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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神护卫

十八

「你不该来这。」学生时代的刘成冷冷地说。

「我也不想来的,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我这就回去,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我正要装傻从他们中间走过,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你当我三岁小孩,知道我的秘密,不可能让你再活下去。」

「陈熙儿!你在哪啊!」

「陈熙儿是谁?你还有同伴?」刘成恶狠狠地左顾右盼,显然他只是梦魇附体的一段噩梦记忆,和现在外面的刘成并不共享记忆。

「陈熙儿快来啊,我要死了!」

我开始放声大喊大叫,一时间整栋男生宿舍的学生都推开门来走廊看怎么回事。

「草,谁家的狗喝多了马尿没拴好啊?」

「我他喵的正五杀呢,哪个喝多了的兔崽子在外面嚎?」

「你那五杀算什么?我这开荒 M 大帝呢,团队灭这玩意灭两星期了,好不容易都进斩杀阶段了,你一喊我跑错位置了,直接被大帝剑来给切成肉串,你过来这哥哥和你谈谈人生?」

我趁乱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当然我没有指望这些人能拦住刘成多久,只是我得赶紧和陈熙儿汇合,她的尼伯龙根有对抗规则的办法,找到她就还有得打。

一口气跑到 2 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仔细听,人数越来越多,看来这个刘成也能在尼伯龙根里释放梦魇之力,这里是国防生楼,那些国防生胳膊有的比我大腿都粗,等会真逮到我那可是要被吊起来打……

电话终于又响了:「喂喂,还活着么?」

「目前活着,国防生楼,过几秒钟就不一定了,有什么办法召唤天丛云,快!」

「别急,我也在往你那赶了,这里是尼伯龙根,一切现实都是按照你的信念运转,你相信什么,什么就会变成现实,就和我给你看的手持 dv 一样,我觉得它在,它就存在,当然,你需要真的相信,半吊子的信心是不行的。」

我一头黑线地放下手机,我他妈一个无神论者,最近整的反科学玩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冲到一楼,果然……淌着口水的宿管阿姨已经把门刚刚锁好,回头狞笑着朝我逼近。

相信什么,就会有什么,是么?

我气运丹田,面对着已经走到眼前的疯狂人群,大吼一声。

「剑来!!!」

少年刘成显然也感觉到有异样,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他自己也闪身蹲下。

阿嘞?不是吧?什么都没发生?我环规四周,发现好像我召唤了个寂寞。

「你唬我啊?」刘成起身,又朝我迫近。

我还在死马当活马医。

「天丛云飞来!!!」

「 比黄昏还要昏暗者 比血液还要鲜红者……」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出来吧,奥西里斯的天空龙!!!」

就在我念完奥西里斯的真名的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什么东西穿云破月,以极快的速度从远方赶来的声响。

就在众人诧异的瞬间里 ,「轰!」天丛云以霸道无匹的姿态把宿舍玻璃门给撞了个粉碎,悬停在我的面前,我一把拿过,擦了擦脸上的玻璃碴子:

「都不许动!」

啊好糟糕的台词,我在做什么?

少年刘成哪管这些,他一个人走向前来,黑色的雾气凝聚成 16 把漆黑如墨的匕首,他随手拿过其中两把,其余十四把在空气里隐去,就朝着我低头俯冲过来。

锵!

我感觉虎口一震,整个人后退几步,这家伙好大的蛮力。

当然,我也没吃亏,他手上的 2 把匕首被天丛云砍成了刀柄,整个校服从左上到右下一道伤可见骨的刀痕,毕竟是天外月陨,天丛云强度上明显显然更胜一筹。

但更令我在意的是那十四把消失在空气里的黑雾匕首。

果然,在我正要前冲补刀时,一把匕首从我的左后方空气里突然浮现,朝着我后腰就是一道。

我想闪身,但根本来不及,还是被划了一道筷子长度的伤口。

随后,匕如雨下,我艰难地护住要害,一时间也被砍到遍体鳞伤。

就在此时,一切都仿佛在空气里停住一般,我抬头,只看到那些匕首在空气中无力地悬停着,金色的丝线缠绕着每一把匕首,迅速分解消融,而对面的少年刘成还保持着狂妄而残忍的笑容。

此时的他就像卡住的迅雷影音一样,一动不动。

「时停?」我一瞬间看明白了这个能力的来路。

而且是能分低我的高阶时停,因为此时虽然所有东西都静止了,但我依然可以正常活动。

「早跟你说了等我等我,猴急个啥?」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陈熙儿终于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娘子救驾及时,快给我削他!」

「削你个头削,我没有伤害技能的,削他还得靠你,话说,你怎么打得这么狼狈?」

陈熙儿的手指轻轻在我身上划过,金色的时间铭文在我周遭亮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会受伤前的样子。

「我只有一把剑啊,人家 16 把匕首,我怎么打?」

陈熙儿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谁跟你说你只有一把剑了?」

我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啊,我的职介是 archer 啊!

「奥西里斯奥西里斯奥西里斯奥西里斯奥西里斯……」

天之锁、迪兰达尔、赫格尼之剑、古拉姆大剑、因陀罗雷剑、赫帕尔、倚天、屠龙、方天画戟……

背后的空气中,一把把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绝世名剑依次浮现,剑锋朝外,直至敌首。

自古弓兵皆挂逼,fate 诚不欺我也!

但不得不说这招的确也得配合熙儿的时停才好用,不然正常对战谁给你机会这么长时间的吟唱?

「动手!」

伴随着熙儿的一声轻喝,王之宝藏全数出击,别说少年刘成了,没有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眼前的宿舍楼直接原地化为废墟。

时间开始流动后,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少年刘成的脸上,出现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释然。

就在前方刘成曾经站立的地方一人高处,一把悬浮的黑色匕首显然就是少年刘成留在世上的最后东西,也就是我们要找的钥匙。

「你觉得怎么样?」熙儿一边回收钥匙一边突然问我。

「我觉得刘成的噩梦有问题,很多信息被他篡改过,他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那个贫困农村来的少年刘成,但他把同宿舍同名好友的一些信息混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不断给自己洗脑,可能连他自己都信了。」

熙儿点点头,「我去查资料的时候还发现,刘成在大二的学校例行心理评测中被查出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但他拒绝配合做深度治疗,借口身体不适还回老家休养了半年……他的梦境空间和普通人不一样,里面充满了伪装和假象,我们不能再和你前面一样那样横冲直撞了,明白么?」

我嬉皮笑脸地点头:「娘子教育的是,后面打团我一定听指挥。」

熙儿没有接话,反而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个人的心理问题大部分来自童年,这么看来他的家乡的问题可能更大,绝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沉,的确,母慈子孝的家庭,又怎么会诞生出这样的怪物呢?

「我感觉,这次尼伯龙根战斗,更像是一场阴谋……一场刘成欺骗自己的阴谋,而他的钥匙,应该就藏在那个假象与真实的交界点上,我们只要能参破假象,就能找到钥匙!」

话音未落,眼前的尼伯龙根画面开始溃散,一片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出现在我们面前。

河南,洛阳,嵩县,刘家村,一切因果开始的地方……

十九

从懂事起,刘成的朋友就只有树上的月亮。

刘家村是个山高沟深、沟壑纵横百里的小山村,东南与德亭的大王沟接壤;往南翻过大山就是木林街的地盘;西南方翻过大山便与栾川的关庄相接。全村近 2000 口人分散居住在大、小十几条山沟里。自古以来,这里一直是交通不便、贫困落后的特困户聚集地。

听老人说,当时是为了躲避战乱逃到这百里沟,就一代代再也没有出去。

因为交通闭塞,人们的出行和生活都非常困难,买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品都得翻山越岭跑十几里,孩子上学更是困难。每遇下雨、下雪等恶劣天气,孩子们就不能上学。

也正因如此,刘成基本上没有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记忆,大人干了一天农活回家很快关灯上床鼾声如雷,他唯一的玩伴和倾诉对象,只有月亮。

而且刘成的成绩也很一般,他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孩子,但他有他的执念。

一定要考出去,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有时候普通人的人生就是这么讽刺,明明有着很远大的目标,却没有能力去实现。

「都因为你这瘪娃子吵吵要念书,家里的牛都给卖了!」妈妈是个非常严厉的人,印象里从来没有笑过,她的口头禅就是这一句,也只有这一句。

所以刘成懂事起,他的口头禅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妈!」

「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即便如此,挨打依然是家常便饭。

喂鸡喂慢了要打,烧火烧糊了要打,割野菜割少了要打,大年初一的早晨,出门去结了冰的湖里挖藕,不肯去,也要打。

虽然年纪还小,但刘成瘦小的身躯上,早已被各种新伤旧痕布满。

沾了盐水的老柳树藤条,抽在伤口上,跟刀子刮似的。

在每个因为疼痛无法入眠的夜晚他都会无数次诚恳地和月亮许愿:

「月亮啊月亮,我知道你在听,什么时候你能帮我把我爸妈弄死就好了,我就有救了……」

「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妈妈打死了……」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父母都睡得很早,刘成肚子饿,一个人半夜起来想弄口疙瘩汤喝,可实在太困,等烧水的时候他睡着了,火星子从炉子里窜出来,点燃了旁边的稻草,等刘成再回过神,目之所及,已经是一片火海,耳畔只有烧焦什么东西的肉香,还有令人揪心的惨叫声。

「都因为你!!!」头发被烧焦了一半的母亲像恶鬼一样掐住刘成的脖子,他想躲却又无处可躲,只感到一阵又一阵令人痛苦的晕眩。

母亲的瞳孔深处,紫色的大雾弥漫。

「所以你的资料显示,刘成其实是孤儿?」我在火海之外拿望远镜看着屋内的动静,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着陈熙儿递过来的资料。

1998 年 5 月 18 日的一场无名大火,嵩县刘家村 3 户起火,7 人死亡,1 名 9 岁幼童轻伤。

「所以实际上真正的刘成并不是什么村里的骄傲,也没有考过什么第一名,他也没有什么为了他的巨额贷款欠债卖房的好爹妈,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刘成是那场大火的唯一幸存者。」熙儿解释道,「这人还挺可怜的,我们去收钥匙吧。」

这一层的任务感觉似乎更像是交代背景的过渡剧情,并没有设置太高的难度,一脚踹开大门,时停,王之宝藏齐射,一眨眼的功夫,房子就成了废墟,从刘成母亲身上浮起一个丑兮兮的月亮形状的木偶,这应该就是第二把钥匙了。

「人有时候在最绝望的时候,就会幻想有人来救自己……就像他一样。」熙儿看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刘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喂喂,注意不要圣母啊喂,这小正太长大了可是要取我俩性命的暗杀者,梦境外面还有整个杭州城的普通人等着我们去救呢!」

「知道啦!下一关下一关。」熙儿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向前走,一脚踏入第三片梦境。

而我走之前多了个心眼,看了看依旧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刘成。

他呆呆地看着我,但眼神里却藏着遮掩不住的喜悦。

可能他也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吧。

一股不知哪里不对,但又感觉哪里不对的违和感从我心里升起。

钥匙也拿到了,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不管了,我也跟上熙儿的脚步,踏入梦境,脚底一阵梦境涟漪,整个画面眨眼就变了。

第三层梦境的场地,是一座监狱。

严格来说,是一座监狱的高墙上。

「看来刘成那结实的肌肉倒是能够解释了……」我饶有趣味地看着脚下的草丛里,四个剃着光头穿着囚服的人正快速朝着前方跑去。

「重刑犯啊……他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熙儿嘟囔道,显然她还对刘成的童年遭遇稍微有些同情。

「有人越狱了!东南方向,给我搜!」

密集的灯光一时间齐刷刷打来,数十名训练有素的警卫与警犬一起朝着这个方向赶来,几乎同一时间,四名犯人像是约定好一般朝着四个方向四散而去。

「你左我右!注意看他的眼睛有没有雾气。」熙儿简单交代一声,就和我一左一右冲了出去,消失在无边的夜幕里。

就在所有人都去追捕越狱者时,高墙上的塔楼内,刚才喊出犯人坐标的地方,一一名穿着狱警衣服的人正悄悄打算翻下院墙。

「别爬了,直接跳下来吧,我接着你。」刘成往下一看,我拿着天丛云正在下面等着他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折返回来的熙儿也对我智商突然上线表示惊讶。

「你忘了?他送外卖时我听过他的声音啊……」我催动天丛云,只要他跳下来,就瞬间给他串成糖葫芦。

就在这时,异象陡生!

紫色的雾气突然从监狱的四周蔓延开来,雾气像活物一样朝着刘成的方向疯狂涌动,这时我们才发现,整个监狱周围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原来都是梦魇留下来的雾气!

「这下糟了!刘成应该是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了,他在第三层梦境设了陷阱!」

片刻之后,囚徒刘成的体型几乎膨胀了 3 倍,全身的血管朝外凸起,紫色的血管在月光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你们不该来这!你们不是这里的人!」他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我们的方向撞来。

一刹那间,时间仿佛变得很慢,但下一秒,加速骤然恢复。

他竟然靠蛮力暂时突破了「时停」,月光在他遒劲有力的臂膀上洒下,像是一座山一样朝我压过来。

等会?

月光!

我抬起头,在看不到边际的深蓝色天幕里,有一块突兀的黑色正在我正上方高悬着。

这不巧了么?

我把手中的天丛云剑举起,对着月亮的方向,所有月光朝着天丛云的轨迹吸引聚集。

一瞬间,多道月光凝聚的剑刃,从天穹之上朝着刘成的后背奔袭而来。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九道月刃应声而中。

囚徒刘成也没有在意,舍弃之力最大化让他已经暂时没有了痛觉,他没有躲闪,而是继续加速,一时间竟让我感觉到有些死士的悲壮,借着身后月刃的这股推力,他与我狠狠地撞在一起。

尘土飞扬,我只感觉肋骨好像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差点要一口气吐出来。

「周刑!你没事吧!」熙儿在旁边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没事,问题不大!」我推开已经被天丛云插了个透心凉的囚徒刘成站了起来,手心握着的正是一张照片,这应该就是第三层的钥匙。

简单治疗后,我和熙儿仔细观察照片,这是一张大学毕业的宿舍合影,三个小伙子穿着学士服对着镜头比着各种搞怪的表情。

唯一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北京刘成的脑袋的地方被人用烟头烫掉了,身体还被用小刀划了几刀,看上去特别恐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成因为童年遭受的家庭暴力产生了人格分裂,一个善良的幼童人格,和一个暴戾情绪化有暴力倾向的母亲人格,那场大火成为孤儿后,他一直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为了防止母亲人格出来作恶,他的性格也变得沉默孤僻,在学校里他时常因为控制不住母亲人格与人打架斗殴,在宿舍的关系却意外很好。所以他们也对他没有什么戒心。只是内心深处,他一直疯狂嫉妒大学宿舍和他同名同姓的那位幸运儿为什么成绩比他好,家境比他好,工作也比他好,所以……」

「所以母亲人格就在毕业那晚杀了对方,因为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病情,被判刑关在监狱多年……直到越狱跑路……」

「对,所以在监狱里他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一个北京刘成的人格,也就是给你送外卖的那个快递员的人格,他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因为被人陷害锒铛入狱,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设计了一条贫困学霸逆天改命进入 500 强企业,却被赌球毁了人生的故事线。」

「现在唯一的谜团就在第四层梦境里了……」

「对,那道刀疤的由来,那场十字路口的车祸……」

牵着熙儿冰冰凉凉的小手踏入第四层梦境,我们直接来到了我最熟悉的大望路十字路口。

根据梦境资料,外卖员刘成是在半年前遇到了这场车祸,一辆酒驾的小轿车撞倒了他,他被送进医院前车主就逃逸了,因为欠债的关系他不敢久住,只是缝合了伤口就悄悄离开了。

我和熙儿躲在路口暗处,等待着外卖员刘成出现。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车流如织,但没有看到刘成。

「熙儿,你说,我们只要把第四把钥匙拿到,就能突破这噩梦之境,那突破后外面会怎么样?」

「刘成的舍弃之物被破除后,他的能力也就自然消散了,杭州城的人都会恢复,而他本人因为这些黑暗人格的消失则会被净化,变成一个普通人。」熙儿微微靠着路灯灯杆,姣好的身材在灯光下一览无余,看得我一阵脸红。

「我说,你知道这么多细节,包括我在北京的战况,你肯定和幕后操盘的那个人有联系,这我能感觉到,不方便说也行,咱们打完这场,你看能不能叫上人家,咱们就和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放咱们出去,一家人就别打了,咱们组队吃鸡不行么?」

熙儿突然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你怕我打不过你啊?」

「不,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看咱们自家人打打杀杀,多不好看,你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行,那先打完这个再说吧……打完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熙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跟个狼人似的,一到月圆之夜就嘴上没个把门……」

月圆之夜?

我猛地抬头,看到天穹之上,那熟悉的空白又再次浮现。

那个丑丑的月亮木偶……对,原来是这样!

一时间,所有线索碎片在我脑海里串接,我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

「熙儿,你快查一查,在半年前,大望路附近,三公里为圆心,电瓶车能开到的地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命案?」

熙儿不知道我突然发什么病,赶紧拿出手机查了查资料:「半年前附近有个小区遭遇入室抢劫,夫妻两人遇害,家里财物被洗劫一空,唯一奇怪是监控并未拍到任何可疑人物,劫匪至今仍在追查中。」

我眼睛一亮,就在那里!!!

正在此时,小区深处的一栋居民楼里正传出轻微的求救声。

整个屋子里紫色雾气弥漫,穿着外卖员工装的刘成一手一个,正在月光照耀的阳台下举着两位无辜的普通人。

「不痛苦的,很快就没事了,这是月亮要我做的!把你们……把你们献给月亮……」

就在这时,一道天丛云划破天穹,把刘成整个人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别装了,你穿帮了。」我从黑暗中走来,总算是赶上了。

「你……什么意思?」刘成一边挣扎一边企图起身,但天丛云一口气把地板插了个通透,他根本没法动弹。

「根本就没有什么火场里要掐死你的母亲对么?

「那场大火,是你自己故意放的。」

「我之前在第二层梦境一直在感觉有什么违和的地方,我现在想明白了,那个丑丑的月亮木偶,那笨拙的刀法,其实就是小孩子雕刻的,为什么会它作为第二把钥匙会放在你母亲身上?是因为你想误导我们梦境的走向,你想把自己在梦境中伪造成一个被家暴迫害的受害可怜人,这样只要我们继续按照你写好的剧本在那个十字路口等待那场并不存在的车祸,你悄悄在这完成现实时间线的那场杀戮,梦境与现实时间线重叠,出口被闭环,我们就永远被困在你的梦境里出不去了。」

「刘家村那场梦境最违和的地方就在于,那是你的梦境,可如果我们不去救你,真实的时间线里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刘成的眼睛微微曲起,显然我说到他的痛点了。

「事实上当时你根本不在那间屋子里,你受够了穷乡僻壤的生活,所以趁着父母熟睡搬来稻草,从外面锁上门,放火烧了自己家的房子,你读过书,知道像自己这种社会遗孤会被送到县城孤儿院,你靠着自己的布局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是这样吧?」

「每一次月圆之夜,你都忍不住要杀人,第一次是 9 岁的那场大火,第二次是 18 岁大学毕业的那个晚上,第三次是越狱的那个晚上,第四次,也就是这一场,你受不了满月之下什么都不做,所以你用外卖小哥的身份隐藏在城市里。但你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所以你伪造了故事,用噩梦篡改了自己的记忆,你希望自己是个好人,但只要月亮升起,你就会变成这样,你无法改变,你很痛苦,但我会帮你,帮你结束这种痛苦。」

刘成平静地看着我,仿佛一个死人在听牧师念悼词。

「再见了。」随着天丛云的暴涨,最后一个梦魇之主被我们成功击杀,一条通往现实世界的甬道从阳台上打开。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走回到现实空间,我本以为会是阳光明媚的样子,但抬起头,紫色雾霾一般的梦魇依然笼罩着杭州城。

「熙儿,这是为什么?」我回过头,熙儿也皱着眉头在思索着。

「这场圣杯战争其实单论实力 lancer 本来是最强的,我本来也以为来杭州的应该是你和他,毕竟舍弃之物是水,所以我才躲在雷峰塔布下结界,毕竟他如果在西湖开战,我们必须留点后手,但没想到你在北京用计把 lancer 提前解决了,导致这一场的 Assassin 一直躲在暗处,他的战斗消耗太少,再加上现在大家体内的负面情绪太多,滋养着他的舍弃之物,目前剩下的梦魇之力远比想象中要强,现在那个极恶小男孩的人格还在他体内,如果这样下去,全城的人都会被他困死在梦境里。」

「那怎么办?我们还有办法么?」

「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这样……」

话毕,熙儿蓦然之间高高举起双手,开始吟唱。

随着她的吟唱,金色的光芒如同穿越了乌云的月亮,开始驱散笼罩整个杭州城的黑暗。

熙儿轻轻朝空中一跃,如羽毛般向上飘去,然后整个人悬浮在雷峰塔上空。她的双足下面是翻滚的梦魇之雾,她就这样静静地飞到了一个无人可以触及的高度,如同燃灯佛祖桌前那盏金色的油灯。

一时间,所有杭州城的人们,不论是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的,还是依然躲在天台或是暗处清醒的。

他们都抬起头,远远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小姑娘。

随着时光之力的照耀,紫色的雾气从他们眼里褪去,双目清明,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如今他们可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没有错,舍弃之物时间,和舍弃之物噩梦一样,都是能造出尼伯龙根的对城宝具,然而这种能力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消耗使用者的生命。

范围越大,寿命削减越快。

就像死亡笔记里不断和死神做交易的人类一样,熙儿她,拿出了自己的觉悟。

雷峰塔的暗格里,油尽灯枯的刘成站起身,伸手握住那个丑丑的月亮木偶,他像孩童般诡异一笑,身形一滞,便化成了空气里的一串数据流。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熙儿不能动弹,她的时间之力的能量已经用尽,她不知道自己能在城市上空坚持多久。

「熙儿,我在这,我在这,你下来!」我一路狂奔,朝着熙儿的下方跑去,我终于明白了熙儿说的一切结束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都知道,包括这个结局,她什么都知道。

她的舍弃之物是时间啊!

她知道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个命运。

「对不起,可能爬山的事情,我们要再找来生约了。」熙儿看着我,笑靥如花。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时光乱流在熙儿脚下翻滚,金色的光辉冲上雷峰塔的顶部,熙儿全身被这光芒映得发亮,那种接近透明的颜色令我害怕。

熙儿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我明白你是爱我的了,我不该任性不去日本,我错了,都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是个自私的胆小鬼,我不敢面对自己,我工作这么久都做不好一个 ppt,我没有钱,我怕这样的我跟着去日本了你看不起我,我现在后悔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熙儿嫣然一笑,她轻轻而又吐字清晰地说:

「我在时间的每一个出口等你!」

能令她悬浮在空中的光盾已被时光乱流吞噬,熙儿缓缓向下坠落,像一片羽毛孤寂而悠然地飘入翻滚汹涌的时间洪流里,然后被彻底淹没,随即破碎消失。

「熙儿——」

二十

「对不起,虽然你是好意,但恕我无法接受这种卑微的先斩后奏的关系,我们分手吧。」

我盯着这条微信看了几秒钟,没有多说什么,完成大鼠的解剖实验后,我找了个借口和导师请假,去洗手间无声地哭了一小会。

第一次遇见月球人,我记得那是个月圆之夜。

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我例行去西湖边散心,却意外看到了奇怪造型的飞行器从天而降。

作为生物学博士,我倒是挺能适应世界上有外星人的设定。

但当我看到他们的样子时我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因为那基本上就是地球人的外貌,除了幽蓝色的瞳孔,五官,四肢,个头,包括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很正常,我们是曾经的地球人,在古埃及一代生活,后面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搬去了月亮,但偶尔也会回故乡看看,比如我,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地球通,不是我跟你吹,在我们那边,我这种一口地道地球语的男生就像你们这一口流利英式英语的地球人一样吃香。」和我对接的这个月球人显然很适合做这个对接工作,因为用地球的标准来看,他基本上就是个话痨。

「我们在月亮上建立了基地,为了有一天我们所有人(不分地球人还是月球人)能够真正奔向星辰大海,我们甚至在更远的火星上设置了防护装置,百分之 99 对地球有威胁的陨石和外部入侵都会被我们提前过滤掉,我们甚至想办法让你们在几场灭世级的洪水和战争中活了下来,当然,是在你们察觉不到的方式下,毕竟你也看到了,我们和你们长相没什么差别,戴个美瞳就能鱼目混珠,哦不对,是珠混鱼目才对,毕竟我们才是高等人类……这个你能理解吧?」

「虽然这很难接受,但地球的寿命就要到头了,那作为曾经的同胞,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尽量携带足够多的地球人,和我们一起奔赴远方。」

「但,星际旅行其实是很漫长的,相对于人类自身的寿命,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如果所有人都保持清醒,根本撑不到发现新家园的时刻。」

「为此我们开发了圣杯计划,以月球基地目前一艘舰船 100 万人的承载上限,我们需要两位意志坚定的,不为外物动摇的清醒船长,他们会像亚当和夏娃一样轮班照顾 100 万个沉睡的婴儿,在随时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的星际旅行中,这样强大而自律的船长人选,是很重要的。」

「虽然第一次听可能有些惊讶,但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是不是很棒,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数百位船长带领的几百艘星际飞船,载着人类和月球人共同的希望,朝着充满未知数的未来前进,我们的未来,不会在这里终结掉。也许无数年代之后,我们的子嗣会在猎户星座安然生活。」

「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但根据我们漫长年月的观察,地球人真的太爱内斗了……如果我们随便挑选一个人,刚好这个人是一个有明确立场或者反人类倾向的人,那么他随时会给自己船上的 100 万无辜生命带来灭顶之灾,甚至在宇宙中和其他舰船发生冲突也不无可能,我们要杜绝这样软弱心智的船长带领我们驶向毁灭。」

「所以我们在地球上各地,大规模地开展名为圣杯战争的甄选,我们需要选出心智强大的,意志坚定的船长,他在最绝望的孤独里,也要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

「啊你怎么哭了?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展现出的地球人歧视伤害到你的自尊了么,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傲慢……」

我抬起头:「没事没事,和你没关系……不过说到人选,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推荐给你。」

「他是我见过意志最坚定的男人。」

就这样,我把我的前男友拉进了圣杯战争的旋涡,而我自己被赋予的能力,则是时间回溯。

在无数次时间旅行后,我总结了下面这几条规律:

1.旅行只能前往过去。

2.传送对象要回到精确的出发时间和地点。

3.把过去的对象传送回现在是不可能的。

4.过去的行为不能改变现在。

每次遇到危险,我只要打个响指,就能在时间乱流里穿梭,这世间一切,只要你掌握时间,就一切皆有可能。

我去看过历史长河的每一个瞬间,这是非常美妙的体验,如果你和我一样有机会骑在梁龙的脖子上看沧龙跃出海面,或是在中世纪的巴黎和陌生的绅士同桌喝一杯红茶,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所以当我第一次知道,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后我会因为救男友死掉时,我是非常抗拒的。

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我甚至用时间回溯的能力回到三天前,企图逃避死亡。

但我很快想明白了,这就是时间回溯的弊端,就好像是把一个额外的客人放进一个有无穷多房间的旅馆,我是时间旅馆里多出来的那个人,而世界这座房东要把我想方设法赶出这座旅馆。

我在借来的时间里活着。也许我们都是。但区别是我知道何时何地我的债务会到期。

只要我停止向前穿越时间,圣杯战争继续,我就会死,这是一定的,是命运标好的代价。

有时候周刑拉胯的时候会直接在北京被干掉,一个操控玻璃的他的美女同事和他的房东来杭州打决赛,我会想办法和 lancer 联盟把那个小贱人灭掉然后再回溯时间。

更多时候是房东和周刑来杭州,虽然很丢脸,但事实上房东多数情况都能吃鸡,我和周刑联手都打不过他,毕竟操控水的能力可不是盖的,最夸张一次这个牲口把整个西湖搬起来砸我们两个,我是在被巨浪淹没前一刻打了响指才逃脱。

我有个随身的笔记本,记录着圣杯战争轮回的次数,一共是 425 次。

400 多次的轮回里,我只见过一次王阿姨,她是个操控汽车的女强人,还挺好相处的,我曾经和她一起时停后操控满大街的汽车把欺负我家周刑的 lancer 砸成了肉饼。

我在无数次的回档里企图找到一个我和周刑都能活到最后的结局,但无论我怎努力,最后我都会死。

一切都太晚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未来。

我的痕迹已经记录在流动的水波中,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后果,没有意义。

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区别,一点也没有。在结局注定的前提下,我在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化为泡影,不同的故事剧情推向统一的终点。

这种感觉就像下课后要擦干净黑板一样,我的一切努力痕迹,抵达下课那五分钟,黑板擦落下,在走廊的喧闹声中全部归于无。

所以我这次,准备面对那个命运,那个本来属于我的既定命运。

在浩瀚的宇宙中,在无限的时间里,如果我不存在了。

至少我希望,周刑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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