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被误会

「宝珠……」

久久沉默后,传来了贺风极其哀痛的声音。

一切不言而喻。

我睁开眼哀切的望向贺风,哽咽地质问道:「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亡命徒,我本来说那些话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办法等待救援,他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我不知道,宝珠,我真的不知道。」贺风眼睛通红的否认:「宝珠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爱你的。」

「现在不要说这些,我们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我啜泣了两声,紧咬着下唇,做出想止住哭泣却因为忍耐陷入巨大崩溃的样子,凄哭出声。

贺风跟虫子一样扭动着身躯蹭过来,低声安慰着我。

人都是在寒冷的时候才会依靠取暖。

贺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把爱意变成庆典时的糖果大把挥洒。

哀伤的气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整个仓库都没有窗户,白炽灯明晃晃地挂在天花板上,不知白天黑夜。

直到光头再次带人闯入,才能从那短暂开合的大门窥得一抹黑暗。

他这次来是勒索钱财的,并再次询问贺风到底想起自己做过什么事了没有。

贺风依然嘴硬。

嘴硬的下场就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我看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给了人群中的沈牧一个眼神。

这种事情真的很奇怪,明明沈牧还穿着改变身型的肌肉衣,蒙的严实混在一群看上去差不多的人里面。

但现在的我却能清楚分出哪个是他。

「大哥,别把他打死了,钱还没到手呢。」

沈牧夹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过去劝说。

光头这才让人停手。

他挥挥手让手下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要求贺风将所有的存款都汇入到一个海外账号。

贺风借机提出登录银行账户需要很多验证,向光头索要他的手机。

在一顿纠缠与不满之后,光头还是叫人把贺风的手机拿给了他。

贺风在发现手机被取消了锁机密码时明显一愣,深深看了光头一眼,忌惮更深。

贺风短暂地获得了双手自由,在光头的监视下操作着银行账户。

沈牧却突然向我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捏了捏我的脸:「大哥,这女人长得可真漂亮啊。」

「你干嘛!别碰我!离我远点!滚!滚啊!!」

我配合地做出崩溃的样子,大声哭喊挣扎着,直恨不能挣开束缚羽化成蝶离开这个地方。

「闹什么闹,都落在我们手里了!摸你两下怎么了!」

在我的尖叫哭喊中间,沈牧插入了喝骂,将嘈杂声越炒越大。

「你吵什么!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再吵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光头把视线从贺风身上挪开,指着我怒骂了几句。

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发疯,把自己当成发狂的马,腿到处乱踩,身子乱晃,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顺理成章地从贺风身上挪到我身上。

最后这场闹剧以沈牧掐着我的脖子,挡住众人视线,装模作样给了我一耳光结束。

贺风那边转账成功,光头带着人退了场。

贺风这才有空安抚我。

「宝珠,你别怕,我刚才没管你是因为我在求救,要多亏你刚刚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才让我有这个机会。」

贺风身上的衣服皱巴的像是咸菜干,尘土血迹哪都是,以一种滑稽的被捆绑的扭曲姿势对我释放着温柔。

「求救,你怎么求救的?电话?短信?会不会被他们发现?而且他们能找过来吗?」

我闹得嗓子都哑了,说话直疼。

「你放心,我的手机里有卫星定位软件跟一键求救的功能,只要我发出信号就会有人收到,信号发出后会自动删除,不会被发现的。」

怪不得。沈牧会突然跑过来搞这么一出,看来也是发现了这个猫腻,只是不知道这个求救对象是谁?是外来人么?

沈牧可千万不能被发现,按照本来的计划,就算被查出来也是他为了报复策划了这件事,不会被怀疑,但现在指向变了,他的身份绝对不能被发现。

唉……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事情都这样了。

我放下担忧,专心地跟贺风去比拼演技。

只是折腾了这么久,我与他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没几个回合便都沉沉睡去了。

直到嘈杂将我唤醒时,这场风波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据说是贺风的助理收到了求助信息,直接联系了金楚涵,金楚涵太着急来不及知会父母,便和顾泽言一起带着保镖赶赴了青海,一路按照坐标寻到了仓库。

几乎没有正面交锋。

大概是因为拿到了钱,光头那些人发现暴露了之后没有选择反抗极其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不过这也导致我与贺风虽然获救了,却没有抓住幕后黑手。

爸爸妈妈十分愤怒,要去报警,要花重金追查,但被外来人以为我的名声考虑为借口拦下了。

这点我倒是早就猜到了。

助理八成是个幌子,真正接到信号的人是外来人。

这个意外并不在计划之内,为了减少节外生枝,她才没有通知家里没有直接报警,而是先去找贺风确认了情况再做打算。

贺风肯定有怕被人发现的过去,也怕金家会迁怒他,所以这件事他一定不会承认跟他有关系,就算猜到什么怀疑对象也不会说,横竖只是损失了点钱。

跟他同盟的金楚涵自然跟他是一条心,因此会出面提出低调处理。

虽然沈牧这件事办的莽撞,打乱了我原本的安排,但是也给了一个好借口。

有贺风的迷雾弹在,不会把矛头指到我身上。

只要这件事不是大张旗鼓地查,不闹到明面上,沈牧就好隐藏。

至于接下来……

我看着连夜坐飞机赶回国的哥哥那憔悴的面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看来我疑似被侮辱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那句话来着?

如果一个名贵的瓷器得不到,那就把它摔碎了,摔碎了它就不值钱了,就能得到了。

现在的我已经碎了,这个时候贺风就应该登场把我捧起来,告诉所有人我在他心里还是那个名贵的瓷器。

……………

「姐姐,怎么样?你今天要出去散散心吗?」

金楚涵挂着关怀柔声问我,哥哥陪在一旁面容温柔。

「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我!我跟你们说过好几次了!我没事!那天他们只是对我进行了恐吓跟肢体威胁,逼迫我录下叙述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录像!试图拉我下水变成共犯,没有发生你们想象的事情!」

我做出烦躁的模样大声反驳回去。

哥哥连忙在一旁插嘴道:「好,好,我们都知道的,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让你陪着我们出去散散心。」

「是啊姐姐,你别老闷在家里了,多无聊啊,一块出去走走吧。」金楚涵撒娇一般晃着我的手。

我沉默地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下来,烦躁的情绪却仍盘旋在脸上。

这些天,在外来人跟贺风的努力下,大家都知道我在绑匪手中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我找了个借口解释,却根本没人相信我的话。

大家都觉得我是因为不能面对所以故意在撒谎,大家出于同情一致决定假装相信我的谎言。

而这些看法却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在外来人跟贺风的引导下误会我。

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是如何疲惫的一遍遍解释,却无人相信,最后被逼得心力交瘁。

就像拉皮筋,现在扯得越紧,等弹回来的时候就越疼。

唯一糟糕的地方就是我现在受到的关注太多,怕被人发现我跟沈牧的关系,因此这些日子我轻易不敢去见他,只能花上比平时多好几倍的精力隔着手机屏幕不停地去安抚他。

哥哥跟金楚涵带着我去附近的公园散心。

两个人把我夹在中间,一左一右跟苍蝇一样嗡嗡,旁敲侧击地安慰着我,希望我早日从创伤走出来。

我敷衍地应对着,心里却想着三天没见过沈牧了,不知道他老不老实。

没逛多久,贺风就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哥哥跟金楚涵惊讶的跟他寒暄,但我却清楚这肯定是他们三个早就安排好的戏码。

自从绑架案之后,我就一直对贺风避而不见。

贺风却劲头十足地表演着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在外来人的旁白渲染下。

大家都以为我跟贺风本来是一对爱侣,只是因为发生了那种意外,导致我无法面对贺风,贺风却始终不肯放弃。

因此大家现在都在想办法帮我们和好,贺风也伴着流言正式在我们的圈子里冒头,并广受好评。

寒暄过后哥哥跟金楚涵装模作样地退场,将舞台留给我跟贺风。

「宝珠……」

贺风未语泪先流,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下巴上一圈青色胡茬,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可怜痴心人。

「我不是说了不想见你吗,你还来干什么。」

我装作冷硬,却又要别过脸去不忍看他。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太想你了,宝珠……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好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宝珠,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痛苦,这些天我也不好过。」

他伸出手试图握住我的手得到一点回应。

我连忙躲开,含泪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贺风在后面呼唤着我的名字却没有追上来。

我走出很远才在小路的转弯处看到了等待的哥哥与金楚涵。

哥哥见我满脸是泪,很是不忍,长叹一声:「宝珠,贺风这些天一直都在我们家附近等着,他真的很爱你……」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哥哥我不想听这些!他要是真的爱我,就应该帮我澄清绑架的事情,我不想见他,我们回去吧。」

金楚涵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对他打了个眼色,两人眉眼间都带着心知肚明的怜悯。

我越逃避,他们就越觉得我是无法面对,也就越坚信我遭受了极大的创伤。

当下两人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温柔地陪我散步。

 

……

气氛已经差不多铺垫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

我让沈牧那边 p 了一些我的裸照,挑了一个只有我跟外来人在家的日子通过匿名包裹的方式寄上门。

我当着外来人的面打开那个包裹,然后大惊失色地捂住盒子。

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抱着盒子冲回房间,任外来人怎么呼喊都闭门不出。

就算听不到外来人的心声我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一定会怀疑我被人威胁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我那个神秘的把柄,她一定会想办法探查。

所以等到晚上哥哥来找我的时候,我在他的谆谆善诱下装模作样离开房间,跟他去花园谈心。

这一谈就谈了半个多小时。

等我再回到房间,找出紫外线灯对着屋里照了照。

一排排脚印杂乱的在地板上显影,还有床头柜里放照片盒子上的手指印。

我出去的时候在门口跟盒子上撒了些荧光剂。

她果然是来过了,照片估计也看到了。

这些日子我都不肯承认绑架时被侮辱的事情,拒绝见贺风,她们肯定正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彻底做实,逼我不得不嫁给贺风。

这个照片她们一定会利用起来,只是会利用在什么时候呢?

让我想想……再过三天顾家有个慈善宴会,我们都会出席。

慈善晚宴不比家宴,贺风也能顺理成章地进来,如果我是外来人一定会选在这个宴会上。

看来这场戏就快要迎来高潮了。

……

不管是什么样的宴会,也无论大小,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往琉璃盒子里撒一把钻石,大小钻石丁零当啷地撞在一起,越大的撞得越响。

从前我一定会是那颗大钻石,现在却只能靠边站,给新的钻石让路。

不管金楚涵跟顾泽言如今的感情如何,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仍然像一对眷侣。

贺风如我所料也来到了宴会,得体的打扮下仍带着几分疲惫,正跟哥哥在说话。

不用听我也能猜到他们在谈什么,八成话题是在我身上。

周围的这群人大多都听说了点风言风语,碍着金家的身份不敢随便议论。

眼神却像勾子落在我的皮肤上恨不得扒了我的皮看看里面有几根骨头。

不过这点程度对我来说可不算什么,比起上一世遭到的厌恶非议,这已经温柔许多了。

贺风几次想靠近我跟我说话,都被我躲开了。

一直折腾到顾泽言作为晚宴主理人上台说话,主持募捐活动的时候。

我知道,重头戏来了。

在一张蓝色珠宝项链的照片展示完后。

大屏幕上涌来的赤裸肉体像是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白炽灯,刺破了平静,刺伤了眼睛。

「天呐!怎么回事!」

「这不是金宝珠吗!天啊……原来是真的。」

不管穿的再高贵典雅,这些人碰到事还是跟鹅圈里受惊的鹅一样,嘎嘎乱叫起来。

顾泽言拼命摁着遥控器想关掉,大屏幕却不受他控制,一张张展览着那些暴露的照片。

他对安保大声嘶吼着:「愣着干嘛,去给我关了!」

他失态地抓起失灵的遥控器狠狠砸向大屏幕,却只是鸡蛋撞石头的一声脆响罢了。

哥哥忙转身捂住我的眼睛,小声在我耳边说:「别看,别看。」

外来人更是慌了神,又急切又关怀地抓住我的手。

贺风痛心的呼唤也越来越近了。

我好像一捧鲜花,在闹剧中被这些人撕扯着都要分一朵。

我推开这些人伸过来试图拯救我的手,挺直腰板上了台。

顾泽言还带着手足无措的慌乱,我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麦克。

「各位,不必忙着关掉这个屏幕,因为这并不是我的照片。想必各位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都对我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好奇,我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解释一下。」

我极轻极轻的看了金楚涵一眼,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我前段时间在青海跟一名律师朋友游玩的时候,我们不幸遭到了绑架。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我提出可以帮助那几位绑匪偷渡出国,那几位绑匪为了保证我的衷心,逼我录下了与他们是共犯的录音,之后很快我的妹妹就带人来解救我们了,只是……」

说到这里我顿住了,轻轻皱眉望向贺风的位置:「我不知道为什么,获救之后这位律师朋友居然跟大家暗示我是被绑匪侮辱了,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与这位律师朋友在青海旅行的时候曾经互有好感,但是因为家世悬殊比较大,我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与他走到最后,结果这件事之后,倒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跟他在一起,这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转身望向大屏幕:「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种照片,刚看到的时候我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但是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个照片是合成的。」

我走近屏幕,抬起手指向照片上的大腿根位置:「我本人在这个地方是有个胎记的,但是照片上并没有。」

我今天特地穿了一条有开叉的裙子,我把开叉的位置往上提了提又往一边转了一下,将大腿上那块粉色的胎记展示出来。

「各位,我本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不雅行为,但是请各位原谅,我身为一名女性,这些日子本就遭受流言侵扰已久,又在这种场合被人拿这些照片污蔑,实在是难以忍受,这才强忍痛苦上台澄清,谣言止于智者,希望大家不要被这莫名其妙的照片欺骗。」

说到这,我才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声哽咽,微红了眼眶,尽情地将我强忍的脆弱暴露在灯光下。

这是外来人那种菟丝花永远不会明白的,比起一昧的哭泣,坚强女性体面下掩盖不住流露出的脆弱更有信服力。

我含着泪水深深地望向贺风,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

「这些日子我一直被这位律师朋友纠缠,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遭到了侵害才无法面对他,一直在试图撮合我们,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人听,我今天看到这位律师朋友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果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何必呢……」

「顾先生……」我叫了一声顾泽言:「我记得你有个私交很不错的朋友精通摄影电脑一类,不知道他今天在吗,能麻烦他帮我证明一下这个照片是 p 的吗?」

我说的那个人是顾泽言很好的朋友,顾家举办慈善晚宴,他怎么会不来呢,更何况我已经提前确认过名单了。

我看着顾泽言将那位朋友带上了台。

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青年十分义愤填膺地打开顾泽言叫人从后台拿来的电脑,开始还原这几张照片的原貌,时不时还怒视几眼台下的贺风,充满了正义感。

等他漂亮地将照片还原,留下一场清晰的讲解,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我对着贺风点到为止地留下了一句深深地叹息,放下麦克风下了台,留给大家无限的遐想空间。

走近了,我才看清贺风脸上的每一处僵硬,他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

先是扮演一个体贴温柔的绅士,一个忠心耿耿的爱人,然后是遭遇意外被强拆的痴人,下一步就是在宴会上我颜面尽失,终于无法维持冷硬的面具,他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可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他变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设计一切想要毁掉我名声,想攀高枝的心机叵测之人。

就像他们糟践我的时候,我百口莫辩,如今换成他被议论纷纷,他的自证又有谁在乎呢。

没人在乎真相是什么,大家只在乎八卦流言落到耳朵里时带来的那片刻隐秘刺激罢了。

我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破碎的声音。

是什么?是他那可笑的野心吧。

我走向哥哥,他作为朝夕相处二十一年的亲人,自是清楚我有那个胎记的。

没等照片被还原,他就已经满脸地不忍羞愧,如今更是连连低声跟我道歉。

金楚涵在旁边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的加入这场认错安慰大会中。

我乐得欣赏她强颜欢笑的样子。

我可不是那些攻略角色,她根本不在意我身上有没有胎记。

更何况她早就默认我一定是被人侮辱了,发现那些照片只会欣喜哪里会去怀疑。

真是个蠢货,怪只怪我从前一叶障目,才着了道,现在的我可早已经不同了。

………

慈善晚宴就这样草草收了尾。

贺风几乎是被顾泽言给轰出去的。

哥哥也冷了脸,看了贺风一会儿,避开人群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不仅仅是攀高枝的美梦,贺风金光闪闪的前途也将从今天开始逐渐破碎了。

他大概也是明白此事无回转余地,没有闹没有争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在保安的夹送下黯淡离场。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看起来像是在寻觅我的身影,但我知道他看的是外来人。

一根绳上的蚂蚱,哪有一个死了另一个还蹦跶的道理。

我微微侧头对上金楚涵有些心事重重的眼睛,含着勉强的笑意,用着哭过的声音,轻轻说道:「楚涵……以后还是不要着急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唉,我不是想怪你……只是,当时是你带着人去救我的,也是你先闯进仓库,其他人在外面接应。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跟贺风都是好好的除了挨了点打什么也没有……唉…我理解你跟贺风关系很好,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我含含糊糊半真半假地当着哥哥跟顾泽言的面提起这些话,金楚涵的脸色微变。

如果只有一个贺风在乱说话,我被侮辱的事不会轻易被这么多人取信,最关键还是她的证词。

去解救我们的时候,外来人为了优先确定贺风的情况,再发现光头他们逃跑的时候,煽动顾泽言带人去追。自己留下几个保镖去救人。

结果摸到仓库的时候,她却把保镖留在仓库外面,自己闯了进来。

等顾泽言找过来的时候,我与贺风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因此当时具体是什么样子,只有外来人看到了。

之后她一直明里暗里的附和着贺风的话,这才让大家对此事深信不疑。

如今既然贺风说的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那她呢?她一直以来是出于什么心理,不管我如何解释,都坚定地跟贺风站在一起呢?

金楚涵听了我的话眼圈一红,眼看要哭。

我赶在前面补了一句:「楚涵,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些疙瘩没解开,你之前不是一直说以前的事情就当过去了,你也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跟我相处。还说要跟我当好姐妹,还特意委托了妈妈来当说客……如果你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我们可以再好好沟通沟通。」

我清楚地看见哥哥眉心极快地皱了下。

信任就是如此,一旦出现了裂痕即便是修补好也不像从前坚固。

曾经我就是输在这上面。

一次两次被认为做了坏事,以后事事就都是我的问题。

现在轮到你了。

当初美国一事虽然出轨二字被勉强糊弄过去,但是你当时那副撒谎的丑态,承认与我作对的道歉大家可都记着呢。

所谓道歉,是只道此事为错,心怀歉意,再不敢为。

可若是再犯,所谓道歉也不过变成了笑柄一般的狡辩。

「我,我没有,姐姐。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当时被吓坏了,加上贺风是我的好朋友,我很信任他。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爱你,所以我才相信他的话,我根本不知道他有这种心思。」

金楚涵颦眉咬唇,泪意如雾气说来就来。

我这一次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除掉贺风,顺便在外来人这面重圆的破镜上敲几下,并不着急让她当场就碎,所以见好便收。

」对不起,楚涵,你别怪我,我实在是……这些日子谁都不相信我。」

我啜泣了几下,捧着脸哀哭出声。

我掉下的每一滴泪都落在手心,如同悲痛的化身,企图刺伤每一个人的心。

我要愧疚要怜惜,我要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哥哥喉咙都发紧了,好像有一声接一声的长叹正源源不断从他的眼睛中涌来。

他安慰我时的样子简直像是恨不得以身相提,仿佛我的泪是从两个人的心中一同流出的。

他向来是这般,多情而温柔。

如同春日的桃花,熙熙攘攘地开满了枝头,沉沉坠下来,只有路过,谁都能闻到那股花香。

所以当外来人设计污蔑我抄袭她还倒打一耙的时候。

流言蜚语如冰雹一般砸下。

他那些丰沛的感情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所谓的正义,伸出手为心中那可怜又无助的小白花撑起伞,眼看着我被砸得头破血流。

……

顾泽言安静地站在一边,握着金楚涵的手给予着无声的安慰。

从他在台上大发雷霆,到暴怒着让人将贺风赶出去,再到现在。

他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对我投来几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主动开口。

我早已习惯他的这副样子。

当初我还是他的唯一时。

那路上的野蜂野蝶从未停歇过,拍着翅膀往他身上扑,他却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任凭在耳边嗡嗡乱叫只当没听见。

可当我不再是唯一的时候,那便是连第二个的选择都没有,只能与那些野蜂野蝶为伴,沦为一团嘈杂的麻烦。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霸道,要么付出全部,要么是一点都不会给。

前世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被爱蒙住了眼睛昏头昏脑地在禁区一顿乱撞

只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多情的温柔更痛苦,还是坚定的冷漠更残忍。

……

我们四人在无人的宴会厅逗留了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外放的情绪,将这个搭好的戏台子散了,回了金家。

宴会上的闹剧早就传开了,爸爸妈妈提前回来等在了家里。

一进门,金楚涵小狗一样咽呜一声就哭了,奔着妈妈的怀抱而去,一边哭一边忏悔道歉。

爸爸妈妈心疼得要命,一个劲地安慰着金楚涵。

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我一句,就先在金楚涵的哭诉中将此事轻轻揭过,不愿再提。

有那么几瞬恍惚。

我仿佛看到爸爸妈妈的脸变成了纸糊的,黑洞洞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呆滞诡异的光,那光细细长长拉出一条线正握在外来人的手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爸爸妈妈的疏远都是对我最痛的打击。

我当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我是他们分出来的骨,是他们脱下的肉,我与他们是这世上所有难以估量的爱的集合体。

曾经只要想一想他们将来会老去离世,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就是这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爱,就是这把组成我身躯的骨与肉,在外来人出现后,毫不犹豫地从我身上脱离,痛得我站不起来过。

恢复记忆以后我一直在自我安慰,或许他们是被系统动了手脚才会如此决绝,仿佛从未爱过我一般。

系统神通广大,可以通过吸取足够的积分让攻略对象在发泄欲望的时候忘却伦理道德,那么让爸爸妈妈格式化掉所有对我的爱也不是难事。

或许是自我安慰的话听过太多就真的相信了。

又或许是我已经被仇恨重组出了新的身躯便不再在乎过去的创伤了。

再看他们这般样子,都不如电视剧里上演的狗血桥段能拨动心绪。

我看得无聊,想找个借口回房间,却听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声音。

【宿主。】

还是熟悉的孩童声音,只是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

【系统!!你回来了!!是不是休息够了!】

伴随着系统的回归,外来人的心声久违地在耳边跳跃起来。

一瞬间那个在浴缸里做过的梦浮现在眼前。

是真的?系统陷入了休眠?所以我才听不到外来人的心声?

我能听到这个心声的关键原因果然也是在系统身上!

【宿主!?怎么回事!我休眠了这么久怎么任务一点进度没有!沈牧的好感度都负百分百了!我休眠前不是还负百分之五十吗!顾泽言的好感度之前是百分之九十八,现在是百分之九十九,居然才加了一点!金成一百分之四十八,倒是比休眠前的百分之三十多了不少,等等!今天早上还是百分之五十六!居然又掉了百分之八!怎么搞的!】

系统一张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我,我……这不是有点意外情况嘛,沈牧从美国回来以后就没有联系了,临走前为了保住顾泽言的好感度我找了那么个借口,他肯定不高兴,至于顾泽言……他的好感度只有九十九吗?!我们和好了这么久,他对我跟以前一模一样啊,我以为早就百分之百了,哥哥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也一直在国外,才回来没几天,这已经有进步了……】

【这也算进步!搞什么!金宝珠怎么还在这啊!算了不跟你说了,我直接读取你的记忆。】

短暂的平静后,系统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这个蠢货!!!蠢货!!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搞砸了!居然被金宝珠反杀了!我不是让你有情况求助我吗!】

【我求助了啊!自从你休眠以后,我求助过好几次了,但是你都没反应,我……我以为你是没休息好。】

金楚涵大概也是理亏,声音怯怯的,越说动静越小。

【你求助过我?不可能!我没有接收到任何的信号!我这次苏醒就是因为时间过长没有接收到你的信号,所以回来看一眼情况。】

【我求助过的!我就是按照你教我的做的,怎么可能收不到!】

【我就是没收到!怎么搞的……给上面的反馈也发出去那么久了,一直没收到信……】

【啊……怎么会这样啊,系统那现在怎么办……系统……系统?】

正如系统来的突然,走的时候也很突然。

外来人在心里一个劲地叫唤却没有得到回应,念叨着是不是又休眠去了。

我倒觉得不是,如果它休眠了,我是听不到外来人的心声了,系统应该是干别的去了。

怎么回事……听他们的对话,系统显然是出了很大的问题,是因为积分不足直接崩溃吗?

我正想得出神,系统再次响起的声音吓我地不由惊呼一声。

「怎么了?」

全家人的视线都向我投来,我胡乱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凝神倾听着系统的动静。

【宿主,我需要回收你身上现在所有的道具。】

【什么?!为什么!】

【我的程序一定是出问题了,之前我是打算向上级发出反馈,然后进入休眠,最大程度减少能量的耗损,等待上级的消息。但是现在上级消息迟迟不来,我的问题却越来越大,你身上的道具都是我耗费积分给你兑换的,我现在能量不足,必须要回收你身上的道具消化补充,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这个不行啊!你把道具都回收了我怎么办!】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仰仗着我,我要是出问题了你也要跟着完蛋。】

我眼看着金楚涵的眼泪珠还挂在腮帮子上,神情却变了。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话都没交代一句,拔腿就往房间跑。

爸爸妈妈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叫唤着她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我推断得一点也没错,积分就是系统的能量,所谓道具不过是系统用多余能量给外来人的甜头罢了。

就跟在驴前面吊根胡萝卜一样,当主人饿了自然是要把胡萝卜收回来的。

道具回收啊……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当初外来人用这些道具随随便便就取代了我二十年辛苦结出的果。

那样的轻松,不知道可曾担心过,这么便宜得来的东西万一哪天没了,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不过这么一来,系统的能量就补充完毕了,那它出现的这些问题是不是也会修复?

它到底是因为积分不足程序崩溃才一次次出错还是因为别的?

还有那个隐藏了我真正行踪的坐标。

那个掩盖着我与沈牧来往交流的手机搜查。

以及那个奇怪但是似乎是真实状况的梦境。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怪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

我不认为这能规划到系统的错误中去。

因为这三件事的指向性太强了,事到如今只能有一种推断,这三件事的出现是有目的地在帮助我完成自己的计划。

只是不知道是出于善意还是为了从我身上谋取什么其他的东西。

金楚涵躲在屋里,任谁叫门都不肯出来。

只喊着心情不好要静一静。

大家聚在门外都是面面相觑。

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她心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哀求。

但都跟砸进水里的石子一样,只落了声响。

系统每剥夺一个道具就会通报一声。

我仿佛看见一个贴满金箔企图混入珠宝箱的铁疙瘩正一点点露出本来的面目。

真正的金楚涵聪明刻苦,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硬是走出了一条平坦的大道。

可这个外来人只是一个早年辍学混迹娱乐圈的小角色。

除了认识几个名牌上的英文,知道怎么对男人撒娇,怎么用下作的手段争斗,她还有什么?

那些出色的设计天赋;流利标准的三国语言;出口成章的文化底蕴;举手投足的优雅仪态;样样精通的琴棋书画;媚骨天成的勾人眼神可全都是系统的功劳。

她不过是被系统涂脂抹粉,穿上华服推到幕前的人偶罢了。

在台前呆久了真以为成角是她自己的本领了。

真是可笑!

我实在是太喜欢听外来人那绝望的哭嚎了,喜欢到即便是听到系统说积分回收完毕,只需重启一次就能恢复正常状态时,那股子高兴仍是止都止不住。

这是我长久以来最痛快的一次。

我二十年的努力成果,她随便一个道具就能拥有甚至更甚,我如何能不忿不妒,如今可算把这口积压的浊气出了。

我心情大好,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难得不失眠了,睡意袭来的很快。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正站在一间空白的房间里。

墙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地板是白的,没有门窗,甚至都看不清墙与墙之间的折角。

我好像被一团模糊的白包裹住,只有深深的寂静回荡着。

很奇怪,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

「金宝珠。」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可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的。」

「你是谁?」

我总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我时间有限,你先听我说。我是真正的金楚涵,我被困在系统里面了,你的坐标,还有手机信息隐藏这些事都是我帮你做的。我知道你想对抗系统,我与你目标一致。因为你一直在阻碍系统吸取积分,导致她出现衰败,我才能渗透入她的程序中,做出这些事。我本来已经快要渗透完成了,但是她现在吸取了积分,又回到了健康的状态,我只能暂缓渗透,隐藏起来,但我会继续掩护你的。你的方向是对的,只要继续阻止宿主攻略,将她毁掉,这样我就有办法解决系统。」

几乎在这个声音消失的那一刻,我突然从那种无比寂静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先是从身体深处传来忽远忽近呼吸的声音,然后是远远有挂钟秒针缓慢走动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难怪我会觉得耳熟,是金楚涵的那具身体的声音。

只是平时外来人说话的腔调不同,所以一开始我没有认出来。

………她还活着,不对,真是是她吗?会不会是陷阱……可是没道理啊,相比于系统的神奇,我只是小角色,如果真的发现了我,能除掉我的办法很多,没必要绕这么多圈子。

那么真的是她?难道她一直被困在系统内部吗?那个白色的房间就是她存在的地方吗?所以她是一直都在,还是因为我对付系统导致系统出现衰败才唤醒了她。

一个又一个的猜测涌入了我的脑海中,得不到答案我只能一个个压下去。

但震惊却久久盘旋在心口散不开。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希望她是因为系统衰败才被唤醒的吧。

……

用早饭的时候,妈妈在门外劝了很久,金楚涵才出来。

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又感觉少了些什么。

从前的她虽然不是顶级美人,但一颦一笑都带着楚楚动人,是有留香的美,只要看一眼就难忘怀。

我知道那是被叫做【柔光特效】与【媚骨天成】道具的功劳。

现在没了它们,虽然皮囊依然清丽,但感觉却非常不同,像是一个 24 小时画着浓妆的人突然素了脸。

她大概也是有这种感觉,所以今天的装扮十分精心,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用足了心思。

「对了,楚涵,就快考试了,我记得你好像还选修了法语课对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在饭桌上轻轻的用法语问了她一句话。

我们几个虽然还在上大学,但是基本都在为将来进公司做准备,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不过考试还是要按时去的。

金楚涵的表情有一瞬僵硬,她疯狂的在心里质问着系统,我刚才说的这句法语是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回应。

只有我们几个含笑望向她等待她回答的殷殷目光。

她笑了两声算是回应,想糊弄过去。

「怎么了?」

我哪能放过她啊,用法语又问了一句,紧着我小声惊呼了一下,将语气变得失落:「啊……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一句接着一句的法语砸得她都要在心里尖叫了。

我能听到她的心声,就证明系统没有休眠,这种时候却没有回应,看来是真正的金楚涵动了什么手脚,难道是信号屏蔽?

哥哥在旁边帮腔:「楚涵?怎么了?」

这句话用的是汉语,金楚涵听懂了,如释重负的开口道:「没怎么啊,对了还有煎蛋吗,我想再吃一个。」

她试图岔开话题,她本人虽然不懂法语,但是当初为了出风头,曾在学校一次设计展会上,仗着道具在台上跟法籍评委大肆交流了一番。

有这样的前尘往事,现在可没办法再装出不懂法语的模样。

我欲言又止地轻叹了口气,装作黯然地站起身,不再用法语。

「我去帮你拿吧。」

这个话题没有如金楚涵所愿被岔开,反而气氛变得更糟糕了。

我点到为止,金楚涵怕说多错多只能硬着头皮当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顿饭吃的味如嚼蜡。

等早饭用完,我看到哥哥悄悄将金楚涵叫到了书房。

看来是觉得她心里有意见所以故意在给我脸色看,准备苦口婆心地劝解一番。

这只是一点点的开胃小菜,我得早点让她彻底原形毕露。

对了,好几天没去见沈牧了,他一向就爱搅和乱子,说不定在这方面会有什么好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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