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上热搜

Chapter 49

这两天，连夏都关在房里紧张地复习。

她不想像梦里一样蹉跎两年，最后还要复读，白白浪费大好光阴。

为了防止调皮的堂弟进屋，她静悄悄地把自己房门上加了把锁，于是被冒犯到的小男孩故意端了个板凳坐在她门口玩游戏，背景乐外放到很大。

连夏只顾着背书，也就随他们去了。

老房子隔音都很差，只听那小孩又特地叫了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在门外 PK 得风生水起。

「这是宣臣科技的游戏，据说用 AR 魔镜玩更刺激！」

「有 ps4 就不错啦，魔镜咱也买不起！」

「你们听说了吗，宣臣的恐怖游戏太过吓人，然后有人半夜玩的时候给吓死了…..」

「对对对，这之后好几个游戏都被禁了，再也玩不着了——」

「哗啦！」

房门猛地推开，连夏就板着脸站在门后。

「你们几个，给我换个地方。」

「大婶，你谁啊！」

「这是连东的家，你管太宽了！」

「就是！」

此时的小堂弟就抱着手，站在旁边一脸欠揍，连夏直接上手，拽着他一个耳朵就往外面提，大伯娘连忙过来劝架。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

「他影响我读书。」

「唉哟，那你就不读了嘛！」

连夏：…….

她撒了手，三个小男孩一溜烟跑了，大伯娘见她脸色不豫，放软了声音：「你看你搞得你弟弟也不高兴，要不你就不读了嘛，早点结婚不是更好？」

「再说回陈锡，人家可是上海人，现在可能挣钱了！你和他处朋友，不比上学强？」

「我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嘶…….

连夏这才发现，她的道德底线还是太高了。

「不了，不要影响我读书，不然你们就搬出去。」

她冷着脸，不顾对方青白交加的神色，将房门豁地关上了。

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对方是打什么主意。

前一阵子政府出钱租村子里的仓库，为了每个月能多得 500 块钱租金，大伯娘带着全家挤到了去世的小叔子屋檐下，现在居然想把孤苦伶仃的侄女也挤走。

为此不惜祭出各种手段，拉各色男孩上门相看，就为了让她早点嫁出去。

没过几天，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有说她在沪市通过不正当手段搂钱的，有说她傍上大款的，有说她假借读书名义攀高枝的…….

一样的大款口径，一样的包养手段，连那些人站在道德高地的指责口吻都一模一样。

这留言咋就那么像梦里的那次呢？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像梦里一样冲动地找 Tony 剃光头，而是关上大门，关住外面的风风雨雨，只一心一意地读自己的圣贤书。

想到这里，她轻笑一声。

「傻子。」

不知道在说别人，还是说自己。

Chapter 50

顾西臣要求云鹭再催眠一次，让他和梦里的女孩进行一次现实层面的沟通。

却被云鹭无情拒绝。

「我不建议你再次尝试。」

在病人意志力非常坚定的情况下，多次强制催眠，会对大脑本身造成损伤。

「上一次我足足试了十三次才成功，这证明你的大脑在自发抵抗这种外来的精神污染。」

被粗暴拒绝的顾西臣，再次陷入焦虑。

他又开始夜夜失眠，只能靠辅助药物才能入睡，虽然身体在一天天地好起来，精神状态却十分萎靡，见他如此自暴自弃，云鹭只得勉强答应再帮他一次。

哪怕是久远以前的回忆，只要场景足够还原，都能捡起一些闪光的片段。

如果顾西臣真的能证明群体梦事件实实在在地发生，那就证明『精神』这个东西不是形而上学，也不能用纯唯心主义一以概之，心理学领域也会涌现一门新的学说。

她努力说服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新的研究课题。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病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熟睡。

「顾西臣？」

她的试探没有回应，青年静静躺着，神情安谧，唯有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激烈转动。

催眠很成功，褪色的记忆又一次在脑海中鲜明。

那时候，父亲还只是他的父亲，上阵父子兵，他们一同作为慈善代表，亲自将一本本书递到孩子们手里。那天很冷，天很高，他去派发书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孩子鼻子下面拖着长长的鼻涕，忽然便有些后悔。

也许孩子们更需要的，是一件厚厚的棉袄。

「谢谢顾老师。」

领到书的孩子们列队站在他面前，一个个鞠躬致谢，青涩的虔诚令人感动。

最后拿到的那女孩又瘦又枯，脸蛋涂得像猴子屁股，还对着他咧开雪白的八颗牙：「谢谢叔叔。」

他回了一个假笑。

毕竟才 20 岁就被人叫叔叔，心里有点不大痛快。

分发完毕后，代表们纷纷和学生合影留念，父亲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暖和干燥的大掌放在他肩头，多少人夸他少年青俊，就有多少人夸父亲教子有方。

那一天的回忆确然美好，如果不是他后面又做了那件事…….

从梦里醒来，顾西臣怅惘了许久。

他已经许久不去缅怀这些往事，特别在家中遭逢巨变以后，但梦里的女孩渐渐和照片中的孩子重叠，他居然一瞬间福至心灵，想起了很多。

云鹭在离开前再三强调，他不可以再做催眠治疗，不仅是她，其他心理专家的记忆强制也绝对不可以参与，这也就代表着短期内这是唯一的线索。

「对了，那批捐赠的孩子！」

当时受捐双方在现场合影，家里说不定保留了一些影像资料，他也许可以从里面找到她的踪迹。

然而，他和谢纭商量出院时，却被对方粗暴拒绝。

「你还需要定量的靶向药物治疗，现在不可能让你出院。」

「要多久？」

「至少三个月。」

顾西臣：………

三个月这么久，孩子都成型了，万一姑娘跑了怎么办？

谢纭一挥手，表明此事已板上钉钉，绝无商量的可能。

「就这么说定了，三个月以后，随便你上天入地！」

「现在，麻烦顾总给我躺回去。」

Chapter 51

时光无言，白驹过隙，一转眼已是半年后。

连夏三跨过线，顺利入学。

离家之前，她把家里两层小楼和五百多平的宅基地直接托付给镇上的干部，哪怕给村里做公用的仓库，或者别的什么用途都不打紧，除了不住人。

为此大伯娘在门口打了三天的滚，喜梅和表妹几乎是轮番来劝，她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

长期生活在某些环境里，对的会成为错的，错的也会成为对的。

万幸，她离开了。

虽然她在新环境也并不算非常合群，但一切显然都在变好。

这天刚入夜，室友们围坐追剧，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是有一点，味道好怪……」

「是啊，又香又臭的。」

连夏闷不吭声地将捕梦网从床头卸了下来，塞在自己的书架最上面，不远处的私语声渐渐矮了下去。

第二天上课，几个男同学就聚在前排玩游戏。

那似乎是一个新发行的游戏，一夜之间火遍了全网，预售已经排到明年，且发行渠道只在线上。

女生虽然不玩，但架不住游戏周边实在亮眼，也跟着嗑起了游戏里的 cp。

连夏进了教室，便发现几个人不停地回头看她，还小着声音讨论：「嘿，我觉得这 NPC 建模有点像连夏，你们觉得呢。」

「哪有，一点都不像好吗？！」

连夏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你们听说了吗，宣臣科技创始人过两天要来我们学校。」

「牛逼！」

「又来推销他们的滞销书了？」

「哈？开什么玩笑，人家是企业家，又不是作家。」

「你还真别说，现在的企业家比作家还能编……」

所有人的背后，她悄咪咪地打开手机微博，偷窥那个人的主页。

他的头像是一个游戏 CG，下面挂着官网链接。

游戏的正式版本还没出来，第一季的预售已经突破了五百万份。

作为连续创业者，他在之前的宣臣科技破产后又成立了梦臣科技，换了个方向继续猛攻单机领域，新出的游戏 DEMO 以朦胧的梦境以及双世界设定被称为「年度最具代入感游戏」。

在电竞行业如火如荼的当下，他终于在悬疑恐怖这个分类里，再次找到起势的机会。

她看着他从摔倒的地方爬起，心中与有荣焉，又不免辛酸。

毕竟他飞得愈高，与她的距离就越远。

虽然没时间玩游戏，但她一有时间就会上他主页看看，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些产品周边，只不过都没有声张，毕竟一个一天伙食压缩在十五块左右的人，买一堆精神鸦片这个事还是听奇怪的。

虽然她偶尔忍不住，还是会将那些塑料小玩意拿在手里摩挲。

收获室友们的奇怪注目。

在这帮上海小妮眼中，这个进宿舍第一天就声明不会社交，也不会和她们一起聚餐的姑娘非常令人搞不懂。

已经 2020 年了，居然真的有人穷得不敢出门，大伙表示很惊叹。

不过连夏每次值日都会很认真打扫，也会顺路给室友带快递或者外卖，所以即便行事奇奇怪怪，大家也算不上讨厌她，寝室氛围挺融洽。

这几天，她照例摆弄那些珍贵的周边，却发现书架上似乎少了样东西。

「咦，我的捕梦网呢？」

室友 A 一脸莫名：「哪个？气味很臭的那个？」

室友 B：「可能是被人丢掉了吧？」」

「对，最近都有委员来检查。」

「丢了？丢哪里了？」

两个室友面面相觑，不是摇头就是沉默。

这时，另一个室友 C 进门了，她最漂亮，身材也最好，一身香奈儿短裙气质非凡，几个室友背后都叫她大漂亮，

大漂亮直接双手抱臂，眉头一紧：「你那东西味道太大了，也要为我们考虑下啊。」

「可我洗过了啊！」

连夏也很委屈，她不仅用金纺泡了几遍，且特地把羽毛都洗秃了的捕梦网塞在了书架最深处，确认了几遍，绝对没有气味才放心。

不过，也许其他人的嗅觉更加灵敏，反感也是正常的。

「没办法，这几天学校里搞跳蚤市场活动，可能委员来过，以为是垃圾就收走了。」

「可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见她眼圈发红，另外两个个室友动了恻隐之心:「没事，我们帮你去市场上找找，肯定能找回来的。」

「那玩意都秃成那样了，说不定一直滞销！」

「对，还有那股味，肯定没人要。」

来自室友们的安慰，可以说是很走心了。

Chapter 52

位于话题中心的捕梦网，此刻正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和一堆卖不出价钱的小玩意扔在一起。

夕阳透过树叶，投下斑斓光点，那灰扑扑的羽毛表面也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身，波光粼粼地，莫名有些好看。

人群来来往往，或驻足、或离去，捕梦网仍然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就在活动委员即将过来收摊的时候，一个人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那树下支着的易拉宝，上面几个大字简单粗暴。

一件十元，样样十元。

嘶……..莫名有点眼熟。

这个跳蚤市场是本着废物利用，公平公正的原则建立的，为期三天，自动扫码，付钱拿物，所售的善款全部捐给某希望学校，可惜反应平平。

顾西臣付了钱，将那灰色的捕梦网捏在手里。

身后紧跟着的几名工作人员笑着打趣：「顾总的口味挺特别啊…….啊哈哈哈。」

「这是支援我们活动建设呢！」

几个老师看得很清楚，那东西已经很旧了，羽毛几近掉光，挂绳都已经失去了弹性，不要说这时候，恐怕就算全盛状态下，十块钱也不一定会有人买。

然而，在众人的尬夸里，他把那玩意挂在了脖子上。

「这是谁卖的商品，有人知道吗？」

一位老师摇摇头：「不清楚，这是同学们自主策划的闲鱼市场，也叫跳蚤市场，商品都是无名捐赠的。」

几乎在一瞬间，男人面上涌起了失望。

离去之前，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

「等等！」

微风、夕阳、年轻美貌的女孩，一切如梦似幻。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

「你的？」

「嗯。」

女孩承认了，并大胆地迎向他的目光。

仿佛是为了两人的相遇更加浪漫，天渐渐下起了细雨，朦胧如针的雨氛里，他的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无数个晚上，这个捕梦网就在他脖子下面晃，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打击了。

「这明明是我的。」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身后又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和那个踩着高跟鞋，满身 logo 的女孩不一样，她简单的白 T 牛仔裤，长及肩头的垂发，脸很小，衬得眼睛更大。

只是她把眼睛移向一边，似乎在躲避他的视线。

他向她举起脖子上的捕梦网：「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个，难道你忘了？」

对方不答。

「你把它扔掉了？为什么？」

「我不想要了。」

大漂亮适时插了进来：「这是我的。」

毋庸置疑，此刻她很多余。

「怎么可能是你的？」连夏龇牙一笑：「这十块钱的便宜货，和你全身的香奈儿不太搭吧？」

大漂亮暗自咬牙。

这个三十八线农村来的乡下妹看着清秀老实，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明明平时在寝室里总是不说话。

顾西臣却忽然激动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漂亮试探着道：「香奈儿？」

顾西臣摇摇头：「前面一句。」

「十块钱？」

「对，就是十块钱！是你，就是你！」

他激动极了，连拔高的语气都带着颤音。

「还给我！」

连夏试图去拿那个捕梦网，却被男人抓住了手。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还给你。」

此刻，不仅大漂亮多余，在场的所有老师主任都变得十分多余。

「香灰拌什么？」

忍着羞耻，她小着声音道：「方……方便面。」

「7 月 14 日那天晚上，你叫我什么？」

连夏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这么万众瞩目过，顾西臣看她双靥飞红，再接再厉地保证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还给你。」

犹豫再三，她终于羞耻地张嘴了：「爸……」

「大声点啊。」

「爸爸！」

不得不说，城里人就是会玩儿。

不光老师们，刚刚围过来看热闹的同学们也已经看傻了。

被那么多视线如探照灯一样扫射着，连夏也觉出滋味儿来了：「算了，我不要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跑，两腿抡得比兔子还快。

顾西臣还想去追，被陪同的几名教研主任连忙拉住：「顾老师，再这样下去影响不好。」

「是啊。」

「就算您看上女学生了，也要顾及对我们学校的影响，是不是，我们还不想上热搜。」

顾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