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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没钱谈恋爱

Chapter 09

翌日,连夏如往常一样上班,和工友们打招呼。

众人抬头一看,瞬间安静如鸡。

……..只见她那一头柔顺长发,已然剃成了板寸!

看上去不像个女孩,反倒像个清俊的少年,连厂草陈锡都得靠边站的那种!

黄姐:「小夏,你这是?」

连夏:「黄姐,以后不要给我介绍对象啦,你也看到了,我连头发都拿去卖了,真没钱谈恋爱。」

黄姐:「哦哦。」

这一下,大家都不好再传那什么金主包养的绯闻了,这论点委实站不住脚,除非金主瞎了。

往日里柔美的少女不再,眼前只有那倔强的寸头晃来晃去,几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真把人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连夏为情所困,干脆直接剃度的新闻,还没下班就已经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陈锡自然也知道了,那点不能见光的心思反而更强烈了些……

他之前谈的几个都是随随便便就撩到了手,这回算是踢到铁板,反而更加兴奋了。

「老公,老公!」

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大力,那吨位,那冲劲,差点把他撞翻在地!

是丁晓燕。

陈锡一见是她,顿时心头野火乱窜:「我让你在外面别这么叫,你耳朵聋了?!」

「哦。」

对方语气委屈,整个人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兴奋起来:「老…..陈锡,你知道连夏伐?她现在剃了光头,丑得很!」

那也比你好看。

陈锡不哼不哈,只对她冷冷道:「工资发了没?不是说支持我创业的吗?」

「啊?发是发了,但是我妈刚给我打电话…….」

「给你妈?还是给你那不成器的弟?」

丁晓燕委屈地撇了撇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好嘛,那给我留一千,我还要交房租呢。」

陈锡接过钱点了点,拿走了一大部分,实则只给她留了八百。

事实上,厂里和他保持这种恋爱关系的还有两个,只是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已,到时他直接换个厂,电话微信拉黑,人就是跑到天边也找不到他。

见四下无人,丁晓燕亲热地抱住他的手臂,想和心上人更亲近一点。

陈锡却拧巴着眉。

胖的人多少有点体味,因为对气味敏感,这样的女生他最多虚与委蛇,连碰都不想碰。

他还是更喜欢连夏那种白瘦幼,把玩起来也更有趣味。

「哎,小燕,你帮老公一个忙。」

「什么忙?」

陈锡将女孩拉到一处花台后面,这时已经过了交班时间,周围静悄悄地,他压低了声音诱惑道:「帮我搞定连夏。」

「什么!」

对方叫得很大声,被他连忙捂住嘴巴:「笨!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她?」

「怎么说?」

「我当然最喜欢你啊,但你老公要创业,不多找几个人投钱,就光凭你这点毛毛雨哪够?」

丁晓燕犯难了。

她喜欢陈锡,但也知道两人在寸土寸金的沪市并无发展的可能,现在心上人要搞事业,无论如何她该支持他的。

但到底要怎么做呢?

光是想想她都嫉妒到发疯,之前有关连夏的不堪流言,也是她一嘴一嘴向外传递出去的,为的就是让对方知难而退,离自己老公远一点。

现在却要听他的话,将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

见女孩泪眼婆娑,满面哀求,陈锡勃然变色,直接把那叠钱摔在她脸上:「你要是不能容人就趁早分手!以后我出去苦钱谈生意,身边逢场作戏的,怎么可能少得了女人?」

为何做生意一定要碰女人,丁晓燕搞不明白,但她一听分手两个字就木了,当场哭嚎出声。

「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陈锡这才满意,将那个肮脏的信封又捡了回来。

他当然不会真的把钱扔了,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清高人设罢了。

见丁晓燕惊魂未定,他将一只手放在她头顶轻摩:「别怕,不会和你分手的,只是你也要理解老公。」

「男人在这个社会上打拼不容易,你要支持我,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俩以后的好日子……」

「那,那我该怎么做?」

「之前连夏那些新闻不就是你搞出来的吗,差点坏了我的事。」陈锡轻蔑地瞟了她一眼:「现在怎么了,一下子不会了?」

语气嘲讽,仿佛在笑她又当又立。

丁晓燕脸上挂着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发直。

陈锡也不耽误她想馊主意,拿上钱拍拍屁股就走了,下了班他还要去其他女朋友那过夜,也没耐心在她身上耗。

在这个鬼地方,柔情和恋爱都是陷阱。

就看连夏还能扛多久。

Chapter 10

六月生产旺季,厂里都在加班加点加工时,连夏也从白班调成了夜班。

她倒是无所谓,夜班有夜班津贴,能拿多点也是好事。

只是有一点非常尴尬,夜班节点是半夜十点到凌晨四点,上下班都是一天里的至暗时刻,老旧的筒子楼没有声控灯,她只能利用手机自带的光源上下楼,在黑暗里提心吊胆。

这事情本身已经很魔幻,丁晓燕还在那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刚刚看到的新闻。

据说沪市正流窜着一个暴力逃犯,那是个嗜血成性、身负多条命案的在逃人员,最后消失的踪迹就在城中几处小区附近,为了凸显真实,她还一个个报了那几个小区的名字。

连夏无意听了一耳朵,却在其中听到了自己的住处,顿时毛骨悚然。

「你说真的?」

「当然啦,我拿这种事骗你干嘛,又没好处的!」

不到一个下午,这个新闻在厂里不胫而走,城中地下室住着不少打工妹,听到这消息更是人人自危,申请白班调动的女孩在人事处排成了长队。

连夏也想调班,却被工头无情拒绝,好说歹说又给她添了二百补贴。

活了二十多年,这钱是拿着最烫手的一次了。

是夜,她从工厂回来,照例打开手机照亮脚下的路,然而只上了两层楼,那点微弱的白光随即宣告熄灭。

糟……没电了。

她浑身发毛,总觉得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哭声,仔细去捕捉,又怀疑是幻听,摸着墙壁又勉强上了一层,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确凿无疑的呼唤声。

「小…..夏……」

她几乎要大叫出声,忍着两腿战战勉强回头,只见身后的黑暗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我。」

连夏将那道声音从记忆中迅速筛选出来,惊疑不定:「陈锡?!你吓死我了!」

「我担心你,所以偷偷跟在你后面,你不会怪我吧?」

对方隐匿在黑暗里,声线温柔,让她心下一阵阵漫过怪异的感受:「我不怪你,只是你也没必要这样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对方连忙将她的话堵回去:「我知道,我就是送送你,不做别的。」

「听说你们小区最近不太平,我就站在楼下看着你,你上去我就走了,好吗?」

对方以退为进的态度,让她无法将拒绝宣之于口。

终于,少年风雨无阻地送了她将近半个月,在一个蒙蒙夜雨的晚上,连夏鼓起勇气喊住了他。

「你,你要上来喝杯水吗?」

陈锡站在原地,一颗疯狂蹦跳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在他几乎真的要放弃的当口,她终于软化了,这将人重重摔落谷底又绝地反弹的失重感,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他自是欣然应允。

然而等连夏将他邀请到屋子里,客客气气招待他的……..

居然真的只是一杯清水。

此刻,陈锡就坐在客厅中央打量四周,女孩的居住环境很简单,几件简单的原木色家具,搭配生机盎然的绿植,整洁干净,氛围温馨,置身其中相当舒适。

喝水的当口,他看着她取出三根清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中央。

???

大学生也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点上香以后,连夏转身进了厨房,从门后探出一张羞涩的小脸:「饿了吧,我下点面给你吃?」

虽然剃了短发,可她细眉大眼,身量纤细,看着仍然惹人爱怜。陈锡自然是心神蠢动,嘴上甜甜道:「好呀,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顾西臣飘在天花板上,冷眼看着这一对少男少女。

就在他已经习惯了与连夏共同生活的时候,她居然带回来一个男人。

一个四肢健全,五官明确,肉体鲜活,皮肤温热,他生前看不上,死了以后却妒忌得要死的年轻男人。

说是男人,也就只能算个男孩,和连夏年纪差不多,穿着有点小脏的连帽衫,五官小帅,身材高瘦,一双细长的韩国欧巴眼挺有味道。

但他总觉得对方眼神闪烁,心思深沉,不是连夏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能搞得定的。

就比如现在,那男孩一边嘴巴油滑地夸她的手艺好,一边却只用筷子挑几根面条吃,明显就是瞧不上她做的清水面,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虚与委蛇。

连夏给自己也下了一碗,坐在桌边稀溜溜地嗦面。

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同处一室,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关门,此刻屋门大敞,自漆黑的楼道口正不断吹来缕缕阴风。

「小夏,你屋子里好冷啊!」

男孩不住地抱怨,然后就自来熟地抓住她的手:「你给我暖暖。」

在他头顶,顾西臣差点把眼睛瞪裂了!

不是,人家姑娘答应了吗你就拉人小手?!

幸而连夏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她一愣,随即挣脱了对方的咸猪手,不自然地咳了咳:「对了,你以后还是别来啦。」

陈锡脸色一沉:「怎么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我,我要再想想…….」

说完,她低下头,双颊飞起一层薄红,模样甚是可人。

此刻少年却心中烦闷,像他这种需要人捧着手里,呵在嘴里的性子,能做到半夜爬起来送她已经是极致了,要是今天还不能把人搞定,他一时半会真没那么多耐性继续耗着!

「你想好了?真不用我送?」

「嗯。」

「那你们小区里的杀人犯呢,你不怕啦?」

女孩摇摇头,特地将自己的破包展示给对方看——要不怎么说未雨绸缪呢,前两天她特地买了防狼喷雾,就等狭路相逢那一天了。

陈锡无话可说,只能愤愤将筷子一搁,站起身走人。

顾西臣:……

小区里的杀人犯?

他也是趁着室友出门,天天收看城市频道的人儿,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就算真有杀人犯,也未必就要这小子送吧?

他望着外面深不见底的夜色,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Chapter11

连夏再也不怕赶夜路了。

因为丁晓燕被抓了,派出所拘留五天,理由是编造谣言,且造成了较大范围恐慌,引发了群体性事件和公共秩序混乱,没有罚款都算是轻的了。

有案底和有绯闻,这两件事的恶劣性质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对方出来以后在厂里待不下去,迅速销声匿迹了。

这件事对连夏并无影响,她还是靠马克思光环护体,照常上她的夜班。

只是自她搬来,对面一直门户紧闭,不知何时住了人。

这一晚她仍是凌晨回家,却见楼道亮着灯,灯光雪亮,她所在的出租屋对面的门半开着,一个高大的剪影逆着光,就站在那敞开的门厅里。

咦,对面什么时候搬来一男人?

那似乎是个年轻男人,因为距离远,只能看出身量修长,倒看不清长相。

「你好?」

社恐患者连小夏试着和对方打招呼,对方却似乎有些高冷,理也不理她。

她有些尴尬,只得赶紧回到自己房间,将门窗紧闭,透过门缝再看底下那一线光,对面的灯也快速熄灭。

就很奇怪。

且夜夜回家,夜夜如此,就更奇怪了。

不过应着那雪亮灯光的原因,深夜归家的连夏不再那么害怕,甚至还想找个时间,好好感激一下对方。

但是她白日休息,对面却总是门窗紧闭,无人呼应。

事实上,顾西臣不是不敢出面,而是没策划好自己的出场方式。

因为一直嗑香,他已经能凝成片刻的实体了,但还不敢在她面前露脸。

做鬼做久了,自然会忘记如何像人一样思考,即便真的见面,他也希望自己是以「人」的身份,而不是「鬼」。

是以,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更稳妥的机会。

…….

…….

生产旺季过去之后,连夏调回了白班,此事自然被她抛诸脑后。

距离考试季越来越近,连夏也学得越来越晚,几乎每天睡不到六小时,为了提神,她干脆将冷毛巾顶在头上,一边凉得打喷嚏,一边精神抖擞地背书。

顾西臣看着都替她辛苦。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选之子,大多数人只能沿着既定的命轨,循规蹈矩地走完一生,如他,如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当年死在出租屋的记忆都已模糊,他只记得肝上出了问题,又赶上企业破产,万念俱灰,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干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如今看到她用力生活的样子,忽然便有些后悔……..

要是他再坚持一阵子,哪怕只是短短一阵子,人生是不是还有翻盘的可能?

可惜了,人生没有如果。

他这边思绪翻涌,客厅里,女孩捧着书正在死磕。

「父利其然也…….父利其然,到底是什么用法呢?」

她越念叨越狂躁,顾西臣都为她捏把汗,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出了个小小声。

「意动用法。」

连夏眼睛一亮:「对!意动用法,父亲认为有利!」

她低头笔记完,忽然浑身激灵:刚才这屋子里是谁在说话?

他捏着把冷汗,看着她警惕地下了床,把所有犄角旮旯都核查了一遍,最后只能在毫无所得的遗憾里肯定自己:「都学出幻听了,不愧是勤奋的我。」

顾西臣:……..

不就是道《伤仲永》,至于玩这么刺激吗?

要不是他生前家学渊源,对国学有一定造诣,这题指定不能成送命题!

顾西臣:深夜为你点一盏灯…….记得回家。

Chapter12

时间进入紧锣密鼓的十二月,为了有更多时间备战学习,连夏这几天打完工就是温书,睡觉,两点一线,在极大压强下生活。

在长期高压和得不到排遣宣泄的状态下,她整个人有点躁郁,很像那种大难临头前敏感的小动物,整个呈现出一种炸毛的状态。

眼见她在家里踱来踱去,顾西臣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吊在天花板上摇晃,而是窝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闹出什么动静影响她考试状态。

夜里,数只惊鸟在窗前徘徊,他甚至现出原身上前驱赶。

可以说和那些鸡娃到失心疯的家长一模一样了。

有句话怎么说?越急越出幺蛾子。

临考早上,他眼见她把准考证从口袋挪到包里,又从包里挪到笔袋,神经质地换了数个地方,最后,又珍重地换到了背包的侧口袋里。

然而,所有的口袋里,唯有那个是坏的。

女孩出了门,那张叠成小四方的准考证就掉在走廊口,顾西臣眼睁睁地看来来往往的人踩过去,很快就将那张准考证踩得肮脏不堪。

最近他看她是站着也读,吃饭的时候也读,就连睡梦里都在背古文,

已经这样努力了,却功亏一篑,她会怎样?

她会崩溃,会爆哭,还是会像他一样…….

孤零零地吊死在无人发现的孤窗?

最重要的是,要是她自杀了…….是不是会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呢?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吧?

恶鬼的内心在疯狂角力,良久,平静无风的房内,忽然狂风大作,鬼声凄厉。

「妈的,老子欠了你的!」

阴间的鬼,不能吹阳间的风。

风的流动,对于鬼魂的灵体而言就如在刀山中翻滚,尤其今日又是一望无际的晴天,那感觉真像被阎王放在热油里煎。

顾西臣狼狈地在路人的阴影里逃窜,努力追上前面那个共享单车踩得飞起的背影。

连夏!

你回头!

回头看看我!

看看身后为你上刀山下油锅的我啊!

顶着大太阳,连夏到了考场,第一件事就是摆好准考证。

她先是去翻了侧口袋。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让人凉透了心的裂口。

………. ……….

快开考了,连夏还在掏她那个破包。

「你的准考证呢,同学?」

监考人走过来,严厉地敲敲桌子。

周围众人在窃窃私语,嘲笑她的狼狈不堪,而她如堕冰窟,眼神在虚空中茫然游移:「我明明记得带了…….」

不远处的轩窗大敞着,凛冽的北风吹在她潮红的脸颊。

那一瞬间,她好想…….

「不是在这吗?」

监考人拿起桌上皱巴巴的纸张,责备地盯她一眼:「坐下,准备考试。」

……..

……..

两天的考试结束,连夏的心情这才松快起来。

刚开始以为准考证丢了,她差点想从那窗口跳下去,此刻不免有些劫后余生的侥幸。

「大神,前些天虚惊一场,我多给你上柱香,谢你保佑了!」

顾西臣自然是高贵冷艳地生受了。

在他看来,连夏高兴得太早了。

成绩出来以后,他悬着小心脏,看着她爬到了窗子上,怔怔地眺远处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高层又没有加防护网,窗框还有点活动,委实有点危险。

幸而她默默地爬上去,自己也觉得不妥,又默默地爬将下来。

距离那日灼伤已数月,顾西臣的魂体仍未痊愈,此时正站在窗下晒月光,被她在身体里来回穿梭了好几次,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些日子他只能龟缩在最背阴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此刻望着她无知无觉的身影,心下忽然涌起无数个恶毒的念头:

你要不要看看,这样为了你千疮百孔的我?

你是会逃跑,还是会发疯?

此刻月光清凉,人世美好,连夏身周的温度却一下子下降,如在冰水里湃过。

她回过头,窗下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西臣紧紧闭着眼。

做人久了,不想做人,做鬼久了,又不想做鬼了。

这人世,未免也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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