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经常家暴我。
每当他家暴完,都要吃我做的生腌海鲜。
看着他最近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1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老公第几次打我了。
他的拳头毫无预示地落在我的身上。
房间里,只有我痛苦的求饶声。
可他听着我的声音,越发兴奋,喘着粗气用力打我。
我痛得快喘不过气来,用手紧紧护住头部,蜷缩在角落里,任由他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累了,坐在沙发上,随手抄起一个水杯朝我砸来。
鲜血从我的额头上淌下。
我的脑袋像是有无数飞虫盘旋,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看见我没有任何反应,随即愤怒地拎起一把椅子,朝我砸了过来。
所幸,椅子是实木的,没有烂掉。
但我的肋骨,好像断了,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回我终于听到他像条疯狗一样咆哮:
「还他妈蹲在那里干吗?老子饿了!」
我忍着浑身疼痛抬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厨房里,响起我剁葱花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又快又狠。
我拿起刀狠狠地在手腕上割上一刀。
「宝宝,宝宝,再等等,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我喃喃自语着:「再等等你就可以出来玩了哦……」
血快速地滴到生腌海鲜的盘里,我嘴角无意识地咧嘴笑了起来。
口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进生腌海鲜里,我瞟了一眼,不在意地接着混着血和酱汁搅了搅。
「好了,给宝宝做的美味营养餐做好了。」
我看见反光的刀背上自己泛着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2
从那次之后,老公再也没有机会打我。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每天按时按点一顿三餐都要吃我做的生腌海鲜。
我每做一次生腌海鲜,就兴奋一次,我真是太高兴了……
平静的三天过去。
老公开始变得非常嗜睡,连最爱打的麻将都很少打,就算去打,还没打半圈就已经趴在桌上了。
他嗜睡到有一次在浴缸里泡澡,差点睡死在浴缸里。
我把老公从浴缸里捞了出来,他感激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那晚,我用消毒酒精洗了一晚上自己的脸。
老公除了嗜睡,肚子也越来越大,像一个快要撑破的大皮球。
他的皮肤上也多出了无数的小孔,已经从肉眼看不见扩大到 1 厘米大小,像一张张在不断呼吸的小嘴。
红色的血丝密集地爬满整个肚子后,不到两天就扩散到了小腿上。
随着他的身体发生变化,他的肚子里也时常会鼓起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龙活虎地扭动,又似新冒的笋尖。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停下手中的活,兴致勃勃地盯着他沉睡的身体。
我怜爱地伸出手抚摸着老公的高耸的肚皮,一摸就能摸到第二天天亮。
离开时,老公肚皮上的无数小嘴死死地吸住我的手心,不一会儿就沾满透明的黏液。
我笑着哄道:「宝宝乖,我去给你做饭吃……」
老公肚皮上的小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我皱眉抬起手。
手心被撕咬掉一块不规则的肉块,有点疼。
但没有老公打我时那么疼。
小嘴兴奋地露出一排排细小尖锐的牙齿,享受地分食着我的血肉。
老公悠悠地从昏睡中醒来,自言自语道:「怎么有点热……」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这是什么东西?!」
老公蒙眬的睡眼,顿时被眼前布满了倒钩小嘴的肚子吓得瞪圆。
他拿起鸡毛掸子疯狂地抽打着自己的肚子。
我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欣赏他身上红紫交错的痕迹。
这个的力度还不够,要再狠一点,像打我的时候一样才行!
老公狰狞的脸和裸露出来的皮肤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鼓包,不停地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皮肤里钻了出来。
「是不是你?你这个烂货想害我!」
老公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发了狠地朝我扑过来……
可惜他还没还冲到我面前,就被脚下的衣服绊倒。
老公倒在一旁,刀直直地捅进他的身体了。
红色的血从他伤口流出,带着稀稀拉拉的乳白色虫卵。
我闻到了老公身上有股腐烂发臭的气味。
确实,他从根就已经开始烂了。
虫卵和血积成一摊。
血滩上的虫卵吸收掉血液,迅速膨胀开变成一条条肥胖的蛆。
它们扭着红色的身体想爬回老公身上,啃食他的身体。
老公惊恐地号叫:「快滚,快滚,张静秋,你快把这些虫子抓走,给我叫救护车!」
我顺从地拿起桌上的另外一把刀,正想处理……
门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3
那是非常急促,尖锐的声音,跟催魂一样。
「张静秋!快给我开门,能耐了啊,还会换锁了,看老娘等一下怎么收拾你!」
婆婆扯着大嗓门把大门捶得震天响。
我思索几秒,就走过去给她开门。
门一开,我还没反应过来。
婆婆凶神恶煞地把手里的包猛地砸在我身上,然后捞起玄关上的伞就开始打我,边打还边骂道:「不会生儿子的烂货,天天欠打……」
我回过神来,夺走她手里的雨伞,拽住她的头发,用力一甩。
她的头「咚」的一声撞到墙上。
「咚」「咚」「咚」……像是篮球快速砸在地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又快又狠。
洁白的墙面上多了几抹鲜艳的红。
婆婆的指甲陷进我的肉里。
她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没有,我才松开手,把她甩到一旁。
我走到冰箱拿出一瓶酸奶,看着客厅的两具尸体,悠闲地喝了起来。
真好。
家暴我的两个人,现在都已经得到了惩罚。
想我张静秋这十几年过得真不像人过的日子。
早上 5 点起床给婆婆和老公做饭,忙活到晚上 12 点才得空躺在床上。
饭做淡了做咸了,甚至有点烫,都会被两人轮流毒打一顿。
4
我是个悲哀至极的女人。
我记得清楚。
所有的悲哀和灾难的开始,源于新婚那个飘雪的冬天。
在回忆里,我依稀看到一朵盛开的花被一点点摧毁。
那时我和周平才结婚一个月。
没有如胶似漆,没有甜甜蜜蜜。
他甚至不肯多伪装一段时间。
恶毒的种子在那时就开始生根发芽。
那次三更半夜,婆婆要吃蛋炒饭。
可鸡蛋没有了。
我仅仅说:「半夜没地方买鸡蛋,明天吃吧。」
婆婆没说话,用那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我硬着头皮给婆婆煮了碗面。
婆婆没有接,依然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我不仅抢走了他的儿子,还夺走了她说一不二的生活。
我低下头不敢对视,心里止不住埋怨婆婆难相处。
我很委屈。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做饭,也不喜欢满身的油烟味。
但要是爱人做,那也能勉勉强强吧。
所以我拿起衣服重新走进浴室,准备把身上的油烟味洗掉。
水刚淋在身上。
老公把浴室门踹开。
他毫不吝惜地用力揪住我的头发,像是在对待苦大仇深的杀父仇人。
我可是他新婚不久的结发妻子啊。
惨叫声从咽喉发出来。
头皮上的血肉,几乎要被连着头发一起扯了下来。
我从来不承想过,结婚前老实巴交,买个卫生纸都会脸红,对女人嘘寒问暖,万般温柔体贴的男人,会为了一碗蛋炒饭家暴我。
5
老公将我摔到婆婆面前,让我给她磕头认错。
「周平,我没有错……」
我的身体很冷,冷到浑身在颤抖。
天气那么冷,他居然一件衣服都不让我穿。
我挣扎着起来要去报警。
老公又是一脚踹过来。
我痛得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他按着我的头,暴力地砸在地上。
我越是挣扎反抗,他打得越狠。
真的太痛了。
血混着鼻涕、眼泪糊在地上。
我全身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痛的,呼吸小得像死狗一样。
我蜷着身体抱着头缩在角落里。
真的好冷、好疼啊。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老公冷着脸,朝我走来……
「不听话的烂货,我要你干什么?」
他拽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客厅拖行到厨房丢下。
「赶紧起来给我妈做蛋炒饭,不然我弄死你!」
我瘫在地上没动,老公转身到阳台去抽烟。
眼泪已经枯竭。
我使劲地擦掉脸上的痕迹,站起来一鼓作气地冲到大门口。
该死的,门是反锁的。
我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开锁。
门开了。
我冲出家门,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
十……
九……
八……
我们的房子在七楼。
电梯门开了。
我闪进电梯里。
就在电梯门要合上的一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我再次遇见地狱降临。
那一晚,我被老公打了一整晚。
清晨,第一缕晨光映照进来。
我赤条条地躺在地板上,下体流了一摊血。
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6
我住院一个月。
期间,婆婆不时来挤兑我,都被老公推了出门。
我报警,警察只出面调解。
老公跪在地上求我原谅。
怎么能原谅呢?
我绝不原谅。
要离婚。
一定要离婚!
老公看我无比决绝的态度,只好请来爸妈劝我。
「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忍忍就行了,阿平也不容易,你体谅一下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静秋,孩子下回还会有的,你不用担心。」
…………
我一把将被子埋过头,不愿再听他们的声音。
有些人真的不配为人父母。
比如我的父母。
本来他们就重男轻女。
我以为嫁给老公日子会好过一点。
没想到,他一个月就原形毕露。
他们竟然让我体谅一个家暴男。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绝不原谅。
就算后面怎么补救,伤害已经造成、裂痕已经出现,永远都不能弥补伤痕。
老公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给我。
我没接,伸手打翻。
事后马后炮的温柔,我不需要。
他动了动嘴皮子,没敢说话,拿起桌上的刀塞进我手里。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你有气,直接拿刀捅我解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我握住刀,发了狠地捅进了老公的肚子。
一刀根本不够解恨,正想补几刀,婆婆扑进来抱住她的儿子。
不到半个钟,我进了局子。
婆婆要告我谋杀亲夫故意伤人。
7
据说我那一刀,差点搞死了老公。
他进去抢救了 48 小时,险些没救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可惜。
周平怎么不去死啊?
给我的孩子陪葬。
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魔鬼。
魔鬼就应该下地狱!
所以……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待着了。
周平坐着轮椅过来保释我。
他穿着医院的蓝纹条形服,再次匍匐在我脚下。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的工资卡、私房钱都给你。你不是喜欢女儿吗?我们再生个心肝儿……」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从前那颗为周平悸动的心,永远也无法再跳动。
比起有风险的未来,我更喜欢命运掌握在手中。
「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一根一根掰开周平的手。
「离婚吧,这种话,留着给你的下一个宝贝说吧。」
午夜梦回,一个恶魔就在枕边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周平强硬地抓过我的手,将钻戒再次一寸寸推进我的无名指。
我不想被周平打扰我的生活,不断地与他拉扯。
周平用尽全力抱紧我。
他变成一个毫不透风的密网。
我无法呼吸,越挣扎越是被他死死地纠缠。
我恨我是女人,力量太小。
到最后,周平的戒指终于推进我无名指的最尽头。
他把我抵在墙上,掰过我的脸,死死地咬住我。
「静秋,静秋,别离开我,我爱你!」
周平把我接回婚房悉心照料。
我每次出逃,都会被周平抓回来,甚至有一次我都逃回到娘家。
爸妈趁我在洗澡的时候,给周平打电话。
我又回到了原点。
所有人轮流来劝我:以后会好起来的,和周平好好过日子。
我每次都会反驳到他们哑口无言,愤愤而归。
可这根本没有用。
我依旧被周平锁在家里。
婚房的每一寸地方,都是我亲手布置的。
如今它变成了囚禁我的牢笼。
周平日日夜夜不停地纠缠。
我的每次抗拒,都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地惩罚我。
婚房的每个角落都让我忍不住发呕。
终于……
一个月后,我再次怀孕了。
我装乖,装了三个月。
周平放松警惕。
密谋的出逃计划再次得到实施。
这一次的逃离出奇地顺利。
坐在黑车上已经出了省界很远,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
自由离我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8
弟弟一直以来都在备战考公。
他兴奋地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过了笔试。
呼啸的风声、飞速倒退的景物,明明已经快到了春天,我一点都没有感受到暖意,只感受到世界对我的恶。
周平没有再给我发任何短信。
但我的脑子充斥着他之前将我按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告诉我:
「静秋,你逃不掉……逃不掉!」
故意伤人这个罪名一直背负在我身上。
只要周平一个电话,我会「进去」。
我千方百计地逃,始终逃不掉。
他算准了,我舍不得毁掉弟弟的前程。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关心我,爱护我,除了昙花一现的周平以外,只有我的弟弟。
小时候,他会偷偷把妈妈给的糖一颗不落地塞进我的嘴里。
爸爸不愿给我生活费,他就省吃俭用,天天吃馒头也会把生活费分我一半。
弟弟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毁掉他?
我擦掉眼泪,没有喊停。
车继续向前行驶向远方。
9
我在一个无名小镇里下车,随便找了个酒店待了一个月。
手机每天无时无刻不响起。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周平和家里人打来的。
短信上千条地轰炸,满屏文字的每个字眼都充满了威胁,我全都忽略。
哼着小曲将买好的花,慢慢插进玻璃花瓶里。
春日的暖阳倾洒在落地窗上。
我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
落日时分,我从酒店走出去放风,无意间逛到了一间神秘的店铺。
古朴的木板上写着店铺名字:心想事成。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走了进去。
店铺的灯光暗得有些看不到路,四周还悬挂着黑纱的幔帐。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木头混着点什么东西,像是血腥又带着一丝香甜。
我攥着手包,有些退缩。
这个店铺未免太奇怪了吧,那么故弄玄虚。
我起了转身离去的打算。
脚边缠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舔舐我的小腿。
我低头一看,头皮发麻,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咳咳,小乖,回来,别吓着客人了。」
幔帐后面传出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缠在我小腿上的蟒蛇立刻离开,往声音的方向游动。
我脚步生风,飞快往门口走去。
那声音再次发出诱惑:
「小姑娘,你不想解决你的难题吗?」
我承认这一刻我的心动摇了。
于是,我成为店铺主人的第四十四个顾客。
「小姑娘,十万块,这个你拿好,放到他的食物里,我保证你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有问题随时回来找我,我包售后。」
穿着黑色旗袍的年轻女店主,将一个锦囊推了过来。
烟雾缭绕,她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腾出一只手,夹起一块肉放到蟒蛇的食盆里。
蟒蛇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把鲜血淋漓的肉给吞了进去。
我吞了吞口水,没想到这女店主看起来那么年轻貌美,癖好却那么……
对于我来说,十万块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用微信给她转账后,我将锦囊收起来妥善保管。
回去之后,我吹头发的时候无意间接通了周平的电话。
「张静秋,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周平刚说出这句话,我就飞快地挂断。
于是短信轰炸再次布满整个屏幕。
当我看到他要杀死我的父母时,我没有多大反应。
第二条短信进来。
我看见他说他要去我弟弟的学校闹,说他有个杀人犯姐姐,如果明天我再不出现,他就拿刀去杀我弟弟。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我准备离开这个小镇,被风尘仆仆的周平堵在酒店门口。
「臭婆娘,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周平阴沉着脸,目光中潜伏着无数的猛兽。
仿佛只要我敢跑,它们就要蹿出来咬死我。
他的手劲大到我觉得下一秒我的手就要被他拧断。
要不是人多,我敢肯定他会当场把我打得半死。
手非常痛,我向周围的人求助。
他们都别过脸去,生怕我碰瓷。
「张静秋,你休想再逃。」
周平把我甩进车里,快速落锁。
他用腿夹住我的身子,拿出绳子将我牢牢绑住,甚至用一条破抹布堵住我的嘴。
无论我怎么挣扎,我依然活在牢笼里。
六个月后。
我的女儿出生了。
家暴再次重演。
年复一年,在一场场家暴中,我流产过无数个孩子。
只剩一个,只剩下……
10
「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母亲?」
「砰」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
我的意识慢慢回笼,抬头便看见前面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
他的面相非常凶悍,目光冷如寒冰。
我瑟缩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有问我一个问题。
母亲?
他说的是谁?
我杀人了,我杀了谁呢?
哦,对。
我杀死的不是我老公和我婆婆吗?
他们折磨了我那么多年。
兔子也有被逼急的时候,更何况是我呢?
周平就是见不得我好。
他嫉妒我出身比他好,大学资历比他好,工作也比他好,样样比他好。
所以他要毁掉我,每天折磨我,把我当烂泥一样踩到尘埃里。
婆婆也讨厌我。
她的讨厌和周平的不一样。
我的明媚、爱笑、漂亮,她都讨厌。
因为她已经人老珠黄了,被生活磨得不成样子。
我的出现,让她每时每刻都非常抓狂。
一定要把像阳光一样的我遮起来,她才甘心。
她生活在炼狱里,所以我也得被她拖下水。
她死去的婆婆磋磨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所以她也要把我变成她一样的人。
我越抵抗,他们越兴奋。
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起下地狱吧……
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描述:
「你不要试图扰乱警方的视线,在案发现场我们没有发现你父亲和婆婆的尸体,只有你母亲的。你妈妈张静秋对你那么好,我劝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杀死她?」
警官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愤怒的情绪,满怀恨铁不成钢。
我很疑惑警官为什么要生气。
他为什么说我杀死张静秋?
我不是还活着吗?
我就是张静秋啊!
「周明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脱你杀人的罪行!」
周明珠?
我不叫周明珠,
他说得不对。
我明明叫「张静秋」。
我是张静……
我错愕地盯着警官身后的玻璃。
那上面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非常年轻。
她的脸陌生又熟悉。
我抬手挠了一下脸颊。
上面的身影也抬手挠了一下脸颊。
我目光怔怔地盯着身影发愣。
原来我不是张静秋。
我是……周明珠,张静秋的女儿。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张开嘴巴,干巴巴地辩解:「警官,我没有杀死我的妈妈。」
「周明珠,你不要再狡辩了。是父亲控诉你有病,你残忍地杀了自己母亲,然后还要杀了他和你奶奶,所以他报警了。」
警官犀利的眼神气势逼人,仿佛要将我的内心洞穿,令我不敢与他对视。
听到他的话,我开始有点质疑自己。
我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
难道真的是我错手杀的妈妈吗?
11
-周明珠回忆-
最希望妈妈逃出牢笼的我,妈妈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最爱的妈妈?
越是思考,脑子越是乱成一团蛛线。
真相的源头包裹在最深处,只有我自己抽丝剥茧才能将它发现。
那个令人恐惧的声音又一次发出质问:
「你说你没有杀死你妈妈,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呢?」
警察叔叔的神情恢复冷漠,没有一丝情感。
他就那样看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我的狡辩。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血液快速流到腿部。
我的手紧紧相握,异常冰冷。
这一刻,我的心跳加速,非常想逃。
可是我知道不能逃。
我是清清白白的,我根本没有杀死我的妈妈。
那一瞬间,我的心立马定了下来。
我咬了咬嘴唇,身体坐直。
灵光一闪,我窥见真相的一角。
我再次回忆起当晚的场景:
那几天我的心情很差,状态也不是很好。
当时是晚上 10 点。
我刚上完晚自习从外面回来。
家里什么人都没有。
地板像是刚拖过,白色的瓷砖上都能清楚地看见我校服上的污渍。
大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盘吃了一半的生腌海鲜。
那是爸爸吃剩下的吧?
我的爸爸非常喜欢吃生腌海鲜,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吃。
我小时候出去玩回来,看见桌上还有几只生腌的螃蟹,好奇地伸手去沾了点捞汁。
我还没把手放到嘴里,妈妈就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看见我站在生腌海鲜旁边,手指还沾了东西,温柔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是她第一次朝我发脾气。
她说:
「生腌海鲜吃了就会在肚子里长出来很多虫子,你希望你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白色的虫卵吗?」
一想到吃了生腌海鲜以后会有无数的虫子在自己的身体里钻来钻去,我非常后怕。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碰爸爸的生腌海鲜。
现在一盘生腌海鲜放我面前,我咽了咽口水。
想起那会儿被虫子爬过身体的毛毛的感觉,鸡皮疙瘩顿时全部竖起来。
我瘪了瘪嘴,只能遗憾地脑补那种美味。
回到房间把脏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我打算去洗衣服,开门就差点撞到了站在我房门的爸爸。
他干瘪的瘦脸上很油腻,油得有些发亮,像是做了什么体力活一样。
我很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
他将一杯少冰的奶茶递给我。
我下意识单手捂住脑袋往后倒退几步,没伸手接过奶茶。
「周明珠,我今天高兴,给你买了奶茶。你要是不喝,我可就不高兴了。所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爸爸语气里明晃晃的威胁让我不得不屈服。
我只好接过奶茶。
刚喝下去的第一口,奶茶非常扎喉咙,甜中带着点异常的苦味,上面漂浮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物体。
我有些担忧这奶茶是不是有什么过期的东西。
但是我不能说出来,说了估计就要受到毒打。
所以我当着爸爸的面把一整杯甜得要死的奶茶喝完。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去洗衣服吧,顺便帮我把桌上的垃圾给倒掉。」
爸爸露出怜悯宠物一般的眼神,伸手摸着我的头。
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笑,令我害怕得手臂贴紧身体,不敢有露出任何不满,不然等待我的就是和妈妈一样的毒打。
那种痛,是痛到内脏和骨髓里烂掉的痛。
我很惧怕。
爸爸离开之后,我松了一口气。
洗衣机发出「轰隆隆」的转动声,非常吵。
我很不喜欢。
收拾完客厅的垃圾,我偷偷地拿出妈妈的日记,查看妈妈今天是不是又挨打了。
意料之中,妈妈在中午的时候因为饭咸了一点,又被爸爸家暴了。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拿出手机把今天的日记拍下来,发给我微信里置顶的一个黑色头像。
原本还想去拿出客厅摄像头里的内存卡,看看里面的视频。
但是爸爸还在家,我打消了这个打算。
这个摄像头是我壮着胆子偷偷装的,想拍下爸爸家暴妈妈的罪证,到时候让律师叔叔起诉爸爸,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坐牢坐到牢底坐穿!
我在客厅看着时钟走到 10 点半。
妈妈还没回来。
我有些担心。
电视里充满了嬉笑,非常刺耳,我听不进去。
渐渐的,我犯困了。
头枕在沙发靠背上,很舒服,舒服到我睡着了。
进入梦乡。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充满了尖叫、痛苦、求饶,无尽的黑暗,就像亲身经历一般。
我感同身受,体会到妈妈的切肤之痛。
我变成妈妈,杀死了自己的爸爸和奶奶……
我被这可怕的梦境惊醒。
醒来时,我的手握着一把刀。
妈妈躺在我脚边,血流了一地,甚至浸湿了我白色的棉拖。
爸爸站在客厅中央。
他的脸上挂上一抹笑容,笑容里透着些许的得意。
我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
所以,杀死妈妈的应该是爸爸。
他想嫁祸给我!
12
-刘警官视角-
我做了刑警十多年,处理过很多刑事案件,第一次处理这么戏剧的一场杀人案。
父亲报警大义灭亲说女儿杀死了他的妻子。
我们把女儿刑拘之后,女儿又说是父亲杀死了母亲。
好在凶手就在两人之间,不过是真正证据之间的碰撞而已。
我们顺利拿到女儿提供的属于妻子的日记,还有她偷偷装的摄像头里内存卡。
了解完整件事之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大骂一句国骂。
一个丈夫真的会因为嫉妒妻子比她优秀,居然对她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家暴。
他不仅打自己的老婆,还在女儿出生之后,将大小一起混合双打。
好在女儿出息年年考全校第一,被学校保送清大。
可这件事也成为了整件事的导火索。
夫妻两人在客厅里争执起来。
在争执过程中,丈夫再次对妻子实施家暴。
妻子奋力反抗,想逃离。
于是丈夫怒火攻心,直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妻子连捅七下,刀刀致命。
杀完妻子之后,他还冷静地处理现场,把妻子的尸体拖回房间反锁,把地板用拖把拖干净,还拿了瓶空气清新剂对着客厅喷了喷。
丈夫原本想将安眠药放到自己吃了一半的生腌海鲜里。
因为他猜女儿可能和他一样喜欢吃生腌海鲜。
但可能是怕女儿不吃,他又到外面买了一杯十分甜的奶茶,把安眠药的粉末撒在奶茶上,然后盖好盖子。
女儿回来之后,他就逼迫女儿把一整杯带了安眠药的奶茶喝了下去。
女儿昏睡过去后,他就将妻子的尸体再次搬出来,制造了女儿杀死自己妻子的案发现场。
如果没有女儿提供的这两个证据,她就真的成为了替罪羔羊,帮自己的父亲顶罪。
好在正义都是站在真理这一边的。
周平的罪行通过这些证据浮出水面。
接下来就是对他的判决,我料定判刑肯定不会轻。
我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摇摇头叹息。
多好的一个人啊,就被犯罪人毁得不成人样。
可惜了。
13
-周明珠视角-
我出来之后,联系了律师叔叔,希望他能帮助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最好判决是死刑或者无期徒刑。
我把手里仅存的一些视频发到了微博、抖音上,将周平的罪行公之于众,并且还艾特了一些非常热门的博主。
随着每一分每一秒,这些视频不断地被推送。
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家暴这个话题也一直在发酵,到了下午直接冲上热搜。
每一个心存善念的人都在声讨家暴者,都在怒骂周平的行为。
许多认识我的人也刷到了这些视频,纷纷来安慰我。
可我从来不需要安慰。
我要的是这世界上没有施暴者。
所有的施暴者都将现于世间,得到惩罚。
这是我最后能为妈妈做的一份努力。
我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揭发爸爸的所作所为。
可因为我的懦弱和无能差点害了自己,也直接害死妈妈。
爸爸法院判决结果出来那一刻,是一个非常晴朗阳光明媚的早上。
我特地请假去旁听他的判决。
和我预料的一样,因犯罪人周平长期对妻子与女儿进行家暴行为,造成社会强烈震动,影响恶劣,群众强烈要求处死,故法官判决死刑。
当法官宣判父亲死罪的时候,我内心的所有愤怒、怨恨都得到纾解。
我很高兴能带着「妈妈」一起见证这一刻。
在这一刻里,我仿佛似乎听到妈妈在我耳旁低语:
「宝宝,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
那个温婉明艳的女人生于寒冬初雪。
她毕生都在抵抗严寒,而后意外死于春日灿烂里。
她下辈子会过得很好。
我祈愿她下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周平,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我双手捧着妈妈的遗像,热泪盈眶。
在家的奶奶听到自己的独子被判决死刑这个消息后,发了疯地冲出家门。
据说因突然闯红灯,被车直接碾成了肉泥。
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所有施暴者,终将得到惩罚。
尾声——
第二年的秋天,我成为了清大法学院的一名学生。
第六年的夏天,我真正成为了一名律师。
第十年的春天,我严重的抑郁症,在恋人的帮助下终于得到治愈,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十个月后,我诞下一名女婴,取名「念秋」,小名「闹闹」。
念秋出生后的第十个月,她会说话了。
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兴高采烈地指着我妈妈的照片,叫着:「秋秋,秋秋……」
我走过去把念秋抱进怀中,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真是我的乖宝宝,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