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手的这一刻,我就在心里想着该怎么面对三个成年男人的攻击。
很明显,不管我多么能打,面对仨人都是难以取胜。
但好在他们现在内心很慌,因为他们刚刚才打算犯下罪行,所以现在从道理上来说,我占据了上风。
我抓着这个因素,直接怒喝:「三个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还是人吗?我现在就报警!」
果不其然,一听说我要报警,他们全都是慌了。
黑暗里,他们在和我解释自己是开玩笑闹着玩的,就是吓唬一下小姑娘。
我冷笑着说:「这是吓唬人家姑娘?」
「妈的,我和你拼了……」被我打了的那位工人大怒,「我们可不能让他报警,这事儿要是让刘明知道了,那可就糟糕了!那家伙比警察还吓人!」
一听说刘明的名字,其余俩人竟然一下子不慌了,我能看见他们的黑影在朝我逼近。
我怒喝道:「干什么!不怕被警察抓吗?」
「被警察抓,顶多就是被抓进去关,这事儿如果让她哥知道了,那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既然你想害死老子,那老子还不如先弄死你!」一人恶狠狠地说。
糟糕!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惧怕刘明的哥哥!
我深吸一口气,不晓得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想起陈识和我说过的话。
他与我说过,动手的时候,一定要补刀到底,不能给对方任何还击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一把抱住了地上那人的脑袋,猛地提起膝盖,狠狠撞在了他的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
他刚开始还能惨叫几声,但很快就彻底没了声音。
其他俩人一看都急了,其中一人抬起脚,狠狠踹在了我的身上:「妈的我草,你还打起来没完了?」
我被踹得翻滚在地,幸好这里太黑了,他们没法精准找到我的位置,一时我也没迎来反击。
可就在这时,远处却亮起了车灯。
那是一辆车子,从远方的道路经过。
刹那间,我们这里变得明亮了一些。
那俩人瞧见了我的位置,连忙就朝我扑了过来,我想拿出怀表自救,可一摸却没找到怀表。
仔细一瞧我才发现,刚才随着我们的打斗,怀表竟然掉在了外边,我都没能发觉!
该死,没有机会重来了!
我吞了口唾沫,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击,就被一人猛扑在地。
他们常年在这砖窑里干活,力气本来就不小,我好几次想反抗起身,却都没得办法,被他们狠狠压在身下。
打群架的时候,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是我深刻明白的道理,所以我也没打算爬起来,而是在地上寻找着能使用的东西。
这地面上有许多石头,但我不想使用,我已经是个潜逃的通缉犯,我不想身上再背更多的罪责,我也不想失手杀人。
医生是救人的,绝不是杀人的。见义勇为是为了拯救一条生命,绝不是为了剥夺别人的性命。
此时这俩人一个压着我,另一个抬起腿来踹我,让我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
我急中生智,任由那人踹我,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压着我的那人耳朵上!
耳朵带来的巨大疼痛,让他没忍住发出惨叫,我要攻击的并不是他的太阳穴,而是打击他的耳根!
我一手抱住他的头,无论别人怎么攻击我,我都是一次又一次将拳头砸在他的耳根上。
他被打得惨叫连连,但很快就不惨叫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呕吐。
「你怎么了!」
旁边那人一下慌了,而这家伙被我攻击了那么多次耳根,完全没有回答别人的力气,他晕头转向地倒在一边,时不时还往外吐一口。
那人急坏了,他骂了句娘的,竟是从地上捡起了石头,我刚才都不肯捡的东西,现在却被他拿在手中。
我见到这一幕,没忍住笑了。
从搏斗的情况来看,也许我不率先捡石头是错误的,是愚蠢的。
但活在这个世上,无论别人如何……我终究是我。
砰!
石头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的脑袋顿时一阵晕眩,软软倒在了地上。
他拿着石头,站在旁边气喘吁吁:「你妈的,非要多管闲事。」
「你……砸得不对……」我难受地咳嗽一声,「砸我脑门,我最多脑震荡。你若是想打死我,应该先砸在我的后脑上,或是砸在我的眉骨上。」
「你说什么玩意儿?」
「我说……你想当坏人都当不好,连怎么打死一个人都不知道。」
「哎哟我草,你他妈真是狂啊。」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扯起来,手里还拿着石头对准了我的脑袋:「日你妈,信不信我真砸死你!」
「砸啊!」
我猛地出手,狠狠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被打得浑身抽搐了一下,我怒骂道:「真敢杀人你早砸下来了,你在这儿吓唬谁!说那么多脏话显得自己厉害,其实不就是为了给你自己壮胆吗,你他妈是不是懦夫还不明显吗!」
他紧握着石头,突然怒吼一声,那石头砸过来了,但在即将落在我脑袋上的时候明显减速了。
他不敢下死手。
我又承受了一击,脑袋虽然疼痛,但好歹还忍得住。
虽然脑袋痛……
虽然脑袋越来越疼……
可我还是使劲全力,将头狠狠撞在了他的鼻子上!
他捂住鼻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没有杀人的胆子,却敢去犯有可能被枪毙的强奸,说你白痴还真是在夸赞你……」我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前面的黑影笑了,「我是个好人,你却连坏人都当不了。」
「你妈的,老子……」
「滚开!」
我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把他踢得往旁边滚了好几圈。
「我不愿杀人,所以我给你机会了,我对得起自己……可惜你不中用。别在我面前咋咋乎乎的叫唤,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我捡起怀表,然后忍痛走到了刘婷婷的身边。
她还在呜呜哭着,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别怕,你……」
我话还没说完,刘婷婷已经哭着起了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了。
小丫头智商太低,不懂得感恩,连句谢谢也没有。
算了,我本身也不是为了回报。
我跟在了刘婷婷的身后,因为我担心天这么黑,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还好这丫头至少是认路的。
她真跑回了自己家门口,那老屋门口挂着一盏白炽灯,有对中年夫妇就在门口等着,当见到刘婷婷哭着回来,那男人气得抬起手,狠狠扇了她俩耳光,然后扯着她的头发往屋里走,口中还骂道:「叫你乱跑!你整天就只知道乱跑!」
我看着他们进屋,寻思着这件事情也许是结束了,可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等他们进去后关上门口的灯,我也抹黑跟了进去。
那中年男人把刘婷婷扯回屋里后,他又去了厨房。
他坐在灶旁,静静地看着锅。
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点燃了火,把柴火丢到灶里边,用烧火棍拨弄几下。
锅热了以后,也没见他准备什么食材,而是从里屋提出一个袋子,原来是从外面打包了食物回来。
他倒了一小锅鱼汤,又看着那鱼汤发呆,随着汤被慢慢烧开,他忽然抹起了眼泪,然后关掉了火。
我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了瓶盖。
当小瓶子朝着锅倾斜,我已经进了厨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
我看着他,挤出了笑容:「叔,我本来以为你是走到末路呢,感情我白挨了这么多打,你还是想对她下手。」
「你……你说啥呢?」
我从他手里拿走小瓶子,看了看上面的包装,轻声说:「毒鼠强?」
他连忙把瓶子抢了回去,着急地说:「你谁啊!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是好奇地问:「我不明白,当年你决定生下她的时候,就代表你决定照顾她一辈子。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影响了她的一生,现在你觉得苦了,熬不住了,就想把她的命收走,你当养育孩子是什么?」
「你知道个几把!」
男人似乎是有些情绪崩溃了,他软软地坐在了灶台旁的小板凳上,忽然捂住了脸,止不住地呜咽:「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吗?我这是为了她好。」
「嗯,你总有千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嘴上说着是为了她好,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想自己逃避问题。人在正确和容易的选择里,总是会去选择容易的那一个,还要为自己找出千百个借口,妄图去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终于不再捂着脸,对我怒吼起来:「老子是她爹!你他妈又是哪个啊,她是我生的养的,父母有权力生下孩子,也有权力把孩子命拿回……」
我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
「你有什么权力?你算什么东西?」
他呆呆地看着我。
我抓住了他的脑袋,轻声说:「我最怕你们这样的父母,给了小孩生命以后,就觉得是给了天大的恩赐。难道你觉得你家是王公贵族,别人诞生在你家里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么?你听好了,我觉得老天爷挺二逼的,但有一点我始终坚信,孩子是上天送给父母的礼物,而不是你自认为能摆布的牲畜。」
「当她学会叫你爸爸,当她开始称呼你的妻子为妈妈,那是生命给予的一场契约,决定了此生相依相偎。没有什么父母必须供着孩子,也没有什么孩子必须顺着父母,因为真正的家人从来不会去计较付出和回报,当成为了家庭的一份子,那这辈子唯一的理念就是……我希望能做出对这个家最好的选择。」
「当她死在你的手上,你真认为那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个家好吗?此生此世你都背负着弑女的名头,你的儿子永远记得你杀了他的妹妹,你的老婆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孩子。」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低下头,呜咽道:「别人会懂我的。」
「不,没人会懂,别一天天搞些感动自己的把戏。你十九年前做出了选择,那就选择到底,不要总用感动自己来当借口。再通俗点来说,我觉得你是个傻逼。」
我走向了里屋。
刘婷婷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家里的电视,她仿佛完全没有了刚才差点被欺负的印象,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
这一家人傻傻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说:「你们肯定很好奇我是谁,可我觉得你们不配知道。这个丫头估计你们也养累了,不想再养了。这样吧,我带她走,我会想办法给她一个家,我会让她好好地生活。现在我要带走她,你们可以拦我,但我会动手打人。」
那妇女吞了口唾沫,忍不住看向厨房走出的丈夫。
那丈夫沉默不语,只是对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老公在做什么。
这不是男人自己的决定,而是父母二人共同的决定。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我拿出手机,拨打了韩轻月的电话。
当那边接通之后,我说:「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你不是很多地方的志愿者吗?这边有个女孩,她的智力有点低,有地方收留吗?」
「有家属吗?」
「有。」
「有家属的话,那没法送去社会福利院啊。我倒是知道一家精神病院挺好的,但家属要负责提供生活费用。」
「我想家属是不会愿意出了。」
「那很困难,如果这个精神病人有家属,而且没有达到自残或是伤人的情况,很难让政府补贴。」
我沉默一会儿,最后说:「我来补贴,你把精神病院的联络方式给我,你别替我联络,我怕找到你头上。」
当我说出我来补贴时,这一家人都傻眼了。
我拿了联系方式,联系了一下精神病院,又跟医院要了收款卡号。
我挂断电话,与他们说:「你们的女儿会被养在精神病院里,以后你们会有机会看她,半小时后她就会被接走。她的费用我来出,以后你们不要把自己的痛苦怪到她头上,孩子是无辜的。」
那男人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真的?」
我没搭理他,而是给精神病院预存了二十万元,这笔钱估计够刘婷婷在里面住两三年了。
我说:「一定会有警察来询问你们这笔钱的情况,但你们放心,他们询问只是为了找出我的下落,钱是不会被拿走的。另外我有熟人,我会让她和医院打招呼,这笔钱不能被取出来,只能当做刘婷婷的疗养费。」
男人发现我真的转账后,他惊愕地看着我,忍不住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了他一眼,仔细想了想,最后说:「我是你爹。」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闹腾,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刘明估计也快被他爸妈叫回来了。
我转身离开,趁着夜色走了。
在回来的路上,医院就联系我,说病人他们已经接上了。
我松了口气,然后拆了电话卡,把电话卡丢到马路边,扬长而去。
回到我目前住的小棚子,里面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拉开帘子一看,韩轻月就坐在里面,正在对付一个小砂锅。
棚子里都是香味,我才察觉肚子饿了,笑吟吟地说:「特意来煮给我吃的吗?」
「是呀,海鲜粥……我刚熬了一锅给陈识送去,还剩下很多材料,就想来给你熬。」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当瞧见我身上的伤,她嗔道:「打架了?」
「啊……对。」
「过来,坐下。」
我只好坐在木板床上,她拿出湿巾,小心翼翼地帮我擦着伤口。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谢谢。」
「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我简单和她说了说刘婷婷的情况,她听过以后,轻声说:「就知道自己逞英雄,不过也幸好没带上陈识,以他的脾气估计要下狠手。」
我嘿嘿一笑,此时韩轻月轻轻地呼了呼我脑袋上的包,温暖的小手揉着我的头,温柔地问我:「疼吗?」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当我受伤了,妻子都会温柔地帮我呼呼,告诉我不疼了。
我那时傻,只知道倔强地告诉她男子汉不会疼,从来不曾和她撒过娇。
想起妻子我就泛起了酸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好温柔,像个姐姐一样。」
「没礼貌,我才只有 19 岁哦。」
「可我看你荣誉证书,你 2008 年的时候读初中,我 2010 年才读初中……」
「被打昏头了吗?非要说一些没礼貌的话吗?」
我连忙闭口不提。
此时韩轻月熬好了海鲜粥,她帮我盛在了小碗里,我接过说了句谢谢,好奇地问:「你说你刚才给陈识送海鲜粥,他今天是加班吗?」
「不是……」韩轻月摇了摇头,「被苏清河捕了,包庇罪应该是逃不掉,我准备把这套房子卖了,花钱找个好律师,看看能不能让他判个缓刑。」
我捧着粥,吃惊地看着她。
我傻傻地说:「因为我?」
韩轻月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说:「你不用在意,他虽然丢了工作,但没有丢掉人格。就算缓刑没成功,大不了我等他几年。陈识被捉前和我说……知恩要图报,让我替他帮你到底。」
「那不行!」
我急忙把碗放下,着急地说:「陈识都出事了,我又怎么能让你出事!」
「我进不去……」韩轻月伸出美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放心吧,我有护身符,法官会给宝宝一个面子,我入不了狱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说话仿佛永远是轻声细语:「工作能丢,自由能丢,唯独人格不能丢。等孩子以后长大了,如果只会为父亲感到骄傲,那我可是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