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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花,城草

我的二鼓,我的好二鼓,热烈欢迎我加入「曲钧棠戏曲后援团」。

微博微信 qq 群,海角渣呼豆腐脑。

我手机上莫名多了一堆软件,在我研究明白这些东西是干什么之后,我也明白了。喜欢曲钧棠的人是真心多。

但我觉得,我的喜欢和她们的喜欢,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曲钧棠谈恋爱。」我试着和二鼓解释。

二鼓点头:「对啊,我们都想。」

我深吸一口气,进阶性说明:「我是说,我想追他!」

二鼓拍怕我肩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我木着脸,暂时失去了人类的语言表达能力。

二鼓揉了揉我的兔头,缩回她自己桌后,继续追着七个小哥哥环游世界的综艺。

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扒拉鼠标。

把二鼓推荐给我的「城花专属楼」看了一遍后,微微皱眉。

「二鼓。」我探头过去叫人。

「啊?」二鼓摘了耳机,茫然看我,「怎么了?」

我问:「你们说喜欢曲钧棠,那你们为他做过什么?」

「做过很多,签到啊,添楼啊,P 照上传,演出剪辑……」二鼓掰着手指头数。

我确定了,我和二鼓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我喜欢曲钧棠,是想给他伴奏,陪他唱戏,手牵手,肩并肩,和他一起努力进步的那种喜欢!

所以……

我又能为曲钧棠做些什么呢?

晚上,宿舍的崽崽们都睡着了。

二鼓磨牙。

大芳含糊地说梦话。

灿灿一会儿吭叽一声。

而我在失眠。

明明闭着眼,脑子里却反复出现曲钧棠。

他说的话,他说话时的眼神,他唱戏的姿态,以及路灯下相遇的第一眼惊艳……

其实,我和他也只见过三次而已。

但三次已经够了……

很够了。

隐约要睡着时,我迷迷糊糊地想,曲钧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梁兔,你也不能太差,不然,他永远都不会承认你有资格坐在他身边,为他的戏曲伴奏,为他的演出添彩。

他是一个比聚光灯还耀眼的人,想被他看见,你也得足够优秀才行。

我明明睡得很晚,但第二天却醒得很早。

摸出手机一看,早晨五点。

我悄无声息地起床,蹑手蹑脚换衣服洗漱,然后出门往操场跑。

深秋的晨风凉嗖嗖,撞在脸上,把脑子里最后那点懒惰困倦吹得一干二净。

我沿着操场均速跑起来,闭严嘴,靠鼻息喘气。

这是锻炼肺活量的办法。

吹唢呐讲究一个「气厚」,气息越厚,吹出来的声越稳。

唢呐里的花活,无论有多少技巧,最基础的还是演奏者的气息。

以前为了学好唢呐,我坚持跑步很长一段时间,后开学成了,就慢慢懈怠下来。

这会儿跑了不到两圈,明显觉得胸口炸疼。

退步了!

还不是退步了一点。

我咬牙跑的同时埋怨自己,基础气息锻炼都扔了,还指望吹出什么好曲子来。

梁兔,你再敢懒下去,别说追曲钧棠了,收拾收拾自挂东南枝去吧!

鄙视自己的同时,到底坚持跑完了一个小时。

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但被风一吹,又觉得爽快舒服。

我边调整呼吸,边朝着操场对面的小树林走,那里面有供人休息的椅子,想先歇一会儿再回宿舍。

进了树林,我沿着石子路往里走,没几步,忽然听见一声流丽婉转的嗓音。

有人在吊嗓?

我好奇地顺着林荫路走,绕了两个弯后,看见曲钧棠站在一棵黄栌树下。

他穿着白色练功服,宽袖收口,腕骨修长纤细,作兰花指,腰肢微侧,脚下作云步,正微抬下颔,低吟浅唱。

深秋的黄栌树叶被霜气染得通红,细细碎碎地往下落。

晨雾浅得像一缕纱,揉着红叶,映着丽人。

如梦似幻。

红叶美,晨雾美,曲钧棠更美。

唱词美,嗓音美,曲钧棠独美。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曲钧棠将一段词唱完,收了身姿,慢慢缓了口气。

曲钧棠的晨功练完了,拿起保温杯,拧开后喝了两口水,又拎起背包,看样子是打算要走。

他一露出要走的架势,我就想赶紧开溜,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看见我了。

隔着薄薄的雾气,隔着不停飘落的红叶,与我正正好好,四目相接。

……我对二鼓说,我好像,有点喜欢曲钧棠。

其实我错了。

我应该自信点。

把好像去掉。

我就是喜欢曲钧棠!

他只是这样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心跳得比刚刚那一个小时的长跑还快。

曲钧棠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我,他的视线在我身上顿了顿。

我立刻解释:「我也是来练晨功的!」

绝对不是故意堵你,更不是二鼓说死全家的恶意私生……虽然但是,我光顾着听二鼓骂人,骂道最后也没搞清楚私生究竟是个什么,追星追到没户口那种?大概吧。

我穿着运动服,脑门上汗湿的刘海跟三毛似的紧贴着,剧烈运动后,脸颊又红又烫。

种种迹象,证明了我的清白。

曲钧棠也看见了,他没和我计较,拎着背包走向我。

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能从风中感觉到他的气息。

他身上有一股晨间特有的、清新的草木香。

他在经过我身边时,我猛地闭了闭眼,忽然喊道:「曲学长!」

曲钧棠脚步一缓,看向了我。

我鼓起勇气,再度与他对视:「我想给你伴奏!」

曲钧棠深幽的眼底淡然自若,不起丝毫波澜。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看他:「校民乐队,我一定会进。用你说的,光明正大被所有人都认可的方式进,以后你有演出,我就给你伴奏!」

我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曲钧棠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和我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从我身边走过。

草木香随着他的远去渐渐消散,我闭起眼,心跳如鼓,手指尖在不停轻颤。

我学唢呐,是因为家庭缘故,就像我爸我叔我哥都学,我也学,没有别的原因。

我没问过父母为什么要我学。

也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想学?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以前为什么学不重要,从这一刻起,目标和原因都清晰了。

我为曲钧棠,也为成为更好的自己去学。

晨雾渐渐散去,秋日的朝阳刺穿林荫。

不暖,很亮,犹如初初的希望。

我一心要进民乐队,一下课,就往民乐队所在的戏楼跑。

我满怀激动,迫不及待,然后——被挤在门外死活进不去。

好一个壮观的人从众叕!

从门口往里看,走廊全是人。

我摸不准这么多人是来做什么的,只能打电话给付炀。

付炀接了电话没几分钟,手里拽着几张 A4 纸从楼里挤了出来。

「什么情况?」我咋舌地问,「这么多人?」

春运也不过就这架势了!

「今天是民乐队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人当然多了,」付炀小声说,「你别看这么多人,其中一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曲钧棠的。」

我哦了一声,默默把自己划分到这一半人里了。

「这是报名表,你先填,填好以后等通知,如果过了初选,会有人联系你准备复试。」付炀把那几张纸给了我。

我拿过来看了看。

前面都是些基本信息,姓名性别年龄所在院系之类之类的,但是下面,框框里大片的空白处写着「演奏经历及擅长曲目」。

我作为一个现场不怵的人,此刻却犯了难。

这要怎么填?

某某镇某某村某某人家喜丧吹奏?

或者,某某市某某区某某殡仪馆祭奠演出?

我觉得,假如自己真写了这个,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复试了。

我看了看前后左右,有拿着报名表的同学,忍不住偷瞄几眼,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

【小学六年级,获得古筝十级证书,并参加全市青少年音乐会,担任筝类首席。】

【琵琶演奏级,通晓戏曲编排,有作曲能力。】

【二胡专业演奏,小学五年级加入市少年民乐团,初中后跟随民乐团参加各类演出,获得诸多奖项。】

我默默缩回兔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付炀见我一副霜打茄子的惨样儿,拍了拍我肩膀:「你别想太多,照实写就行。」

学长你不懂我的苦啊!

┭┮﹏┭┮

别人的经历复制不来,我只能闷头写自己的。

某某镇,某某村,某某殡仪馆,某某老人家的丧事这种细节就不写了,直接写演奏过的曲目。

还别说,我从头开始写,居然随随便便就写了几十首。

虽然大多数都是葬礼哀乐,有不少还是连曲名都没有的地方小调……但光是擅长的曲目,我就靠量大实惠,赢在了起跑线!

写完后,我看着演出经历那一栏,满满当当写不下,还得在旁边空白处挤一挤,才能勉强挤下的曲目,颇有一种「朕的江山」的自豪感。

提交的时候,负责收申请书的学姐看了一眼我的表,又略显诧异地看了看我。

我微微一笑,转头离开,留给所有人一个扫地僧般的背影——孤独的强者。

离开戏楼,我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把书包压在墙上,哐哐拿脑袋撞。

肯定要落选了根本没有机会了我写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哀乐就是奠曲吓死个人了好吗要是这都能选上那雨天打雷也一定能劈到我!

我一边拿头撞墙,一边崩溃的连标点符号都省略了。

早上还憋着一口气和曲钧棠说一定能加入民乐队,打脸来得太快,piapia 不带停的。

撞够了墙,我唉声叹气,靠着墙根吹了会儿风。

落选是肯定落选了,但就算落选,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大一,曲钧棠大三,今年选不上,还有明年,机会总是有的。

现在不玩命,将来命玩你,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这一年的时间,我就拿出玩命儿的心态来提升自己的专业,希望明年再交表申请的时候,别像今天这么表面故作潇洒,其实落荒而逃。

做好了打算,我缓了口气,拎上书包往图书馆走。

进了图书馆,我按照索引,往京剧方向找。

书架排着京剧相关的专业书,又按生旦净末丑的类别再做细致划分。

我想都不想,朝着「旦角」的书架去了。

我大致看了一遍,单单旦角这一类的书,就占了七八个书架。

我凭感觉挑了几本,抱着去借书处盖章。

负责借阅的同学扫过书脊上的码后,把书还给我。

我重新抱起来正准备走时,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请帮我查《京剧变革史》在哪里。」

这声音清润疏离,太有辨识性了。

我一转头,果然,身边站着曲钧棠。

曲钧棠没看见我,他在看帮他查书的同学。

同学搜了一下后,歉意地看向曲钧棠:「不好意思啊曲学长,《京剧变革史》最后一本刚刚被借走。」

「《京剧大戏考》还有吗?」曲钧棠继续问。

「……这本书也没了。」

曲钧棠点点头:「谢谢。」

我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京剧变革史》《京剧大戏考》……这不是巧了么!

曲钧棠没借到书,转身要走。

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背包带:「等一下!」

图书馆里,我没敢大喊,但拉扯的动作却是实打实,生怕没煮过曲鸭子飞了。

曲钧棠望了我一眼,视线往下,看了看我拽他背包的手。

我立马松开:「曲学长,你要的两本书在我这儿。」

我把书递过去。

意图明显,借书献佛。

曲钧棠淡声道:「不用了,等你看完还书的时候,我再来。」

「我看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而且我只想了解一下,」我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你借的都是专业性强的书,我想看一些入门基础,这两本书给我看,我可能暂时也看不懂,还不如你先看,等你看完了,我再看。」

曲钧棠又看了我一眼。

我满眼真诚,用力点头。

曲钧棠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跟我来。」

好嘚儿~!

我屁颠屁颠跟着曲钧棠,努力让翘起来的嘴角往下拉。

曲钧棠走到书架后,问我:「想看哪方面的?」

「京剧,旦角。」我想都不想就答。

曲钧棠抬手拿书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我。

我瞪着眼睛,落落大方朝他看。

对,没错,就是京剧旦角,你唱的那个旦角!

看我也是旦角!

曲钧棠在书架上抽了两本,交到我手上,转身往借阅室门口走。

我连忙跟上去,还了原本的书,又借了曲钧棠推荐的书。

走出图书馆大门,曲钧棠对我颔首,淡淡道:「谢谢。」

「不用客气,」我举了举书,眼睛弯弯,「这两本书我一定会好好读,用心看!」

曲钧棠点了一下头,错身下了台阶。

夕阳的余晖在他头发丝上跳跃光点,将一个隽永的身形勾勒得无比美好。

吃完晚饭,我回宿舍看书。

二鼓探头过来:「兔叽,钟馗妲己双排?」

「不了,」我一手转笔,眼睛盯书,「要看书。」

「期末考试还早着,你看哪门子的书。」二鼓表示震惊。

「不考试也得看……」我答得心不在焉,看完一段,在本上做笔记。

二鼓见我一副从大一退化高三的样子,无语地往桌后缩。

「对了。」

我忽然抬头,一把抓住她的椅背,把人拖回来:「二鼓,能不能帮我弄到戏曲系大一的课表?」

二鼓持续震惊,「你要转系?」

「不是,」我手里的笔尖在本子上戳戳戳,「我就想了解一下戏曲……」

二鼓眯了眯眼,一脸的意味深长:「无缘无故想了解戏曲……你在看什么?」

她凑过来,我连忙用手捂着书,但还是被她瞥见了。

「《戏曲青衣基础讲义》?」二鼓愣住。

我低着头,清嗓子,瞎咳嗽。

二鼓扬了扬眉,「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想干嘛,」我视线游离了两回合后,深吸一口气,「我就想追曲钧棠!」

当着粉头的面口嗨正主可还行?

我为自己的胆量感到骄傲。

二鼓把我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你认真的?」

「嗯。」我郑重其事地点头。

二鼓无语了片刻:「你追曲钧棠想投其所好我理解,但你去混大一的课是几个意思?」

「我去戏曲系上课不是为了见他,」我认真地说,「我想看他看过的书,上他上过的课,学他学过的专业,懂他热爱一生的事业。」

二鼓看着我,嘴角乱抽抽:「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理智,爱情吗?你为了曲钧棠……居然要多学一门课!」

抽抽完,她又感慨地摇摇头,甚至拍了拍手,「为爱发电,不愧是你。」

二鼓对我这波满分操作很是赞赏,捣鼓了一会儿后,把戏曲系大一课程表发了过来。

我那无所不能的好二鼓!

我把自己的课表和戏曲系的课表重新做编排。

详细写了日程表,早上晨练,第一节课,第二节课……还把要看书的时间余出来……

满满当当的一张表格,被我贴在墙上,抬头就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了口气,不觉得压力大,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动力。

不怂就是干!

我转了一下笔,继续翻书做笔记。

不累就是看!

第二天,我照旧早早起床去晨跑。

跑归跑,视线却忍不住往旁边的树林里瞥。

今天曲钧棠会不会还在那里吊嗓?

可能,大概,或许,他真的在也说不定!

我心里跃跃欲试,把该跑完的量跑完后,急不可耐往树林里走。

我真累,我很累,我累成狗。

既然这么累,坐下来歇一歇,没毛病吧?

既然要坐,找一个空气好,人又少的地方,没毛病吧?

万一一个不小心,遇到了哪位学长师哥,也没毛病吧?

真是毫不刻意的巧合呢……呵,呵呵……

自我欺骗 buff 叠加自我说服 buff,满心期待地走进林荫路,果然听见了曲钧棠的声音。

他站在黄栌树下,清朗流转的唱腔混着清晨鸟鸣,一如昨日。

他没有因为昨天被我看见就换地方。

好的一点是,我知道了,这里应该是他长期「驻扎」的晨练地。

坏的一点是,他没把我当回事,并不会因为遇见我就换了别的地方。

忧喜参半。

我自顾自地笑了笑,安安静静退出来,偷窥总归不好。

我坐在林荫路外的休息椅上,虽然看不见曲钧棠,却隐约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就很好了。

我脊背靠着树干,在长椅上抱膝坐着,听他轻悠昳丽的唱词,缓缓闭上眼。

朝阳暖暖落下,曲钧棠声音骤停。

我连忙睁开眼,赶在他收拾好前,迅速跳下长椅,以原地闪现的速度离开作案现场。

只要我溜得快,就没人知道我白嫖……欣赏了曲钧棠的晨间独唱。

感觉自己占到了几个亿的便宜!

吃早饭时,我忍不住窃笑。

「兔叽,」二鼓无语,「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捏了捏腮帮子,低头啃煎饼果子。

「今天上午没课,去逛街么?」二鼓问。

「不去,」我随口答,「我一会儿要上课。」

「戏曲系?」

「嗯。」

「你还真要去啊?」二鼓吃惊问。

「当然是真去,」我咽下煎饼果子,「戏曲系第一节有课,下了课我要去图书馆看书,然后练吹奏。」

二鼓默默端起豆浆杯,喝了两口后,忍不住看向我,欲言又止:「兔叽,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努力其实曲钧棠未必会在乎,你这属于自我感动。」

「我没想让他在乎啊,」我叠了叠装煎饼果子的油纸袋,朝二鼓笑,「自我感动的前提是感动,但我做的这些和感动不搭边,想追一个人,总得先跟上他的步伐吧?曲钧棠那么好,我也不能太差。」

话虽如此,可当我坐在教室里,上着戏曲系的课时,我还是觉得很茫然。

台上老师讲的东西,不能说听不太懂,应该说一窍不通!

我单手握拳抵着颧骨,双眼发直,持续怀疑人生。

隔行如隔山,二人转和京剧确实不是一种类型。

下了课,我去图书馆找了一堆教科书和辅助资料,边翻边看,时不时转笔,无意识地咬笔。

这是我的坏习惯,从小到大改不掉。

但凡我用过的笔,尾巴上肯定一圈又一圈的牙印。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隐约感觉身边的椅子被挪开,有人坐了下来。

我的注意力在书上,没空去看身边坐了什么人。

直到我手里的笔转转转,转飞的时候,才低头去捡。

笔轱辘着滚到隔壁桌下,掉在了一双雪白的运动鞋边。

我试着伸了伸手——手短。

我无奈地抬头看向运动鞋的主人,悄声道:「同学不好意……——」

曲钧棠看向我,面无表情。

戏曲专业的书都在这里,曲钧棠会出现不算突兀,但我完全没有准备,当场破防暴击!

相比于我的震惊失语,曲钧棠心理素质明显高多了。

他弯下腰,捡起那支笔,递了过来。

我的视线在他手指轻捏的笔尾处晃了晃,那里几个坑洼牙印不是很明显。

我耳朵根有点热,连忙拿过来,低声说:「谢谢曲学长。」

「嗯。」他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我握着笔,踟蹰了一会,从包里掏出纸巾,悄无声息地放在曲钧棠手边。

曲钧棠转头看我,不解其意。

我没胆子告诉他,他刚刚捏的地方被我咬过,只能把纸巾又往他手边推了推,然后立刻掉头。

耳根的红不甘寂寞,嗖嗖嗖地往脸颊上窜。

我脸上滚烫,耳朵里的鼓膜像是连着心脏,咚咚地响。

下一秒,我猛地站起身,七手八脚收拾着书,一股脑儿塞进包里。

曲钧棠又看了我一眼,眼神仿佛我有那个什么大病,举止不太正常。

我抱着包,想对他点头示意,但心慌意乱下,用力过猛,当场来了个深鞠躬。

我在干嘛呀!

在曲钧棠略显不解与诧异的目光中,我上演了急不可耐,落荒而逃。

傻白甜不是我的人设。

励志阳光才是我想传达的思想。

可为什么每次遇到曲钧棠都这么狼狈啊!

我懊恼,我抓狂,我想再哐哐哐地撞一回大墙!

我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下跑,脚刚才在路面上,高处传来了曲钧棠的声音。

「梁……兔?」

往前迈的脚步来不及收,我趔趄了一下,倏然抬头。

曲钧棠站在图书馆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略微晃了晃。

《戏曲青衣史》。

我的心跟着那本书一起晃了晃,嘴唇抿了又抿,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我下来的时候嗷嗷狂奔卷起一层土,上去的时候心跳如鼓腿肚子打颤。

……虽然但是,曲钧棠居然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估计是因为走后门上了他的黑名单缘故。

戏曲大学的图书馆曾经被列为国内百大建筑,外形酷似半个蛋壳,是国际知名设计师的手笔,十来阶台阶将蛋壳高高托起。

我从来没觉得台阶这么难走……

我磨磨蹭蹭地走到曲钧棠面前,微微抬起头,两只手平托,「谢谢曲学长。」

曲钧棠看着我这副诚惶诚恐,跪等陛下赏赐的小太监模样,平静地回了句:「没关系。」

我手上分量一沉,他把书放了下来。

我抱着书,忍不住说:「这本书,我看完一半了。」

「嗯。」曲钧棠不冷不热地应了句。

我壮着胆子,看向曲钧棠,「曲学长能不能再帮我推荐两本?」

曲钧棠和我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他的下话,心里不由得坠了坠。

好像有点……得寸进尺了。

上次曲钧棠会帮忙找书,是因为我把他想要的给了他,他才会顺便还我个人情。

现在这样无缘无故的……

他怎么会再理我呢。

我低了低头,胡乱的扯着嘴角,道:「……那,我不耽误曲学长,先走了……这书……谢谢……谢……嗯……谢谢……」

我拉下肩上的帆布包,胡乱将书塞进包里。

动作有些急躁,心也有点慌乱,一个用力,单肩帆布包整个滑落肩头。

包里的书本太多,我心不在焉,只觉得胳膊一软,根本来不及抓住。

单肩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散出不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反正就是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收拾,脑子里像塞进了几百团乱麻,又是郁闷又是懊恼。

为什么每次都会在曲钧棠面前出状况。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

明明想好的,要加油努力做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人,可现实非要和我唱反调。

1202 年了,「女人你引起我注意」的脑瘫梗真的有人吃么?正常人只会觉得智障才会状况频出吧!

曲钧棠对我本来就不好的印象,就像我碎裂一地的励志人设,再也好不起来了。

我咬着下嘴唇,去捡落在地上的笔,散开的笔记本,厚重的专业书。

眼前的光线暗了暗。

修长的一只手比我快一步捡起笔记本。

我错愕抬头。

曲钧棠微弯着腰,把写满了批注的笔记本合上,递给了我。

他这张脸,永远风华绝代,也永远冷清疏离。

明明做着一件温和的,甚至算得上温柔的事,却依旧让人觉得他离自己的世界遥不可及。

……也许,网上那些投票错了。

曲钧棠不是靠颜值出圈的城花,他本质是一朵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好像……就算再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他身边啊……

我僵硬地接过笔记,声若蚊呐:「谢谢。」

我收拾好包,站起身,看了曲钧棠一眼:「曲学长……再见。」

我近乎落荒而逃,转身下台阶。

走了不到五步,曲钧棠忽然说:「类别。」

我顿足,扭头看他,有些无措:「……什么?」

曲钧棠淡淡望向我:「你想让我推荐的类别书。」

……?

……?!

!!!!!……max

我憋着一口气,脑子里闪出的标点符号代表了此时心情。

我想原地蹦三蹦,但我忍住了,我是梁兔,不是真兔。

我努力压着要肩并肩飞上天的嘴角,若无其事走回去。

走到曲钧棠面前,说:「京剧,旦角。」

曲钧棠抬了抬眉。

不等他说话,我心虚地举手,作发誓状:「我真的只是单纯对这个感兴趣,不是因为你,你千万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曲钧棠说完,慢条斯理地补了句,「但你想的,显然比我多。」

……emm。

我默默放下手。

曲钧棠转身往图书馆里走,走了两步,停住,侧头看我。

他眼神动了动。

我恍然大悟,立刻跟上去,雀跃地小声说:「谢谢曲学长。」

我和曲钧棠走到大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曲钧棠脚步顿住,对我说:「等一下。」

他拿出振动不停的手机,走到一旁,低声接电话。

不一会儿,曲钧棠走回来:「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帮你推荐书的事,改天可以吗?」

我毫不犹豫,立刻点头:「可以可以,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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