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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得救了。
不,准确地说是精准也得救了。
吴秀娜后来得知,她们家当初建立厂房,是以工业用地租赁的韩氏集团旗下公司的土地。
价格很合理,但有产量要求,如果达不到标准,韩氏有权收回土地使用权。
关于工业用地的条例,国家是有规定的,韩氏无论怎么做都是合情合理。
按理来说以精准的实力,完成年产量是很容易的事,再不济先把货生产出来堆放着也行,怎么都能达到指标。
谁料她那人渣爸爸出轨了公司财务,本来追购原材料加急生产就可以解决的事,偏偏公司账目亏空,拿不出钱了。
原材料价格上涨,供应商不肯赊货,于是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韩先生同意给她们机会了,厂房保住了。
吴秀娜觉得心里怪怪的,那韩先生实在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不知为何就开了金口,一个「好」字,尘埃落定,令人不安。
她扶着妈妈走出锦江酒店的时候,仍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
她从前觉得家里住别墅,请保姆,已经算得上有钱了。
后来听吴若涵说池骋家才是真的有钱,她们家附近那一片别墅区都是他家盖的。
一线大城市,真是卧虎藏龙,一山更比一山高。
妈妈说,韩氏集团才是真的控制本地经济命脉、影响城市 GDP 的大家族,那位韩先生叫韩治,如今掌控韩氏集团。
他爷爷是韩国栋,大有来头,红一代。
精准在韩氏集团面前,渺小如一粒尘埃。
那段经历如同做梦一样,很多时候都让吴秀娜觉得不真实。
但回去之后,妈妈拿了离婚协议给爸爸。
爸爸慌了,不住地忏悔,祈求原谅,吴秀娜心里一片悲凉。
精准的财务黄阿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大学就是闺蜜,无比信任对方。
结果是双双背叛。
无论什么借口和缘由,出轨就是出轨,无比恶心。
后来他们离婚了,爸爸搬了出去,半年之后真的和那位黄阿姨走到了一起,结了婚。
那些都是后话了,总之他们感情危机的那段时间,妹妹吴若涵都觉得害怕了,在家里大气也不敢出。
经过锦江酒店的事,妈妈对吴秀娜尤其好,也算患难见真情了。
爸爸是净身出户,精准差点被他们搞垮了,自然也没脸要求别的了。
为了维持公司运作,妈妈把家里的别墅和别处房产都给抵押了。
好在最后苦尽甘来,一切恢复正常。
付娟是有些本事的。
吴秀娜也没时间想别的,高考在即,她紧张忐忑。
池骋报考的是 985 大学,以她的成绩,想要跟上他的脚步有点困难。
但她愿拼尽全力,搏一个前程似锦。
考试结束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临放假的时候,同学们约了一起饭店聚会、KTV 唱歌。
那天很热闹,也很伤感,与高中生涯匆匆而过的,还有她们呼啸而去的青春时光。
不管关系如何,从此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如飞鸟做散。
聚会结束的时候,吴秀娜唱了一首歌,很伤感的歌词——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她唱得一般,也没太多人注意,自顾自地怀揣着那点小心思,余光一瞥,看到包间一隅,杨思菱趴在池骋肩上在哭。
据说她考试那天状态不佳,应该是考砸了。
池骋在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话,温言细语。
灯光映在他们身上,像电影中的怀旧色彩,少年少女,天作之合。
那天,吴秀娜取了牙套,化了淡妆,扎了马尾,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
她唱歌的时候,只有林寒很捧场地吹口哨,鼓掌。
那个曾经在她上厕所的路上突然跳出来吓她的少年,在她看向池骋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
「黑妹,你考虑下我吧,池骋就别想了,那家伙不太好搞啊。」
是啊,她如今,普普通通,还是不够优秀。
想要与山同齐,她必须也是一座山。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震惊了全家。
吴秀娜考上了本市 985 大学。
那个暑假,妈妈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电脑。
带她去商场购物,买适合女孩子的护肤品、衣服、鞋子。
吴秀娜在瑜伽房挥汗如雨,饮食规律,研究各种美容穿搭杂志,每晚十点准时睡觉,又准时早起跑步。
快开学时,站在灯光如昼的镜子前,看到面前的女孩子清爽干净,乖巧的披肩长发,小麦色的皮肤,丹凤眼,但长开了的五官精致立体,笑容自信灿烂,也算是好看的了吧。
那时妹妹正上高中,埋头苦读时总是被妈妈教导。
「你要争气啊,要跟姐姐一样考名牌大学,不要只顾眼前的享乐……」
大学生涯,对她来说是崭新的。
她自信,阳光,明眸善睐,也有男孩子多看一眼了。
还交了最好的朋友——韩冰冰。
池骋那样出色的男生,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身边围了很多的女孩。
连大三的学姐也有悄悄打听他的。
韩冰冰这样的白富美也忍不住跑来问:「娜娜,你和管理系的池骋是高中同学吧,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吴秀娜沉默了下,那时微信刚刚开始盛行,学生更习惯用 QQ,她们有高中同学群,自然也是有池骋的 QQ 好友的。
而且他们同住一片小区,暑假的时候有一次林寒还约了她一起打网球。
听说池骋也在,她精心打扮一番,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人家杨思菱素颜都比她好看。
杨思菱已经从高考失利中缓过神来,握着手中的网球拍,神采飞扬。
「池骋,娜娜,你们等着明年给我接风吧,我一定会去找你们。」
她选择了复读,并且很有自信,但当时她们都不会知道,人生的路口是多向的,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日后重逢的机会微乎其微。
杨思菱后来也没去她们那所学校,考上了外省另一所重点大学,接着出国留学,定居国外结婚,一切顺遂。
打网球那天,吴秀娜问林寒:「杨思菱是不是在和池骋谈恋爱?」
林寒说:「没有的事,她们两家关系好罢了,思菱有那么点心思,池骋把她当妹妹。」
吴秀娜顿觉心里无比松快,林寒又幽幽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池骋那点小心思,我告诉你啊黑妹,别喜欢他,那家伙是冷血动物,没有心的。」
后来到了大学,林寒偶尔还会在 QQ 上找她聊天,期间问了一次要不要当他女朋友,吴秀娜拒绝了。
林寒又说了一句:「黑妹,我哪里比不上池骋,家世?人品?相貌?」
吴秀娜顿时无语了,大哥,你是有多自信啊,虽同样是富家子,人品和相貌哪一样可以跟池骋比?
她很坦诚地说:「还记得高一那年你在学校走廊吓我那件事吗,我心里有阴影了,对你爱无能。」
虽然迟了三年,但林寒还是道了歉:「……对不起。」
以开玩笑的形式,欺凌弱小,嘲讽他人,罪魁祸首永远不会知道对当事人造成的心理阴影。
不过好在,那些都过去了,她走出来了,如果走不出来,可能就不是一场故事,而是一场事故了。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每一根稻草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的吴秀娜,是名校学生,前途光明。
韩冰冰问池骋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吴秀娜沉默了下,接着很坚定地告诉她:「目前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她喜欢池骋,大学里优秀的女孩子太多,她不能再等了。
大学时的池骋也很爱打篮球,吴秀娜很快发现,和高中时一样,没多久就有女孩子专门来蹲守。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脚步轻快地来到篮球场。
「池骋!」
她响亮地喊了一声,篮球场一时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打完球去找我啊,我在自习室等你,一起去吃饭。」
她莞尔一笑,牙齿整齐洁白,然后大家看到池骋一个投篮,回头看她,被汗浸湿的脸神采飞扬:「好嘞,等我回去冲个澡。」
一时震惊了所有人,很快就传遍了学校,管理系那个系草池骋,女朋友叫吴秀娜,就是大一文学系二班那个皮肤有点黑,但长得很清纯的女孩。
韩冰冰跑来问她的时候,无比惊讶,还有些兴奋:「娜娜,你真的和池骋在一起了啊?」
吴秀娜没承认,也没否认,笑了下:「传得可真快。」
韩冰冰当她默认了,流言蜚语铁证如山,她禁不住拍了她的肩膀:「嘿,你可真行!」
喜欢一个人,总是要耍些手段的,不是吗?
约池骋吃饭是提前在 QQ 上说好的,二人的关系说不上热络,但好歹是高中同学。
吴秀娜以妹妹备战高考为由,管池骋要了他高中时期所有的学习资料和笔记,偶尔也会帮妹妹请教他几个问题。
一来二去,时常在 QQ 上聊几句,吴秀娜说:「老这么麻烦你很不好意思,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池骋笑着说:「这点小事至于吗?」
她又说:「我妹妹可是你的忠实迷妹,你不会连她的面子也不给吧。」
于是对方爽快地答应下来,于是吴秀娜特意跑到篮球场上「提醒」他。
绯闻是她有意制造的,池骋的性格她也算摸透了。
林寒说他是冷血动物,因为他是个感情意识淡薄的人。
有的人天生对感情迟钝和木讷,这份迟钝和木讷不光是爱情,亲情也是如此。
据林寒透露,池骋从不会主动跟任何人联系,亲人也好,朋友也罢,但凡你来找他,他都会跟你玩得很好,能帮忙的也一定帮。
可是如果你不找他,他绝不会主动找你,甚至一年两年过后,他都不会想起找你。
但如果你这个时候出现给他说:「嗨兄弟,好久不见,我想借点钱。」
他会二话不说给你转账,且不会问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你出现,我们就是朋友,你不出现,对我也没影响。
他爸爸因集团业务去外地常驻半年,当儿子的一个电话也没主动打过。
但爸爸回来的时候,狂风暴雨,他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
姥姥生病住院,妈妈在医院照顾,他没有去看过一次,直到妈妈抱怨说你怎么不来医院,他才想起来去医院看人。
你说他不孝顺吗,姥姥后来说以前在南京吃过一种羊角形状的糕点,里面都是蜂蜜,现在很想吃。
他趁着放假买了去南京的票,亲自去她说过的地方买。
妹妹池婷参加夏令营,整个暑假都不在家,快回来的时候妈妈说让他去学校接一下。
他这才想起妹妹竟然两个月没在家。
智商在线,情商也在线,唯独感情不在线。
杨思菱喜欢他人尽皆知,只有他说:「是吗,没听思菱说过。」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高中时也有女生表白过的,换来他一句:「哦,谢谢。」
思菱围着他转的时候,他会载她上学,送她生日礼物,给她肩膀依靠。
可思菱不在的时候,他也一切如常,想不起来去关心她。
所以林寒会说:「那家伙看着是热的,摸着是冷的,超级大直男,月老牵个钢筋给他都没用。」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但吴秀娜不信,所有喜欢池骋的女孩都不信。
她们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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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秀娜无疑是更特殊的,无论如何,她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成为池骋的绯闻女友。
接着是第二步,主动去池骋面前晃荡,教室、图书馆、篮球场……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邂逅,都是计划之中。
她不仅制定了变美的计划,也制定了俘虏池骋的计划。
总之效果是好的,围绕在池骋身边的女孩子,大都知难而退。
因为吴秀娜那时候已经越来越优秀。
大二的时候有知名星探在街上发现了她,眼睛发亮,非要她去参加一个广告试镜。
结果一下被选中,拍了个公益广告,那小麦色的皮肤,丹凤眼,标志性的笑容,点亮了更多人的眼睛。
池骋当然也是看了那广告的,吴秀娜问他感觉拍得怎么样,他认真道:「非常棒,看完后眼前一亮,嚯,原来吴秀娜这么好看。」
她心里顿时像蜜一样甜,激动得耳朵都红了。
出了个小名,有导演陆续来找想请她拍戏,一来是家里并不缺钱,二来妈妈说要以学业为重,全都推掉了。
但是有了这个经历,围绕池骋的女孩子更少了,学校里人人都在说,吴秀娜清纯漂亮,难怪池骋喜欢她。
她努力了四年,终于与池骋站在了同一高度,大山紧挨着大山。
如今二人只差捅破一层窗纸了,不急,她有信心。
大二下学期,韩冰冰过生日,约了她和其余几个女同学去家里吃饭。
白富美过生日就是不一样,之前已经在饭店摆了几桌,同学和老师都到场了。
但韩冰冰说这次不一样,是家里人给她摆的生日宴。
到了那天晚上,吴秀娜穿了件小香风式的露肩连衣裙,和其他同学一起,带着礼物上门了。
结果到了韩冰冰家才发现,半山别墅,灯光辉煌,从大门到她家宅子,开车也要十几分钟。
几个有钱的女同学震惊了,知道韩冰冰是正经的白富美,但没想到是这样正经的白富美。
太梦幻,太公主了。
司机将她们带到别墅,门口的佣人站了两排,还有专门等待迎客的管家。
客厅大堂如宫殿一样漂亮,水晶灯璀璨耀眼,处处奢靡,那是一场她从未见过的盛大且豪华的生日宴。
见了韩冰冰,几个女生都异常兴奋,直呼开了眼了。
结果这货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有啥好高兴的,名义上是我的生日宴,实际是韩家的交际会罢了。」
吴秀娜这才得知,在场的客人没一个身份简单的,政客权要,豪门大族,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本地响当当的人物。
还有几个熟面孔的当红明星,激动得她们立刻要去合影要签名。
韩冰冰抬了下巴:「去呗,韩家的宴会,她们不敢不给。」
几个女同学于是大着胆子去了,吴秀娜站着没动,脑中浮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冰冰,韩氏集团是你家的吧,韩治是你什么人?」
此言一出,韩冰冰竟然变了脸色,赶忙地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小声点,他是我小叔,我可怕他了。」
果不其然,吴秀娜心里一紧,莫名地想起锦江酒店里那道生人勿近的身影,以及掩在金丝眼镜下的那双阴寒眸子。
脸顿时有些难看,韩冰冰却未察觉,继续道:「也不是我怕他,是我们全家都怕他,我爸一把年纪的人了,见了他都不敢乱说话的。」
韩治究竟是什么人呢?
韩冰冰说,这个小叔很年轻,才比她大了八岁,其实是她爷爷的私生子。
但她爷爷很偏爱他,他也确实很有本事,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就接手了韩氏。
韩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一开始大家都不服,明里暗里地使了不少绊子。
可这个小叔实在太厉害太聪明,手段也比较狠,翻脸起来六亲不认,更重要的是爷爷护着他。
而且韩氏确实在他的整治下蒸蒸日上,几个给他甩脸色的长辈都没有好下场,所有人都被管得服服帖帖。
连她五十多的父亲都怕他,准确来说是又敬又怕。
韩冰冰说:「我每次见到他,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娜娜我偷偷告诉你,我小叔他连人都敢杀。」
吴秀娜心里更紧张了,三年前,韩治大发慈悲地给了她们家一条生路。
她有时会想,他那样的人,为何要大发慈悲,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可是能有什么目的呢,精准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她那时也是又黑又土的妞,也不可能引起他的兴趣。
为什么呢,没有为什么吧,单纯是他的大发慈悲,如果真的有目的,怎么会三年了没动静。
吴秀娜放下心来,如今的她,哪怕站在韩治面前,他都不会认识的,担心什么呢?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生日会举行一半的时候,韩治真的来了。
慵懒的金领衬衫,冷白皮肤,五官立体精致,乌黑眼眸掩在眼镜下,折射出寒光。
身材挺拔,个子很高,一如吴秀娜初时所见,气质清冷桀骜,眼神犀利,令人不敢靠近。
身后那些西装革履的保镖,守在了门口,他脚步稳健走来,大厅内所有人都安静了,目光注视着他,所经之处都是恭敬的招呼声。
「韩先生。」
「韩先生您来了。」
韩治惜字如金,点了点头,神态没有丝毫变化,目光随意地瞥了眼大厅。
吴秀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害怕,在人群中悄咪咪地后退几步,躲在了大堂白玉柱后面,接着又悄咪咪地去了阳台。
呼,安静了,终于放下心来。
半山别墅的阳台很大,足有几十米长,而且视野很好,看得到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
吴秀娜手里端着果汁,沿着阳台向东走,看着夜景,吹着晚风。
心情平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十分好笑。
害怕?怕什么,且不说韩治都不记得有她这号人了,就算记得,能把她吃了不成?
她诚惶诚恐的做什么,连妈妈后来都说,韩治那个人谁能琢磨透,他碾死精准如碾死一只蚂蚁,对我们来说是放了精准生路,救了咱们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挪了下脚,转身也就忘了,他能有什么目的,我们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人家虽然单身,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女千金想往他身上扑,难不成眼瞎了看上吴秀娜这种土妞?
哦,当时妈妈还开玩笑说了一句,如果他真的有想法,她会立刻把吴秀娜打包送过去。
谢天谢地,能有这种女婿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吴秀娜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妈妈真傻,且不说韩治眼没瞎,就算眼瞎了,他那种人,能有什么真感情。
有句话叫乐极生悲,用在吴秀娜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抬头看到了前面站着的韩治。
他侧对着她,目光望着遥遥远处夜景,身型挺拔。
这个角度看去,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鼻梁弧度高挺,下颌线条流畅,样貌佳绝。
但吴秀娜的脸白了,反应迅速地用果汁杯挡住脸,极快掉头。
她紧张地往前走,试图原路返回大厅。
可惜的是,阳台与大厅之间,站了几名身材高大魁梧的保镖。
阳台被封锁了。
吴秀娜正想着要不要跟保镖说一声,放自己出去,倏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一看,脸更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韩,韩先生,我不是故意来这的,我想出去来着,哦不,我这就出去。」
说罢,立刻就要走,却不承想韩治突然开口,声音清冷:「过来。」
她的头发麻了,感觉手里的果汁都开始抖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吴秀娜个子挺高,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七,可是站到他面前,还是矮了大半头。
当然也没敢抬头看他,只看到他洁白的衬衫,颀长的身躯,压迫感油然而生。
她结巴道:「韩,韩先生。」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抬起她的头。
金丝眼镜下,韩治的眼眸深沉,声音凉了几分:「躲什么,怕我?」
吴秀娜心里一咯噔,脸色难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摇头解释:「不是。」
可是解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还有点虚伪,她只得又慌乱道:「有一点。」
韩治扬眉,眼中起了点玩味,嘴角勾起,放开了她的下巴。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吴秀娜,你就这点胆子?」
吴秀娜大惊失色,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冰寒刺骨。
他记得她,不仅记得,还知道她的名字。
三年了,冒出这么一句,可怕,太可怕了。
她脑子很懵,呆呆地看着他仔细地用帕子擦手,嘴角有嘲讽的笑,然后当着她的面将那方干净的帕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害怕过后,那种自尊心被践踏的感觉令她有些愤怒,抿着嘴唇,苍白着脸说:「韩先生,您不必如此,我不脏。」
韩治一愣,接着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气:「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
吴秀娜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
那天晚上,她没能离开韩家。
也没人找她,后来她甚至知道,韩冰冰主动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说她们几个同学玩得开心,多喝了一杯,今晚都在她家住下了。
半山别墅,夜色清冷。
三楼房间,灯都没开,韩治欺身靠近了她。
月光流泻到窗台,她坐在床沿上,他的手撑在床沿上,禁锢着她。
摘去眼镜,他的眼睛竟然更加深邃乌黑,如一潭古井,泛着幽幽的危光。
他身上气息冷冽,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捕捉猎物的狼。
吴秀娜哆嗦着身子,牙关打颤,哭了:「韩先生,放我离开,不要这样,求你了……」
韩治笑了,那笑容显得邪气,凑到她耳边,嗓音沙哑:「我是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脑子嗡地炸了,吴秀娜瞪着大大的眼睛,怎么也不敢置信,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她?
那么中间三年呢?
嫌他的猎物不够好?太柴太瘦,养一养,肥硕了再吃?
这念头令她面如死灰。
果不其然,那男人俯在她耳边,轻笑:「你们家得了我的好处,到了该付出的时候了。」
吴秀娜浑身发冷,韩治如一头危险的野兽,眼泛寒光,凑近她的脖子,细嗅。
如猛虎一般。
吴秀娜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觉得自己要被他生吞活剥了。
反抗挣扎,无异于以卵击石,男人的阴影笼罩着她,如恶魔一般,令人惧怕。
韩治看着她哭,目光残忍:「被我盯上了,就永远不要想着反抗。」
那晚发生的一切她不愿回想,如坠深渊,恍如噩梦。
次日醒来,房间整洁干净,阳光刺眼。
只有床上,凌乱一片。
韩治还在睡,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近在眼前,对她来说却如恶魔一样可怕。
吴秀娜哆哆嗦嗦地挪开身子,下了床,蜷缩在一旁。
衣服被撕烂了,自尊也被撕烂了,骄傲、自信、阳光,统统被撕烂了。
接着,韩治醒了。
她如破碎的蝴蝶,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中,脆弱不堪。
那男人穿上衬衫,戴上手表,扯了扯领口,神情冷漠,一如既往,生人勿近。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等会有人给你送衣服,吃完早饭司机会送你回去。」
3
吴秀娜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身上的痕迹见证着那场暴行。
索性到家时,家里没人,妹妹在学校,妈妈去公司了。
她站在浴室,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真的拿出钢丝球去搓,搓着搓着,崩溃大哭。
流淌的水夹杂着血,途径脚底冲入地漏,她捂着脸,止不住哆嗦。
然而这种羞耻无人可说。
她好几天没去学校,在家穿着睡袍,脖子上围着纱巾,再扣上睡袍帽子,只露出一张神情憔悴的脸。
她哑着嗓子对妈妈说:「我感冒了,在家休息几天,妹妹学习紧张,我就不出屋子了,别传染给她。」
妈妈不疑有他,叮嘱她按时吃药,就早出晚归地去忙了。
韩冰冰给她发了信息,说自己也很茫然,反问她和韩治是怎么回事?
她还说:「娜娜你放心,不会有人乱说话的,他们都怕我小叔。」
吴秀娜呆愣愣地没回复,手指却点开了池骋的头像。
头像是卡通动漫人物,她知道的,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佐助。
池骋喜欢的,她向来也喜欢,
犹豫了很久,发了两个字过去。
「在吗?」
中午发的,到了晚上才见头像闪动,她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听到手机响,赶忙地拿起来看。
池骋只回了一个字,却令她眼眶一热:「在。」
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她飞快地打字。
「在家吗,能出来吗,有件事想跟你说。」
「好。」
吴秀娜慌不择路地换衣服,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用的冷水,使人清醒。
脸色不太好看,眼圈有青青的倦怠之色,这样的面色怎么能见池骋呢。
她飞快地扑到梳妆台,涂抹护肤品,化妆,打了一层腮红。
手忙脚乱的,腮红打得重了,又用化妆巾擦掉,重新打。
可是无论怎么都不满意,担心池骋等急了,跑到卫生间又把脸洗了。
最后戴了口罩出门。
辗转来到小区公园,池骋果然等在那了。
他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有点湿,穿了件宽大的黑 t 恤,短裤,身姿挺直,双手插兜,神情松快。
看到她,露齿一笑,干净明朗:「怎么了?搞这么神秘。」
隐忍多日的委屈、愤怒、羞愧,一触即发,她奋不顾身地扑到他怀里,抱紧了他,号啕大哭:「……池骋。」
池骋愣住,哭笑不得,手扶住了她的肩:「别哭啊,怎么了?」
「池骋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第一眼就喜欢,可是我不敢说,我长得不好看,成绩也不好,我自卑,没人会喜欢我,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池骋,你看看如今的我,为了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努力了四年,这四年来我不敢吃海产品,没有吃过一块巧克力,我怕会变黑,怕你不喜欢,我每天都在努力,努力变得好看一点,努力学习,我一直在进步,如今也算不得多好,但我还会继续努力,你相信我,我会变得越来越好。」
「我们在一起好吗,求求你,你看我一眼……」
她诚惶诚恐地说着,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脑子很乱,眼泪淋湿了口罩。
池骋愣了半晌,回过神,用手为她擦去眼泪,笑容灿烂:「吴秀娜,你是不是傻,哪有这样表白的,你可真行。」
「我不管,你答应我,让我做你女朋友,否则我就不松手,咱俩一直在这儿耗着。」
吴秀娜心里没底,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着实可笑,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这样做,但现在不行,她是个疯子,需要救赎。
兴许是她状态实在太糟,又兴许真的是被她说的那些话感动了,池骋有些动容,眼神怜悯。
她望着他的目光疯狂、绝望、又充满期冀,神情彷徨,情绪复杂如洪流,仿佛随时会将她淹没。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好。」
这话的意思是……吴秀娜抬头,一脸的泪痕,眼睛通红,肿得像个桃子。
「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
尘埃落定,她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安静下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谢谢你,池骋,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做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
池骋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他们每天一起去学校,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家,除了上课时间,几乎形影不离。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吴秀娜比较黏他。
他在篮球场上打球,她就托着腮坐在一旁看,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跟池骋一起打球的同学忍不住哀叹:「娜娜是不是怕你被人勾搭走,瞧瞧你们俩,这狗粮撒得还让不让人活。」
池骋望向不远处坐着的吴秀娜,她眼中的笑意那么明显,目光柔和,藏不住的爱意。
他心头一动,擦了下汗,向她走去。
「无聊吗,走,我带你去吃饭。」
二人回家的时候,有一次还碰到了池骋的爸爸,他是个和善的人,车窗打开,对吴秀娜道:「有时间来叔叔家吃饭,阿姨说要让你尝尝她泡的咖啡。」
后来她真的去了池骋家,他妹妹池婷乖巧地叫她姐姐,一切都像做梦,双方家长认可的女朋友身份,让她睡着了都会笑醒。
除了韩冰冰欲言又止地提醒了她一次:「娜娜,你要不还是和池骋分手吧,我小叔那个人……」
她不想听,从此拉黑了韩冰冰的所有联系方式。
然而掩耳盗铃,终是徒劳。
在她以为噩梦已经过去的时候,傍晚下课她在校门口等池骋,又见到了那位韩先生。
路边停着的黑色宾利,车窗半敞,韩治坐在后排,修长手指夹着香烟,随意地搭在窗上。
他没有看她,仰面闭目养神,任由手中香烟一点点燃噬。
很多人顿足看他,表情惊叹,吴秀娜脸上一白,下意识地要朝相反方向走。
然而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西装男人拦住了她。
是韩治身边那位叫高成的助理。
「吴小姐,上车吧。」
吴秀娜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我不去。」
「吴小姐,您拒绝的话,韩先生会不高兴的。」
高成好心提醒,吴秀娜目光躲闪地望了一眼身后那辆宾利车,好巧不巧,正对上韩治的眼睛,金丝眼镜下,眸光精利。
顿时头皮发麻,她的声音开始飘忽不定:「求求你们,放过我……」
「娜娜。」
是池骋的声音。
池骋从校门口走来,阳光俊朗的男生,目光盯在她发白的脸上,上前搂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怎么跑这来了,走吧,去吃饭了。」
吴秀娜低着头,任由池骋带着她,转身离开。
途经那辆黑色宾利,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韩治没有看她,缓缓关上的车窗,他眼梢微微泛着红,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几乎是瞬间心里产生恐惧。
她挂断了那电话,忐忑不安。
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下楼,我说过,不要反抗。
吴秀娜哆哆嗦嗦地将手机放在床上,从卧室窗户往外看,眼神充满惊惧。
小区楼下,路边停了辆宾利。
韩治斜靠在车身,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支烟,夜幕下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挺拔高大。
他抬头,目光对视上她,眼神寂静幽邃,路灯下的影子,浓重如一滩化不开的墨染。
人在绝望中总是能生出几分勇气的,她咬了咬牙,随手拿了件外套,下了楼。
她想跟他谈谈,即便她在韩治面前渺小如蝼蚁。
事实证明,她错了,站在韩治面前,只需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韩治掐了烟,随手捏过她的后颈,如同逮捕猎物的狼,强硬的目光直直对视着她,距离太近,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夹杂着几分邪气。
「你不乖啊,听说那小子是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吴秀娜只感觉后颈像被火灼烧一样,被迫着去看他,金丝眼镜下韩治的眼神透着几分疯癫,褐色眸子微微敛紧。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语气肆虐,隐隐在兴奋。
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韩先生,求你放过我,您是有身份的人,我这样的小人物,您不屑纠缠不放的,对吧?」
放低姿态,几近哀求,如同当年在锦江酒店。
可惜韩治笑了:「对啊,通常我对女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一个月,可这次不一样了,你敢反抗我,一定是很喜欢那小子了。」
「这可太有意思了,生活枯燥,我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他声音低沉,兴奋又隐忍,吴秀娜心里一紧,哆嗦着嘴唇:「你想怎么样?」
韩治貌似认真地想了想,松开了她的后颈:「给你一个机会,处理好你和他之间的事,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动手,不管他是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