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个坡度较大的行车通道。
二人一路步行向下,沿途的摄像头都在转动。
身后有噪音,是那道金属门关上了。
电话仍然接通着,「汪老师,可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我说。
「什么?」
「为什么仅仅是调查了您,A 组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您究竟是怎样一个碰不得的人物?」
「可能是因为他们尊敬老人吧。」他没有正面回答。
「您的儿子,是个很有倾诉欲的人。他告诉我——」我说,「死亡考试,是您的手笔。」
他沉默了下来。
我说:「也是。放眼望去,除了您,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资金,资源,去实现这样的杀戮游戏?」
我想了想,「还是说,这个考试,是你们『侍从会』搞出来的活人献祭?」
「见面的时候,我会给您答案的。」他终于开口。
于是我们都不说话了。
像两方棋子,在棋盘上的沉默对峙。
我紧绷着神经,但一路过来,没有想象中的突袭,甚至于,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整个停车场,静到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几辆停留在这里的豪车,大概是被遗留在这的。
头上的监控,始终跟着我们转动。
「绝命毒师。」马记者压低了声音,小声对我说。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车上,贴了个光头男人的贴纸。
「第二个任务——有一辆车,贴了绝命毒师,砸开它。」
这时,汪教授催促起了我:「从电梯上来」。
我望向不远处,一架电梯就在那里。
「第三个任务——不要上那部电梯。『
「我尊重各位,但机会也是需要自己把握的。」见我迟迟没有听命行动,汪教授警告起了我,「在我们能够面对面和谈之前,请不要让我看到任何违抗我的举动。」
电话那头,同时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响。
「相信我,这么美的姑娘,头骨被子弹掀开的样子也是难看的。」汪教授说。
陆子宁。你只需要完成我给你的任务,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管。
等一下……
不是吧!?
我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是我,太过愚钝了吗?
陆羽说那些话的目的。
是要我坐视关山月的死!?
2
我站在电梯前,迟迟没有动静。
汪教授不满地说:「是我说的话不够明确吗?」
我抬起头,说:「我不要。」
汪教授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要。我还要说,辛苦您,亲自把她给我送下来。就您自己。」我从袖子里,抽出了榔头,「这一次,我会用力地敲您的头。」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反抗,汪教授明显地语塞。
他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只是转过头,问马记者:「都录到了吗?」
马记者点点头,「嗯。」
「你们……」
我说:「汪老师,现在咱们闹得你死我活,无非是你们不想让死亡考试公之于众。你们已经是仙官儿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事情闹大了,天庭责怪起来,对谁都不好。不是吗?」
我拍了拍马记者的肩膀,此刻他已经拿出了先前藏起的手机,对着我拍摄。
「外网,华侨社区的直播间。」我说,「据我了解,外头的人间,你们应该是管不了的。」
「哦,有点卡顿就是了。」我补充到。
「如果——我们不能安全地离开,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情报,一五一十地在这里讲出去。」
「汪老师,我们也有人质。」我自顾说着,「您就是我的人质。」
「开枪,开枪我们一起完蛋。」我说。
「……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汪教授再也忍不住,驳斥我,「谁会看?谁会信?」
是啊,我同样是在赌。
一边是陆羽的任务要去执行,一边是关山月的性命攸关。
用眼睛未必保险,助理也是暂停时间的能力,汪教授不可能不知道能力发动时会有残影。那等于不打自招,提前暴露我们的计划。
拖延时间,这也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我说:「如果,这样呢?」
马记者将镜头对准了我,
我走到了那几辆豪车跟前。
「马记者。」我轻声说,「向你学习。」
挥足了劲,榔头落下,在碎裂声中,砸开了一扇扇的车窗。
马记者则讲起了英文,很多我不懂的单词,大概是在现编什么来到国内富豪俱乐部的停车场,进行打砸挑战之类的整活。
「来了,观众很多。」马记者出声提醒我。
价值不菲的车架,引擎盖,车窗,一路破坏过去。
直至我来到那辆绝命毒师,榔头落下。
我看见了,一个咖啡纸杯,就在里面。
我有些累了,探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拧开杯盖,忍着恶心伸手进去,果真在腐臭的液体里,找到了钥匙。
「够了。」汪教授冰冷的声音。
我已经尽力了。
我在心里默念:陆羽,你要是骗我,我做鬼都得带上你个龟孙。
胡乱擦了几下,按下了钥匙。
行车记录,闪烁了一下。
随后,上面展开了画面。
3
那是一间豪华会所的实时画面。
汪教授站在会所当中,关山月被捆绑着在他脚边。
年轻的助理,也在那里。
他沉默地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沉睡的小孩。
小孩?
在画面中,还有三名身着黑袍,信徒打扮的人。
黑袍上有恶之花的图样。
侍从会的信徒。
我有些惊叹。
这记录仪上的画面,是由三个画框组成的。
也就是说,是分别有三个摄像头,从不同的角度,在同时录下这个会所的全貌。
我还看到某个画框上,露出了环卫垃圾桶的一角。
会所内无关的设施都已经清空了,留下这么三个环卫垃圾桶。
我猜测,那大概是用来装我们尸体的垃圾桶。
他把微摄,粘在了这些垃圾桶的滚轮轴承上。
4
信徒。
那些信徒手里都抓着电击枪,瞄准了直通会所的电梯。
怪不得,他会将埋伏设在我们头顶。
停车场有掩体,不能一击得手的话,我的眼睛还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
要不是有陆羽提前提醒,我们被诱骗上去,恐怕开门一瞬间就会被放倒,连退路都没有。
我抓着小灵通,通讯录里,只有唯一一个号码。
拨出之后,直接就打通了。
马记者突然咳了一声,用眼神不断示意我。
我才注意到,车灯同时也亮了起来。
汪教授也意识到了不对,警告我:「从车上下来。
「我数三下。」
他是认真的,我看见他抓起了关山月的头发,枪口对准了后脑。
我闭上了眼睛。
「陆羽,你别骗我们!」我忍不住喊了起来。
「三」
「二」
手里,按下了 3 和 7。
……
5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一」
可惜,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就在会所的尽头,那道暗门内,有一个墙体内的暗格。
层层叠叠的纸币遮盖下,几枚藏在毯子下的工业炸药,被嵌入了一张电话卡。
此刻,解码器的红光,亮了起来。
汪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抱歉了。」
就在他扣动板机的一刻。
轰然一声巨响。
走廊尽头,火光爆轰而出。
气流震荡,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剧烈晃动,无数景象在疯狂旋转。
整栋大楼都震动了一下。
灯光全部熄灭了。
短暂的黑暗过后,大楼深处的备用电机嗡嗡启动。
停车场内重新亮起昏红的灯光。
「草?!」马记者险些跌倒,扶着车门坐了进来。
「怎么回事?!」他问我。
「不知道!他说按这俩数字就好运自来啊?!」
「好运牌炸药啊?!」
我回过头,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个环卫桶已经被掀翻了。
会所内烟尘弥漫,一片昏暗,天花板上,有数不清的红色在跳跃。
火势正在蔓延。
6
我努力辨认着,模模糊糊看见,有一个男人站在大厅中。
是那个助理,用肉体抵挡住了爆飞出来的暗门。
那扇门已经严重变形,助理脚下的花岗岩地面也碎裂开了。
满地残缺的纸钞,像秋日的残花。
助理的一只手,仍然抱着那个孩子,看起来没有受伤。
但他的另一只手和脚,都扭曲着,大概是骨头在冲击下断了。
「打不死的怪物……」马记者也认出了对方。
可是,关山月呢?!
7
烟尘中,我终于看见汪教授的身影。
事发突变,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仍需筹码,板机终究没有扣下,仍然挟持着关山月。
一名信徒,已经被爆出的建筑结构当胸插在了地上。
仅存的两名信徒,慌忙地将汪教授拖了出来。
助理也支撑到了极限,倾斜身体,门板重重倒下。
「……」
「……」
汪教授大声喊着什么,他的手机早在这次爆炸中飞到了不知哪去,声音隐隐约约。
「他们要下来。」马记者说。
「确定?」
「火烟有毒,不下来,他们都得死。」他说。
我点了点头,和马记者一同下了这辆绝命毒师。
「那么。」我说,「最后一个任务,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