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深夜，我听到了敲门声。
是我的女儿，她又梦游了。
她目光呆滞地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宝宝将会在明天晚上九点坠楼。
可我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
01
我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神情恍惚的女儿。
她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我。
「妈妈，你要保护好弟弟。」
我牵着她的手，想要把她带回房间。
可她抓着门，怎么也不肯移动。
无奈，我只好弯着腰，耐心地与她对话：「妈妈当然会保护好肚子里的宝宝。」
她似乎能听见我说的话，微微地勾起嘴角，「嗯，千万不要让人再把弟弟从二十楼抛下去。」
我刚要点头，下一刻，却愣住。
二十楼？抛下？
我狐疑地看着还在梦境中的女儿，
什么弟弟？
我只有她一个女儿。
虽然我现在怀孕了，可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小怡，你说的弟弟，是怎么回事呀？」
「就是妈妈明天给我生下的弟弟，他被人……被人从二十楼抛下去了。」
唯怡的表情有些悲痛，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无奈地摸着她的脑袋，这孩子是做噩梦了。
「好，小怡放心，妈妈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
她看着我，严肃地点了点头，「妈妈记住，弟弟明天下午一点出生，晚上九点被人从二十楼抛下去。你一定要阻止。」
我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已经醒了。
但听着她嘴里的胡话，我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唯怡的梦游症是遗传的，跑了好几个医院都除不了根。
几年前我带她在一个中医那里看过之后好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又发作了。
不过，她说弟弟明天下午一点出生。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肚子里的孩子预产期明明还有一个月，各项指标都正常，没道理会早产。
但我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小怡。」
「妈妈还有，小心奶奶，我怀疑是她……」
唯怡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她突然没了声音，整个人昏昏欲睡地往旁边倒去。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以前也是这样，梦游到一半就躺下，经常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
但她方才说的话，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家里，要说谁最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那必定是婆婆了。
所以，要说婆婆把孩子从楼上抛下。
我必定是不信的。
这孩子白天不知道又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晚上竟做了这样的梦。
但看着双眼紧闭的女儿，我有些头疼。
老公不在家，半夜了又不好打扰婆婆。
我一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扶回房间。
看着她熟睡的小脸，我忍不住伤神，只能等明天带她再去看一下中医了。
轻轻地带上门，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房间走去。
但下一秒，我猛地一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爬了上来。
我的房门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这是我婆婆。
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走过去。
「妈，你怎么了？」
但她也目光空洞地看着我，眼神没有焦距。
我心一沉，婆婆也犯病了。
唯怡的梦游症，就是婆婆遗传下来的。
无奈，我只好也牵着她的手，把她也送回房间。
好在，她很听话，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我把她安置到床上，起身就要离开。
但睡裙被人抓住了。
婆婆睁着眼，呆呆地看着我。
「小言，你一定要救救我孙子。」
我心里一紧，刚才女儿让我救弟弟，现在婆婆让我救孙子。
她们一个两个的，做了同样的梦吗？
很快，婆婆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小言，明天晚上九点，你一定要保护好唯辰。」
唯辰，是我和老公为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
但确定之后，老公就去出差了，根本没机会告诉婆婆。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唯辰是从医院的二十楼坠落的，被人抛了下来。」
说到这里，婆婆抓着脑袋，痛苦地摇着头。
我起了一身冷汗，这太离谱了。
婆婆和唯怡，竟然同时做了相似的梦。
婆婆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一定要阻止，一定要阻止。还有，小心唯怡，她不喜欢……」
我紧张地盯着婆婆，想要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她和唯怡一样，浑浑噩噩地倒在了一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我摸着肚子，只觉得整个人浑身发软。
想着婆婆和唯怡的话，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她们怎么会害我肚子里的宝宝。
唯怡从小就一直吵着让我给她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现在愿望成真了，没道理她会不喜欢宝宝。
而且，她平时胆子小得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弟弟。
还有婆婆，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有时候有些固执，但本心不坏。
我和许乐结婚二十年来，虽然只生了唯怡一个女儿。
但她从不像有些老人一般重男轻女，对唯怡也是宠得不成样子。
平时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帮着一起打理。
我怀孕后，她怕我累着，更是一点家务活都不让我干。
我不相信这样一个老人，会害了她亲孙子。
所以，这只不过是一个噩梦，一个凑巧她们两个都梦到的噩梦。
更何况，唯怡和婆婆，本来就有血缘关系。
也许就是因为这点，才会这么碰巧的。
我侧躺在床上，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但迷迷糊糊之中，我又听到了敲门声。
02
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子，这才发现外边已经大亮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婆婆的声音也跟着一道传来。
「小言，起床吃早饭了。」
我愣怔了一下，哑着嗓子回道：「妈，我知道了。」
慢吞吞地洗漱完毕，我走到餐桌前，婆婆和唯怡已经在吃了。
她们神情无异，显然已经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我轻笑出声，「你们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吗？」
果然，她们同时摇了摇头。
唯怡还晃着脑袋，「我昨晚睡得很好，好像没有做梦。」
婆婆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我哑然失笑，不准备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告诉她们，我今天要去医院一趟，做一个检查。
婆婆以为又是孕检，连忙点了点头。
吃过早餐，婆婆去厨房收拾碗筷。
唯怡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肚子，「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最近有没有闹你呀？」
我愣怔了一下，露出笑容，「嗯，他刚才又踢了我一下。」
「那等他出来，我帮你揍他。」
唯怡故作姿态地比划了两下。
我心里划过一股暖流，自打我怀孕以后，唯怡就一直憧憬着宝宝出生后的场景。
看着她单纯的小脸，我鬼使神差地开口。
「小怡喜欢弟弟妹妹吗？」
我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摸着肚子，实则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一点也没察觉，捧着脸蹲在我身边，「当然喜欢了，如果是妹妹，我就给她穿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是弟弟，嗯……」
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纠结。
我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僵硬地捏着裙摆，「如果是弟弟，怎么样？」
「如果是弟弟，他若淘气了，我就帮你揍他。」
女儿扮着鬼脸，古灵精怪地冲我笑着。
我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
怎么能因为那个荒诞的噩梦，我就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下一秒，女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谨慎地凑到我耳边，「妈妈，但我觉得，奶奶好像不喜欢你肚子里的宝宝。」
闻言，我有些心惊，但还是勉强笑着，「怎么会，奶奶很期待这个孩子。」
见我不信，女儿的神色有些着急，「是真的，前几天我听见她和楼下的张婆婆聊天。她说，她不想带孩子，也不喜欢小宝宝。」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唯怡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孩子。
她能这么说，必然是亲耳听到了。
我捂着心口，回顾着和婆婆住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
她从来没有表露过不满。
我就以为，她是愿意的。
但我没想到，这些都是表面上的。
我稳住心神，看着面色凝重的女儿，这些烦心事，不该把她掺和进来。
「小怡，你别瞎想，奶奶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回房吧。」
女儿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看着我的眼神，她还是听话地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婆婆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
她端着盘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03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
「啪嗒」一声，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我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妈，你干什么？」
婆婆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了我，「妈给你洗了点水果。」
我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妈。」
和婆婆并排坐在沙发上，我心不在焉地吃着水果，思考着要怎么和婆婆开口。
但下一秒，婆婆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她神色晦暗，有些犹豫，「小言，你最近……是不是冷落了小怡啊？」
闻言，我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妈，怎么这么问？」
婆婆嗫嚅着嘴，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我反握住她的手，「妈，你有话尽管说，小怡是女孩子，心思细腻，我们自然要多上点心。」
婆婆微微叹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妈就是吧，觉得小怡对你肚子里的宝宝有些敌意。」
我心中一沉，眸色慢慢变冷，「妈，怎么会？」
我自问公正，就算怀了宝宝，也不曾亏待过唯怡。
我对她只有更上心，她怎么会无故讨厌宝宝呢？
但婆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有些心凉。
「前几天，我路过唯怡的房间，听见她和别人打电话。她说她一点也不想要弟弟妹妹，她觉得……觉得宝宝是来和她争宠的。」
手中的盘子我有些端不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唯怡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意外。
虽然我很想留住他，但怀孕初期，我还是征求了唯怡的意见。
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不满，我就会放弃这个孩子。
可她没有，她很开心。
我这才安心地开始养胎。
难不成她和婆婆一样，都只是表象？
我颤抖着，既然不愿，那当初为什么答应？
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子，我想要去找女儿谈谈心，想要告诉她，她永远是我的宝贝。
但下一秒，身下涌出一股热流。
我心慌地扶着沙发，冲婆婆喊道：「妈，妈，我可能……我可能要生了。」
浑浑噩噩地躺在待产床上，没由来的，我想起了昨晚婆婆和唯怡的噩梦。
她们说我会在今天生下孩子。
当时我觉得荒诞，但现在看来，孩子确实要在今天出生。
巨大的恐惧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但下一秒，阵痛传来，我被推进了生产室。
在医生的指导下，我很快就生下了孩子。
失去意识之前，我恍惚间听到护士嘹亮的通知声：「13 点整，男孩。」
04
再次醒来，我的肚子已经空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唯怡守在我的床前。
我虚弱地抬起头，没有看到宝宝的身影，婆婆也不在。
但我没放在心上。
对于婆婆的照顾能力，我还是很放心的。
我重新闭上眼，打算恢复一下元气，生孩子实在是太累了。
但没由来的，护士嘹亮的嗓音又在我耳边响起：「13 点整，男孩。」
弟弟……中午一点！
我骤然睁开眼，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对上了！
宝宝的性别和出生时间，都与昨天晚上婆婆和唯怡的梦话对上了！
难不成，那些事真的会发生？
尽管还有些狐疑，但我也不敢拿刚出生的宝宝冒险。
我挣扎着坐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七点。
还有时间，但我也不敢放松。
看着女儿疲惫的面孔，我心中不忍，但还是动手晃醒了她。
唯怡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随后惊喜地喊出声：「妈妈，你醒了。」
我急切地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问道：「小怡，宝宝呢？」
「弟弟在保温箱里，奶奶去接他了。」
也许是我的神色太过于紧张，唯怡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怎么了妈妈，你想见宝宝吗？」
我呆愣着点了点头。
我想，怎么能不想。
但更多的是担心。
唯怡揉着眼角，边说话边往外走，「那我去看看她们到哪里了。」
注视着唯怡的背影，我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唯怡就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声音还有些哽咽：「妈妈……」
我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颤抖着开口：「怎么了？是宝宝出事了吗？」
唯怡眼中含泪，惊慌地点了点头。
「我……我刚才听见，奶奶说她……她要掐死弟弟！」
我心一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奶奶和宝宝现在在哪里。」
唯怡颤抖着，看起来吓得不轻，「没有看见弟弟，是我听见奶奶和姨婆打电话。她们说……说刚出生的孩子很脆弱，最容易……最容易没命了。」
话落，我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顾不上下半身的撕裂感，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但我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爸爸呢，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说高铁今晚没票了，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唯怡扶着我，眼里闪着泪花。
可我却顾不上安慰她，老公不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但还没等我完全起身，婆婆就抱着孩子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看着孩子，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小言，你醒啦？快来看看孩子，长得多俊啊。」
她的神情和往常相比，并没有任何异样。
但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起来，心底也升起一丝寒意。
我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是呀，就是许乐不在，他最喜欢孩子了。」
我故意提起老公，试图唤起婆婆心中的良知。
果然，婆婆的嘴角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趁机将孩子接过来，小心地抱在怀里。
直到感受到宝宝的体温，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而婆婆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她喘着粗气，「小怡啊，一会儿你要是下楼就走东边，这西边的电梯坏了！我刚才从 16 楼爬到 20 楼，可累死我了。」
唯怡没有反应，但我却猛地抬起头，抱着孩子的手也变得僵硬。
20 楼！
这不就是……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意识到，昨晚她们两个的噩梦，可能就是一种预示。
那么，凶手是谁呢？
她们两个，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婆婆正用手扇着风，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落。
而唯怡僵硬地站在一旁，神情有些紧张。
我平稳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妈，你和小怡累了一天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婆婆脸上的平静消失不见，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这怎么成，许乐明天才过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多不放心。」
唯怡也焦急地抓着我的胳膊，「妈妈，我不走。」
我看懂了她眼睛里的恐惧，但我不能拿宝宝冒险。
可任凭我怎么说，婆婆也不愿离开。
我知道，她是担心传出去不好听。
毕竟，她向来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我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寻了其他借口，先把她支开。
婆婆走后，我拉着唯怡的手，「小怡，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隔壁房间休息吧。」
唯怡一开始也不愿意，但在我的强硬要求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隔壁休息室。
把孩子放进婴儿车后，我看着他熟睡的小脸，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半躺在床上，我拿起手机刚想让老公联系其他交通方式。
但不知为何，我的眼皮越来越沉。
不管我怎么捶打自己，都不能让我有片刻的清醒。
这不是正常的犯困！
我在心底拉响了警报，但全身的力气却在悄然流逝。
迷迷糊糊的，我注意到了放在一旁的纸杯。
我恍然想起，这杯温水是唯怡递给我的。
难道这个水里，被加了东西？
我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喘息声，很轻，就那么一下。
但我还是听到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门后有人。
05
我的眼皮已经很重了，甚至出现了眩晕感。
但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睡过去。
宝宝似乎也感应到了危险，「哇」的一声哭起来。
我猛地找回一丝清醒的意识，挣扎着将孩子抱在怀里。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地上的影子。
一个人隐藏在黑暗里，不动声色地窥视着我们。
我大口地喘着气，用力按动床头上的呼叫器。
但它却没有丝毫反应。
我惊恐地睁大双眼，呼叫器是坏的！
此时，我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门口的人影还未离开。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虚弱地喊道：「是谁？出来！」
无人回应。
孩子还在哭，我的头越来越沉了。
抱着孩子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巨大的恐惧弥漫开来，我心慌得快要哭了。
再一抬头，唯怡出现在我面前。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眼睛睁得极大，但瞳孔却没有焦距。
我心中大骇，唯怡又梦游了！
她向前一步，双眼无神地看向我怀里的孩子。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图与她对话：「小怡，天黑了，你要回房间睡觉了。」
但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呆愣愣地冲我张开了双手。
我看懂了她的意思，「小怡是想抱抱弟弟吗？」
她机械地点了点头，同时勾起了嘴角。
但我看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表情太奇怪了，嘴角上扬，眼神飘散又扭曲。
我用力地掐着大腿，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弟弟该睡觉了，小怡明天再抱吧。」
她不耐地摇了摇头，声音粗狂而阴狠，「给我。」
我抱着孩子往后缩了一下。
她露出讥笑，「妈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特别困。」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尽管知道唯怡不清醒，但我还是嘶吼出声：「真的是你！」
「妈妈，我也不想你痛苦，躺下来睡一觉吧。」
她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笑容夸张又刻意。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她，我绝对会以为她是清醒的。
但我此刻着急也没有办法。
呼叫器坏了，现在又还不到查房的时间。
唯怡的声音还在继续：「别紧张，我又不会把他扔下去。」
她冲我微微一笑，表情晦暗。
我警惕地收紧怀抱，祈祷她快点醒来。
但她走上前，毫不费力地从我的手中抢过孩子，走到了窗边。
我挣扎着跌倒在地，心慌地朝她嘶吼：「你干什么？那可是你亲弟弟！」
「弟弟？」
她茫然地看着我，随后「咯咯」地笑起来，「我今年 18 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的儿子呢！」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唯怡扭曲的脸以及眼中的恨意，一时愣在那里。
眼泪无声地从眸中滑落，我气若游丝地开口：「当初为什么要答应？」
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当初妈妈不是也说只有我一个宝贝吗？现在呢？！」
我绝望地坐在地上，祈求她还能有一丝丝的良心。
可她猩红着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打开了窗户。
我踉跄着冲过去，却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腿软得跌倒在地。
我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像落叶一般坠落。
「不！」
一阵眩晕过去，我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这是宝宝吗？
「妈妈？妈妈你醒醒。」
这个声音好熟悉。
是唯怡！
一瞬间，我的心冷到了极致。
忽略掉身体的不适，我不甘心地掀起眼皮。
唯怡面露紧张，惶惶不安地握着我的手。
而另一旁……我猛地睁大眼睛。
宝宝！
我不会看错的，小宝耳后有一块胎记。是他！
06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方才的那些只是一场梦。
听婆婆的描述，我在产房昏过去之后又经历了大出血，所以一直没有醒来。
但奇怪的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宝宝。
我怎么知道他耳后有一块胎记？
我还没想明白，就撞上唯怡后怕的眼神。
但我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就一阵心悸，只能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妈，唯怡吓着了，你先带她回家歇着吧。」
这次，我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更何况，挂钟上的指针马上就要指向九。
已经没时间了！
可婆婆听到我的话，立马变了脸色。
和梦境中一样，她怎么也不愿离开。
但这次，我不会再松口了。
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分明就是在提醒我。
所以，我不能再拿宝宝冒险。
至于唯怡，以后有的是时间解开她的心结。
可我一抬头，就见婆婆表情晦暗，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妈，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我已经做好了和她磨嘴皮子的准备，可她叹了一口气，看我的眼神有些无奈。
见她答应，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动作迅速地冲到我身边，强硬地从我怀里抢走了小宝。
我神经紧绷着，踉跄着扑到她身边，「妈，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这是我老许家的孙子，你凭什么不让我留在这？！」
「妈……」
我气急又茫然。
我听她的语气，她好像不会伤害小宝。
但是……
就在我与婆婆僵持不下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车轮的滚动声。
我和婆婆都愣住了。
但我只是茫然，可婆婆整个人都颤抖着，似乎在害怕。
我眸光一转，用尽力气扑到婆婆身边，从她的手里抢过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
而这时，走廊里的人也进来了，是医生。
他过来检查我和宝宝的情况。
见状，我这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他。
可还没等我在床上躺好，就发现了异常。
他的眉眼，像极了许乐！
我猛地抬起头，只见他目光柔和，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
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举止间的僵硬！
我吞咽了几下口水，试探着开口：「许乐？」
可他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没听到一般。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是我草木皆兵了。
许乐虽然也是医生，但他出差了。
但我还是不放心，我看向唯怡，意有所指地询问：「小怡，爸爸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唯怡还没从刚才我和婆婆的争抢中回过神来，她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只好提高嗓音：「小怡？」
可还没等唯怡回答我，穿着白大褂的一行人就径直地朝门外走去。
他的手里，还抱着我的孩子！
我大惊失色，急忙阻拦，「医生！」
可他头也不回，脚步错乱，明显是紧张的。
我挣扎着扑过去，却被随行的护士强硬地按在床上。
「把宝宝还给我！」
妈，小怡！
「还不快去拦着？」
婆婆站在一旁，眼神阴鹜地盯着门口，却没有阻拦的动作。
而唯怡，已经没了刚才的愣神，她冷冷地站在一边，置身事外。
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你们……把宝宝还给我！」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过于凄厉，走到门口的人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眸中闪过异样的寒光，声音冰冷而无情。
「病人产后抑郁，暂时不能照顾婴儿。」
我震惊地定在那里。
这是许乐的声音。
我不会认错的。
但我的手脚被人按着，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从没有过的无助扑面而来，我心慌到了极致。
我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走出病房，站在了对面的天台上。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胳膊。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的宝宝。
我再一次，没有保护好他。
一阵眩晕过去，我又失去了意识。
这次醒来，我躺在家里的卧室。
我大口地喘着气，意识逐渐清明。
哪里有什么儿子。
我失去的，明明是女儿。
07
三天前，我生完小女儿刚从医院回家。
婆婆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饭菜迎接我。
我以为她想通了，男孩女孩都一样。
可谁知道，她竟在我的饭菜里下了安眠药。
等我一觉醒来，婆婆已经跳楼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小女儿也不见了。
直到物业赶来维持秩序。
这才发现，婆婆已经冷却的身体下边，还有我的小女儿唯辰。
她留了一封信。
就因为，不是她想要的孙子。
她以为，没了唯辰我就会再生一个儿子。
我讥笑着扯动嘴角，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这几日里，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各种各样的梦。
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 18 号下午九点之前。
可无论如何。
我都改变不了唯辰被人从二十楼抛下去的事实。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唯怡。
我心酸地揉了揉眼睛。
受到刺激的不止是我，还有唯怡。
她的梦游症复发了。
她颤抖着走到我的床边，「妈妈，死了的人还会回来吗？」
我苦笑，若是能回来就好了。
我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领着唯怡回到她的房间。
我轻轻地安抚着她，想要哄她入睡。
可她眼神虽然溃散，却怎么也不肯睡，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我：「妈妈，死了的人还会回来吗？」
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沙哑，「不会了。」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可下一秒，我却愣住了。
唯怡说：「那太好了，我怕奶奶和妹妹会回来找我。」
我僵硬地看过去，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诡异。
我心中有了猜测，却迟迟不敢相信。
「小怡为什么这么说？」
她无意识地嘟囔一声，随后炫耀般的开口：「妈妈，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女儿了。」
我停下了安抚她的动作，僵硬地定在那里。
明明是温热的触感，却让我的脊背发凉。
对于小女儿的离开，唯怡竟是开心的。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我第一次觉得陌生。
无端地，我又想起今晚所做的那个梦。
梦里唯怡的歇斯底里和怨恨，一一闪现在我的面前。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倏然，我发现了一丝漏洞。
我紧张地盯着双眼无神的女儿，小心地开口：「小怡，奶奶……走的时候，你在哪儿？」
唯怡睁着眼睛，愣怔了片刻，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蹙着眉，一言不发地等着她回答。
「就在旁边呀，我看着奶奶，跳了下去。」
我震惊地愣在那里，脑子里响起了蜂鸣声。
害怕奶奶回来找她……
唯一的女儿……
就在旁边……
唯怡还说了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08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再次回神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许乐上夜班回来了。
我坐在客厅，目光直直地盯着阳台。
婆婆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许乐放下早餐，走过来安抚我，「又做噩梦了？」
我纹丝不动地盯着他，我该怎么告诉他。
难道要我说，你妈妈的死，和你女儿也有关系吗？
还没等我彻底缓过来，就浑身一僵。
我听到「咔嚓」一声，唯怡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她打着哈欠走出来，「爸爸妈妈，早呀。」
许乐默默地点了点头，将买好的早餐递了过去。
她若无其事地吃着。
很明显，她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我无力地闭上眼，行尸走肉般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明白，那天的事已经无从考证了。
「铃铃铃」，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在看清来电显示之后，我立马屏住了呼吸。
这是医院的电话。
我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言女士你好，您的孩子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生命体征平稳。恭喜你，这真是一个奇迹！」
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僵硬地举着胳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真是老天庇佑！
把唯辰从婆婆身下抱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有微弱的气息。
但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我的错觉。
二十楼的高度，还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连我的丈夫许乐，也沉痛地劝我接受事实。
在我的再三坚持下，唯辰才被送到了医院。
但我却被许乐拘在家里，美其名曰保重身体。
好在，经过医生三天两夜地抢救。
我终于等来了奇迹。
我激动地迈开脚步，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许乐。
可我刚走到门口，许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行程提醒。
我抬手将它关掉。
下一秒，一条消息显示出来。
周主任：「小许，18 号下午的交流会没有你的签到记录，你汇报一下原因。」
我不甚在意地把手机关掉。
现在，谁也没有我的女儿重要。
但下一刻，我却顿在那里。
18 号下午？
记忆回到三天前。
许乐说他下午有个会，晚上不用等他吃饭了。
他没有去开会，那他去哪儿了？
鬼使神差地，我解开了他的手机。
良久，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嗤笑出声。
还真是母慈子孝。
许乐和婆婆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 18 号那天。
「儿子，妈带着你的女儿走了，让你老婆再生一个，必须是儿子。」
「好。」
番外：
【许唯怡】
我只不过，就说了几句话。
那个蠢婆子就抱着妹妹跳了下去，就在我的面前，甚至不需要我动手。
她真的以为，抱着妹妹跳下去，妈妈就会再生一个儿子吗？
不，不会的。
我绝对不会让孩子生下来。
不过，还真是我的好奶奶，为我解决了心头大患。
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宠爱。
家里的房子车子，也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看着手里 G 大的录取通知书，扬起嘴角。
妈妈啊，可不要怪我心狠。
自从你怀上孩子的那一刻，你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那我何必心软？
说什么生个弟弟妹妹和我作伴。
说得好听，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你们的一己之私。
若你们安安稳稳地养着她也就罢了。
竟还想让我替你们养孩子？！
做梦吧。
还有奶奶，到死可能都不会想到。
她心心念念的孙子……这辈子都不会有。
【许乐】
小言最近总是做噩梦，因为小女儿的死。
看着她发呆的脸庞，我不禁想起当年刚认识她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张扬明媚，眼里只有我。
可什么时候呢？
她的眼睛里多了别人。
是唯怡出生的时候吗？
还是又怀上宝宝的时候？
我看着她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明明我嫉妒得要死，却无可奈何。
所以，从她又怀上宝宝开始。
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生下唯怡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可以再有一个人来抢走我的关注。
所以我不止一次地暗示唯怡。
若是生下弟弟妹妹。
妈妈就不会只爱她一个人了。
不只是妈妈的宠爱，还有家里的房子财产，都要分给弟弟妹妹。
甚至，她还要帮忙带宝宝。
不愧是我的女儿。
我不过三言两语地挑拨，她就慌了。
她就不想让弟弟妹妹出生了。
我还告诉她，若是生一个男孩就好了，奶奶喜欢男孩。
她果然很聪明，知道从我妈那里下手。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妈竟然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还给我留了一封信。
里边口口声声的，都是让我不要断了许家的香火。
我冷眼看着，这怎么可能呢？
再生一个，可没人帮我除掉这个碍眼的孩子。
小言歇斯底里地哭了两日，我心疼极了。
她恨我的母亲。
但没有关系，她不恨我就好。
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忘记伤痛，开始新的生活。
小怡也要开学了。
外省的 G 大，离家很远。
如此甚好。
若是能一直不回来，就更好了。
只是午夜梦回，我都能看到母亲扭曲着一张脸。
妈，儿子对不起你。
您的恩情，儿子来世再还。
您一路走好。
后记
01
在医院看过女儿之后，我发呆地站在走廊里。
唯辰刚刚脱离生命危险，探视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不过还好，护士刚刚告诉我，再观察半日，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半日……足够了……
隔着玻璃，我又看了一眼唯辰。
随后我勾起嘴角，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我将手里一直紧握的手机交给警察，不紧不慢地诉说了许乐的所作所为。
虽然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定他的罪，但至少，足够我离婚了。
02
我和许乐离婚了。
他带着唯怡，净身出户。
临别前，我无视许乐的眼睛里的眷恋，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通知书。
掀起眼皮，我冷不丁地嗤笑出声，「什么时候决定的？」
唯怡淡漠地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G 大离家远，而她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
想必，她早就做出了决定。
我将通知书还给她，目光平淡，「G 大是个好学校。妈妈祝你，以后都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