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舔了林渊 15 年，他都不曾看过我一眼。
大家都说我着了魔，劝我放下。
终于，在我看到他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放下了对他的执念。
可在我 27 岁生日的时候，他去世了。
他同事对我说，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我。
1.
在国外留学第一年跨年的时候，我回国找了林渊。
距离我出国前分手，我们已经整整一年没见面了。
我在回国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我在回去找他的路上。
直到飞机落地中国领土，我才收到他的回复。
冷冰冰的五个字：「我不想见你。」
十二月末的天气，凛冽刺骨的风席卷着雨雪往我脸上吹。
我对自己说：「没关系，见到面就好了。」
可零下十几摄氏度，飘着雨雪的天气里，我在林渊的公寓楼下从黄昏等到深夜，他都没有再回复我半句。
我在他朋友圈看到他发了一张相片，地点是在某家酒吧。
我拖着冻僵的身体找过去的时候，他西装革履，搂着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笑得勾人。
面对风尘仆仆、漂洋过海而来的我，他极其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转头对吃醋的娇媚女人道：「我不认识她。」
我在酒吧门口等他出来，却遇到了一群醉汉，那几个醉汉把我拉入巷子里，扒开我的衣服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林渊正扶着那个女人上车。
眼含醉意，姿态暧昧。
那天跨年夜，万家灯火，热闹非凡，我在巷子里遭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若不是巡逻的警察碰到，第二天我可能就以被害者的身份登上社会新闻头条。
我坐在警察局里，颤抖着手给林渊发消息。
却发现自己被他拉黑了。
…………
我叫慕羡鱼，是个资深颜控。
12 岁第一次看到林渊，我就被他那张精致的小脸蛋迷得神魂颠倒，从此跟在他屁股后面当小舔狗。
这一舔，就是 15 年。
林渊是在我小升初的那个暑假搬到我们家所在的那条巷子的。
12 岁的男孩身形还没长开，但五官却十分好看，桃花眼、眼下痣，自带清冷感。
他跟他妈妈站在一辆装满物品的货车前，表情冷漠地看着趴在地上掉眼泪的我。
在半分钟前，我手里拿着雪糕在追逐小伙伴，却不小心绊倒在地，手里的冰棍也摔了出去。
我看着地上的冰棍，悲从中来，当即大哭起来。
林渊的妈妈是个披着长卷发、穿着古典旗袍的大美女。
她把我扶了起来，替我轻轻拍去身上灰尘，还牵着我到巷子口那家小卖部买了新的冰棍。
那是小作坊自己做的盐水冰棍，有白色的有红糖色的，红糖色的上面还放了煮得软糯的红豆。
我拿了一个红豆的，又给林渊拿了一个白色的。
当我献殷勤一般地把手里的冰棍递给林渊的时候，林渊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我不吃这些。」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冰棍叫哈根达斯，只是觉得眼前的林渊拒绝吃冰棍这个举动十分成熟且迷人。
该死，他身上这该死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2.
林渊是从大城市搬来的，暑假之后就会跟我去同一所初中念书。
她妈妈是当年市里的文科状元，考出去之后嫁了一个事业很成功的老公，温柔漂亮又聪明知性。
林渊的外婆家就在巷子尾那栋小楼里，因为她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我经常去打招呼，所以林外婆很喜欢我。
在林渊搬来的第一天，我就捧着两个大梨子去串门了。
林渊的妈妈和外婆都很热情地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餐。
我当然没拒绝，临走的时候，林渊妈妈对我说：「羡鱼小朋友，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我们家小渊了。」
所以在林渊妈妈离开那天，林渊跟在汽车后哭得我见犹怜。
我就拉住林渊的手，用自己的小手绢去给他擦眼泪。
「别难过了，以后我照顾你。」
林渊却一把推开我，怒声道：「我不要你管！」
我被他推倒在地，但我不难过。
他妈妈离开了他发点小脾气很正常，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孝顺啊。
百善孝为先。
林渊真是个好男人！
3.
开学之后，我跟林渊上了同一所初中，很巧合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开学自行分配座位，林渊虽然不善社交，但初一的孩子都有了审美，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女孩子暗戳戳去勾搭林渊了。
我一看着急了，连忙跑到林渊身边坐下：「都让让都让让，这个位置是我的。」
林渊依旧一副死人脸，但他没赶我。
我就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可坐下之后的第二天，班主任就让我换了位置。
理由是我太高了，坐前排会挡到后面的学生。
我看着个头还不足一米四的林渊，觉得自己 155 这个身高有些过分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提着鸡蛋和牛奶在巷子口等林渊。
他一出现我就把东西递过去。
他又习惯性蹙眉。
我歪着头冲他笑得眼睛都没了：「我妈妈说，要多吃鸡蛋和牛奶才能长高哦。」
我暗暗对比了一下林渊的身高。
隐隐为以后孩子的身高感到担忧。
4.
我时常往林渊外婆家跑，大家看我整天跟在林渊屁股后，也瞧出了我的小心思。
巷子口小卖部时常坐着一群聊八卦的阿姨，她们每次看到我跟着林渊放学回家，就会打趣道：「哎哟，羡鱼以后长大了，给林渊当媳妇啊。」
林渊刚搬来，听到大婶们的打趣只会红着耳根子板着脸离开。
我不一样，我脸皮厚。
听到她们这么说，我就会故作生气地跺跺脚：「大婶你们别这样，林渊害羞，别吓着他。」
大婶们哄堂大笑，顺了我的意。
后来我看了几部电影，里头从城里来的娇妹子嫁给了村里五大三粗的壮汉，被村口大妈们打趣之后，壮汉也会像我这么说。
造孽！
不过我答应了林渊的妈妈照顾林渊，我就一定会做到。
林渊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小县城，他的长相、习惯、穿着打扮，还有谈吐都跟我们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很有钱的样子。
也难免会招来一些麻烦。
比如初二的某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林渊就被高年级的一群小混混堵在了学校侧门的一条小巷子里。
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其中一个小混混把林渊推在墙壁上。
那堵墙是石头砌成的，表面崎岖不平，林渊的后背撞上去之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噢我的老天爷，他肯定很痛！
我当下就忍不了了，抄起隔壁小商店门口的扫把就冲了进去，气势十足但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里的扫把，冲进人群把林渊护在身后。
我一只手压着林渊，另外一只手拿着扫把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我明天叫我大哥南淮非收拾你们。」
我们学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而南淮非就是高中部赫赫有名的恶霸，原因无他，只因为校长是他爸。
南淮非也的确跟我关系匪浅，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暗恋我表姐。
我的大声嚷嚷也吸引来了不少人，再加上我提了南淮非的名字，那群小混混只能讪讪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才丢掉手里的扫把，腿软扶墙。
我抚了抚额角的冷汗：「吓死我了。」
我回头看向林渊：「你没事吧？」
林渊依旧摆着一副标志性的冰山脸，只是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冷着我，吐出了两个字：「傻子。」
5.
林渊树大招风，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我等小杂碎只能远远观望。
他不仅成绩好，才艺也好，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一首钢琴曲弹得出神入化，一下子勾走了不少小女生的心，自然也引来一些男生的嫉妒。
没过几天，他又被人堵在巷子里了。
原因是初中部这个小恶霸喜欢的女孩子给林渊递了情书。
我看着被人堵住的林渊，暗暗感叹一句：「红颜祸水！」
然后就跑到高中部叫人了，南淮非正在篮球场打篮球，我爬到围墙上朝里喊：「大哥，江湖救急！」
我带着南淮非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巷子里的时候，林渊已经跟那群人扭打到一起了。
我看着林渊被人打了一拳，直接就冲了过去，把林渊护在身后，而我也被那个人踹了一脚小腹的位置。
我疼得蜷缩在地，林渊回神之后就把我抱住，滚了一圈躲开了那个人朝地上砸过来的棍子。
南淮非看到我被踢了一脚，估计是怕我表姐生气，直接带人冲了过来，三五下把那群初中部的人给打跑了。
最后他还把踢了我一脚那个男的按在地上，指着我道：「看清楚了，她，我的人，你再动她一下我把你腿给打折了！」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林渊看到我这样，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融化了一些。
他把我扶着坐起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捂着肚子，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我肚子好痛，呜呜呜，好痛。」
南淮非也怕我出什么事，一伙人就这么把我背到了医院
上了初二之后林渊的身高终于赶上我，也许是觉得我是因为他受伤的，他一路背着我。
等背到医院门口放下的时候，林渊白色的衣服上已经染上了血迹。
南淮非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医生的手，一脸焦急道：「医生，你一定要把她救活啊，不然我的终身幸福就毁了。」
林渊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咒她死啊。」
女医生给我做了个检查，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大姨妈来了，喝点热水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错，那个小恶霸一脚把我踢得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姨妈。
医生把我的情况告诉守在门口的林渊和南淮非，两个男孩子臊得耳根子通红。
医生又道：「你们谁去给她买点卫生巾来，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南淮非虽然已经上高二了，可本质也还是个单纯大男孩，一听到给女孩子买卫生巾这种事情，立马就推脱了。
他指着林渊：「你去买，她是因为你才被踢的，而且买卫生巾这种事情，我只能帮我家琳琅买。」
琳琅是我表姐，南淮非对她爱得格外深沉。
林渊也不推脱，到医院门口的小超市给我买卫生巾。
他回来之后，从卫衣底下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塞给我。
我拿来一看，里面装着一包卫生巾，我看着他：「林渊，你这是去偷的吧？」
一向冷清寡言的男孩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他红着脸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你管我偷的还是买的。」
我穿着裙子，所以没怎么沾到裙子上，可林渊的白色卫衣却遭了殃。
我们从医院出来之后，南淮非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我跟林渊则往家里走，我小心跟在他身后，看到了他衣服上的红色血迹。
直到这个时候，少女初潮的娇羞才在我脸上呈现。
我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林渊脚步一顿，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我帮你洗衣服吧。」
林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也不含糊：「好。」
说着他就直接把衣服给脱了。
我尖叫一声，十分娇羞地用手捂住脸。
「你干嘛呀？！」
说是捂住脸，但我的手指头是分开的，正好露出我圆滚滚的眼珠子。
对于林渊脱衣服这个举动，我是娇羞兴奋又期待，但我最后失望了。
我看着他：「你里面怎么还有衣服啊？」
林渊卫衣底下还有一件白色 T 恤，我怒！
林渊把衣服递给我：「你看起来有点失望？」
我摆摆手：「哪有哈哈哈，怎么会？」
毕竟我表现得太明显，会把林渊给吓跑的。
6.
林渊的家境我听爸妈说起过。
但我还是有些好奇他妈妈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个小城里上初中。
我隔壁家的小美，她爸妈花费了好多钱才让她到市里念初中，说是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
林渊的爸妈不应该不知道这一点。
我隐隐觉得，林渊家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时刻关注着林渊，想着出了事第一时间安慰。
不过整个初一和初二的上学期，都没出什么事，过节的时候，林渊的父母也会来到这里陪他过节。
平时也会给他寄很多这个小城里都没有的玩具和零食。
作为林渊的头号私生饭，我打通了林渊外婆这个渠道，所以总是第一个拿到林渊爸妈寄来的零食。
我想，林渊家里应该没出什么事情，毕竟他妈妈给他买的巧克力，一小块就要一百块钱呢。
但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初二的下学期，我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巷子口的那群阿姨们在八卦。
「哎，你听说了吗，林渊家的公司出事了？」
「什么事？」
「听说一年前就已经有问题了，一直死撑着，最近撑不下去，宣告破产了。」
「我说呢，怎么好端端地把林渊送到这里来念书。」
…………
我闻言，拔腿就跑，直接冲到了林渊家里。
我的林渊，由我来守护！
但我没想到，我闯进林渊的房间，看到的不是伤心难过的林渊，他正在看书，头上还戴着耳机，坐在小楼的飘窗前，白色窗纱下少年静读的模样，实在过于美好。
我被美色所诱惑，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林渊看到我，表情不悦：「你来做什么？」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生怕提了那件事他会伤心。
林渊看到我这样，猜出了我闯进来的动机。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不需要你担心，这件事我从转学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了，做生意就是这样，成王败寇，东山再起，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只有十三岁的林渊淡然地说出这么一句对我来说很深奥的话，六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洒在他身上，就宛如打了柔光一般。
卧槽，这个男人好深奥，我更爱了！
7.
林渊说得对，成王败寇就在一念之间，可这个一念之后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是他这个 13 岁小孩无法承受的。
他家里破产之后，他父母基本上没有露过面。
我还不太了解公司破产的含义，但是我也从爸妈的谈话里听出一些事情来。
公司破产，欠债无数，林渊的爸妈一直被追债的人骚扰，所以他们不敢来找林渊。
林渊虽然不说，但是我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他看起来更落寞了。
林渊家里是做房地产的，破产之后有些房产就烂尾了，很不巧地，班上一个女老师的婚房就买了林渊家公司开发的小区。
在没出事之前，女老师对林渊百般讨好，连打扫卫生这种事情都不让他做，靠着林渊拿到了折扣才买了房子。
但是现在林渊父母公司破产，那处房产烂尾，女老师的婚房打了水漂，她就把气撒到了林渊身上。
上课的时候，林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学，就被她喊出去罚站。
林渊的作业她不愿意批改，怎么交上去的怎么拿回来，或者女老师就说没收到他的作业，让他重新写一遍。
明明清洁区已经打扫干净了，下了暴雨冲来一些垃圾，女老师直接把林渊叫出去打扫，林渊一边撑着伞一边打扫卫生，瓢泼大雨下，他的那把伞哪里顶得住，没过一会儿衣服就全都淋湿了。
班上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觉得老师做得太过分了。
但女老师一声呵斥：「再出声的跟他一起去扫！」
大家又都安静了，生怕殃及池鱼。
但我不怕，我直接站起来道：「老师，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全班噤若寒蝉，同学们都知道我对林渊有意思，但没想到我能为了美色做到这一步。
女老师压抑着怒火，冷笑道：「你也想出去打扫卫生吗！」
我正面刚她：「我可以去打扫卫生，但老师你不能因为私人的情绪就对学生非法体罚。」
这个女老师所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没人敢说，现在我说开了头，班上的同学也纷纷小声应和。
毕竟最近女老师因为自己情绪不对，不光体罚林渊，一些无辜的同学也受到了牵连。
班上的躁动让女老师更为暴怒，她用手里的教鞭狠狠地拍着教案桌，道：「反了，你们都反了，林渊父母公司破产，害了那么多人，别人辛辛苦苦赚一辈子钱才赚到一套房子，多少人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了……」
「那跟林渊有什么关系吗？」我打断女老师的暴怒，「林渊的爸妈固然有错，可又关林渊什么事呢，他才 13 岁，再说了，没出事之前你非要他给你走后门，拿到了不少优惠吧。」
女老师语塞，但很快又道：「那他家的生意，他多少是了解的吧，他怎么不提醒我不要买呢？」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那老师你能告诉我期末考的题吗？」
女老师哑语。
我哼了一声：「你看，你也不知道吧，你作为老师不知道期末考的题，他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呢？」
全班鼓掌喝彩，我摆摆手：「低调，低调。」
8.
我出了风头，就被暴怒的女老师赶出去跟林渊一起打扫卫生。
我巴不得跟林渊共患难，拿着扫把屁颠屁颠就跑出去了。
林渊撑着一把小伞站在雨里，雨小了一些，我连伞都不拿了。
踩着水坑蹦到了林渊面前，乐呵呵道：「林渊，我来陪你了。」
林渊愣了一些，似乎有些不解，之后便把手里的伞撑到我头顶上。
「你来干嘛？」
我说：「教室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林渊何其聪明，他猜都能猜出来我为了她跟老师顶嘴了。
但他却板着脸夺过我手里的扫把，厉声道：「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把手里的伞往我怀里一塞，转身继续去清理垃圾了。
我本身就有些泪失禁，刚才跟老师对峙的时候拼命忍住了，现在被林渊一凶，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个人，还真的是冷血。
9.
女老师非法体罚的事情被告发到校长那里，虽然没开除，但也不在我们班任教了。
这件事当然是我找南淮非做的了，谁让他爸是高中部校长呢。
林渊家里破产之后变得更加冷冰冰。
之前我热脸贴冷屁股都快要把他焐热了，出了这么一茬子事，林渊又疏远我了。
但我妈说：男孩子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他家里出事肯定会难过，我天天跟着他的话，他就没法哭鼻子。
我顿悟，再加上升了初三，我的成绩堪忧，离考上市里的高中还差一大截，所以我妈就给我找了家教老师，每天疯狂补习。
我把跟年级第一的林渊考上同一所大学作为目标，所以对林渊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在中考前夕，我忙里偷闲，周末的时候写完卷子跑出去找林渊，可我还没到林渊家，却在巷子口遇到了一个熟人。
林渊的妈妈虽然戴着帽子和墨镜，但我还是认出来了。
我惊喜地跑到林渊妈妈面前，道：「阿姨，您是来找林渊的吧？」
上一次跟林渊妈妈见面，已经是小学毕业那个暑假的事情了，所以我突然出现，林渊妈妈愣了一下，似乎没认出来。
这三年我的身高长了快二十厘米，林渊更是从不到一米四的小豆丁蹿到了一米七几，林渊妈妈认不出来也正常。
我就忙着自我介绍：「是我，林渊的好朋友，慕羡鱼，之前您让我照顾林渊的。」
林渊妈妈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我热情地把林渊妈妈往林渊外婆家带，一边走一边道：「林渊的外婆最近回乡下了，这两天应该回不来，林渊应该是在家……」
我敲了敲林渊外婆家院子的门，没回应。
我退后一步，又朝里喊了一声：「林渊！」
还是没人回应。
我回头看了林渊妈妈一眼，道：「阿姨你别着急，林渊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我们等一下他吧。」
我爸妈不在家，我就把林渊妈妈带回了自己家，但眼看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林渊还没回家，我就跑到外面小卖部问了一嘴。
小卖部的阿姨却说，林渊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朋友家。
我见林渊妈妈等得着急，就说：「阿姨，我去把林渊叫回来。」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林渊去的朋友家是谁家。
林渊妈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时间来不及了。」
她把自己包里的东西放下，是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
林渊妈妈摸摸我的头，给我塞了一百块钱红包，道：「羡鱼，阿姨再次拜托你，多照顾一下我们阿渊可以吗？」
林渊的妈妈走了，我抱着她留下来的那个盒子坐在林渊家门口，直到深夜，林渊才回来。
他看到我像个小乞丐一样坐在他家院子门口。
「大晚上不睡觉，你跑我家来看家护院啊？」他笑出声，「我可没钱给你啊。」
我蹲太久，脚都麻了，醒来之后蒙了好一会儿。
林渊打开了院子的门，回头看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快点回家睡觉，别挡我家门口。」
我看着林渊走进院子，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追上去，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林渊，这是你妈妈给你的。」
林渊的脚步顿住，回头看我，一脸不可置信。
我又说：「你妈妈今天来了，但是你不在家，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林渊没有接我手上的东西，反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被他抓得有些疼，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情绪，有些害怕。
林渊见我没回答，又问了我一遍。
「她、她下午就走了，应该是坐大巴走的。」
我刚说完，林渊就把我推开，直接朝外面冲去。
「哎你……」我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夺门而出的林渊，最终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出去的时候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
林源跑到汽车站，小县城的汽车站不比城市的汽车站，这个点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只有白天人来人往留下的垃圾，和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人。
林渊气喘吁吁地跑到汽车站，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他跪在原地，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我追上去，却只敢站在他身后。
我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之前我外婆来家里看我，趁着我睡觉偷偷走了，我醒来之后鞋子都不穿，就哭着追出去。
我只是跟外婆暂时分开，就那么难过了。
林渊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妈妈了，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看着昏黄路灯下的小小少年，觉得好心疼。
10.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渊的确都没有再见到他妈妈。
林渊的妈妈在那个盒子里，放了他之前喜欢的巧克力，还放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三千多块钱。
林渊拆开那个盒子，看到了那些东西，眼眶又红了起来。
很快就中考了，靠着这段时间的恶补，我终于跟林渊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还很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但一开学，我就感受到了危机感。
因为班上有一个小绿茶。
绿茶名叫张若若，黑长直、白皮肤、大眼睛，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开学第一天，她就走到林渊面前，冲他露出甜美的微笑：「林渊同学你好呀，我是年纪第二名张若若，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手里还拿着买给林渊的水，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被绿了。
但好在林渊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道：「嗯，知道了，你能别挡着我吗？」
我又喜笑颜开，跟我从初中同班升上来的一个女孩子出现在我身边，
她也看到了那一幕，就对我道：「看来林渊之前被你骚扰得太多了，吃不了细糠了。」
这一句话乍一听没毛病，再一听，就不对了。
我拍了她一掌：「你说什么呢，我们家林渊才不是野猪！」
她给我竖起了大拇指：「你这理解能力能考上重点高中，我也是佩服。」
张若若来势汹汹，不会因为这一次就放弃了。
她开始缠着林渊，下课就拿着习题册坐在林渊身边，问他这道题怎么做。
甚至学校有了奥数比赛，要去另外一个城市参加，五个名单里，就有林渊和张若若。
也就意味着，林渊要跟张若若一起去到别的城市，坐同一辆车，住同一家酒店。
这是我之前幻想的，却被张若若捷足先登了。
我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林渊跟张若若是周二出发的，直到周五下午才回来。
整整四天，你们知道这整整四天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我抓心挠腮，终于把林渊给盼回来了，可我却不敢去问林渊，他们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周末两天放假，周五上完课就可以回家了。
往常我都是跟林渊坐同一辆大巴回家的，这次也不例外。
但我不想再坐到林渊身边，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回到小城里，林渊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我低着头，心情不佳，也不想说话。
等回到家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走在前面的林渊突然停住脚步，他回头看我：「慕羡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一愣，林渊又道：「给你一个机会，把你想问的都问了。」
我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白天才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对张若若是什么意思？」
林渊：「没什么意思，不想谈恋爱，也不想找学习搭档，所以你能别用那一脸幽怨的样子看我了吗，我总觉得你要暗杀我。」
我一听，乐了。
林渊在主动跟我解释耶！
我欣喜地抬头看向林渊，路灯昏暗，少年的眸子里却又星河闪烁。
潮湿的风，明亮的星，街角的花，世界风景千般好，可春风十里，也不及他一人。
11.
因为林渊的一次主动，我就嘚瑟了，我在日记里，把我跟林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上了高中的林渊，个子跟小白杨树一样猛地蹿了起来，一下子就长到了将近一米八。
五官也长开了，一双桃花眼勾人无数，我经常听到一些女孩子把林渊评为校草。
对此我感到很骄傲。
这一来嘛，林渊从 12 岁就被我看上，说明我有眼光。
这二来嘛，林渊是我以后孩子的爸爸，有这样一个基因，我很骄傲。
张若若依旧对林渊展开攻势，但林渊依旧严防死守。
我很厚脸皮地把这一切归类为，林渊为了我守身如玉。
看着张若若节节败退，我很满意，心情好，学习也进步了，一下子升到了全班前五名。
反倒是张若若，因为被林渊多次拒绝，影响了心情，成绩下降了不少。
在张若若气急败坏把我堵在教学楼天台质问我的时候，我很有自信道：
「我跟林渊从初一就认识了，他妈妈和外婆都认定我，他这种性格你也知道，要是他讨厌我，早就把我赶跑了。」
是的，我很有自信。
哪怕林渊没有亲口承认他喜欢我，我也很自信，觉得林渊只是不想早恋而已。
等上了大学，我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希望和意外，总是意外先来到。
12.
林渊的父母出事了。
之前公司破产，林渊的父母一边躲债一边想办法还债，虽然林渊没有见到他们，可久不久也会收到父母寄来的东西，知道父母现在平安。
可就在我们刚上高二的时候，林渊的父母就因为被非法追债的人拦截，汽车滚下山坡。
林渊的爸爸当场身亡，林渊的妈妈成了植物人。
这个事情，我是从新闻上知道的。
那个周末我还想着跟林渊去游乐园，电脑里就突然弹出了这么一条新闻，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等我跑到林渊外婆家，外婆却告诉我，林渊已经去找他妈妈了。
距离上一次林渊妈妈来找他，已经一年多了，可这次相见，林渊妈妈变成了植物人。
林渊走了足足半个月，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回来。
那天晚上我上完自习，原本想跟室友回寝室，却收到了林渊发来的信息。
他说：「我回来了，你能出来陪我吃顿饭吗？」
我是翻墙出去的，林渊在围墙的另外一边接我。
我从墙头跳下去，扑到了他怀里。
我红着脸从他怀里离开，站远了，才看清楚他的脸。
才短短半个月，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原本漂亮漆黑的眸子里，也布满了血丝。
他看出我的眼神，就道：「最近都没睡个安稳觉。」
林渊把我带到一家宵夜摊，我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便把菜单递给他。
林渊却摇摇头：「我吃什么都一个味。」
我的心一沉，是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吃不好睡不着。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林渊，也深知这种情况下，安慰对他其实没有什么用。
所以整顿饭，我都没有提起这些事，只是一直在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发生的趣事。
我说，林渊静静地听着。
可等吃完宵夜，我准备翻墙回宿舍的时候，林渊却拉住了我的衣角。
依旧是在路灯下，可这一次的少年，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
林渊在忍，可眼眶已经红透了。
我转身抱住他，自己心里也十分酸楚。
我说：「哭吧，林渊，你可以哭出来的。」
那一晚，那个一向冰冷的少年，在我面前失了态。
13.
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渊基本上没怎么上过课。
他开始频繁请假，一请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之后也会趴在桌子上睡觉，甚至有一次回来，脸上还带着伤。
他的成绩也开始下滑，从年级第一，掉到了年级二十名开外。
他还办了外宿，每天早上都迟到，晚上还有晚自习他也不上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行，趁着周末回家的时候，去找林渊的外婆，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可外婆却告诉我，林渊也很少回家。
只是偶尔会给她拿一些生活费。
生活费？
他一个高二的学生，父母又那样了，能有什么生活费？
我察觉不对劲，在某一次林渊缺席一次月考之后，那个周末，我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尾随林渊。
林渊在外面逛了一圈之后，就进入了一家高档 KTV，我跟在后面进去，却被店员拦住，我记得隔壁班一个富二代今天在这里举办生日会，就拿出校牌，说是来参加同学生日的，店员就把我放进去了。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转了一圈之后还是没找到林渊，反倒遇到了几个小混混。
我还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一看就是清纯小妹妹。
出现在这个地方无异于羊入虎穴。
那几个小混混把我拦住，开着一些恶俗玩笑，我抱着书包正不知道怎么办，就看到林渊跟着一群大人从包厢里走出来。
我连忙大喊：「林渊，林渊！」
林渊看到我，脸色都变了，他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才朝我走来。
林渊身边那群人，一看就来头不小，这几个小混混一看就是野路子，所以林渊刚走过来，他们就讪讪地走开了。
林渊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拉，从他的表情里，我可以看出来，他生气了。
在林渊拉着我往外走的时候，我回头朝那群人看了一眼，那几个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不像是一般的生意人，看起来很危险。
看到我看向他们，领头的一个男人冲我一笑。
我当即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直冲天灵盖。
林渊把我拉到 KTV 外面，冲我大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林渊为什么这么凶，冷不丁被吓到，眼睛蓄着泪，小声道：「我只是关心你。」
可林渊却依旧在气头上，他把我拉到汽车站，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语气冰冷：「慕羡鱼，我的事情，你以后别管。」
14.
我不知道林渊经历了什么。
我不想看着他一步步陷下去，可我越想帮他，他就越疏远我。
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之前，林渊退学了。
我去找了林渊，可他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道：「慕羡鱼，你顶多就算我的邻居，能别管这么多吗，我退学转学，关你什么事？」
林渊变了，不光是对我的态度，他整个人都变了。
我劝不动他，他走的那天，我哭着帮他收拾东西，一边抹眼泪一边帮他收拾东西。
这节是体育课，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教室里就我和他。
林渊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对我道：「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我只是转学，我会去别的地方念书的。」
我抽泣着：「真的吗？」
「真的，别跟哭丧一样，丢人。」
我依旧哭哭啼啼，帮林渊把东西搬到校门口。
其实他的东西不多，我没必要送，我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到了校门口林渊要拿我手里的书，我低着头，没松手。
「就不能不走吗？」我有预感，林渊这次之后，就不怎么会回到外婆家了，我跟他就很难见面了。
林渊喉头一紧，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不会走远的。」
林渊还是走了，我站在校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远。
「林渊！」
我突然喊住他。
林渊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记得回来看我。」
我是哽咽着说完的，可到了最后，林渊还是没有回头。
在即将步入高三的那个夏天，我提前跟我爱的少年道别，林渊一步一步走远，最终消失在种有梧桐树的街角。
15.
林渊是个骗子，他走之后，就没有回来看过我。
他退学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一般，QQ 离线，电话不接，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有时候我会想，林渊是不是杀人放火了，所以才需要退学避风头。
那他应该跟我说啊，按照我对他的喜欢程度，我很乐意做他的线人。
没有了林渊的高三，过得乏味又漫长。
我的心思全都扑在学习上，学业突飞猛进，成为了年级前三的钉子户。
高考的时候，我更是超常发挥，成为了市文科状元，祝贺我的横幅拉满大街小巷。
高中毕业聚餐的时候，我收到了林渊的一条信息。
他说：「恭喜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
在他不回消息的这一年里，我每天都给他发消息，屁大点事都给他分享。
但他只回了这么一句。
我当机立断，直接拨了号码打过去。
嘟嘟好久之后，林渊接通了电话。
他低沉的嗓音传来，一瞬间，我鼻头一酸，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哽咽道：「林渊，我想你了。」
另一头的林渊沉思许久，才开口道：「别想，慕羡鱼，你要往前走。」
16.
上了大学，我开始有了新的生活。
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也有一些男孩子来追求我，都被我婉拒了。
虽然我不会再因为林渊的事情痛哭，可我知道，我心里还装着他。
年少时别太轻易遇见太过惊艳的少年，否则这一生都太孤独，因为念念不忘。
我很平静地度过了我的大一和大二，因为林渊很优秀，我循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拿到了奖学金，成为了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学霸女神。
大三那年的寒假，我回到了那个小城里，在临近春节的时候，我见到了林渊。
小卖部大婶的儿子给她生了一个小孙女，她的乐趣从每天聊八卦变成了每天逗小孙女开心。
过节前夕，大婶忙得不可开交，她那三岁的小孙女就在小卖部门口捡落叶玩。
我蹲下去跟小女孩一起玩，正玩得起劲，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都多大了，还喜欢玩泥巴。」
我一愣，猛地抬头，就看到林渊。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四年。
跟当初 17 岁青涩的少年不同，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五官看起来也硬朗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桃花眼依旧勾人。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小女孩递给我一片落叶，道：「姐姐，这个漂亮。」
我接过小女孩手里的树叶，站了起来，面对林渊的泰然自若，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看着林渊，之后又移开视线，伸手把自己垂下的头发顺到耳后，又不安地揉搓着树叶，把小女孩急得大声叫了出来：
「姐姐，树叶，树叶坏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林渊笑：「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四年前也不太一样，高中忙着学习，根本不会打扮，到了大学之后，宿舍有一个美妆控，抓着我们学化妆，我也学会了打扮自己。
我留了齐腰长发，为了过年，还去弄成了大波浪卷，身上穿着针织毛衣和小裙子。
但，好像我做出什么改变，林渊眼里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林渊说：「太久没回外婆家了，趁着过节来看看外婆。」
林渊跟我打过招呼之后，便转身朝他外婆家走去。
我站在原地，像四年前一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手里的树叶也被我捏碎了。
17.
小女孩瘪着小嘴，道：「姐姐把树叶弄坏了。」
我抱着她到旁边，去给她摘新的树叶。
大年三十那天，张灯结彩，我正在院子门口挂小灯笼，林渊从他外婆家走出来，看我踮着脚也挂不上去。
他无声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走小灯笼，挂在门框上。
我没回头，但我能感觉到是他，我因为他的靠近整个人绷直了身子。
林渊挂好之后，就往后退了一步，我转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林渊笑了笑，伸手比了比我的身高，道：「这么些年了，你怎么都没长个子？」
我哼了一声，道：「不像你，只长身高不长脑子。」
四年没见，之前又是那样暧昧的关系，一没话说，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当然，这份尴尬，似乎只有我感觉到了。
林渊弯腰跟我对视，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慕羡鱼。」
「嗯？」我抬头。
林渊直视我的眸子：「你谈恋爱了吗？」
我一愣，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重要吗？」我也看他。
林渊不说话，我们两个就这么对视着，都在等对方开口打破僵局。
我们僵持了许久，最后是路过的一个小孩，把一大把摔炮丢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我们从对峙中回神。
我转头朝那几个小孩看去。
林渊直起身子，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道：「慕羡鱼，新年快乐。」
18.
长大之后，跟节日的热闹就有些格格不入。
大年三十，大人们聚在一起看春晚聊天，小孩们成群结队在巷子里放鞭炮。
我坐在书桌前，跟大学室友打视频。
小县城里不禁烟花，到点了小城里就会燃起朵朵绚烂的烟花。
我听到声音抬头看窗外，就看到不远处正在放烟花，我挂了视频，用手机录了下来。
正录着，我似乎感觉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我。
我朝楼下看去，林渊正站在他外婆家门口的路灯下抽烟。
他抬头，我低头，看到我发现他后，便歪着头笑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冲下楼，跑到他面前，不等他开口，冲过去就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是真的咬，丝毫不留情，林渊眉头一紧，却没有推开我。
我咬完了，眼泪也掉了下来，我松开他的手。
「骗子，你说你会回来看我的！」
升高三的时候退学到现在我大三，整整四年，这四年里我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可除了高考结束的那次，他就没有再回复过。
我哭着用拳头捶他：「骗子，你要是不喜欢我，你直接明确一点对我说，我就会放弃了，整整四年不理我，又突然出现说出像今天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来，林渊，你把我当什么？！」
林渊也没料到我的情绪会突然崩溃，巷子里都是邻里街坊的，林渊可能是怕大家看到了不好，就抓起我的手往外跑。
一路狂奔，把我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林渊拉着我到了江边，他停了下来。
我累得喘不上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渊便捧起我的脸，微凉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时间正好到倒计时，朵朵烟花在江边盛放。
林渊说：「慕羡鱼，你等等我，先不要有男朋友。」
19.
不负责任的林渊在亲完我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我睡醒的时候，收到了他的信息。
他说：「慕羡鱼，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我的生活回归平静，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大四的那个暑假，林渊的外婆去世了，油尽灯枯，老人家在院子里摔了一跤，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我还在学校上课，听我爸妈说，林渊回来办了后事，现在在他外婆家的院子住着。
我放暑假赶回来，林渊还在，相对于小半年前相遇，他看起来脆弱了许多。
我推开他外婆家的院子门，他正坐在靠椅上乘凉，白皙消瘦的手腕上盘着一串佛珠。
我走到他面前，他看到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那你呢，你回来了吗？」
半年前他跟我说，他很快就回来，所以，是这一次吗？
林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像是从极度的悲伤之中走出来之后，筋疲力尽的淡然。
他说：「羡鱼，我外婆不在了。」
我说：「没关系，外婆走之前没受罪。」
他又说：「我妈妈也去世了。」
我微愣了片刻，林渊的妈妈在他高一的时候，就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完全就是靠钱续命，医药费护工费，每天花的钱跟流水一样。
很多人都劝林渊放弃，可林渊却扛了下来。
我也能猜出来，他退学、他跟那些看起来很凶的人有关系，都是为了钱给他妈妈做治疗。
虽然妈妈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可那也是林渊最后的精神支柱。
林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可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眼角已经泛红了。
外婆和妈妈相继离世，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我走过去，蹲坐在他椅子旁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林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处，隐隐哭泣起来。
他哽咽着说：「我妈妈前段时间醒了过来，可医生却说，她全身瘫痪，要一辈子卧床，她不想拖累我，陪了我一段时间之后，就自己拔了输液管……我外婆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摔倒，她们都离我而去了。」
林渊在外婆家的院子住了好久，街坊邻里都同情他家人都离世，做饭了都叫他过来一起吃。
他大部分时间都拒绝了，我家的邀请也不例外。
我跟他去墓地看过他外婆，慈祥的老人化作一方矮矮的坟墓。
林渊蹲在地上烧了一把纸钱，我则在坟墓前放了一束花。
纸钱遇火化成灰，风起，灰尘被卷进风里，打着旋被吹向远方。
20.
那段时间，我跟林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一起去了很多之前常去的地方。
我没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也没说他为什么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起这些事情。
在某个夜晚，我跟在他身后回家，我看着路灯下他的背影，想起来之前的某个夜晚，我也是像这样跟在他身后。
那时候我想的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名正言顺牵着他的手，成为他的女朋友。
想到这，我突然止住了脚步。
林渊听到动静，也停住了脚步，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坚定道：「林渊，我们在一起吧。」
虽然语气坚定，可我的内心还是忐忑的，我的手死死缠着背包的肩带，倘若林渊再晚一些回答，肩带就会被我扯断了。
但好在林渊只是停顿了半晌，就回答了我。
他说：「好啊。」
我跟林渊正式在一起了。
做了舔狗多年，终于舔到男神，我很嘚瑟地想发朋友圈炫耀，却被林渊阻止了。
他说：「再久一些吧，等我们在一起久一些，再公开。」
虽然我在网上看了很多「男朋友不公开你那就分手吧」的言论，可在林渊面前，我没有原则！
我开学之后，打算专心看书考研。
林渊就在我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在家做饭等我，然后带我去各种我想去的地方。
看电影、在海边露营、去周边城市旅行，所以我能想到的，林渊都给我了。
大四的上学期几乎没什么课，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林渊的房子里看书备考。
林渊租了一个两房一厅，一个房间我跟他一起住，一个房间就用来作我的书房。
我看书的时候，林渊偶尔会坐在旁边，托着腮看我。
我突然想起来，曾经他是个各方面都比我优异的人，只是因为家庭变故，才退了学。
我合上书本：「林渊，你想继续念书吗？」
林渊总是会笑笑，伸手摸摸我的头，道：「怎么，你觉得读书辛苦，也想把我拉下火海是吗？」
我知道，林渊是在用这种态度来回避我的问题。
他很聪明，他知道路该怎么走。
所以我提过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21.
我跟林渊认识那么多年，能跟爱情沾上边的，就只有这几个月。
这段时间里，我过得很开心，林渊也对我好到不行。
虽然不肯公开我，但他的手机随便我看，每天都在家里陪着我。
可时间久了，我也感觉出有些不对劲。
比如，他不碰我。
交往好几个月，我们的肢体接触止于牵手、拥抱、接吻。
好几次在我的勾引下，差点擦枪走火，可林渊也会推开我，跑到浴室去洗冷水澡。
我很幽怨地给闺蜜发信息：「宝贝，林渊好像真的不行。」
又比如，林渊几乎没什么社交，他把手机给我看，可他手机里却什么都没有，通讯录、社交软件，都干净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就好像，这些年他一直都是用别的身份生活一样。
工作不明、没社交，但消费水平还可以。
我没忍住，问他：「你如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
林渊好看的眉头皱起。
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能理解，更何况你都用富婆的钱来养我了。」
林渊一把把我掀倒在床上，挠我的痒痒肉，我咯咯咯笑个不停，直骂他卑鄙。
每次我质问，林渊都会打着马虎眼应付过去。
我心里越发感到不安，因为遇到事情不解决的话，之后会遇到更大的麻烦的。
果然如我所料，不久之后，就出事了。
在我跟林渊在一起的四个月之后，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的导火索，是那天圣诞节，本来我跟他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可是早上他出门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我给他的手机打电话，也一直都是无人接通。
直到第二天中午，林渊才回来，可他却对自己错过约会的事情不做任何解释。
他只说：「羡鱼，我们得分手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可他却不做任何解释。
因为联系不上他的担忧、错过约会的怒气，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可不管我怎么闹，他都只是一遍一遍对我说对不起。
那天晚上，他陪我睡了一觉，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他的东西、衣服、钱都还留在房子里，可是，唯独少了身份证。
他走了，就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我没有去找他，我知道他有原因。
可是我没办法释怀。
我颓废了好一阵子，每天都待在他租的房子里哭得天昏地暗。
直到大半个月之后，我室友找到我，把我带出了那个房子，我才慢慢走了出来。
林渊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22.
后来，我大学毕业，我成绩优异，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出国深造的机会。
出国前，我尝试着给林渊以前的号码发了短信。
「我要出国念书了。」
他离开之后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可都没有得到回复。
所以这一次发完短信，我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打开手机一看，林渊有回复了。
我欣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可点开信息一看，刚刚燃起的小烟花就熄灭了。
「一路顺风」。
他只发了四个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舍得发。
可这到底是他离开之后第一次有了音信，我不敢奢求他能回来，更不敢质问他为什么离开，我颤抖着手给他发消息。
语气卑微得近乎哀求，哀求他能挽留我。
我说：「林渊，我不想走。」
短信发出去了，可林渊却没有回复。
我等啊等，最后等着急了，就给他打了电话。
林渊接了，却是在劝我去国外。
他说：「羡鱼，我们都应该顺着自己的生活轨迹，往前走，别为了我回头。」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像一把利剑，斩断了我最后的希望。
后来，我去了国外，国外有新的生活，有新的圈子，那个圈子里没有林渊。
这三年里我还谈了一次恋爱，对方是中国留学生圈子里的富二代，大方、聪明、对我好。
可后来我还是跟他分手了。
因为我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某个角度像林渊。
这样不好，对他不好，对我也不好。
我拿到学位之后回国，高学历高智商形象好的海归女硕士，一回国就被全球五百强公司重用。
一线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忙得没有时间想起林渊。
我觉得这是好事，我在公司工作了一年，终于坐稳了位置，公司的一个大项目，需要我出差大理。
就是这一趟出差，在洱海边，我遇到了林渊。
跟我签合同的客户跟我年纪相仿，事业有成，魅力十足，签完合同之后他邀请我吃饭，我没拒绝。
吃完饭之后，我跟他一起走出饭店，饭店门口就开来好几辆车，乌泱泱出来一群人，看起来戾气十足。
客户伸手揽住我的肩，把我往旁边一带，不让那些人撞到我。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林渊。
23.
我诧异，眼看着他就要从我面前走开，我连忙伸手拉住他。
「林渊！」
不光是我的客户，就连林渊身边的那群人，都十分震惊地看着我。
林渊转头看我，眼神却十分疏离，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道：「你是？」
我一愣，也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林渊身后有一个男人，笑眯眯地打量着我：「哟，阿渊，这是谁啊？」
林渊摇摇头，把手抽了回去：「我也不认识。」
那个男人下巴处有一颗很大的痣，让人印象深刻。
我突然就想起高二的时候，去 KTV 找林渊，遇到的那一帮人。
我就算再想跟林渊说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我顺着林渊的话，解释道：「是我啊，我们高中的时候坐你后座，还追过你呢。」
林渊蹙着眉头想了许久，似乎真的想不起来我这个人，然后道：「不好意思，我高中只读了不到两年就退学了，实在记不起来你是谁。」
周围的人哄笑着，说林渊桃花旺，都不记得谁是谁了。
也不再多纠缠，跟着我的客户离开了。
走了好久，我才敢回头看去。
客户问：「心上人？」
我轻笑一声：「孽缘。」
客户也是感性的人，知道我情绪不佳，带我到洱海边的清吧小酌几杯之后，先开口讲述了自己的感情。
有一个大学时期的白月光，只是后面追求不一样，两个人背道而驰。
还喜欢，只是无法在一起了。
我叹气：「真好，你们的喜欢都很明确，我跟他的感情，我觉得很虚幻，甚至，我觉得他这个人都可能是虚幻的。」
客户敬了我一杯酒，道：「感觉不到，就是没有。」
24.
可我不信邪，喝得有些醉了，就非要回到那个饭店找林渊。
客户也只能跟着我，我喝醉之后走不稳，客户只能搀扶着我。
我是掐着时间回去的，大老远就看到一辆车停在饭店门口，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垂落一只夹烟的手。
林渊的大半张脸隐入黑暗里，眉间拢着一缕阴郁，淡淡的，却格外汹涌。
而副驾驶座上，是一个穿着性感的红衣美女，她正媚笑着往林渊身上靠。
林渊也没拒绝，伸手把她揽入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我僵在原地，很想去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现在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可嗓子闷疼，心却死死地沉了下去。
从 12 岁到现在 26 岁，整整 14 年，我一直都在追逐林渊。
我似乎一直生活在林渊的阴影里。
可，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叹了一口气，道：「送我回酒店吧，拜托你了。」
这一次，换我转身离开。
25.
回到北京的生活，充实而忙碌。
那个在大理的客户开始追求我，为了跟我有多一些相处的机会，给我们公司弄来了很多投资。
在跟他吃饭的时候，我大方承认：「凌先生，谢谢你给我们公司的那些投资，靠着你这些投资，我的薪水也涨了不少，但我真的对你没什么意思。」
凌述淡然接受，道：「没关系慕小姐，追求你的这些日子，我觉得每一天都充满了新的希望，也让我多赚了一些钱，所以你不用为此感到愧疚。」
大家都说我跟凌述郎才女貌。
虽然我一直没有同意凌述的追求，可在心里，已经把他划分到了适合的人这个范围来。
我的想法很自私，如果我 28 岁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如果那个时候凌述还喜欢我，我就跟他在一起，然后结婚，成家。
凌述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可这个世界，总是不会按照你计划的那样去进行。
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是我 27 岁生日的前一天。
两个便衣警察找到我们公司，亮了自己的警察证之后，问我：「请问你是慕羡鱼女士吗？」
公司的人都以为我犯法了，可我看到警察的第一眼，我就有预兆——警察的到来，跟林渊有关。
便衣警察把我从公司带走，尽管在路上，他们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说林渊为了帮警察抓人当了卧底，在最近出了意外。
可当警察把我带到医院的太平间，我亲手掀开那层白布，看到林渊躺在那里时，我还是接受不了。
我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炸开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视线模糊，感觉整个世界都眩晕了。
我想哭、想喊，可嗓子里却好像堵了什么东西，我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一般地疼。
我已经泪流满面，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我只能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垂死挣扎。
一口气闷在心口，我就这么生生晕厥过去。
我在病房里躺了一天，醒来，不哭不闹，不说话也不理人。
凌述坐在病床边，握着我的手，道：「羡鱼，你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就好了。」
我还是没反应，原来伤心到绝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我在医院躺的第二天，警察找到我，说：「慕小姐，林渊生前留下了一本日记，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你的。」
26.
林渊的自述：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十二岁搬到外婆家的时候，小小的她拿着冰棍摔倒在我面前，脸也哭成了小花猫，但一根冰棍就哄好了，这女孩子真好哄，我那个时候这样想道。
「妈妈说让我跟她交朋友，可我不想，不是我不喜欢她，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我听家里司机说，爸妈可能是要离婚了，他们不要我了。
「如果我接受了这个女孩子做我的朋友，是不是就代表着我接受了爸妈会离婚这个事实呢？所以我不能接受她，她每一次靠近，我都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可是她就好像是听不懂一样，每天都会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很贪吃，但她却把自己的牛奶和鸡蛋分给我，对，每天都会出现在巷子口，把自己的鸡蛋和牛奶分给我，我有点感动，可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来自大城市的孩子，断不能被几个鸡蛋牛奶给收买了。
「我家里还是出了事，不是爸妈离婚，是破产了，我才反应过来，爸妈把我送到外婆家，是因为家里的公司已经陷入了危机，他们并不是不要我。
「身边的人都因为我家破产而疏远我，就连大城市里我之前的同学，也跟我断了联系，我在想，她是不是就不会每天来烦我了，可是，为什么我却有些低落呢，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不再黏着我了吗？
「她没有，她依旧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这边，她为了我顶撞了老师，那个下午，她冒着雨朝我跑来的样子，我很想抱一抱她，但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淋雨呢，她为了我顶撞老师，以后会不会被为难？我不想让她跟我一样被针对，所以我凶了她。
「我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她了，在她给我送牛奶的时候，在她站在雨里冲我笑的时候，在她站在巷子口等我的每一天，在她维护我的每一次，我想她一直在我身边，等我跟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就能光明正大谈恋爱了。
「不过她的成绩，离我还是有些距离，真让人头疼。
「我第一次沾上毒品，是在 16 岁，那个时候我家里破产，父母出了车祸，父亲当场去世，母亲成了植物人，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很久之前，一个跟我爸爸做生意的叔叔联系上了我，说他做了新的生意，能赚很多钱，我动摇了，一方面是道德的谴责，是法律的底线，可另外一方面，是我的妈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所以，我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当她出现在 KTV 的时候，我很害怕她被卷入这场肮脏的交易之中，我突然意识到，我走了这条路，我就不能再让她留在我身边了，她要离开我，她才能安全。
「她很干净，不应该跟这样肮脏的我有关系，成为植物人的妈妈得用我不正当途径赚到的钱，才能活下去，可某一天，她醒了过来，她知道我是靠加入贩毒组织才赚到她的医药费，她说我不该这样，于是她拔了输液管，最后，她死在了我面前，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是错的。
「我有想过远离她的生活，可在我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她就像是一道光一样，一直照亮着我，是我贪婪，总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就是我的救赎，是我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时候，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出国留学之后，回来找过我，她站在我家楼下从黄昏等到深夜，外面零下十几度，我很想下去抱抱她，可是我不能，那会我正被那些人怀疑监视，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她跟着我到了酒吧，不管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她被流氓纠缠，我也只能通知认识的警察过来，明明她离我那么近，我却没办法自己去救她……」
…………
日记里，二十岁出头的林渊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述说着自己兵荒马乱的人生。
我胸口发疼，关了视频，咬着自己的手背开始无声哭泣。
一个女警察抱住我，伸手扶着我的背，安抚道：「哭吧，有什么难受的，委屈的，都哭出来吧。」
这一次，我终于能哭出声来。
一个老警察还给我补充了一些内容。
他跟我说：「在林渊 22 岁的时候，他来自首，之后就成了我们的卧底，他在戒毒所待了大半年，才戒了毒瘾。」
「我戒得了毒，却戒不了她，从我 16 岁踏上这条路开始，她就是我穷极一生也无法靠近的人。」这是林渊的原话。
27.
我舔了林渊 15 年，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我。
就算他的世界兵荒马乱，他也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我一片乐土。
在我看完日记之后，老警察给了我一些东西。
婚纱、婚戒，还有一套写着我名字的房子，都是林渊留给我的。
在我专心念书，去国外留学的那些年，林渊戒了毒，成为了警察的卧底，每天都在危险里奔波。
林渊帮警察搜集了很多罪证，一举歼灭了整个犯罪团伙，可在警察出动围剿犯罪团伙的时候，林渊被发现，在午夜破败的小镇街头，他离开了人世。
而那个时候，我正跟凌述坐在北京高层的花园餐厅里，喝着价格不菲的红酒，从座位上往下看，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我跟他，在 16 岁的那个夏天，已经走散了。
那时盛夏蝉鸣，少年站在阳光里，眸子灿若星辰。
他对她说：「慕羡鱼，你很笨。」
匆匆数年，我们离 16 岁已经很远了。
林渊下葬的那天，我穿着他留给我的婚纱，戴着他留给我的婚戒，把林渊的葬礼办成了婚礼。
我跟林渊认识了 15 年，也喜欢了林渊 15 年，在第 15 年，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哪怕，是在天人永隔的情况下。
林渊，我爱你。
林渊，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