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一瓶毒药,趁相公不注意,倒入了他的茶杯中。
结果茶水颜色竟直接变成了红色。淦,买到假药了!
我端起茶杯想偷偷泼掉。
结果相公却握住我的手,带着温柔笑意说:「娘子,我喂你喝。」
1
我带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喝下了那杯毒茶。
没过半晌,刘琰欲言又止:「娘子,你这唇妆……很别致啊。」
我举起铜镜,淦,不愧是假冒伪劣产品,我没有被毒死,但是嘴巴变成了香肠嘴。
我:「你懂什么,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嘟嘟唇。」
我一昂头,一脸傲娇出门,其实内心在暴风哭泣。
呜呜呜,这狗男人运气也太好了吧?这次暗杀又失败了!
其实我们并不是寻常夫妻。
他是当今皇上刘琰,我是他的贵妃。
三天前,刘琰出宫秋猎,我最为受宠,自然一同前行。
围猎途中,一群黑衣刺客突然出现。
我表面尖叫连连,心里却笑出了声。
谁能知道,当今最想杀死皇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呢?
这次我找来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乎是瞬间,就把侍卫斩杀过半。
趁着兵荒马乱,我一个脚底抹油,就要溜走。
一只手却突然朝我伸过来,将我一把拽进一辆马车。
车内不是别人,正是皇上。
只听他低声对我说:「别出声。」
他说话间呼吸扫过我的耳朵,我当下一个激灵,行动比脑子要快,一头砸向刘琰的脑袋,成功将他砸晕了过去。
谁知马匹受惊,仰天嘶鸣,横冲直撞,我又不懂策马,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最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撞上车顶,也晕菜了。
再次醒来,我才发现,我们被困在一座不知名的野山里。
还好野山里有一间废弃了的茅屋,我考虑再三,决定把还在昏迷中的皇帝也拖了过去,先静观其变。
他醒来时,我正在撅着屁股努力烧火。
「您醒啦?」我小心翼翼到他身边,想着要用哪种姿势请罪,表达我绝不是故意砸晕他。
不料,刘琰却满脸迷茫:「你是?我是?」
我傻了,皇上居然被我砸失忆了。
2
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脑子一抽,撒谎说我们是隐居于此的普通贫民夫妻。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顶级绸缎织成的褂子,眉头紧锁,显然还有疑惑。
我连忙扒下他的衣服:「哎呀,都叫你不要偷衣服了,这下被人打了吧!」
衣服扒下,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当然是我一路拖来,地上擦的、树枝挂的……
他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脑袋:「难怪为夫身上这也痛,那也痛,头也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
我内心偷笑,好吧,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还不得好好使唤你?
我不耐烦道:「既然你都好了,我饿了,快去给我生火去。」
他:「我做饭?」
我眼睛一瞪:「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刘琰:「好吧。」
我捡了点枯枝败叶,给自己整了个舒舒服服的床,美滋滋往上一趟,看着平日养尊处优的皇帝撅着屁股给我烧火,别提心里多美了。
没想到他也没有怨言,不愧是皇帝,挺会审时度势的。
火马上就升好了。
我得寸进尺:「我想吃鸡,可是家里没有了。不然,你去山里给我打一只野鸡怎么样?」
我心道,这下刘琰该犯难了。他平日里围猎,那些猎物都是有人放进林子里的,而且跟着的侍卫和大臣,都会给他当下手,他手中还有价值不菲的弓箭,眼下这些便利条件可都没有。
让他徒手抓鸡?我堵他一百个不干。
不料,刘琰却是起身,拿起屋中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就往外走。
我心中一惊,连忙跟了上去:「我也一起去!」
他不会是装失忆,然后趁机逃跑吧!以防我小命不保,还是看紧点好。
3
在林中,刘琰很快就找到了一只山鸡,并熟练地捕捉。我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追着山鸡满山跑的人会是我认识的刘琰。
不过,他眼下沉浸式捉鸡,倒是对他下手的好机会。若是我能拎起斧头在他背后这么一砍……
正想着,就听见刘琰大声喊:「快闪开!」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只大山鸡扑腾着翅膀朝我扑过来!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我吓得脸色刷白,可终究没有逃脱悲惨的命运,那山鸡慌不择路一头撞到了我脸上,疼得我直哈气。
再低头一看,却见那山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晕了过去。
刘琰一脸佩服地看着我,对我说:「娘子。铁头功啊。」
并不是好吗!
怎么总是我倒霉?我更加怀疑皇帝是装失忆,其实憋着一肚子坏水,想着怎么报仇呢!
看着皇帝纯洁的眼神,我不由一阵恶寒,这可一点也不像杀伐果决的他。
看来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还得再试探试探。
关键机会就在今晚,那令人愉悦的双人夜间 play——
4
推牌九。
山间实在无聊,我便自己动手做一套牌九。刘琰见我做得费劲儿,便主动揽下这活,不过一日的时间,就按着我的要求做好了。
这才丰富了我们的夜生活。
此刻,我信心满满甩出两张牌:「一对太傅!」
刘琰勾了下嘴角,甩出四张牌:「四个才人。」
「……要不起。」我咬牙切齿,心想这狗皇帝的确够狗的,手里居然憋着大牌。
于是轮到刘琰先出牌,不料他却出了一张首领太监。
我大喜,连忙出牌:「一个沈碧落!」
刘琰不解:「你出的明明是贵妃。」
我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回答:「没错啊,沈碧落是贵妃的名字。」
刘琰恍然大悟,然后道:「要不起。」
我冲他一笑,扔出一张皇上:「一个刘琰。」
这回刘琰悟了:「看来刘琰是皇上的名字。」
我点头,刘琰似有些无奈看着我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张牌,对我道:「我输了。」
我笑嘻嘻甩出手里最后一张德妃:「还剩一个张婉婉。」
刘琰失笑:「你啊,竟直呼皇上与妃嫔的名讳。幸而我们是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否则叫别人听见,性命堪忧。」
「怕什么,这儿一个人也没有。」我满脸不在乎。但心里头着实松了一口气。
刚才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就是要试探一下刘琰,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这次制作牌九,我也特意用的是朝廷与后宫的品级名称。
但我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我入宫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沈碧落,而刘琰平日也决不允许后妃亵渎他的名字。至于张婉婉,则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他如果没失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刘琰真失忆了,那他还算是刘琰吗?那我的报仇还算报仇吗?
「天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刘琰伸过手来牵我的手,我自然地握住,我自己都没有察觉,我已习惯被他牵着回房。
5
经过几次受挫,我决定暂时不再执着刘琰失忆与否之事。
倒不如趁他病要他命。
反正他现在整个人都温柔地透着一股天真的傻气,怎么着也想不到枕边人想杀他。
于是我才拿出围猎之前偷偷买的毒药,想要毒害他。
万万没想到,这特么也能失手!
我觉得旁门左道大约是靠不住了,不如直接舞刀弄枪,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择日不如撞日,就选今晚动手。
6
我虽决定直接刺杀,但我也不是莽夫,我还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
我打算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在夜晚降临之际,来一发色诱。
趁他意乱情迷时,将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只有他的鲜血,才能泯灭我家破人亡之恨。
但这次出逃匆忙,我连几件薄纱衣裳都没带,只好自己动手将衣服撕碎些,做成流苏状。每走一步,便能看到我白皙的大长腿若隐若现。
我相信,刘琰但凡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7
入夜,刘琰在院中喝茶。
万事俱备,我将匕首藏在腰后,扭动着腰肢朝他走去。
我娇滴滴喊了声:「相公……」
刘琰抬头看向我,忽然眼中露出难过之色。
我心中顿感不妙,就听到刘琰真诚问我:「娘子,咱们已经穷到如此地步了?你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
我:「……」
我觉得这个男人果然不配活过今晚!
8
我将手伸向后腰去摸自己的匕首。
但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一旁黝黑的草丛间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里持一把长剑,对着刘琰就刺了过去。
等等,狗男人只能被我杀!
我装作惊得花容失色,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抓起木墩上的牌九对着黑衣人面门砸去。黑衣人吃痛,动作迟缓了些,我便想趁着这个间隙赶紧拉着刘琰跑。
可黑衣人看出我的意图,他剑锋一转,竟径直朝我刺来。
我正思考是要装柔弱,还是应该捍卫自己时,刘琰不知何时拎起了一旁地上砍柴的斧头,一个闪身挡在我身前。
他伸手一挡,黑衣人的剑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将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娘子,躲远些!」
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只手将我推开,迎着黑衣人的剑冲了过去。
我看着他衣袖被血染红愣在原地,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刘琰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片刻工夫就割破了黑衣人的喉咙。
我看着黑衣人轰然倒地,觉得真他娘的刺激。
再看刘琰,他整个人呆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蒙了。
9
我没有管尸体,连忙拉着他回房锁门。
我倒了杯水给他压压惊,问他:「相公,你怎么会武功的?」
我不由想,狗皇帝这功夫,那日居然还能被我砸晕,真不知该不该说他着实点儿背。
刘琰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无措:「我也不知道,身体自己就动了。」
我想了想,沉吟:「我懂了,这个大约就叫做肌肉记忆。」
即使刘琰失去了记忆,但却还有本能刻在身体里。
但真的是失去记忆吗?
「娘子,那人为何要杀我们?」刘琰有些紧张地问我。
「也许只是个落寇,见我们独门独户,就临时起意入室抢劫了。」
我随意忽悠了两句,然后哄着他去睡了。
等到了半夜,我悄悄起身去看屋外那具尸体。
有件事,我必须要确认。
10
我来到院子里。
我伸手扒拉开刺客的衣服,看了眼他后脖颈与背部连接处。
那儿皮肤一片光洁,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这刺客不是我哥派来的人。
其实那日围猎的刺杀,是我和哥哥联手预谋的一场复仇。
当时我上马车是想趁乱逃走,却没想到刘琰竟在车上,我只好先砸晕他。
按照约定,我应该驾马车去另外一个偏僻村落与哥哥汇合。可我看着马车里刘琰的脸,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来到了这里。那马看似随意横冲直撞,其实只是它按照记忆,带我们来到这里,这个连我哥都不知道的,这里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隐居之地。
可既然不是我哥派来的,那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娘子,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刘琰的声音。
不知道为何,我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我一指尸体,面不改色:「我在验尸啊!」
「验尸?」
我猛点头:「是啊。我说过的嘛,我嫁给你之前是一名仵作。仵作看到尸体这谁抵得住?肯定要验个清楚的呀。」
刘琰看着我:「这么黑,看得清楚吗?」
我忙道:「一个成熟的仵作,在月光下也能徒手验尸!」
许是我说得太义正词严,刘琰信了。
他道:「好吧,那你验吧,我陪你。」
……等等,这跟我设想的不一样啊?
以刘琰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儒雅书生性格来看,他这会儿就应该劝我回去睡觉,有事明日再说才对呀?
就今晚这朦朦胧胧的月光,能验个鬼的尸啊!
我下意识扶额,刚一动作,刘琰就立马扶住了我:「娘子,可是不舒服?」
我心中一喜,立马没骨头似的倒在他怀里:「我头疼。」
只见他脸色微变,立马弯腰将我打横抱在怀里,大步朝着屋子里走。
月光笼罩在他身上泛,着淡淡的柔光。他抿着唇,严肃中带着担忧之色,一双手却将我抱得稳稳当当。
我承认,这一刻我心跳得很快。
11
刘琰把我扶在床上,又细心的找来毛巾浸满井水,敷在我额头。
我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握着我的手,却能让我格外安心。
倦意渐渐来袭。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河灯仿佛点了千里,河岸两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我手里拎着一盏兔子灯,有些兴奋地朝着河边奔去。
这是我随父去蕲州赴任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热闹的上元节。
哥哥在身后无奈地唤我慢些,我全然不听,跑得跟只兔子似的。
结果还没到河边,就被人撞得趔趄,眼见着就要摔得四脚朝天,却在跌落之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提溜了起来。
救我的人生了一张风光霁月的玉面,只是气质看起来有些冷,见我狼狈也不曾笑话,只对我道:「今日街上拥挤,姑娘还望多加小心些。」
我那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头一昂大胆介绍自己:「我是新上任的知州之女沈碧落,你是哪家的公子?」
也不知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那公子突然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只用手中折扇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留下一句「小姑娘还是快去家人身边」,便转身就走了。
后来哥哥总笑话我,说我表现得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见着俊俏公子便连礼数都忘了。
再见这位公子时,处境却完全掉了个个,他浑身是血,比我那日在河边狼狈万分。
我连忙叫上哥哥将他偷偷带去了沈家别院,替他找了大夫治病。这一切我都做得十分小心,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我一向懒散,可这回照顾他,我却乐得亲力亲为。
这一照顾,便是三个月。
我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就像是被妖精迷了心智般,妥妥成了一枚花痴,待他能下床走动后,便日日跟在他屁股后头。
得知他未娶妻,我悄悄打定主意,找个机会,我告诉爹爹实情,叫爹爹给我去提亲。
只是这个计划还未开始实施,他居然要走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在房间里不顾形象哭成了傻逼。他却悄然来到我房中,见我如此,又无奈又心疼地替我擦泪,然后郑重许诺:「待我归家将一切尘埃落定,我必会八抬大轿来娶你过门。」
我信了,我也愿等他。
这一年,先皇逝世,太子继位,我父亲被提拔为京官,成了户部尚书,举家从蓟州搬到了京中。
刚一到京城,宫里头便传了消息出来,说皇上有意选妃,而我也在候选名单里。
这可把我快愁秃了。
我死活不愿,父亲唉声叹气,拿我没办法。
而一日,哥哥跟随父亲入宫后回来,兴冲冲跑来我跟前,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妹啊,你别跟爹闹别扭了,后日宫宴你入宫就明白了,你定会欢喜的!」
我那时满心惆怅,根本就没将哥哥的话听进去。
什么宫宴,什么入宫为妃,我通通不感兴趣!
宫宴那日,我趁人不备赌气离家,哥哥为了寻我,也没去成。
等日落西山,我俩回到家中时,天变了。
入目所及,只有大片大片的红,是火焰腾空的模样。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靠近,就已经浑身都仿佛被烤干。
等大火熄灭,我与哥哥于火中捡到了一块令牌,令牌所属之人,只有当今皇上才指使得动。
我竟不知,父亲何时惹恼了天子,竟叫他非杀了全家泄愤。
一夜过后,全京的人都知道,户部尚书沈修家中走水,全府上下都被烧为灰烬,无一幸免。
从此之后,我便不再叫沈碧落,而是化名流花,花了四年时间走通了入宫为宫婢的路子,进宫做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
在宫中见到刘琰的那一刻,我终于知晓了哥哥那日对我说的「我定会欢喜」是何意。
原来我心心念念之人,便是当今皇上。
只可惜,我与他注定有缘无分,今生只能做仇人。
我入宫,只为杀了他。
12
次日清晨,我蹲在地上继续验尸。
这一点我没有骗刘琰,我曾为了生计女扮男装做过一段时日的仵作。
昨晚那个刺客眼下被我扒了个干净,我验得太认真,都没注意到在一旁脸黑成炭的刘琰。
「这人的致命伤,就是昨晚你割喉的那一刀。但他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应该是职业杀手,又或者是专门替人卖命的。他齿缝间藏有剧毒,想来若是被人活捉,他就会咬碎自尽。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
说到这儿,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准确来说,是停留在他的虎口处。
我仔细辨认,确认他的虎口处有一道像竹叶一般的刺青。
这是皇上的暗卫才有的刺青!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娘子,怎么了?」刘琰走到了我身边,我下意识就想去遮住刺客的手,可还是晚了。
他道:「这人手上的胎记倒是挺特别。」
「是啊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连忙附和。心里却是一阵心惊肉跳,暗卫是皇上的底牌,原来除了我,还有人想除掉他。那他还有活路吗?
原本以为这里绝对安全,可现在看来这儿已经暴露了。
我看着眼底一派天真无邪的刘琰,又想起昨夜他不顾自身安危护我……
我只考虑了一秒,就下定了决心。
「相公,我们下山吧。」
13
走的时候,刘琰还将散落一地的牌九给带上了。
他有些可惜地摸了摸贵妃牌:「都被血浸染了,等安定下来,我再重新做一张。」
「既然都要重新做了,又何必留着?扔了吧。」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张牌,随后扔在了路边草丛里。
刘琰看着那牌被我扔掉,不知为何,我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了心痛。
难道刘琰如今被我养得这么抠了,连块木牌都舍不得扔?造孽啊!
走在路上,我提议道:「长途漫漫,不如我们来玩点刺激的吧。」
刘琰被挑起了兴致:「什么刺激的?」
我冲他一笑:「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我们可以互相问对方问题,但都只准说真话,不许说假话。」
刘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不动声色地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然后将瓶盖打开来。
这瓶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真话蛊,虽然名为真话蛊,却不是让人说真话的蛊虫。只要被这种蛊虫咬一口,但凡你说的是假话,就会变肿。
但这蛊虫只要咬过一次人,就会迅速死去,所以不到最合适的时机,我也不想浪费它。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从此刻起,只要刘琰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于是我问他:「你真的失忆了吗,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
刘琰点头称是。
我看了眼刘琰的脸,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么说来,竟是真的失忆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
这时,刘琰问我:「娘子,你昨晚原本是想做什么?」
我愣了下,随后胡诌道:「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有多美。」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自己的脸突然变得胀胀的,而刘琰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忙掏出随身小铜镜一照——此时此刻,我的脸已经肿大了一圈!
刘琰担忧地看着我:「娘子,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小虫子咬了你一口。」
我差点两眼一黑,那真话蛊虫居然咬的是我!
狗男人这会儿运气怎么又这么好了!
14
就在我脸部消肿时,我人也快走麻了。
又累又饿。
我们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准备干粮。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我立马提议:「相公,我们先休息一日再走吧。」
刘琰自是同意。
山洞里有枯草,看起来是之前也有人在这儿过夜。
刘琰将枯草摆放好,让我坐在上面。紧接着,他又捡了干柴生火,不一会儿山洞里便暖和起来。
他还从怀里掏出葡萄大小的果子递给我:「刚才捡柴的时候摘的,山间没什么吃的,将就吃吧。」
「那你呢?」我见刘琰一个都没留给自己,下意识问道。
刘琰却冲我温柔一笑:「我吃过了。」
「你撒谎。」我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他。
我知道这种野果,是一种矮小树木上结的果子,产量非常低。基本上一棵树只会结那么零星几个,而这种树也不易存活,找遍整个山间,也不见得能找到几棵。
而他一口气给了我十来个果子,自己大约是没吃的。
刘琰叹了口气,道:「这果子又小又少,你一个人都不够吃的。我身强体壮,一天不吃没什么的。」
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想杀的人,竟然为了我饿肚子。若是我告诉旁人皇上为了我宁愿委屈自己,旁人大约只会觉得我是疯了。
若是刘琰恢复记忆,不知道想起这一幕,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吃不了这么多,一人一半。」我不由分说将一般果子塞进他手里,却听得他「嘶」了一声,随后便是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捂自己的左手臂。
刚才我那一动,竟害他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
想到他身上有伤,还一路照顾我,脏活累活全都他干了。虽不想承认,但我骗不了自己,我竟是有些心疼了。
15
山间寒冷,刘琰替我生了火。
火焰突地跳动一下,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仿佛又看到那日火光烈焰的模样,顿时吓得一抖,脸色也白的能糊墙。
忽然一双手挡在了我的眼前,刘琰的鼻息在我耳垂轻轻擦过,我顿时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如电流划过。
「害怕就别看。」他的声线带着一种清冷的温柔。
我的心刹那间鼓跳如雷。
曾经在宫中,他也曾在我见着火光之时,这样护过我。
不知怎么的,我忍不住回想起在宫中与他那些耳鬓厮磨的缱绻,我虽告诉自己那都是逢场作戏,可一时间还是脸颊通红。
偏偏这男人见状还碰了碰我的脸,好奇问:「娘子,你怎么脸这么烫?」
我只觉得有些羞愤,虽然我也说不清这羞愤是来源于哪里。
但我输人不输阵,毫不客气大声嚷道:「烫什么烫,你不摸怎么知道我烫?!」
刘琰沉默不语。
我心道,莫非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我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可一撇头,却瞧见刘琰的脸居然比我还红。
16
天色越晚,这林间山洞里的气温也就越低,怕夜间火光引来野兽,我们生的火早就灭了。
我躺在枯草上入睡冷得打了个激灵。
这时,一只手将我拉进怀里,刘琰的身体就像个暖炉,我紧贴在他怀里,几乎是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我动了动想要挣脱开,不料刘琰闭着眼却将我抱得更紧。
原来他已经睡着了,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到我冷,便下意识伸手抱我。
眼下是杀他的好时机。
可我看着他因赶路而略显苍白的脸,去拿匕首的手便在半路停了下来。
我眼睛一闭,算了,有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我感受着刘琰的体温,竟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所以也未曾知晓,在我入睡后,刘琰忽然睁开了双眼,如墨的双眸静静打量了我许久。
睡梦中,我似乎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然后便感觉有一股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唇上。
17
次日醒来时,我还在刘琰怀里。
刘琰正低头看着我,眼角有笑意溢出。
我莫名地觉得一阵心虚,耳尖也变得发烫。我连忙一把推开他,猛地站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土。
对刘琰说道:「继续赶路吧。争取早点抵达州镇。」
我看向刘琰,他嘴角依旧挂笑,我正准备问他到底笑什么,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
「快闪开!」
18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黑衣人杀手,那杀手的长剑朝我袭来,动作又快又狠。
我已经来不及跑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见刘琰扑了过来,竟用手一把抓住了利刃!
那杀手的力气奇大,即便用手死死抓住,可那剑尖却还是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时间,我只觉得周围都变得寂静无声,全世界都好像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迸发出的力气,更忘了我是怎么掏出匕首狠狠刺入了杀手的腹部。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扶着刘琰逃离了那个山洞。
我们怕还会有杀手追来,于是一路深入密林,在陌生的林间穿梭。
这个时候我已经明白过来,这两次来刺杀的黑衣人,并不是冲着刘琰来的,是冲我来的。
而刘琰两次受伤,都是为了保护我。
19
刘琰胸口被扎伤,一直在流血,已经将他胸襟处染红了。
他却还冲我笑:「别哭丧着脸,这样不美。」
我回嘴:「放屁,我什么时候都很美!」
他低低笑了几声,还没笑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越咳越凶,嘴角都咳出血来。
「你别笑了!」我骂他,「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就这样死了!」
除非是我亲手杀了他,否则他就不许死。
刘琰有些无奈,伸手擦了擦我的脸:「别哭了,伤口不深,没有伤及肺腑,包扎以后休息一下就能好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我竟然哭了?
20
等我们找到一间给猎户住的小茅屋时,刘琰已经昏了过去,浑身滚烫发起高烧来。
我在茅屋里找到了毛巾和一小坛酒,不停地替他擦拭身体。这法子还是儿时父亲教我的,说是可以降温。
刘琰的高烧都是由伤口所引起,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
若是放任不管,或许他活不过明日。
想到这里,我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看着刘琰的脸,心想刘琰死了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如此心痛?
我有一个不妙的大胆猜想。
我或许……真的爱上刘琰了。
21
大约一刻钟后,我做出了我的决定。
我从怀里掏出我唯一一瓶金创药,然后涂抹在刘琰的伤口处。
废寝忘食地照顾了刘琰两日,他的烧退了,伤口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身体底子不错,只要有药他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我看着还是在熟睡中的刘琰,起身出了茅屋,从怀里掏出一发联络用的响箭,发射上了天空。
这联络响箭并不是我的,而是刘琰身上携带的。
在他被我砸晕那日,就被我拿了。
这响箭发射后,寻找刘琰的人便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们会平安将他带回去,而我也该走了。
走之前,我还是没忍住回到茅屋,想要跟他道别。
「我走了……」我才刚说三个字,刘琰突然睁开了双眼,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吓了一跳。
他看着我,神色与这段日子的他既然不同。
「你为什么没有动手?」他问我。
我一愣:「什么?」
他突然起身,将我拉近了些:「我昏迷时是你下手的最佳机会,你为什么没有杀我?还有之前,你也有机会可以杀我,但你没有。」
我一惊:「你早就知道我想杀你?!」
22
原来刘琰早就知道我进宫是为了杀他。
他也早就知道我会在围猎那日动手,他的失忆全是伪装。
我气急,甩开他的手:「你既然知道我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走?耍我很好玩吗?!」
刘琰道:「因为张婉婉要杀的人是你。」
张婉婉乃张丞相之女,在后宫风光无限。刘琰却告诉我,张婉婉打探到了我的行动,她故意利用我,为的就是能在我逃跑之后将我杀了,然后又派人于危难中救下刘琰。这样一来,她不仅立功还能除掉我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更是一跃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
如此一来,后位非她莫属。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曾装作好奇打听过暗卫身上是否有什么标记,刘琰便编造了一个虎口竹叶刺青告诉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琰早就看透她与张家抢夺后位的野心,于是在围猎那日来了个将计就计。
我很是气恼,二话不说就要走。
刘琰却一把将我抱住,他问我:「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咬牙切齿道:「你失忆了便不是狗皇帝。」
「借口。」刘琰立马拆穿我,「现在你知道我从未失忆,为何也不动手?」
狗男人口齿还挺伶俐的!
我狠狠踩了他一脚:「你不是应该赶紧让我滚吗?」
刘琰却不为所动,看起来有些偏执,他又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自己其实也不相信,我是会胡乱安插罪名,灭你满门的皇帝,对不对?」
我沉默了。
刘琰说得没错,打我入宫后见到刘琰,看他励精图治,一心为民,内心便动摇了。可与此同时,复仇却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我心上。
我一直期待刘琰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可偏偏他从未提及过。
就像他一直装傻,假装不知道我是沈家之女一般。
我嘴硬回他:「不对。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救了我两次。我这个人不会恩将仇报。日后不要再见了,否则我一定会杀你。」
说完,我用力将他推开,拔腿就跑。
「沈家一事,我并不知情!」
身后传来刘琰的声音,我脚步一顿。
刘琰忍着伤痛走到我身后,他问我:「你可愿听我解释?」
我就像是受了许久委屈一直无人问津,突然有一天有人来问我难不难过的小孩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刘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拥我入怀,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23
刘琰的暗卫们很快就来接驾。
在回去的马车上,我知道了当年我家灭门惨案的真相。
原来都是张家搞的鬼,只因我父亲无意间知道了张丞相的野心。而等刘琰知道此事,已经晚了。但这些年,他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
我依偎在他怀里,问他:「所以我入宫时,你就将我认出来了?」
刘琰点头:「是啊。五年前救过我的小姑娘,我怎么会忘记呢?当时我就跟你说了,我要娶你为妻。只是后来你家出了事,你也下落不明……我一直在找你。」
我鼻头有些发酸,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撒娇:「我这几年,过得不好。」
「我知道。」刘琰将我抱得更紧些,「你放心,以后你再也不用背负这些而活。你们沈家的公道,我一定给你。」
我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我微眯双眼,问:「你既然什么都早就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早已见过我哥了?这次,该不会是你跟我哥合伙耍我吧?」
刘琰双眼一闭,立马装柔弱状:「哎哟……我头疼。」
靠,狗男人居然学我的招数!
24
封后大典过后,刘琰宣布此生不再纳妃。
一时间,我这个皇后风光无两,百姓津津乐道。
至于张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张婉婉受不了巨变,在张丞相斩首那日悬梁自缢了。
我哥拎着我最爱的翠菊斋的点心来看我。
「妹啊,翠菊斋最难买的点心哥全给你买到了,排了一通宵呢,黄牛都没哥早!」我哥满脸地讨好,「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吧?」
我哼了一声:「当初你与皇上联手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生气呢?」
我哥苦口婆心:「事有轻重缓急,那会儿皇上也是怕你知道了会忧思过重。至于我嘛,君之令,臣不敢不从啊!」
「好家伙,如今你都学会甩锅了。」我瞥了他一眼。
他笑嘻嘻地:「妹啊,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不如就罚哥吧!」
「好啊,那我要重重罚你!」我答应得爽快,我哥不敢置信看着我,我继续道,「皇上已答应我,让你领边疆统领之职,保家卫国去。」
我哥听后眼眶一红。
高兴疯了。
他一直志在成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他看着我:「不愧是我妹!你放心,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压下心中不舍,冲他点头:「那我就等你成为大将军,风光无限回来见我。」
我的傻哥哥,从小宠我,又于危难之中护我救我。
这一回,便让妹妹成全你。
(全文完)
作者:唐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