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成婚十载，我为了救他在寒冬腊月时落入冰窟中，从此便再难有孕。
三郎抱着我，说：「月娘，没关系，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没有孩子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过继兄长家的孩子。」
没想到，不过几年时光，他便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回来。
「月娘，这是邵平郡主夫君的表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我不能不娶。你放心，我虽然娶她做平妻，但是最爱的还是你。」
婆母笑着拉着那姑娘的手，说只有这种官家出身的小姐才配得上她儿子。小姑子也一改往日骄横的模样，在那姑娘面前伏低做小的，只盼着能借着那姑娘的手嫁入官宦人家，哪怕只是做个妾。
我笑着与陆三郎和离。他们不知道，我是当今圣上和先皇后的亲女，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朝贵妃是我亲姨母。
1
我是安阳公主，当今圣上和先皇后的女儿。
母后早逝，父皇疼爱我，从来都舍不得我受委屈。因着我年幼没了娘，父皇和太子哥哥又不方便照顾我，我的姨母进宫做了贵妃，亲自将我养大。
纵然贵妃娘娘带我若亲女，我还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思念母后。
那年豆蔻，我溜出宫去，想去寺庙给母后诵经，却不曾想遇到了几个混混。
那个时候，是陆三郎救了我。
月光下，他手持长剑，衣袂飞扬，仿若谪仙。那一刻，我的眼里便容不下他人。
我求父皇让我嫁给他，可是素来疼爱我的父皇却不肯让我嫁入商贾之家。我跪在父皇面前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贵妃娘娘替我求情，父皇才勉强答应。
「你若嫁给陆三郎，此生便不可再是朕的安阳公主了。」父皇冷着脸说道。
我跪下来磕个头：「女儿不孝。」
贵妃娘娘亲自送我出宫，我却久久不愿意离开。
「你是在等谁？若是后悔了，便和母妃回宫。」贵妃娘娘不舍地拉着我。
我垂下头不语。
贵妃娘娘叹了口气，给了我一枚令牌：「日后，那人待你不好，你便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摇了摇头，笑得一脸幸福：「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三郎待我很好。」
「本宫不晓得他好不好，只要你想要的，本宫都帮你。只是，你也别怪你父皇。商贾本就是贱籍，堂堂嫡出公主，嫁给了商贾之家，你父皇……唉……不提了！」见我神色不太好，贵妃娘娘换了话题。
我知晓贵妃娘娘说的是实话，可是听着她这么贬低我的情郎，我还是有几分不悦。
「本宫是为了你和太子才进宫的。本宫无儿无女，把你当作本宫的亲生女儿。你拿着这令牌，也是给本宫一个念想，哪怕你永远都不会回来。」贵妃娘娘哀伤地看着我。
我的心一软。贵妃娘娘是母后的庶妹，生母早逝，全得母后庇护才平安长大。母后薨逝，贵妃娘娘哭得最伤心。宁愿一辈子不要孩子，也要进宫照顾我。
想到这里，我含泪点头。
从此，安阳公主去寺庙为国祈福，而我便成了孤女李月娘。
陆家是富户，自然不同意陆三郎娶我一个孤女为妻。怎奈，陆三郎执意如此，还大病了一场，陆家这才同意我进门。
婚后，我们一直没有子嗣。这也怪不得谁，陆三郎要四处跑生意，而我要在陆家侍奉婆母，照顾小姑子。我们两个人一直聚少离多的，自然难以有子嗣。好在，陆三郎待我和婚前一样好，只是……
有一个不讲道理和一个难缠的小姑子，实在是让人心里交错。好在，婆母和小姑子妹妹刁难我之时，三郎都站在我这边。想着三郎，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我也都忍了。
这日，我刚被婆母罚站，累了一天了，心情不好。三郎见状，去给我买我最爱吃的桂花糕哄我开心。只是，我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三郎回来。
管家来报，三郎被人追杀，不知所踪。
「都是你，要不是为了替你买桂花糕，我哥也不会被仇家追杀。」小姑子哭着进来。
婆母一下子晕了过去。
家里的男丁都不在家，一时间倒是乱作一团。
「三太太，我们已经报官了。只是，我们只是商贾之家，那伙人后头可有官家做靠山呢。」管家叹了口气。
我没有理会管家，直接去了衙门。
「我要见知县。」
「哪来的小娘子，我们知县日理万机，可没空见你。」衙役态度蛮横，不愿意为我通报。
「真以为自己是谁啊，若是能求动官老爷，我们家早就去了，还轮得到你？」小姑子冲着我翻了一个白眼。
「你哥哥生死不知，你不去寻人，还有工夫在这里冷嘲热讽。」我冷眼看着不懂事的小姑子。
素日里，因着小姑子年纪小，我都是让着她的。小姑子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般不客气，愣了愣，随即开口就骂：「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
我觉得吵，就连管家都露出几分不耐烦。
「把她给我绑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管家这回可不管这位是不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了，赶忙让人把小姑子的嘴堵上。
「把这个交给你们知县，他自会见我。」
衙役有些迟疑。衙役不认得这牌子，只是这牌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又见我这肃穆的样子，不敢确定我的身份，有几分犹豫。
我见状，冲着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拿出银子。衙役见状，这才拿着牌子替我通报。
不过片刻工夫，知县慌忙赶了过来，连衣服都没整理好。
这样子倒是让管家颇为惊讶，没想到我一个被陆家上下嫌弃的媳妇儿居然还有这般能量。管家可是想了好多办法，撒了好多银子，都没见到知县一面。谁想到我一出马，知县这么快便急着赶了过来。
一边挣扎不已的小姑子更是顾不得挣扎了，瞪大了眼睛，人也老实了，倒是不用去堵她的嘴了。
「下官……」知县弯着腰就要向我施礼。
2
「知县大人，昔日你欠我爹爹一个人情，今日到了该还的时候了。」我冲着知县眨了眨眼睛，抢在前面说道。
「自是，自是。」知县慌忙站直了身子，连连说道。这副慌乱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滑稽，只不过大家忙着陆三郎的事情，倒也没太在意。
我顿时松一口气。
这知县到底是做官的人，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枚令牌出自宫中，知县就算是不知晓我的身份，也知我身份贵重。我可不想有朝一日被有心人发现身份。就算是再不愿意，我也知晓贵妃娘娘是对的，父皇不能有一个嫁给商贾之家的公主。
「那就请知县帮我找夫君吧，我夫君姓陆，正是陆家三郎。」
「这是自然，我乃父母官，就算是没有姑娘父亲的救命之恩，我也该帮着救人才对。」知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边的管家看了知县几眼。管家定然起疑了，这知县虽然算不得什么恶人，却也不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只是，管家再怎么生疑，只要知县不敢说什么，管家一个小人物也猜不出我的身份。
倒是一边的小姑子很是高兴，连连夸赞知县是个好官。
有知县的配合，很快便找到了三郎。
江边的水早已经冻上，也不知道是谁凿了一个冰窟。三郎被人推下了冰窟，正不断挣扎，随时都会被淹死。我想都没想，立即跳了下去。
我水性不错，这一点少有人知。贵妃娘娘昔日在闺阁的时候，是个坐不住的，在我母后的纵容下，没少下水游玩。进了宫，贵妃娘娘更是闲不住，没少带着我背着父皇下水。
腊月的冰窟有着刺骨的寒意，几次都要坚持不住了，可是，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救我的三郎。终于，我将三郎救上了岸。
我大病了一场，因受了寒，日后难以生育。
三郎抱着我，心疼地说：「月娘，没关系，我们可以不要子嗣。日后，我们过继兄长的孩子便是了。」
听闻我认识知府，婆母总算是对我露出了笑容，在听到我不能生育以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当婆母得知知县只是偿还我父亲的恩情以后，便对我越发不客气了。尤其是我病了以后，知县没有一次上门，而陆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婆母开始整日张罗着给三郎纳妾。三郎常常为了纳妾之事顶撞婆母，我想着我果然没有嫁错人。
我没有说，知县哪里是不想上门，而是不敢上门。没有我的旨意，知县想讨好我也不敢明着，只能暗中扶照陆家，不然陆三郎的生意怎么会越做越顺？
这日，我去书房给三郎送茶，却听到了婆母的声音。
「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她本就配不上你，赶紧休了她，娘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娘，月娘是为了儿子才不能生育的。您若是让儿子休妻，儿子宁愿出家为僧。」
我在门外，露出了笑意。
婆母被三郎顶撞，便变本加厉地折腾我。我不想给陆三郎惹麻烦，便常常躲在一边落泪。陆三郎见了，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
「月娘，再忍一忍。我搭上了一个贵人，做完这桩生意，我就歇一歇，带你去南方养身子。」陆三郎怜惜地看着我。
「好。」我含笑点了点头。
陆三郎去京城做生意了，我的日子更不好过了，想着三郎回来后带我去南方小住，便觉得日子没那么难过了。我千盼万盼，终于盼回我的夫君了。
只是，我没想到，夫君会带着一个大了肚子的姑娘回来。
听到夫君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被婆母训话。得知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婆母也顾不得我了，而原本病恹恹的我顿时来了精神。这阵子夫君不在家，婆母对我越发挑剔了，就连病了都不给我找大夫。
我兴冲冲地冲了出来，婆母呸了我一口：「这不没病嘛，就知道装病！」
夫君下了马车，却并没有走向我，而是将手伸向了马车。一只纤细的手搭了上来。
我神色一僵。
帘子掀开，一个大着肚子的姑娘在三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这是新嫂嫂吧。」小姑子笑得开心，随即得意扬扬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真以为能当我陆家的儿媳妇啊！」
三郎似乎这才看到我，露出了一丝紧张之色。
「月娘，这是王氏清沅，是邵平郡主仪宾的表妹，我不得不娶她做平妻。不过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我浑身发冷，冷冷地看着陆三郎，这就是我背叛父皇也要选的良人。
「这孩子是谁的？」纵然已经知晓了答案，我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陆三郎错开我的眼神，良久才开口：「那是个意外，我可以解释。那天我只是喝醉了……」
婆母高兴地拉着这姑娘的手，小姑子也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
这一刻，我彻底心死。这十年，我居然如此卑微，连尊严都不要。是啊，我自己都不给自己尊严，又指望着谁能维护我的尊严呢？
我强忍着泪水，这才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是父皇的安阳公主，我不能软弱。
「陆三郎，我们和离吧。」
这一刻，我突然想念起皇宫的生活。
「月娘，你别闹。清沅身份尊贵，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怀了我的孩子，我怎能不给她一个名分？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待孩子生下来，也是放在你的名下的。」陆三郎有些不耐烦。
我看着这样的陆三郎，第一次觉得虚伪。
「把孩子养在我名下？我该感恩戴德吗？她救了你，我就不曾救你吗？是因为谁我才没了孩子的？」我控诉着。
似乎想起我的救命之恩，陆三郎的与其软了一些：「那日邵平郡主看上了陆家的货，我亲自去送货。只是，我实在不懂大户人家的礼数，不小心得罪了郡主。若非清沅替我求情，我恐怕早就没命了。月娘，你最是知我懂我的了，如何容不下清沅？清沅父母早亡，依附在表亲家，也是可怜人，想来身为孤女的你最懂了。」
「三太太，我已经怀了三郎的骨肉，您就答应让我留下吧。我父母年亡故，只得投奔表哥一家，幸得表哥和郡主不嫌弃。您若是容不下我，我只有一死了之了。」王清沅哭得可怜兮兮的，卑微至极，「您放心，我不会破坏您和三郎的感情的，我只求一个容身之地。」
「月娘，清沅虽然只是郡主夫君的远房表妹，却也是官家小姐，若非父母双亡，又怎么嫁给我做平妻？我已经很委屈清沅了，你要大度。」
婆母和小姑子一听清沅是官家小姐出身，立马笑得更灿烂了。
「好了，我做主。」婆母咳嗽了两声，「清沅姑娘出身高贵，怎能做平妻。三郎，你给我把月娘休了，娶清沅姑娘做正妻。」
「娘，这李氏好虽然善妒又不敬公婆，可是我们家到底心善。和离后，她一个孤女能去哪啊？不若在咱们家做个妾吧。」小姑子笑吟吟地说道。
「是了，人老了，就是心软。这若是放在别人家，早就被休弃了，也就是我心善，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婆母一副便宜了我的样子。
陆三郎皱眉。
「哥哥，有一个官家出身的嫂子，我也好有个好姻缘。」小姑子拉着陆三郎的袖子说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家，妹妹若是不嫌弃……」王清沅赶忙说道。
小姑子立马谄媚地对着王清沅笑了笑。
「月娘，别任性，你刚刚的话我就当作没听过。」陆三郎似乎没有想到素来顺从他的我这一次会如此强硬。
「我说了，陆三郎，我们和离。」我已经不奢求这个男人能够良心发现了有什么良心了。
「李月娘，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休你？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守着你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也没有怨言，你该知足了。」陆三郎扬起手，想要打我。
「原来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想的啊！」我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你打啊，你怎么不打我了啊！」
「哥哥，她就是仗着你的宠爱，才敢这么做呢，你休了她，她肯定还回来求你的。」小姑子幸灾乐祸地说。
陆三郎到底没有真的把手落在我的脸上。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们和离。」
婆母和小姑子对结果是和离而不是休妻，很是不高兴。只是想到终于把我赶出家门了，便也不计较这些了。
「月娘，你若是后悔了，随时来找我。正妻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陆三郎看着手里的和离书，态度有些软。
「不用了。」我拿走和离书，把自己的几样东西拿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十年的情分，十年的梦，该醒了。
我看着手里的和离书，笑了笑。若是一界孤女，和离子自然没地方去，只得灰溜溜地回来。可是我不一样，我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自从母后去世，我父皇就再未立新后。父女哪有隔夜的仇，若是父皇还怪我，我就去求父皇原谅，也好过在陆家备受蹉跎。
3
雨哗啦啦地下着，我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纵然我已经看透了陆三郎的虚伪，可是到底爱了这么多年，心底还是悲痛至极的。我不知道我是在哭陆三郎的无情，还是在哭自己的傻。
就在这时，几个小混混截住了我的去路。
「这是哪家小娘子啊，来陪我们玩玩。」
「这模样，这身段，比艳春楼里的姑娘还够味。」
熟悉的场景，上一次有陆三郎救我，这一次……我凄然一笑，我的良人抱着别的女人睡觉呢。
「你们要多少银子？放过我，我有的是银子。我父亲和知县有旧，只要你们放了我，你们就是我的恩人。」
「你糊弄谁呢？你以为我不知道，知县还完了你父亲的恩情，早就不理你了。」
「小娘子，只要你乖乖地把我们伺候好了，我们饶你不死。」
他们怎么知道我和知县的关系？我顿时明白了，是有人指使他们前来的。
「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放心，我给你们更多的银子。」
「小娘子倒是聪明，只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是王清沅派你们来的吧？你们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好处。」
「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不隐瞒了。你得罪谁不好，非得得罪官家小姐，那可是郡主仪宾的表妹。」
「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女罢了，你放了我，知县会给你们更多的好处的。」
几个小混混听了却不为所动，只觉得攀上了郡主的亲戚是天大的好处。我虽然不知道邵平郡主的仪宾有这么一个亲戚，却也知道，一个官家小姐给一个商人做平妻，多半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人家巴不得赶紧打发走呢。只是，这种出身的官家小姐，我是看不上，可是不代表普通人看不上。对于这些小混混，能和郡主沾亲带故，便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几个小混混上前来，一个小混混伸出手就要摸我的脸。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底却全是恨意。
「啊！」一声惨叫，却是来自小混混。
还未等我睁开眼睛，就被人抱在怀中。冷冽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松香，却又让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别看，李笨蛋。」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是你，沈混蛋？」
「你还没傻得彻底啊！」
脑袋被人弹了一下。
这混蛋是沈少安无疑了。敢这么对我的，也只有沈少安一人。
算起来，我和沈少安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却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
沈少安的祖母是平阳大长公主，对父皇有抚育之恩，是父皇最为敬重的人。其父武国公，是父皇幼时玩伴，也是父皇最为信任的人。
武国公夫妇常年镇守边疆，大长公主年迈身体不好，年幼的沈少安便时常被父皇召进宫中，得父皇亲自教导。朝廷内外好多人称沈少安是陛下的半子。父皇听了传言，只是笑了笑，说大长公主的孙儿便是他的儿子。
我们虽然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却算不得好。沈少安嫌我笨，我嫌沈少安粗鲁。幼时我们没少拌嘴，每一次我被沈少安气哭，沈少安又笨拙地哄我。想来也是，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他若是不把我哄好，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而我看在姑祖母的份上，对沈少安多番隐忍。
「李笨蛋，你怎么这么狼狈！」沈少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欠嘴地说道，「你不是最得宠的公主吗？怎么了，失宠了？」
沈少安是少数知晓我离宫真相的人。还记得那日离宫，我想着我虽然和沈少安不和已久，但是冲着这么多年两家的情分，他也该来给我告个别。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离宫对他来说，少了一个总是吵架的人多好啊！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彼此之间有多么厌恶，却没有想到，这一刻居然是他救了我。
若是以前我见到沈少安这副嘴脸，定然要和他吵一架。可是此刻我看到他，却仿若看到了亲人。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了上来。
我一下子扑到了沈少安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少安似乎被我吓到了，手忙脚乱地哄我。
「不怕，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沈少安拍了拍我的脑袋，目光森冷地看着几个混混的尸体。
我被沈少安带回了宫里，贵妃娘娘看到我，立即抱着我哭了起来。
「我的安阳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哭过以后，我才被贵妃娘娘带着见父皇。
父皇看到我，仿若没看见一般，继续喝着茶。
我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哭着说：「父皇，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
父皇见我哭得这么狼狈，再也舍不得板着脸了。
「安阳瘦了。」父皇叹了口气。
从这一刻起，陆家三郎的娘子李月娘消失了，为国祈福了十年的安乐公主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辜负父皇了。
「那陆家三郎和王氏女……」父皇目光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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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贵妃娘娘开口，对着父皇摇了摇头。
父皇皱眉。
「当初若不是你求情，我也不可能同意这门荒唐的婚事。」
「这是安阳的事情，就算是要处理也是安阳亲自处理。」贵妃娘娘不肯让步。
「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父皇大发雷霆。
「若是姐姐还在世，也会如此的。」贵妃娘娘语气平静地说道。
最终父皇让步了。
「罢了，依你。安阳，你先回宫，让太医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身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父皇慈爱地拍了拍我。
我知道父皇和贵妃娘娘有话要说。我怕父皇迁怒贵妃娘娘，假意答应，却躲在了大殿门口没有离开。我自幼调皮，这种事情没少做，父皇知道了也没有怪罪过，宫人们自是见怪不怪了。
「现在可以说为什么了吧？」
「当年妾便说过，强留着安阳，安阳心里不痛快，陛下也难免会有怨气，长此以往，必然父女失和。那个陆三郎，不过是个供安阳取乐的玩意儿罢了，安阳喜欢，便留着。日后，那陆三郎惹安阳伤心，废了就是了。」
「门第就不说了，那陆三郎也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儿。」
「安阳自幼被陛下宠爱，没有经历过什么，自然会受人蒙骗。如今，安阳不是回来了吗？」
「这代价也太大了。」
「陛下对着安阳总是心软的。可陛下不能庇护安阳一辈子，人总得吃些教训的。」
「如今你又为何留下陆三郎？」
「谁知道安阳有没有彻底对他死心？若是陛下降罪陆三郎，安阳看着他可怜再心软了怎么办？左右那个陆三郎也不是个好东西，多留他一日，安阳便会多清醒一些。等有一天，安阳自己处置了那个陆三郎，不是更好吗？」
我听了，心里一阵悔恨。不论是父皇还是贵妃娘娘，都为了我操碎了心，而我却一再伤他们的心。陆家，我是再也不会回了。
我乖乖地让太医给我调理身体，这般配合倒是让太医颇为震惊。整个太医院，谁不知道安阳公主最难伺候了？
「我的身子是不是再也无法……」我突然顿住。既已知晓答案，何必再问出口，「罢了，就这样吧。」
「公主身体虽然受损，然臣必尽全力为公主调养身体。」太医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我却早已习惯太医院的套路了。
在宫里调养了一番身体，我渐渐恢复了健康，开始频频出现在各种宴会中。
这日，我见到了邵平郡主。邵平郡主见了我，恭敬地请我参加她的赏花宴。我允了。邵平郡主顿时露出喜色，接二连三地说着讨喜的话。
没想到，陆三郎和王清沅也出现在了宴会上。
赏花宴实在无聊，还要应付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实在是让欢喜不起来。好在，对付这种场合，我最有经验。
我悄悄地换了一身下人的衣服，在偏僻的角落里闲逛。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让我清醒了。宫里面的女人，明面上哪个不是温声细语的，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反而让我有些新鲜。
「李月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王清沅。
「李月娘，你居然偷溜进来，不怕我告诉郡主吗？」王清沅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若是你肯跪下来求我，还能替你在郡主面前求求情。」
我皱眉，也不知晓邵平郡主是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放进来。
「清沅，你还大着肚子，怎么乱跑。」陆三郎快步走了过来。
「我……」王清沅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一副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样子，「月娘姐姐，你定然是知晓三郎在这里这才偷偷溜进来的。若是让郡主知晓了，可是大不敬之罪。就算是你再恨三郎，你怎能忍心三郎为了你而受罪。」
「月娘，真的是你，月娘？你还好吗？」陆三郎这才发现我也在这里，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
再次看到这两个人，我发现我居然如此平静。原来，爱一个人刻骨铭心，恨一个人痛彻心扉，而不爱一个人也很简单。
「你们认错人了。」面对着连个人，我连报复的心情都没有。我当初真是蒙了猪油了，这才为了这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亲人以及荣华富贵的日子。
「月娘，你怎么能偷偷溜进来？冒犯了郡主可是大罪。」陆三郎一脸担忧，「清沅，你最是善良的，你帮我把月娘偷偷送走吧。」
王清沅一脸为难：「这是郡主的宅子，自是戒备森严。对不起，三郎……」
「是我为难你了。」陆三郎叹了口气，一脸失望地看着我，「月娘，你是最注重分寸的了，怎么如今……」
「三郎，你别担心，若是郡主发现了，我定然会替姐姐求情的。只是，不知道郡主肯不肯听我一句劝。」王清沅说完依偎在陆三郎怀里。
陆三郎有些不自在地将王清沅推开，大步走向了我。
「月娘，跟我回家，你去给母亲认个错，这陆家还是有你的容身之地的。」
陆三郎说完抓向我。
「哎呦！」陆三郎一声惨叫。
一个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你要带我的未婚妻去哪里？」
看着素来不怎么正经的神混蛋挡在我面前，我竟然有一种安心感。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终于长大了。这一刻，我突然发现，这个人也没有这么讨厌。
5
「沈郎，你怎么来了？」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挽着沈少安的手臂。
我看到沈少安明显一个哆嗦，若非我抓得紧，这厮险些把我推出去。
我在心里面骂了神混蛋一句，这厮果然不禁夸，我刚想夸沈混蛋长进了，结果白夸了。
「未婚妻……」陆三郎后退半步，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我，「月娘，你怎么能背叛我……」
「姐姐，好女不嫁二夫，你怎么可以这样？」王清沅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
好女不嫁二夫？我冷笑。别说我堂堂嫡出的公主，就是那些普通的臣子家的女儿，但凡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也不会阻拦女儿二嫁的。
「月娘，是不是他逼你的？」陆三郎一副想要上前和沈少安拼命，却又有所顾忌的样子。
「姐姐，你知晓他是谁吗？他可是镇国公世子，以他的家世，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王清沅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眼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鄙视，「难不成姐姐要去做一个外室不成？」
「我和我未婚妻的事情，就不劳二位操心了。」沈少安含笑拍了拍我的头。
我顺势依偎在了沈少安怀中。
听到「未婚妻」这个称呼，两个人都愣在那里。还是王清沅先反应过来，假装没有听见这声「未婚妻」。
「是了，姐姐不能生育，还嫁过人，能给世子做外室，已是她的福分。」王清沅刚说完就堵住了嘴巴，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你看看我，瞎说什么呢？」
我看到沈少安的眼睛一点一点阴沉下去。王清沅惹谁不好，好死不死地去惹这个小霸王。当年的沈少安可是连皇子都敢打。
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拉了拉沈少安的手。当年我是很想要一个和陆三郎的孩子，如今我却相通了。我堂堂公主，有没有孩子又如何？谁敢怠慢我？想着宫里那些为了孩子丧命的妃嫔，顿时觉得没有孩子说不得是幸事。
「这是怎么了，这里怎么这么热闹。」邵平郡主不悦地走了过来，待看到我和沈少安时，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紧张，生怕这两个人惹我不快。
「表嫂。」王清沅一脸委屈。
「嗯——」邵平郡主拉长了这个音。
「郡主。」王清沅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郡主。
「您这是……」邵平郡主看到我这身下人衣服，立即改口，「这是怎么了？」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啊！」我懒洋洋地靠在沈少安怀里，既然做戏那就坐实了，反正谁也不敢说本宫的闲话。
「是我的不是。」邵平郡主赶忙赔罪，然后瞥了王清沅一眼，「你是怎么进来的？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去。」
「郡主！」王清沅慌了。
陆三郎也愣在那里，似乎没有想象到邵平郡主这么不给面子。
「住手！」就在这时，邵平郡主的仪宾快步走了过来，拦在王清沅前面。
「表哥！」王清沅红着眼睛唤道。
「这可是我的表妹，郡主竟然为了一个下贱之人如此对待清沅，你真是太不可理喻了。」郡主仪宾指责道。
这人居然敢这么指着邵平郡主，是活腻了吗？我顿时来了兴致。这人虽然是邵平郡主的夫君，然而出身算不得好，能娶郡主，仪宾整个家族都烧了高香。我敢说，他们家族宁愿不要这个儿子，也不会得罪邵平郡主。
我轻轻地拍了拍沈少安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气。邵平郡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下子有戏看了，我也不觉得无聊了。
果然，邵平郡主没有令我失望。
邵平郡主缓缓走向自己的仪宾，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懵了所有人。
我只觉这一巴掌扇得真爽啊！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就没给陆三一个巴掌呢？
郡主仪宾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邵平郡主。我冷笑，难不成天底下的男人都被惯坏了，还指望着有实权的宗室郡主哄着你不成？
「好了，仪宾病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来人，把仪宾送到屋子里。至于这个……」邵平郡主瞥了王清沅一眼，「没有请帖的，给我请赶出去。」
「你不能……」郡主仪宾叫嚣着。
邵平郡主走了过去，轻声道：「你以为你私下那点儿事我不知道？不过是看在你还算乖的份上，懒得计较。既然是一条狗，就给我当好狗，别妄想做人。」
邵平郡主说完，也不理会叫嚣的郡主仪宾，而是笑着向我赔罪。
其他人见状，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也争相讨好试探。
我觉得无趣，就回宫了。
「我送你。」沈少安说着又补充道，「我正好要进宫见陛下。」
一路上，前所未有的宁静包围着我，让我有些无从适应。小时候，我们两个呆在一起，只会吵架。似乎我们都长大了，也都改变了。
父皇看到我们，很是高兴。
「安阳啊，朕听说今日你当众承认少安做你的驸马？」父皇笑呵呵地说道。
「一句戏言而已。」我连忙说道。
父皇听了愣了愣。
「臣愿意求娶安阳公主。」沈少安立即跪在地上，同时冲着我使眼色。
「儿臣愿意。」看着父皇这副高兴的样子，我把想要说的话咽下去。
离开御书房，我看了看沈少安，道：「你为何如此？」
「公主，陛下年纪大了，身子也越发的不好了，就让他老人家安心吧。反正你未嫁我未娶的，我们就凑合着过。难不成你还没有放下你那个陆三郎？」
「我想不想着他都与你无关。」听着沈少安讥讽的声音，我顿时恼火起来。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已经放下沈少安了。只是，我的事也轮不到沈混蛋管。
「你想着他又如何？李笨蛋，你可真是个笨蛋。你视他为珍宝，为他不惜违抗圣明，他却为了权势另娶他人。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了。」沈少安丢下这么一句话，甩袖子就走了。
我越想越生气。我还没有甩袖子走呢，他倒是先给我脸色看了。这个沈少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都是被沈混蛋气的，我这几日都闷闷不乐，为此，父皇和贵妃娘娘都十分担忧。
我喂完父皇喝药，心情更是糟糕了。
邵平郡主请我赛马，我本是不想去的。父皇却劝我多出去走走。
「前几日是我不是，让不相干的人惊扰了公主。」邵平郡主上来就向我赔罪。
「怪不得郡主。」我摇摇头，表示不计较了，「只是，本宫想不通，郡主当初为何选了那样一个仪宾？」
我想这，是不是我们皇室女儿的眼神都不太好。
邵平郡主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
「既然公主问了，邵平便直言了。」邵平郡主爽朗地笑了笑，「我父皇是陛下亲近的兄弟，我这辈子嫁得再好，也是低嫁。这天底下的男人都差不多，不若选一个好拿捏的。我那个仪宾算不得上上得了台面，家世也不出众，好在他们家的人素来谨小慎微，也不会给我惹出什么事。」
「若是有朝一日他拎不清呢？」我看邵平郡主那个仪宾不像是个能安分的。
「当初他也不是这样的，最近几年倒是心大了。不过，没关系，我不喜欢，找个借口休了就是了。凭我邵平郡主的身份，想嫁谁不行啊！」邵平郡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听了，顿时颇为愧疚。我堂堂一个公主，还没有郡主想得明白。我不后悔嫁给陆三郎，毕竟是真心喜欢过他，当初也是是分开快活的。我错就错在被他蹉跎时没有及时止损。天底下那么多男儿，想嫁谁不能嫁啊！
原本有些郁结的心，也顿时舒展开了。
「我们赛马！」我率先扬起马鞭，却险些踩到人。
我皱眉，这里时马场，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乱跑。
「是你！我要告诉哥哥，你想杀我！」还没等我看清楚地上的人，便被人指着鼻子骂。
我正想着这人是谁，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
「夫君！」女子立即扑在男子怀里，却没有想到被男子一把推开。
「夫君……」女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中年男子。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竟然是我的前小姑子。
「陆氏！」华服女子呵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夫人，明明是她纵马差点儿撞到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陆氏说着又拿着帕子擦眼角的泪水。
啪嚓！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陆氏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下官参加安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6
中年男子赶忙对我施礼。
一边的贵妇人也跪了下来。
这架势，倒是让我这个前小姑子愣在那里。
「公主？怎么可能？她不过是我们家的弃妇而已！」陆氏近乎喊着说道。
「是妾没有管好内宅，让家中小妾偷跑出来惊扰公主。」贵妇人赶忙请罪。
「既然是家里的狗，就给本宫看好。」我轻蔑地看着我这个前小姑子，「这就是王氏给你选的好夫家？」
这家人姓张，我还是记得的。男的年龄都可以做陆氏的爹了，又是个好色的，后院一堆女人，喜欢了就宠着，不喜欢了就送给别人或者卖掉。这贵妇人也是个厉害的，嫁进来以后，不管后院有多少个小妾，却是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
「妾身定然严格管教陆姨娘。」贵妇人说道。
我点了点头，直接从陆氏旁边走过。
「你是公主？你居然是公主。你求我，我就让我哥哥休了王清沅，娶了你！」陆氏兴奋的大喊。
这却吓坏了周边的人。
「来人，陆姨娘疯了，赶紧把她的嘴堵上，给我送回去。」
我直接跃马而上，也不理会正在挣扎的陆氏。这样的人，不配让我花心思。
我和邵平郡主赛马，在邵平郡主的撺掇下，我饮了一口烈酒，却被呛到了。
「公主，这可不行，您还是喝这果酒吧。」邵平郡主也有了几分醉态。
这烈酒不好喝，我却不想服输，没过多久，便意识模糊了。
依稀中，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沈混蛋。我笑呵呵地捏着沈混蛋黑着的脸，让这个混蛋总是气我。对了，我今日还看到陆……陆……和一个妾室计较，那是自贬身价。陆氏的帐，自然要算在他们张家头上了。
「陆……陆……」
我还没有说完，便被人砸在了床上。头更疼了，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第二日，我睡到中午才醒来，头还疼着。
宫人说是镇国公世子送我回来的。
我愣了愣，怎么会是沈少安？我依稀记得昨日好像是被人扔在了床上。想想也是，只有沈少安这个混蛋才会这么做。难不成这个混蛋是特意跟着我出宫想找机会报复我？一定是这样的。我揉了揉肩膀，真疼啊！
沈少安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发现没有人和我拌嘴，我也很无聊。
我有些想念母后了，便出宫去寺里给母后上香。不知不觉中走到湖边。也不知道今日视什么日子，许多青年男女都出来游湖。看着水中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我突然有些惆怅。
「李笨蛋！」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一喜。回过头去，后面是一片空地。
都怪沈少安，这几日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气我，以至于我都产生幻觉了。
我有些生气，干脆自己租了一条小船。小时候，我很调皮的，经常和沈少安一起溜出来玩，划船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月娘姐姐。」甜腻腻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
我装作没听见。
「我知晓姐姐心情不好，可是沈家世子那等人物，又怎么会娶姐姐这种二手货呢！」王清沅装作怜惜我的样子。
我瞥了王清沅一眼。这家伙知道我心情不好，还敢往我身边凑？怎么，陆氏没有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吗？也是了，陆氏不过是个妾，还因着她让整个张家被降罪，估摸着这段日子不好过，又怎么可能把消息传递出来呢？
「姐姐不知道？」王清沅故作可怜地看着我，「我听我表哥说，陛下已经给沈世子和安阳公主赐婚了。难不成姐姐要做一个外室不成？那安阳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只怕到时候姐姐惹怒了公主，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不然，我去求求夫君，给姐姐一个妾的位置。」
我只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蠢。
「姐姐不能因为被人休弃，便娶勾引未来的驸马。」王清沅突然大声说道。
「这是谁啊？都敢勾引驸马了？」
「这姑娘看着挺端正的，不像是那种人啊！」
「都被休了，能是什么好货色。」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王清沅突然走上前来，一脸诚恳地看着我：「姐姐……啊！」
王清沅猛地摔在地上，哭着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清沅！」
陆三郎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想要将王清沅扶起来。然而，有一个人比他还快，便是邵平郡主的仪宾。
「表哥……夫君……」王清沅哭着喊道。
「月娘，你太令我失望了。」陆三郎露出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差点儿没笑出来，他以为他是谁啊？
「李月娘，你真以为有了沈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来人，把这个贱妇压入死牢。」邵平郡主仪宾冷笑着说道。
「死牢？仪宾真是只手遮天啊。」我冷笑，就连我这个公主都不能不经过父皇同意把人压入死牢呢！
「你这个女人长得一副好模样，倒是蠢笨至极。沈世子如今要尚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此刻巴不得和你脱离关系，我就是真的杀了你，你也只能受着。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谁敢！」沈少安走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7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把我护在身后了，我突然有几分感动。这混蛋虽然总喜欢欺负我，但是每一次有危险，这混蛋总是第一个挡在我面前的。
「沈世子，你可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若是安阳公主知晓了……」郡主仪宾得意地笑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只能靠女人上位？以我的功勋，纵然想娶一个平民女，陛下亦会答应。」
「那你……」郡主仪宾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表哥！」王清沅轻轻地拽了拽郡主仪宾的袖子，表情哀怨，「我的孩儿。」
「啪嚓！」这一巴掌却是落在了王清沅的脸上。
「既然有了身孕，就安心在府里养胎，别出去惹是生非。」郡主仪宾将王清沅骂了一遍，随即又过来给我赔不是。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在我面前碍眼。
「李月娘，你没听说吗？他要尚公主了，你还真打算给他做外室？」陆三郎抓住我，眼中全都是怒意。
「啊！」下一刻，陆三郎被迫放开了我的手。是沈少安挡在了我身前。
「就这货色？」沈少安讥讽地看着我，「你的眼光果然不好！」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我冷哼道。
沈少安甩袖子离开。
「你以为我愿意管。」
「你们——」被无视的陆三郎更是怒了。只不过，我比他还愤怒。
我走向陆三郎，昂着头看着他。陆三郎愣了愣，这还是我们和离以后，两个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我抬起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陆三郎愣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甩了甩手掌，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好疼啊，下次还是带些宫人出来，让宫人来打吧。
一连几日，我都没见到沈少安入宫。偶尔被父皇召进宫，沈少安见到我也是远远地避开了。
我强忍着怒意，真以为我安阳公主多喜欢见他啊！还不是他那日突然搞的那一出，弄得我们两个有了婚约，不然我才懒得见他呢。
很快，我便没有心思管沈少安了。将国的使者便进京了，我想着又有热闹可以看了。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却成了别人的热闹，将国是来求娶陛下最疼爱的安阳公主。
8
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我国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正在休养生息阶段，损失一个公主换来和平，再好不过了。另一派认为将国不过是狼子野心，求娶公主是假，想要夺我江山是真。
父皇犹豫不决，贵妃娘娘则整日在父皇面前哭早逝的母后，太子哥哥也为我求情，却被父皇责骂太子哥哥太过于儿女情长。
我主动找父皇，请求和亲，却被沈少安拦下。
「臣请战。」沈少安跪在父皇面前。
「不，臣女自愿和亲。」我挡在沈少安面前，「臣女知晓将国狼子野心，只是我们刚休战，经不起损耗。只要能再拖上一两年，便不会畏惧将国。」
「我堂堂七尺男儿，保家卫国天经地义，怎能让一个弱女子挡在身前？」沈少安反驳我。
「安阳，你先出去。」父皇冲我摆了摆手。
沈少安出来了，脸色阴沉。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少安，不由得后退几步？
「你真的为了那个陆三，连和亲都愿意？」沈少安抓住我的手，把我抵在墙上，这副样子，居然让我有害怕。
「这和陆三郎有什么关系？」我露出一丝疑惑，随即故作镇定用恶狠狠的表情地对沈少安说，「我告诉你，这里可是皇宫，你敢对我不敬？」
「不是为了他？你以为我会信？陆三郎负了你，以你的骄傲自然不会再理会他，所以你也无所谓了，嫁给谁都可以，哪怕是和亲。」沈少安眼中的火焰仿佛能把我吞噬，「那我呢？我等了你十年。」
「什么？」我愣在那里。
「李笨蛋，你真是一个笨蛋。你以为你身为公主为什么每次都能溜出宫去？那是因为我！陛下知道我在暗中保护你，这才默许了你出宫。我只恨，那日我见到了你喜欢的桂花糕，去给你买桂花糕了，这才把你跟丢了，让你遇到了陆三。从此，你眼中只有他，哪怕被他们家那么糟蹋，你也不肯回来。
我心爱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的姑娘，被日被一个疯婆子折磨，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多想带你走，哪怕你恨我。可是，我最终还是懦弱了。我怕我把你带走，你会恨我。」沈少安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我从不知沈少安这个从小就以欺负我为乐的讨厌鬼会用情如此之深，「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我离宫那日，等了你许久都未见到你。」
「是我懦弱，我那个时候就该把你抢走，哪怕让你恨我。」我被沈少安紧紧地抱在怀中，望着那深邃的眼眸仿若有烈焰一般炙热，「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哪怕你恨我。」
沈少安去了前线。
至此，我夜夜无眠，人都瘦了许多。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为上了战场让我不安，还是其他原因。
贵妃娘娘说我心里有他。当年母后卧病在床的时候，父皇也是日渐消瘦的。
我难得安分起来，守在御书房，只盼着能有他的消息。
父皇笑呵呵地说道：「小安阳，这一次你的眼光不错。」
这一仗实在是惊险。京城隐隐约约传我是祸国的妖姬，让沈世子枉送性命。
镇国公夫人回来了，特意拉着我的手，说能攀上安阳公主，是安国公府的福气。流言这才平息。
「你不恨我吗？」我问面前的贵妇。我知晓，镇国公夫人常常深夜流泪。
「我那个傻儿子，出征前特意给我写信，让我好好照顾你。」镇国公夫人笑了笑，认真地看着我，「安阳公主，你值得的。」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镇国公夫人只是因为沈少安喜欢我才对我这般好的。
前方几次捷报，喜得我哭了出来。我求父皇允我去佛前还愿。
「这不是李月娘吗？人家沈世子为了安阳公主上阵杀敌，可是一段佳话，我劝你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念想吧？」
傲慢的轻笑声传来。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王清沅。王清沅抱着一个婴儿，面色有几分憔悴。
「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晦气。」我那前婆婆冲着我呸了一口。
「放肆！」我怒斥道。
「放肆？我就放肆了，你一个被我们家修弃的下堂妇，能把我怎么样？」陆家老太太说着就要用拐杖往我身上打。
「放肆！」这回不是我，而是躲在暗处的暗卫。
陆老太太和王清沅被这突然熬出来的暗卫吓了一跳。
陆老太太是什么都不懂，可是王清沅还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的。
「竟敢对安阳公主不敬。」
「什么？她是安阳公主？」陆老太太整个人呆在那里。
「难怪了……」倒是王清沅很快接受了这一点。
「她真的是安阳公主？」陆老太太拉着王清沅问道。
王清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王清沅到底比陆老太太有些见识，知晓没有人敢冒充安阳公主。
陆老太太一把推开王清沅，抱着孩子的王清沅差点儿摔倒。
「我的好儿媳啊，我家三郎心里只有你一个，都是这个贱人迷惑了我们。好儿媳，你赶紧回来吧，三郎每日念叨的都是你。」陆老太太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母亲……」王清沅一脸不敢置信。
这一幕我只觉得讽刺。在后宫待久了，我早就看过了人心的可怕，陆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我又岂能不知？不过是心里有着陆三郎，这才让自己忍着罢了。陆老太太为了反复富贵，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公主，快快回宫吧，陛下召见您！」
就在这时，父皇身边的周公公急匆匆地赶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我神色一变。
「公主，您先回宫。」周公公的眼神闪了闪，「您就别为难杂家了。」
「是不是沈少安出了事？」我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抓着周公公问道。
「那就是个短命鬼。」陆老太太露出喜色，「我的好儿媳，你和我家三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家也不嫌弃你改嫁过，也不嫌弃你克夫。只要你乖乖回来给我认个错……」
我冷眼看着这个无知的陆老太太。
「给本宫掌嘴！」这一次我可是带了不少人。
「谁敢打我？」
「啪嚓！」一个巴掌落了下来。
陆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想要叫嚷，又一巴掌落了下来。陆老太太这才明白，天家公主不是她能够冒犯的。我也不再是那个她可以随意欺辱的孤女。
「月娘，你做什么！」陆三郎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她是我母亲。」
9
「她是你娘，又不是我娘。」我冷笑。
「月娘，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知道吗，刚刚听到你在这里的消息，我是多么高兴。这些年，我为了你一直不曾续娶，甚至委屈清沅做平妻。月娘，回到我身边吧，过去的我可以既往不咎。」陆三郎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弄错了？现在不是你追不追究我，而是本宫追不追究你。」我冷笑，「本宫爱你的时候，你自然是本宫怀中之宝，想怎么闹，本宫都哄着。如今，是本宫看不上你了。」
「本宫？」陆三郎愣在那里。
「儿子啊，娘允许你娶她了。」陆老太太喊道。
「娘？」陆三郎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也顾不得自己的疑惑了，「月娘，娘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她不会再为难你了。」
「陆三郎，你可真是可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一个商贾，还配娶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什么？」陆三郎愣在那里。
「陆三郎，这十年你真的爱过我吗？你以为一界孤女真的有这种见识能替你打理好内宅？你以为是什么让县令突然对你另眼相看的？别人发现不了，我的枕边人居然也一无所知。」我摇了摇头，「还有，你母亲刁难我，你真的看不见？但凡你能硬气一点儿，你母亲和你妹妹也不敢这般作践我。」
陆三郎依旧呆愣着，似乎还没有从我是公主的消息那里缓过来。
「是了，你只会让我忍耐，然后事不关己地做你的孝子。那今日，你也继续事不关己吧。给本宫继续打。」
说完，我就丢下陆三郎。
「月娘！」陆三郎阻拦，「你放过我娘，她年纪大了……」
只可惜，有宫人的阻拦，陆三郎近不得我的身。若非今日我急于知晓沈少安的消息，我定然不会就这么放过陆家。
镇国公世子沈少安这位少年将军战死沙场了。
这一刻，我出奇的平静。望着窗外的柳树，我仿若又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李笨蛋，你怎么这么笨！」少年斜倚在树上，挑了挑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混蛋，你——」我露出喜色，猛地站起来望向窗外。
窗外只有一行垂柳随风轻摇。
我笑了，来到朝堂上，跪着求父皇赐婚。
镇国公夫人劝我：
「公主情深义重，是我儿的福气。然而，若是我儿地下有知，绝不愿意公主这般行事的。」
「夫人，说句不该说的，倘若战死的是镇国公，您又会如何？」
镇国公夫人至此不再劝我。
父皇自然不肯，我便一跪又是三日。
「安阳，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父皇到底疼爱我，拗不过我。
「沈少安事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也是我的大英雄。之前我有眼无珠，辜负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我总算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自然要欢欢喜喜地嫁给他了。」我冲着父皇笑了笑，「父皇，这一次女儿没有瞎吧？」
父皇看了看我，转过身去，抬起了头仰望天空。
两天后，父皇下旨赐婚。
两个月后，安阳公主抱着镇国公世子的牌位进门，震惊朝野。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笑着戴上凤冠。若是沈坏蛋看到了我这副小女儿姿态，一定会笑我的。
纵然是嫁给牌位，父皇也不曾亏待我。
盖着红盖头的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拜天地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嘈杂声。也是了，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抱着牌位嫁给了为国战死的大英雄，纵然是公主的婚礼，也会忍不住议论纷纷吧。
拜完天地，便是入洞房。
有人揭开了盖头。垂着头的我估摸着是沈少安的某个族兄替他揭开的吧。
「李笨蛋，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嬉笑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一抬头。
「沈混蛋！」我怕这是幻觉，猛地站起来抓住了沈少安。
「哎呦！」沈少安叫痛。
「你受伤了？」我一惊。
沈少安却一把把我抱住。
「你做什么？」我红了脸。
「我好疼，要夫人抱抱才能好。」
「没个正经。」我红着脸，却不再挣扎，「你真的想好了，要娶我？」
「李笨蛋，你说什么胡话呢！」沈少安瞪了我一眼，「都拜完天地了，难道你想对我不负责？」
「你可想好了？那日王清沅说得没错，我生不了孩子。」我有些失落。纵然已经想明白了，可是如今有了心爱之人，我还是想为他生一个孩子。
「我的妻子，又不是生育的工具。」沈少安不屑地说道，「李笨蛋，你就乖乖地嫁给我吧。」
我这才知道，沈少安为了早日取得战争胜利，以自身为诱饵，铤而走险，诱敌深入，却也因此身受重伤。
沈少安干脆假装战死，引得敌军松懈，这才以最快速度最少的伤亡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听闻我要嫁给他的牌位，他更是连夜赶了回来，这才牵动了旧伤。
「我怎么敢让安阳公主成亲没了新郎呢？」沈少安依旧是油嘴滑舌的样子，「这牌位真丑！」
我赶忙唤来御医，给沈少安诊脉。
沈少安干脆借着养伤，每天赖在公主府和我厮混。
「好了，你也该上朝了。」我打了一个哈欠，推了推旁边的人。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有精神，我俩到底是谁受了伤啊！
「哎呦，我好疼！」沈少安捂住伤口。
这一次我可不上当了。他都以这个为借口，赖在公主府三个月了。
「公主，我可是为了你李家的江山，险些丢了性命。」沈少安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而且这个时辰，也快下朝了。」
看着他这个眼神，我到底心软了。
「今天就这样，下不为例。」
「要不，李笨蛋，我带你去江南玩吧？」沈少安眼中有光在流转，不知道又打着什么主意。
我知道沈混蛋是懒得上朝，可是我却可耻的心动了。
怕沈少安伤口复发，我还把宫里的御医用手段骗走了。
没想到，还没有到江南，先倒下的居然是我。
那日，我假装不会骑马，闹着要和沈少安学骑马，那厮却不肯教我。
「你那么笨，走个路都能摔倒，能学得会骑马吗？」沈少安冲着我坏笑，把手伸出来递给我，「来，夫君带你骑马。」
「沈混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告诉你，你不教我，有的是男人想教我。」我挑衅地看着沈少安。
「谁敢！」沈少安神色一变，猛地把我拽到马上，「驾！」
「沈少安，你混蛋。」
「你是笨蛋，我是混蛋，正好天生一对。」
我们打闹了一番，沈少安最终还是妥协了。没想到，刚一上马，我就晕了过去，还好被沈少安一把抱住。
醒来的时候，沈少安正红着眼睛。一边的太医皱着眉头给我把脉。
「恭喜公主和驸马，公主有喜了。」
「我不是怀不了孕吗？」我愣住。
「啥？」沈少安难得一副傻了的样子。
「谁说的？」太医也愣住了，「公主虽然曾落入寒冰中，不利于子嗣，但是也不代表不能有孕啊。更何况，公主这些年已经调理好了啊。」
我能生孩子？我想到我和陆三郎成亲十年都未曾有子，我一直以为是我落了谁不能生养了，可是如今……我突然想到，在我落水前我和陆三郎成亲已有五年，我也不曾有过孕。那时我只道我们两人聚少离多，谁道是……
如果不是我不能生，那是谁不能生？可是王清沅不是有孩子了吗？
因着有孕，我们只好继续住在客栈里。沈少安想在这里买个宅子，我却觉得住在客栈里能看到各色行人，很是有趣儿。沈少安无奈，只得妥协。
「准备一间上房。」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抬起头来，竟然是陆三郎。陆三郎扶着陆老太太，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王清沅。王清沅面色有些憔悴，看到我直躲闪。
陆三郎也看到了我，想要上前，却又在看到抱着我的沈少安的时候，停了下来。
「许久不见了。」陆三郎呢喃道。
我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漫不经心地看了陆三郎一眼，随即吃下沈少安喂我的葡萄。
真酸！我瞪了沈少安一眼。
沈少安玩味地看了看陆三郎，又看了看王清沅怀中抱着的婴孩儿。
陆三郎脸色惨白。这一刻，他终于认识到和我的差距了。
我笑了笑，缓缓起身，摸了摸王清沅怀中的孩儿。王清沅想要躲，却又不敢躲开。
「这孩子眼睛真大，倒是不像你们夫妻。」我捏了捏孩子的脸，「倒也是蛮可爱的。」
也不知道我的孩儿会如何？陆家得罪了我，自然日子不好过。我如今有了失而复得的驸马和孩儿，也变懒得动手了，只当给自己一家积德。
「你——」陆三郎看着我的肚子，瞪大了眼睛，想问什么，却最终咽了下来。倒是一边的陆老太太忍不住喊道：「你怀孕了，怎么可能？你不是不能——」
「娘！」陆三郎急忙喝住陆老太太。
我含笑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
「大夫说过了，不过是受了些寒而已，你以为我真的不能生了吗？」我撇下这么一句话，在沈少安的搀扶下，回到了客房。
「怎么，吃醋了？」看着沈少安黑着的脸，我笑着问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客栈？」
「笑话，小爷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那个陆三给我提鞋都不配！」沈少安一下子就炸了。
我轻笑，亲了亲沈少安的脸颊，看着沈少安傻了的样子，小跑着往外走，却被沈少安一把抱住。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怀着孩子有些辛苦，我想早些入睡，却睡不安稳。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吵闹声，扰人清梦。
「公主，似乎是从西边传来的，可是要……」
西边？那不是陆家住的地方吗？陆家的过往种种已经和我无关，我懒得理会。
我点了点头，一夜无梦。
第二日，我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王清沅跪在我的房门前。
「公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
10
王清沅的孩子丢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掌嘴！」
当年的孤女李月娘，谁都可以去欺负；而如今的安阳公主，却不是任何人可以冒犯的。
「蠢货！本宫要是想杀你，如同捏死一直蚂蚁一般简单，犯得着暗地里做什么吗？你与其在本宫这里耗费时间，不若去找你的孩儿。」
王清沅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呆愣在那里。
「是她……」
王清沅说完冲了出去，抓着陆老太太喊道：
「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我虽然怀疑过王清沅的孩子不是陆三郎的，只是没有想到陆家老太太会对一个孩子动手。那王清沅就算是再上不得台面，却也又有个做官的表亲做靠山，更何况，那个孩子也是一条命。
摸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叹了口气，心也软了几分。到底是个婴孩儿，真想要报仇，我也会找陆家的人报仇，而不是为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更何况，他们已经遭到了报应。我吩咐下人暗中找一找那个孩子。
「你笨蛋，你总是心软，幸亏这些年贵妃娘娘护着你，不然你早就被后宫那些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沈少安冷哼道。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积德吧。」我摸了摸肚子。
「你啊，真是个笨蛋，还是和当年一样笨。不过，我喜欢。」沈少安用手指弹了一下，将我抱在怀中，「我还没那么小气和一个婴儿置气。」
「哦？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靠在沈少安的怀里问道。
「不记得了，一开始只是觉得，后宫居然还有这么天真的姑娘，有些好奇罢了。」沈少安亲了亲我的额头。
这出闹剧，最终引来了邵平郡主的仪宾。
那个孩子找到了，据说被陆家老太太让人从山上摔了下来。我叹了口气，既替那个孩子感到悲哀，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地离开了这样的人家。
因着王清沅这么一闹，所欲的人都知道来这里的一个富家娘子，居然是当朝公主。我们只得离开客栈。好在我的孩儿已经快四个月了，我便和沈少安慢慢悠悠地回了京城。
刚一回京，我便听人说，邵平郡主和仪宾和离了，说是仪宾不敬郡主，和郡主吵了一架，还将郡主推倒。邵平郡主摔倒的时候正好撞到了桌角，现在还在养病。
陛下问责仪宾，贬仪宾去了蛮荒之地，并准许二人和离。
我去看了邵平郡主，发现邵平郡主吃得好，睡得香，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憔悴。
「这些年，他从王府拿了多少好处，心里没点儿数？哼，养的狗不乖了，丢了就是，还真想爬上来做主人啊！」邵平郡主冷哼道，「以本郡主的家世，谁不能嫁？」
回宫后，我和贵妃娘娘说起了这件事。
贵妃娘娘听了，冷哼一声：「他真当邵平郡主是个傻子任他拿捏吗？好好的郡主仪宾不做，非得和自己表妹厮混在一起，还有了孩子。也是他这一次为了他那个表妹闹得太大了，这才让邵平郡主发现不对。」
「所以陆三郎真的不能生育，而王清沅怀的孩子是自己表哥的，这……我摇了摇头，只觉得混乱，还好自己早早醒悟。
「这女人嫁人啊，还得看家风。那个陆老太太就不是东西，毁了一家子。」贵妃娘娘看了我一眼，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你以后和驸马好好过日子，过去的就不要想了。」
我点了点头，当初是瞎了眼了，才嫁给陆三郎，受他母子蹉跎。
11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我和沈少安带着两个孩儿游玩。
「阿娘，那个乞讨的老婆婆好可怜，我们给她一点点银子吧。」小女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那是个身着破衣服，披散着头发，拿着破碗乞讨的老太太。老天太旁边，是一个瘸着腿的男子。
我点了点头，让丫鬟那些铜钱。一个瘸子和一个老太太，是守不住太多的银钱的。
「老奶奶，给你。」女儿拽着哥哥，奶声奶气地将铜钱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老太太接过铜钱，卑微地磕头。
「快回来吧。」我冲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
两个孩子手拉手冲我跑了过来。
「是你！」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
我抬起头来，只觉得这个老太太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沈少安低着头对我耳语两句，我愣了愣，看了看老太天，又看了看旁边的瘸腿男子。
是他！陆三郎！
陆三郎垂下头，用头发挡住脸，装作没有认出我一般。
「是她，她是李月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的好日子……」陆老太太拉着陆三郎的手说道。
「娘！」陆三郎打断了陆老太太，「你认错人了。」
「娘，那个老太太疯了吗？」小女儿有些害怕地躲在我怀里。
我笑着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陆老太太追着马车不放，却又哪里跑得过马车？
「也不知道这陆家是怎么了？」我知晓陆家不会有好下场。消息稍微灵通一点儿的，都知晓陆家得罪了安阳公主和邵平郡主，不用我做什么，陆家便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们和离以后，那知县自然不会照顾陆家，相反还会暗中使绊子，陆家本来就在下滑。陆老太太摔死了那个孩子以后，更是把郡主的前夫君得罪了。郡主那个前仪宾虽然没什么能耐，还得罪了郡主，然而捏死陆家就如同捏死蚂蚁那么简单。」沈少安解释道。
所有的恶人似乎都得到了报应，这恶果是他们自己酿造的，自然要自己尝，只可惜了那个无辜的婴儿。
「那个婴儿没了也好，他纵然活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沈少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护好这一双儿女。」
「这是自然！」我笑了笑。
「娘亲，哥哥欺负我！」小女儿哭了起来。
我赶忙去哄小女儿，可没空为不相干的人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