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夜我同段修又上了杏春楼,我女扮男装,装作是终于凑够了钱来赎宋容真的嫖客。
「刘妈妈,爷今日是来赎兰疏的。」我一进门就拿出一叠银票往老鸨面前一扫,果不其然,她立刻两眼放光。
「这位爷,你这么快就凑到钱了?」老鸨一脸殷勤。
「那是自然,实话同你说,我本想买她送这位大人。奈何兰疏的身价实在是高,就怕大人他不满意。」我边说边往段修身上瞟,「没想到大人前日来过后念念不忘,那我自然是得出这个钱啊!」
我谄媚地凑到段修身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老鸨听清:「舍弟可就劳烦大人照顾了。」
段修颔首,然后径直就上了楼。
我见状继续将银票拿出来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去请兰疏姑娘出来服侍大人?」
老鸨眼珠一转,立马扭着腰跟了上去,「哎,大人等等我,我这就去叫兰疏出来!」
待我们都到了门外,里头传来宋容真的声音:「今日兰疏身子不适,不能见客,还请大人原谅。」
「哟,区区风尘女子这般没眼力劲!」我故作虚势,「刘妈妈,你今儿这钱还想不想挣了?」说着,拿着银票刷刷地甩着。
老鸨面露慌张,「哎哟,这位爷,我真没那意思。」说着便径直将门推开往里头大声喊道:「兰疏,今日你那小日子可没到啊!这两位爷可是特地给你赎身的,把你平日里的性子给我收起来!」
我同段修跟着进去,然后便看见宋容真躺在床上,露出的肌肤皆布满红点。
「啊——」我大声惊呼,「这不是染上什么病了?」
说着,还未等老鸨反应过来,我便指着她痛骂:「你这黑心的贱人,怎么拿这种脏货给我们大人用!」
「冤枉啊大人!她昨日还是好好的……」老鸨百口莫辩。
「大人快走,这地儿脏得很,我再去别处给你寻好的。」我拉着段修就往外飞奔,一路跑一路喊:「兰疏姑娘染了病,这杏春楼不干净啊!」
外头的客人闻声纷纷推开身边的姑娘,不顾凌乱的衣衫径直往外走。
而老鸨则在楼上唤打手,「快给我将那两人抓住,给我堵上他们的嘴!」
外头我早就安排了护卫,那些打手绝对近不了我们的身。
我同段修满头大汗地坐上马车后我靠在他的肩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本宫方才演得如何?」我将眼角沁出的泪水擦去。
段修眼里酿着一抹笑意,抬手轻柔地将我额上的汗水拭去。「远胜我百倍。」
当夜杏春楼一场大乱,不仅是客人,就连不少姑娘都逃走了。
第二日,此事便传遍京城。
果然如我所料,刘妈妈不死心,请了相熟的郎中过来给宋容真诊治。
殊不知那郎中早已同我串通好。
郎中离去后不到一刻,宋容真就被丢出了杏春楼。
我和段修见杏春楼的人离去后便上前将宋容真带回公主府。
宋容真身上的红疹只是服药所致,养一阵子便会好。
我留段修在屋里陪宋容真,而我正打算去让人煮些粥给她。
才出门就撞见了段满,她正气鼓鼓地看着我。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我问她。
「娘亲怎么能让爹爹和别的女子共处一室,让她有可乘之机?」段满反倒开始质问起我来了。「芸如她爹自从纳了妾后,她娘便失宠了,她如今都没有新衣服穿了,戴得珠钗也不如从前好看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正担心我。我笑着捏了捏她那肉肉的脸,「首先,屋里那个姐姐是你爹的朋友,是好人;其次,如今公主府还是本宫说了算。」
段满白了我一眼,恨铁不成刚地说:「娘亲如今多大了,怎比我还天真?今日你去害人,明日别人便会来害你。」说着,她还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娘亲这般笨,他日若是真让里头的人勾引了爹爹,只怕流的眼泪比宫外护城河的河水还多!」
我被她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我这二十一世纪极具智慧的现代人竟被一个奶娃娃教我宫斗?
「段满,你这种想法非常的不对。」我努力不让自己发飙,毕竟段修和宋容真就在屋里。
谁知段满撇了撇嘴,捂着耳朵喊了一句「我不听」后撒腿就跑。
「段满!」我怒道,如今便宜驸马搞定了大半,也该是时候收拾一下熊孩子了。
宋容真生得极美,眼似水杏,腮凝新荔,肤白胜雪,任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
但段满担心的戏码并没有发生,因为翌日一早,宋容真便向我们请辞。我能理解她,毕竟谁能对自己的杀父仇人的亲戚笑脸相对呢?
转眼就到了皇兄生辰了,宫里设宴。
但我却半点儿也不想去,因为在书中这个时候,女主在御花园里放了毒蛇吓唬段满以报上次的落水之仇,段满跑到皇兄那告状。结果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段满和原身白闹了一场,给前来参宴的人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
毕竟是好几个月没进宫,太后和皇兄自然不同意。
我满脸愁容,而段满却一脸期待。
「今日,你切莫四处乱跑。」我叮嘱她道。
「好。」段满点头如捣蒜,就是不知听没听进去。
进宫时宴会还未开始,我同段修先带段满去看望男主六皇子,毕竟人家是未来皇帝,万万得罪不起。
六皇子赵晋和大多数言情小说男主一样,生母身份低微,自幼不受宠。
我先是将服侍赵晋的人训了一顿,然后再带段满进去。
段满一开始十分不情愿,我用眼神威胁了好几遍她才肯将我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
相比起段满,赵晋就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但总体看起来还是十分和谐的,希望赵晋和段修一样,大人有大量,日后放我们一码。
解决完段满同赵晋的恩怨,接下来我只需盯紧段满便好。
宴会期间还看见赵瑶书和她那肾虚驸马,赵瑶书神采奕奕,她的驸马看起来比上次更虚了,眼下乌青一片,不知道还以为她嫁了只大熊猫。
桌上的果酒酸酸甜甜,不知不觉竟让我喝完了一壶。
我转身想让宫女替我添酒,却发现座上不见段满的身影。
「永笙,段满呢?」我一急之下连忙去拉段修的袖子。
段修摇摇头,「想来是又同韦尚书的孩子去殿外玩了。」
「本宫要去找她。」说着我连忙起身,拉着段修就往外走。
「公主莫急,段满打小就来皇宫,断不会出什么大事。」段修许是见我紧张,安慰我道。
「小孩贪玩,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公主如今去哪?」
「御花园。」书中段满就是在御花园看见蛇的。
「公主,」段修拉住我。
「怎么了?」我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御花园不是走这条路。」
我尴尬地笑笑,差点都忘了自己是穿来的,「本宫一时情急,不如永笙你来带路?」
段修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带着我往御花园走去。
才到御花园,我便觉着脚下一疼。
「嘶——」我吃痛蹲下一看,脚踝处有两个小孔,正往外冒着血。
「公主!」段修忙蹲下身来查看。
原书中女主放的可是毒蛇啊,角色相斗,祸及穿书人!
我觉着头有些晕,想来是毒性发作了。「永笙,本宫……命不久矣。」
段修启唇,但被我用手指封住。「让本宫先说,毕竟……本宫化作鬼魂还能听见你说话,可你到时就听不见本宫说话了。」
我捧着他的脸,在月色下细细欣赏:「永笙,对不起。从前本宫太过任性,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待我死后,你若要再娶,我不反对。段满骄纵,你莫要惯着。」
段修眉心蹙起,眸底蕴着未知的情绪。
我捧着他的脸,眼睛有些花了。凭着直接吻上了他的唇,温温软软,同他的性子一般。
「我们永笙生得这般好看,日日对着谁能不动心?」我凭着直接吻上了他的唇,温温软软,同他的性子一般。
「如此,死而无憾。」我顺势靠在他怀里,脑袋越发昏沉,双眼渐渐阖上。
我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不是说人死了之后没有痛觉了吗?
「公主?」
这不是段修的声音吗?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清俊的五官。
心下一惊,猛地坐起身,发现屋内还是皇宫的摆设。
我难道……没死?
段修许是看出我满心疑虑,抿嘴笑笑,「昨夜咬公主的蛇毒性不大,太医已为公主诊治,喝几日药便能将余毒清除。」
「至于为何公主昨夜会晕倒,许是喝多了果酒的缘故。」
我将自己埋进被窝里,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给埋了。我竟然以为喝醉是中毒,还发酒疯对段修说了一堆遗言顺带吃他豆腐,他会不会以为他娶了个弱智?
「这是嫌没被毒死要把自己闷死?」
我掀开被子一看,床前站着的是皇兄,段修早已不见身影。
「皇兄你怎么来了?」
皇帝赵启瞻撇了我一眼,「你最近做了这般多好事,朕若不来,你怕不是要把整个京城翻了天!」
我低声应道:「皇兄说的话,瑶知不懂。」
赵启瞻冷笑一声,语气严肃了几分:「你能不懂?给庆勇侯世子用那些狼虎之药,险些没让他将命也搭进去!威胁郎中,带驸马上青楼!还有昨日,朕的生辰你跑去御花园被毒蛇咬!你说说,你有半分像个长公主的模样吗?」
「那药是五妹妹自己拿的,怎又怪上我了?」
「还有,我上青楼不过是为了帮皇兄打击这些非人性的买卖……」
「你还真当自己有理了?」赵启瞻瞪了我一眼,我立刻嘘声,乖巧地坐着。
赵启瞻脸色缓了缓,「你不是一向不满意段修,怎如今这般恩爱?」
「好歹也是皇兄赐的婚,再说段修人也不差,我若再似从前那般到外头乱来,让人知道,难免皇兄难免被人笑话。」我低眉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装作懂事地说。
赵启瞻略带惊讶地说:「若是一开始你就这般想,朕同母后这些年也不会因你劳神费力。」
「皇兄,」我伸手拉住赵启瞻的衣袖,嗔道:「浪子回头,怎还有嫌晚的呢?」
「你对谢家那小子始乱终弃,如今人家正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赵启瞻虽是责怪,但语气里倒没有怒气。
想起那位油腻的谢兄,我直犯恶心。「那就劳烦皇兄帮瑶知解决这最后一次?」
「真最后一次?」赵启瞻抬起眼皮看我。
「比珍珠还真!」我满眼真诚。
赵启瞻满意地颔首,半晌又道:「听说昨日你带小满去了赵晋那?」
我心下一惊,听着语气我怎觉得赵启瞻在怀疑我想让段满成为陈阿娇呢?
可惜我不能同他解释赵晋将来真的会做皇帝,但是皇后不是段满,而我只是想讨好他让自己日后能有好日子过罢了。
「段满娇纵惯了,我想着若不好好教,日后只怕会做出比那日更过分的事。昨日不过是想让她学会同人友善相处。」
赵启瞻从我话里找不出破绽,稍稍点头后便离开了。
段修说昨夜段满其实跑去找赵晋了,至于做了什么他没同我说,只告诉我并不是坏事。
待在宫里不如公主府自在,当日下午我们就回了府。
在公主府门前就遇上了段修那位同乡周大人,此人一张国字脸八字须,如果不是穿了一身长袍,我真会以为他是兵马俑复活。
只是这周大人见了我和老鼠见了猫似的,难道原身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等段修同他走远后,我便偷偷问故颜:「本宫从前得罪过这位周大人?」
故颜撇了我一眼,小声道:「周大人不喜公主,数次上书弹劾公主。公主不满,便下计陷害他娶了京城有名的丑女。」
还行,终于不是什么有颜色的坏事了。
听故颜说,这位周大人全名周齐安,同段修是同乡,曾在同一私塾下读书。
既然要讨好段修,那也顺带调和一下原身和周齐安的恩怨吧。
我特地让人去沏了上好的雀舌茶,为表诚意我打算亲自给他们送去。
孰知我一推开门,就看见段修正压在周齐安身上。
我内心直呼好家伙,敢情作者给段修起这名字就是因为他是断袖?
怪不得送两房小妾不要,怪不得原身放荡也无所谓,怪不得对着倾国倾城的宋容真一点也不动心……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看这体位,段修竟然还是……
想来之前那本书买来是为了服务周齐安的。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地捧着茶,「里面怎么没人?」
我说完就掩上门快步回自己的屋里,一路上心乱如麻,都没发现段修跟了过来。
「公主。」他追到我面前,神色紧张。
「咦,原来驸马你在这里。」我将手上的茶递给他。
「方才……」
「方才本宫什么也没看见。」我尽量显得宽容大度,虽然心里难受得很。「真爱至上,无关性别。本宫支持你!」我拍了下他的肩以示安慰。
段修愣了愣,不解地问:「公主是何意?」
「自然是鼓励你勇敢追爱啊!」
「公主误会了。」段修嘴角牵起一丝无奈,「方才周大人脚底打滑,靠后仰时拉了我一把,于是就出现方才那一幕。」
「其实你也不必解释……」段修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公主不信我? 」段修低眸同我对视,日光从背后爬向他的耳廓,烫得有些红了。
他将茶放到桌上,眼角晕开浅浅的笑意,「正好那日买的书我也学习得差不多了,」下一刻,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抱起,鼻尖相触,「那我只好自证清白。」
我吓得将头埋在他肩窝处,我这才想起上次周齐安说过要纳妾,好像今天这一切又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摆乌龙了。
「驸马……永笙……」话音还未落,人已被他压在床上,他用手撑在两侧,不让身体的重量落到我身上,也将我禁锢住。
「周齐安还没走呢,这样待客是不是不妥?」我眼神闪躲着,手抵在他胸前。
「方才我已让他先回府了。」段修哑声道,「瑶知。」
眼看着薄唇落下,却因开门声停住。
「爹爹,我想要个纸鸢!」原来是段满。
我趁段修回头时顺势将他推开,「原来永笙还会做纸鸢?」
段修脸仍是烧得厉害,他点点头,喉结滚动。
「既然段满急着要,那不如我同你一起做?」我忙起身将他往门外拉。
「那公主可信我?」段修俯身凑到我耳边道。
我抬眼,对上他有些失措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似有烈火烧心,先融化后升腾,全飞到他身上去了。
「方才是我逗你的。」我似打趣地戳了戳他,「没想到永笙如此不善辩解。」
制作纸鸢需要细竹条作骨架,还未完成段修白皙的手就已划得伤痕累累。
我心疼他,不顾他劝阻帮他削细竹条。
结果才削好一条,我也被划破了手,血珠冒出。
段修看见了,急忙握住我的手,眉头微皱,「公主不如先歇着,我来便好。」
说着便拉着我去给我上药,明明自己满手都是伤却不着急。
残阳落满地,透过窗户微弱地落在他身上,隽秀的五官被打磨得愈加柔和。
他替我包扎好,而后侧过头看我。
眼前所见皆被他挡住,待我反应过来,吻已落。
「公主好好休息,我去将那纸鸢做完。」段修的颈部至耳廓都一片绯红。
我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远去,不禁捂住胸口,心已乱。
蛇毒清后,太后派人召我进宫,说我上次走的急,她老人家关心我身体,让我进宫给她瞧瞧。
于是乎,我带着段满又进宫了。
一下马车段满拿着纸鸢跑得跟兔子似的,我只好让故眉跟着她,先去见太后。
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孙儿满地跑的年纪。
「你啊,近来也不安分。」太后品了口茶,「哀家知你看不惯你那五妹妹,也不用让她守寡罢?」
「母后,儿臣冤啊!」我忙起身凑上前给老人家按肩,「儿臣只是想下下她面子,谁料到她这般欲求不满。」
太后宠溺地看了我一眼,轻笑几声。
「罢了,如今人也算救回来了,只是日后苦了她要守活寡了。」
「那我立刻去南风馆买两个小倌给她赔罪。」
「你还敢说?真巴不得外头的人看笑话?」太后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拂开我的手。「听皇帝说,你是打算留下段修了?」
我点点头。
「那也好,之前你让哀家去寻的毒药正好可以赐给另一个人。」
我心下一惊,原来原身还打算给段修下毒!
就在这时,赵启瞻来了。
他今日笑脸盈盈,想来是来讨好太后的。
「母后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似乎对赵启瞻有诸多不满,「一个月才来一次,哀家那天去了皇帝再来罢。」
「母后。」赵启瞻皱眉道,「最近政务繁忙,朕并非有意如此。」
他见太后不搭理他,于是开始给我使眼色。
我看在他替我解决原身事上开口劝道:「母后,皇兄这不是来看您了?」
「之前瑶知才提议去国寺祈福,带母后出宫走走,朕也觉着甚好。」赵启瞻笑得和卖货推销一样,我咬住嘴唇让自己不笑出声。
但大兄弟,我好像没提议过,不要那我做幌子啊!我眼神示意赵启瞻不要太嚣张,结果这厮直接无视我,继续推销去国寺祈福的好处。
大约说小半个时辰,太后才缓缓开口:「瑶知,你也觉着好?」
赵启瞻和太后的目光纷纷落到我身上,我战战兢兢,笑着点了点。
「那便去罢。」
许是聊得有些久,太后也乏了,便让我们回去。
一到殿外我便凑上前问赵启瞻:「我可从为说过去什么国寺,皇兄利用了我是不是该……」我向他挑挑眉。
「你是不是想朕将你相好的事捅到母后面前去?」
「捅啊,反正母后定会帮我。」我一脸得瑟,从方才太后对我和他的态度就能看出原身的确更受太后喜爱。
赵启瞻瞬间泄气,「说罢。」
「让段修去治水。」周齐安几番来找段修就是请教他治水的事,看得出来段修很想为百姓谋福,奈何身份限制住了他。
「你忘了他的身份?」
「我没忘,那就改个名,灾区的人谁知道他是驸马爷?再说,每至多雨,河道崩决,数年如此,百姓苦不堪言,你这皇帝可还有声誉?」
「如今你都敢教训朕了?」
我笑笑,「不敢,只是方才母后说要赐死一个人,不知寺里那位还等不等得及?」
赵启瞻瞳孔一震,「好,朕答应你。不过若是段修有半分异心,你要亲手除了他。」
翌日,段修早早就被召进宫,想必是赵启瞻同他说治水的事。
而我,作为他贴心的妻子,早早地开始收拾,以至于丝毫察觉不到他已站在我身后。
「如何?」我期待地问他。
谁知段修的反应同我料想的有些不同,不是欣喜,而是忧愁。
「治水一事是公主替我向皇上求来的?」
「你……不喜欢?」我该不会又一次拍到了马屁股上吧……
段修摇摇头, 「最近公主待我太好,让我惶恐。」
我本欲开口,但他却先一步抱住我,墨香萦绕。
「恐公主变心,我心已窄,容不下公主再有旁人。」他将我搂得紧,隔着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我喜欢这个答案,因为我终于不用担心他会造反,更是因为我也爱上他了。
「本宫除了永笙,心里也容不下旁人。」
他将我松开,眸底的喜色溢出。
「本宫可以发誓。」
手还未举起就被他握住,十指相扣。
「不必,我信公主。」
赵启瞻在国寺里藏了一个寡妇,有孕的寡妇。他引太后去国寺就是想太后同意将她接进宫中。
想必太后早就知道他金屋藏娇,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得这么快。
于是直接在国寺上演了一场婆媳伦理大戏,幸好后来老人家心疼未出世的孙儿,勉强答应下来。
治水之事十分急迫,我从寺里回府便急匆匆地出发了。
本来段修是不想我跟去的,但在我一在坚持下,他才答应。
因为段修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反派禹王的封地,我担心禹王霸王硬上弓要求段修帮他造反。
路途遥远,加上马车颠簸,到达时我已十分疲惫,一下车就在安排好的住所里补眠,一觉睡到第二日黄昏。
服侍的婢女告知我段修出去观察河道,但直至深夜我都未曾看见段修的身影。
我只好去找州府陆大人,结果陆大人同我说日落之前段修便已同他分开,说是到街上走走。
不用问,定是给反派给拐过去了。
但我若告诉陆大人,他定不信我。加上段修是以朝庭官员的身份治水,而我不过是他的夫人,如此一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原书中反派在很早就有谋反的心思了,既然如此,我只能先传信给赵启瞻,告诉他禹王早有谋反之心,并将书中写禹王为谋反所做的准备通通写下。
第二日一早,我就去了禹王府。
我给了门口的侍卫一百两银子,让他告诉禹王赵瑶知来了。
侍卫见钱眼开,拿着银子就去了。
不过一刻,禹王便亲自出门迎接我。
他既然能将段修拐走,自然也猜到我会跟来。
「公主远道而来,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禹王长相邪气,笑起来让人后背发麻。
「那还不请本宫进去坐坐?在这外头站了这般旧,腿都酸了。」我斥道。
「公主里边请。」
禹王府很大,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段修实在是过于困难,且不说这府上还有这么多下人侍卫,而我就孤零零一人。
我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着,「你府上的布局与本宫的大有不同,不如领本宫四处走走?」
禹王侧身笑道:「这般简陋,怎比得上长公主府?」
「自然是比不上本宫的公主府,不过看着倒也别致。」说着,我径直往左前方的小径走去。
「公主当真好兴致。」禹王紧跟上我,「公主不在京城好好待着,驸马怕是会担心。」
「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他作主了?」我敛起笑容,「还是说禹王你想管?」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冰凉,但仍笑着,「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但手上却是敢得很,下一刻人就被他打晕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人被绑在椅子上,绳子与肌肤接触的地方垫了棉布,如此便不会磨损皮肤。
禹王既然猜出了我的来意,但看这副样子,他却不想伤我,不会……又是原身之前欠下的情债罢?
就在我祈祷赵启瞻能快些派人来救我的时候,禹王来了,而且这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条皮鞭。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要干嘛?」
禹王笑着搬来椅子坐到我对面,「我还是头一次见公主如此慌乱。」
我泪往心中流,谁被人这样不慌啊?更何况我还只是原身的替罪羊!
「还记得从前我做世子时住在宫中,公主是最关心我的人。」
最关心?果然是风流债。「本宫那时也最喜欢你。」我假装和他一起回忆过去。
谁知他冷笑一声,「如果连同其他人一起排挤我、将毒虫放进我衣裳里、冬日里将我的炭火泼湿以及将墨汁倒入我每日的膳食中也算的话。」
我瞬间笑容凝固,看来不是风流债是深仇大恨。
我咬唇闭眼,已经做好壮烈牺牲的准备了,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下,相反身上的束缚却是松了。
我怯怯地睁开眼,皮鞭已递到我眼前,而禹王一丝不挂。
我忙别开眼,心里默念一万遍「非礼勿视」。
「公主不就喜欢如此?」禹王嘴角勾起,眼神之中还有些……自豪?「段修那副小身板,耐得住你如此折磨?」
我此时不知该是笑还是该哭,这么重口,我何德何能?
我内心有些悲壮地接过禹王的皮鞭,但终是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禹王脸色顿时黑到发青,拳头上青筋暴起。
我强装镇定:「本宫近来吃素,一时之间有些不适,怎么?这都忍不了?」
说着,我拉了拉手中的皮鞭,鄙视地看着他。
禹王顿时散去眼中的阴鸷,乖乖地将身转了过去。
我立刻将身后的椅子拿起朝他抡去,不过禹王实在是太壮实了,我已使尽浑身力气都未能将他击倒。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我正一脸平静地揉着我的手,「本想用木椅能玩些新花样,没想到这般没劲。」
「公主!」
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照进来。
还未等禹王反应过来,我已投到段修的怀抱中。
「永笙,他欺负我……」我委屈地蹭着段修的衣袍,身后的侍卫虽惊讶禹王浑身赤裸,但还是迅速地将禹王制服。
「公主放心,禹王府上下已被控制。」段修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道。
「当真,你不是被他抓走了?」我抬起头,视线却又被他挡住。
「禹王还未离开。」他提醒道。
我应了声,又将头埋在他怀里,「那你昨夜去了何处?害得我担心了一整夜。」忽又想到段修带兵包围禹王府,我瞬间反应过来:「皇兄不仅让你来治水,还让你来查禹王?」
段修低声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昨夜我顺着线索查到了禹王打造兵器的地方,在那里蹲守了一夜,等送矿石的人来浑水摸鱼进去。不料公主比我更快,已是将禹王大部分罪证收集好送给皇上,还深入虎穴,我担心公主有事,便拿着皇上的令牌调兵赶来。」
「那我岂不是坏了事?」
「怎会?公主早早收集好罪证,让皇上和我都省去了许多功夫。只是委屈了公主,眼里入了秽物。」
此时士兵已将禹王带走,屋内只剩我们二人。
「你不问我为何我会知道禹王的罪证?」我才到此地,却比了解了大半情况的段修知道的多得多,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可偏偏段修没问我。
「公主自然有公主的苦衷。」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眸,澈如山泉,暖若冬阳。
「倘若没有苦衷,唯独自私呢?」我低眸后退一步。
段修上前一步将我揽回怀中,「公主若是自私,又怎会同我走到如今这一步?」
「你先等本宫说完。」
「公主说便是。」
「你先放开我。」
「无论公主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我并未将我穿书一事告诉他,只是同他说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他后来与我相看两厌跟随禹王反叛,我死于流亡期间,而他被赵晋杀死。一觉醒来,心有余悸,为避免梦境会成真,所以才痛改前非。
段修听后,惊讶得久久陷入沉思,眉心紧锁,手也紧锁着。
我心似要从心房里跳出来,也庆幸并未告诉他自己是穿来的,毕竟这份感情我不想失去。
「不知那日你同我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可是真话?」段修试探地问道,脸上露出期待。
「那是本宫说过最真的话了。」
「本宫可以发誓。」
段修笑了,眼角泛起涟漪。
「不必,我向来都信公主。」
禹王一党被押上京审问,而段修与我继续留下治水。
听婢女说,今日一早段修便出门了。
我闲来无事,打算去段修书房坐坐,顺便看看是否需要替他添置笔墨。
结果让我在桌上看到了上次买的书!
婢女总说段修最近在挑灯夜读,难不成读的是这个?
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黄色读物害人心智,必需销毁。
我将书丢进了厨房灶头里,看着火苗将纸张吞噬,心情大好。
「夫人。」
听到段修的声音,我忙转过身。
「脸色怎这般差,可是身子不适?」段修神色紧张,伸手探我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你突然唤我夫人,一时未反应过来。」我调整好表情,挽上段修的手,「走吧。」
「在外自然是该叫夫人。」段修低眸应道,眼角含笑,手里还拿着几幅图纸,「我先回书房,夫人若是饿便先用午饭。」
「嗯。」我朝他点点头,等他走远后,我继续守在灶头前看着书烧完。
解决完心头大患,整个人神清气爽。
只是没想到一回屋就撞见段修,「你不是回书房吗?」我有些心虚地问。
「瑶知可是拿了我的书?」段修走上前,眉眼舒展,神色不明。
我被他逼到门处,「是,那书不好。」
段修嘴角漾开,「那瑶知如何赔我?」
我才开口,腰肢被他揽住,「不过我早已研习过,没了也无妨。」
「不如……瑶知亲身检验?」
话音才落,唇被吻住,与之前蜻蜓点水一般所不同的是,此次若穿花寻路,直入深处。
日下花影醉,不胜屋内春光好。
段修番外:
段修自从做了长公主驸马便觉着坠入了深渊,眼未盲却不见光明。
他不知道每日醒来,长公主又会用什么样的理由责罚他。
今日,他回屋时发现里面多了两个婢女,上来就要脱他衣裳。
段修落荒而逃,想来是长公主已经厌烦了他,迫不及待地让别的男子入住公主府。
此等孽缘,不要也罢。
但今日公主似乎有些不同,看见他手忙脚乱,同他说话时脸上带着试探和怯意。
向来嚣张跋扈的长公主竟变了个人,对他嘘寒问暖,不再一味宠溺小满。
后来公主将谢将军打晕,并同他说谢将军对她图谋不轨,此后心里只容他一个。
他若还是当年才中状元的段修,此话他会信的。
只是同长公主夫妻多年,长公主的真面孔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她还带他上街,替他置办衣物。
但长公主还是长公主,沉溺欢好自然改不了,买着买着就去看了春宫图。
但她确实又是变了,会在五公主面前维护他,还头一次承认他是她的驸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无所适从,公主好像不再那么可怕,而这公主府也不再是噩梦。
他开始害怕,害怕公主再次抛弃他。
那夜公主男扮女装走进了南风馆所在的街道,他头一次觉得心很痛,像是才愈合的伤口又被人剖开。
但很快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公主是去替他赎恩师之女。
公主奢靡,好金玉之器,可为了凑齐赎身的银子,都将其悉数典当。
那夜他上杏春楼,脂粉无数,但他心里只念公主,得瑶知,夫复何求。
后来,公主拉着他逃出杏春楼,汗湿了鬓边,笑眼相对,问他她演得如何。
沉浸已久的湖面,终是被春风吹乱。
公主终是先一步同他表明了心意,借着醉意,吻了他。
她满心以为自己将下黄泉,却不知他已爱她入骨。
她知他心系天下,特地为他去求皇上派他去治水。
那日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告诉他,她曾梦见后来他跟随禹王造反,导致她流落在外,下场凄凉。
他感到震惊,但仍旧选择相信,就算是骗局也无悔。
后来,他也做了那个梦,梦中他们至死都恨着对方,一睁眼便看见公主的睡容,瞬间抚平心中慌乱。
万幸,梦境与现实相反。
更万幸的是,她做了这个梦。
前半生孤苦,换来余生与她共枕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