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校花发了张烈焰红唇的自拍，并艾特了我男朋友，配文「谢谢哥哥的口红。」
我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转头接过对面男人的支票。
「叔叔，这钱我就收下了，麻烦在赠予协议右下角签个字。」
男人挑眉，「叔叔？」
01
高中三年，我和周牧都是同学，全校都知道我喜欢他，是他甩不掉的舔狗。
我帮他背书包，搞值日，抄作业，写检讨……
他打球，我给他当气氛组，喊他名字喊到喉咙发炎。
他追女生，我帮他打听对方的喜好，替他挑礼物写情书。
他失恋，我陪他跑五公里发泄情绪，累到差点断气。
他考 B 大，我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就跟了过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兢兢业业的攻势下，他对我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
我以为我那漫长的舔狗生涯总算有机会从此转正，成为一个有身份的正式舔狗，然而开学军训的第一天，他就当着我的面加了一个大胸美女的微信。
我什么都没说，还屁颠屁颠的给他俩买水喝。
我看着镜子里因为军训又黑了一个度的自己，说不自卑，那是假的。
周牧不是一个专情的人，高中三年女朋友换的比衣服都勤，可就是不愿意跟我试试，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留了长发，拼命地学习化妆，学习穿搭，才终于在开学之初入了他的眼。
然而，底子差就是底子差，怎么也比不上人家老天爷赏饭吃的。
02
开学军训，晚上的时候全校大一新生都围在操场上，新晋系花林青音在圈子里跳着最近大火的女团舞，肥大的迷彩服也掩盖不住她曼妙的身材和自信的光芒。
旁边的周牧举着手机对着林青音咔咔一顿乱拍，左看右看不太满意，又把手机扔给我。
「帮我拍几张照片。」
我接过手机，找准角度和光线，咔嚓咔嚓几声快门，神级生图瞬间诞生。
周牧心满意足地把照片发给林青音，「不错啊钱岁岁，不愧是摄影专业的，乌漆嘛黑的也能拍这么好看。」
我捧场，「是模特人好看。」
这句话很受用，周牧呵呵笑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我刷到了林青音的朋友圈，是我给她拍的那几张照片，不过被精修过了，眼睛大得吓人。
「谢谢哥哥帮忙拍的照片，笔芯么么哒！」
半分钟后周牧评论：
「人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我翻了个白眼，有本事把你拍的那几张发给她啊，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我是周牧的舔狗，舔了三年了，但我并不喜欢他。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舔他？
因为他有钱，不，准确的说是他爸有钱。
03
我是个孤儿，周牧他爸是我的资助人。
而他爸之所以资助我，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娶富婆辜负了我妈。
我妈伤心欲绝，又被家里逼婚，无奈之下嫁给了一个酒鬼。
我爸是那种喝酒不要命的人，有一次喝的酩酊大醉还非要开三蹦子。
车祸，都没能等来救护车。
酒驾害人啊！
家里经济状况本来就不好，我妈那时候又带着拖油瓶一样的我，日子就更拮据了。
那时候周牧他爸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余情未了，悄悄地给我妈塞过几次钱，我妈拒绝了，渣男的钱看着恶心。
可是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那个富婆，哦，也就是周牧他妈知道了，她带人上门来闹，说我妈是小三，破坏人家庭，不要脸。
她甚至派人绑架我去做亲子鉴定，知道我不是姓周的孩子才把我放回来。
我妈在医院门口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罢休，因为那些风言风语，我妈丢了工作，邻里乡亲也指指点点。
没钱，没工作，出门就被骂「臭寡妇，不检点」，我妈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我记得那天我妈买了我最爱吃的鱼和娃娃菜，我俩坐在一起，吃了那些年来，最香喷喷的一顿饭。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条鱼的味道。
这么些年来，我一闻到鱼腥味就会恶心呕吐，因为那天，桌上的剩菜还没有收拾，我妈躺在一旁的窄床上，我以为她睡着了，我没有吵她，饿了我就吃桌上的剩菜。
吃了两天之后，我妈终于被邻居发现。
……
姓周的老渣男知道我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大发慈悲的去资助孤儿院。
他不敢只资助我一个人，怕被老富婆发现。所以连带着一起资助了十多个孩子，
呵，估计这么多年他心都在滴血吧。
我是带着目的接近周牧的，他爸不会让我有机会靠近周家，我见不到老渣男也见不到老富婆，我只能在周牧身上下手。
感谢划区域就近入学政策，高一那年，我和周牧被分到了同一所学校。
我想尽办法接近周牧，厚着脸皮各种套近乎。
然而，千算万算却百密一疏，这个周牧完全继承了他爸的渣男品质，换女朋友比洗脚都勤。
我不漂亮，至少跟他那些前女友们比算不上漂亮，于是只能舔。
这一舔，就是三年。
04
「钱岁岁，咱俩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你别总跟着我了」
我正举着摄像机拍作业，周牧在一边突然跟我说。
我看都没看他，「不要。」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帮我做了挺多事的，这样吧，我可以补偿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听见这个我就来兴趣了，「带我见你父母。」
「噗！」周牧一口饮料喷出来。
「你疯了吧！」
「不带我见？」我重新举起摄像机，「那没门，我缠你一辈子。」
「实话跟你说吧，」周牧说，「我看上林青音了，她说要我处理好身边的异性关系，我不喜欢你钱岁岁，你缠着我也没用。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啊！」
我内心一群乌鸦飞过，表面却一脸委屈，几乎要留下泪来。
「为什么啊周牧，就因为她漂亮吗？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那么好，到最后你却跟我说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比不过一张漂亮的脸蛋？」
一行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立马低下头，用手背抹去，假装不想让他看见。
周牧见我哭了，有点慌，上前用纸巾帮我擦了擦眼泪，语气柔和下来。
「哎呀，这跟长相有什么关系，你很好，特别好，对我也好，但是，喜欢这个东西吧，就是凭感觉，就……我对你……就没啥感觉你懂吧？咱俩以后还是好朋友嘛，你别哭啊。」
好朋友你个二姥姥！！
我抹了抹眼泪，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没办法把你当普通朋友，就是喜欢你！」
05
周牧为了追林青音，拉黑了我的各种联系方式，见到我就躲，假装不认识我。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
他不见我我就天天去堵他，宿舍楼，篮球场，食堂，教学楼……
所有他会去的，我能去的，我都没放过。
「啪！」
这天，我正在食堂吃着饭，对面的桌子上突然放下了一个餐盘。
我抬头，是林青音。
「钱岁岁，你要点脸行吗？周牧不想看见你，你别再缠着他了。」
我用纸巾擦擦嘴，「你管我！」
林青音气的不行，
「你一个女生，你有没有自尊啊？别那么贱行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想被围观，站起身想走，却觉得头上突然一热，一盘菜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林青音把光了的餐盘扔在桌子上，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钱岁岁，周牧现在是我男朋友，你再敢缠着他，下次扣在头上的就不是剩菜了。」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特别想以牙还牙，把剩菜也扣她头上，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看见周牧正从人群里挤过来。
还手的话，周牧就真的不会再理我了，但不还手，我还能装装可怜。
「怎么回事？」
周牧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我，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几张纸巾来，递给我。
「擦擦吧！」
我接过周牧递过来的纸巾，低头在脸上胡乱的擦着，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暖。
周牧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
哼，他果然吃楚楚可怜这套。
林青音眼见自己被无视了，气的冲我们吼。
「周牧，你干嘛把外套给她？我还在这站着呢。」
我在心里腹诽，这小姑娘还是太嫩了，这个时候就是在比谁更可怜好嘛，笨！
我们这边的动静几乎是把整个食堂，甚至包括手抖阿姨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周牧没丢过这脸，整个人瞬间暴躁，回过头大声吼道：
「都看什么看啊？」
林青音也站在他后面，瞬间被吼得一愣。
小姑娘上道了，皱着眉眨着眼一脸的委屈巴巴。
哎？不对，她学我。
哎？不对，她掉眼泪了。
她怎么能先掉眼泪呢？她抢我活，这不行。
我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污秽，抬头望着周牧，眼眶里蓄满泪水。
「她说你们在一起了，是吗？」我问他。
周牧看了看我，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岁岁，我们分手了，我有权利……」
「我知道了，」我打断他的话，垂下头。
「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缠着你了。」
这段日子已经让周牧看到了我对他的重视，再缠下去就没意义了，得转换策略。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周牧。
我假装吸了吸鼻涕，
「外套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她挺好的，比我漂亮，祝你们幸福。」
转身就走，别回头，假装决绝，干脆利落。
我觉得我可以去开个班了。
周牧的恋情，最长记录是维持两个月，我并不着急。
06
「岁岁，我替青音向你道歉，今天的事情是她不对，你别生她的气，她人其实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爆。」
收到周牧微信的时候我正在咖啡店打工，读大学之后，姓周的就不再资助我了，所有生活费学费都需要我自己挣。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下。
「脾气爆？那两个月也撑不到了。」
我回了他一句「没关系」，还附带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以显示我的大度。
等了一会，周牧没回我，我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继续干活。
「两位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美式，谢谢！」
穿着西装的男人开口。
我瞥了他一眼，剪裁得体的西装，考究的面料，不俗的款式，以及腕上那块看着低调其实贵的要命的表，是个有钱人。
哎？那块表周牧也有，但他不是说那是他生日的时候他妈妈送他的吗？
私人订制，仅此一家？
他说他妈妈当时定做了两块，一块给他了，另一块送给他舅舅了。
想到这个我顿时一惊，这才想起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对面的人。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我看过周牧妈妈的照片。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就是那富婆吗。
07
「您好，您的美式。」
我给他们两人上完咖啡后，就假装在旁边擦桌子，不远不近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周牧的生日宴打算在 B 城办了？」男人问。
「牧牧说学校离家远，回去不方便，再说。他讨厌把生日宴办成谈生意的名利场，我和你姐夫就想着，那我们俩就过来，邀请他朋友同学一起简单吃个饭就行了。」
「恩，」男人点头，「这样也好，那我来安排。」
「我姐夫什么时候过来？」男人问。
「他忙，周六才能到，我先过来看看，也想我儿子了。」富婆说。
周牧生日？那不就是下周日。
富婆来了，姓周的也会来，老天爷对我也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男人和富婆没聊几句就走了，这姐弟俩看上去关系也就那样，聊个天跟商务谈判似的。
晚上，我一边啃着面包店低价甩卖的临期面包，一边往宿舍走。
微信余额只有一千多了，但还得给周牧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
我叹了口气，珍惜吧周牧，这是姐姐最后一次舔你了。
08
「我说了我不喜欢玫瑰不喜欢玫瑰，你记不住吗？」
哦，宿舍楼下有小情侣吵架。
我不是个八卦的人，累了一天了我只想赶紧回去睡觉，但是……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
呦！这不周牧的声音吗？
我停下脚步，这热闹得看。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十周天纪念日你就这么敷衍？」
十周天？
我差点儿没绷住笑出声。
「我不是给你买包了吗？」
周牧这语调我熟，耐心耗尽的标志。
可是那头的林青音完全听不出来，还在不依不饶。
「我说的是包的事吗？我说的是玫瑰，我不喜欢红玫瑰你还送，我喜欢蓝色的！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沉默了片刻，周牧低骂了一声。
「分了吧，反正我也没把你放在心上。」
周牧说完转身便走，我听得入迷没来得及躲，被他看见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路过。」
周牧没出声，脸上一片阴翳，走过来拽着我的手快步离开了，独留林青音一个人楞在原地。
我俩在操场边的花坛旁坐着，旁边白杨撒下的阴影把我俩完全罩住。
「要跑五公里吗？」
我知道，周牧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跑步。
「不跑！」周牧语气不好。
我撇撇嘴，「那……吃点东西？」
我把手里的面包递过去，周牧看了看，一把接过大口咬了起来。
我的手一顿，继而一阵肉疼。
我就客气客气，怎么还真吃了，那可是我的晚饭啊啊啊啊！
「这面包味道怎么怪怪的？」周牧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
「奥，面包店打折的临期面包。」
「……」
周牧刚还嚼得欢快的嘴瞬间停了下来，吃惊地望着我。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放心吧，不会吃坏肚子的，我吃过好多次了。」
周牧把嘴里的面包费力的咽下去。
「干嘛要买临期的？」
「买镜头把钱都花光了，只能节衣缩食呗。」
我没骗他，也没装可怜，早知道姓周的大学就不资助我了，我肯定不学摄影这种穷三代的专业，虽然我真的很喜欢。
「你……我可以给你买，你不用……」
我把手撑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月亮。
「干嘛要你帮我买啊？你是我什么人？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有义务帮我的，可是……我又总是在欠别人东西。」
我想到周牧爸爸那么多年的资助，眼神黯淡。
「就连我最讨厌的那个人，我其实也是欠他的，我会还他的。」
我感觉周牧似乎是在看着我，收起了情不自禁的 emo，重新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周日你生日吧？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周牧转过头，「没什么想要的。」
「哦，那我看着买吧！」
09
周牧和林青音分手了，我和他的关系也缓和了些。
他的生日很快就到了，我用我那可怜的余额斥巨资给他买了一个袖扣，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什么钱，但我知道，这是他生日会的入场券。
他邀请了很多同学，我是最早到的那个，因为周牧要我帮他一起布置一下房间。
在酒店的包间里，我又一次遇见了那天咖啡店的那个男人。
「舅舅，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周牧问。
那男人看了我们一眼，温和地笑笑。
「不用，你是寿星，负责开心就行。」
我们确实帮不上忙，酒店的服务人员来来往往有条不紊，我和周牧只好去沙发里坐着。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周牧指着我手里的礼品盒问。
我递给他，「你看看？」
周牧笑着接过那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打开的瞬间却愣住了。
「这个……挺贵的吧。」
我喝了口桌上的水，以为他在嘲讽我。
「跟你的消费标准比起来确实寒酸了点，但我只能买得起这个了，别嫌弃。」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送你礼物了。
「钱岁岁，」周牧突然严肃起来。
「买了这个，你还有多少钱？」
「啊？」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财务状况来了。
我有点窘迫，摸了摸鼻子。
「呃……就……还有点吧。」
确实还有点，还有一百零三块两毛四。
「你为了给我买礼物，每天就吃临期面包是吗？」
「哎？」
周牧抬头看着我，不是，我怎么感觉他要哭了。
我正不知所措地想着要不要给他递张纸巾，他却突然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
「钱岁岁，你怎么傻不拉几的！」
周牧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哭腔。
救命，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只是想凭此参加他的生日会？
我拍拍他的背，「别……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俩这边正在上演偶像剧剧情，包间大门突然打开了。
「宝贝儿子～」
「……」
「……」
周爸，周妈，周牧，我，还有不远处的周牧小舅。
五脸震惊。
尤其是周爸，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10
富婆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牧牧啊，这位是？」
「呃爸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钱岁岁。」
虽然周牧这么解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又拥又抱的，肯定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我没解释，我巴不得他们误会。
富婆短暂地愣了愣，然后抓着我的手笑呵呵地说:
「岁岁啊，名字真好听，家里几口人啊，父母做什么工作的？商界还是政界啊？」
呵，不过十几年没出现在她面前而已，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礼貌一笑，「不是商界也不是政界，冥界。」
「我是孤儿。」
话音落下，富婆一时也有点无措，场面顿时有些许尴尬。周牧扯了扯我的袖子，打圆场说，
「那个……爸妈，我朋友都快来了，我跟岁岁去迎迎他们。」
说着，便拉着我出去了。
我任由周牧这么拉着我，脸色不可控制地渐渐冷下去。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一次站在了他们夫妻俩面前。
然而，我却并不知道以我的能力可以报复他们什么，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报复。
我妈走后，我被送进了孤儿院，姓周的渣男虽然在资助孤儿院，但他有意和我划清界限，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能接触到他。
至于那个富婆，她打闹了一通后，就像遗忘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把我们扔在了记忆里。
对于她来说，她没有害过人，也没有一条人命因她而消失，她的人生平淡又干净。
所有人都忘了，唯有我记得。
去见他们，现在他们面前提醒他们十几年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改被抹去——这成为了我的一个执念。
可是，当我真的如愿站在了那两个人面前时，我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我到底该怎么走。
「钱岁岁，我跟你说话呢。」
「啊？」
我想得入迷，没听见周牧在跟我说什么。
周牧无奈，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别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她不是有意的。生意人嘛，就是习惯攀关系了。」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
11:
周牧的同学们到了以后，生日宴就正式开始了。
周围热热闹闹，我看着站在人群里切蛋糕的一家三口，心里头堵得要命。
「钱岁岁，快来！中间这块心形的巧克力给你，就这一块，哎……别抢。」
周牧在人群里大声喊我，脸上的笑容没心没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的行为是意味着什么。
我看到周渣男逐渐变黑的脸，心头又恨又爽，便隔着人群大声问周牧:
「为什么给我？」
「啊？」周牧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心一狠，不要脸皮了，就算我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至少能恶心一下那个男人。
「我说，」
我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周围全部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我。
「只有一块心形巧克力，为什么给我？为什么不给别人？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为什么……刚刚要抱我？」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周牧楞在人群中央，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算了。」我轻叹了一句。
没指望周牧会配合我演戏，我转过身，背对着人群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生日快乐周牧！」
我在期待什么？
11
凌晨三点，经过漫长的几个小时的翻来覆去，我终于要睡着了，然而，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不适时的响了一声。
「下楼，我有事跟你说。」
周牧这个王八蛋！
我气的牙痒痒，把手机扔在一边，试图把刚刚的睡意找回来。
「快下来，很重要的事！」
「你不下来我给你点电话了，一直打。」
「赶紧下来。」
周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我怕他把我室友吵醒，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句，无奈的穿衣服下楼了。
「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
周牧大概是刚从生日宴上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额角还残留着一丝没擦净的奶油。
「钱岁岁，」周牧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方正的小盒子里放着的竟是——那块巧克力？
我没接，只是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那个，你的问题我认真想过了。」
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把巧克力留给你，就是当时切蛋糕的时候，它在蛋糕正中间，一眼望过去，最显眼的就是它，我当时就很想把它留给你。」
「钱岁岁，我送过很多人礼物，这个……」周牧有点窘迫。
「……这个是……最不值钱的，但是，我就是想着，我生日蛋糕上最好的那一块，我想留给你。」
路灯掩映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周牧这是……脸红了？
「钱岁岁，我想……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
我用了至少三分钟的时间才意识到，周牧此时此刻，大概是认真的。
「周牧……我其实……」
我还没说完，周牧便打断了我，把巧克力塞进我手里。
「挺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巧克力明天吃，晚上吃完牙疼，我先走了。」
「周牧……」
周牧急匆匆的走了，没听完我说的话，也没回头。
我那天就该拽着他脖领子直接告诉他，老娘不喜欢你，给我滚蛋！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十分后悔自己没有那样做。
12
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我和周牧在一起的消息就沸沸扬扬传遍了学校。
大概是因为生日宴上那场闹剧，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的都有，说我是现实版灰姑娘，说周牧以前花心都是为了让我吃醋让我嫉妒。
老天爷，什么跟什么？
可我还没来得及找周牧问清楚，另一个人就率先找到了我。
「自我介绍一下，鄙姓原，单名一个沈字，我们在周牧生日宴上见过，我是他舅舅。」
我点点头，「钱岁岁。」
「我看钱姑娘的性子，应该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就直接说了吧。」
原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我的面前。
「这是周崇明先生委托我给你的，他希望你能收下。」
我笑了笑，剧情虽老套，但贵在经典。
「要求呢？」我问。
「希望你离开周牧。」原沈说。
我放下手里的咖啡，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着我并没做美甲的指甲。
「可是，现在是他儿子纠缠我哎，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原沈微微笑了笑，矜贵面容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道貌岸然」。
「除了这七十万，周先生还说，只要你愿意出国留学，他愿意负担你所有的留学费用。」
出国？
我眉头渐紧，「凭什么？」
「我没做错过任何事？凭什么要我离开？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有钱就可以是非不分吗？他们周家人，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依旧是这幅德行，真让人恶心。」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吼着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原沈依旧是镇定自若地扶了扶胸前的领带。
「别这么激动，事实上，出国留学，也是周先生对你的补偿方式之一。」
「呵，不就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吗？不就是怕我纠缠他儿子吗，想让我滚得远远的吗？我偏不让他如愿。」
原沈依旧是目光平静的望着我，摆摆手示意我冷静一点。
「岁岁，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并没有等我回复，原沈接着说。
「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受周先生委托，全权负责你的资助。我了解你的身世，了解十几年前发生的一切，也在得知你在想方设法接近周牧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你的目的。」
我目露不屑，「怎么？没去告密？」
原沈摇摇头，「我觉得，并没有那个必要。」
13
「我并不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对周氏和原氏整个庞大的商业系统构成任何威胁，而事实上，我也猜的没有错，即便是想方设法见到了我姐和周先生，你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原沈轻飘飘地说着这一切，我握着杯子的手逐渐缩紧。
「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仅仅是走出了一小步，而这一小步，又是无足轻重的，岁岁，我想不需要我说明，你也应该清楚，蚍蜉是撼不动大树的。」
「所以呢？」
我语气生冷。
「所以我就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开开心心地去过我的好日子？还是说我就应该因为周家那点恩惠对他们感恩戴德，三跪九拜？」
对面的原沈皱了皱眉。
「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事实上，不管是周先生还是我姐，都不曾做过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所以……」
原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你也不该，利用周牧的感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周牧他并没参与当年的事情，也不该被牵扯进来。」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年轻且姣好的面容，周正的西装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精英的气息。如果是在大马路上遇见，我肯定会感叹一句:「人间尤物！」
但现如今，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没有任何人做错过事情，错的是我妈，她不该那么脆弱，不该那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错的是我，我不该有那么大的怨念，不该利用一个无辜善良的人。
他们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我们被苦难勒着脖子挣扎求生，但最后却告诉我，错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我似乎是被气笑了，咬着牙才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原先生，你说我利用周牧感情？呵呵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外甥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们认识三年多，这三年里，我眼看着他换了一个接一个的女朋友，他从来没在意过我，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对他的好而已。你说我利用他的感情？是，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可惜啊，你那个外甥根本就没有感情。」
「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心！」
14
我把手机掏出来扔给原沈，手机页面上，是学校校花今天不久前发的微博。
一张烈焰红唇的自拍，并艾特了周牧，配文:「谢谢哥哥的口红。」
「看见了吗？昨天晚上他还在我宿舍楼下深情款款的跟我告白，今个一早就去给别人买口红了。」
我冷笑一声，「原先生，利用这个帽子，你可是给我戴得高了些。」
原沈把手机还给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总之，留学对你有好处，你不是很喜欢摄影吗？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什么要囿于这方寸之地，把自己困在经年的仇恨里呢？」
「岁岁，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更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样结束那场对话的，我只知道回学校的时候，我的包里塞着那张支票。
是的，我妥协了，我不是小说女主，没有逆袭人生。
原沈说的对，我什么都做不了。
在周家人面前，我的固执一文不值。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拿出来看了看，是周牧。
「喂。」
「岁岁，你在哪呢？晚上一起吃饭吧！」
周牧的声音欢脱跳跃，我突然心脏一紧。
「不去！」
「啊？怎么了？你……你不舒服吗？」
我想到原沈那段对于我利用周牧的控诉，微微叹了口气。
「周牧，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校花挺好的，很漂亮，家世也好，你们很合适。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就这样吧。」
「等……」
周牧话没说完我就先一步把电话挂掉了，三年多了，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15
第二天一早，原沈便来学校帮我办理退学手续，姓周的很急，好像再慢一刻我就会把他儿子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们办事利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一周就期末了，逃掉了一次考试，我反正乐得自在。
办理完相关手续后，原沈留在里面跟校领导寒暄，我不想等他，本打算一个人先撤，却在教学楼门口，遇到了周牧。
「钱岁岁，你说清楚，什么叫以后别联系了？」
「意思就是，我会拉黑删除你的微信，微博，电话，某音，淘宝。以后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的意思。」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是，你这是闹哪出？」
周牧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
「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那个刘……呃刘什么，就那个所谓校花，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瞥了他一眼，「哦？」
周牧有点着急，「就是那天不小心把她口红碰掉地上摔断了，我就赔了她一只，就这样，你别多想。」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周牧，我不知道他这次对我是不是认真的，但原沈说的对，我不该利用他，他没做错什么。
「周牧，我要出国了。」
「……什么？」
「你爸给了我一笔钱，还说会负担我留学期间所有的费用，我没有理由拒绝。」
……
周牧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我爸？你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周牧，我们不一样的，你知道的，靠我自己的话，我甚至连镜头都买不起，梦想太遥远了，可我真的很想为自己活一次。」
「钱岁岁，你……你就是图我家的钱？」周牧吼道。
我笑了起来，突然想逗逗他。
「不然呢？图你什么？图你渣，图你海，图你给校花当备胎？」
「我……我……」
周牧「我」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小声说了句「我没给她当备胎，都说了我们……」
「好了，我知道。周牧，其实你人挺好的，认识你很高兴。」
周牧不坏，我知道，锦衣玉食的生活往往不容易养出一个坏孩子。他们生活里的一切都是充裕的，所以才能背靠着一面大山，永远都光明正大。
「手续都办理好了！」
我们正说着，原沈正巧出来了。
舅甥俩面面相觑，片刻，周牧突然哀嚎起来。
「钱岁岁，你……你……你 tm……你想给我当舅妈！！！」
我:「……」
原沈:「……」
周牧不坏，但蠢。
16
英国那边开学要三个月后，我从学校宿舍搬出来，重新回到了我的出租小屋。
读高中的时候我就不住福利院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经费有限，那房子寒酸到我不忍描述，虽然现在手里有周崇明给的分手费，但马上就要走了，我也懒得换，索性就那么住着。
「喂，你知道我这裤子，我这鞋多贵吗？你看着点啊！」
「谁让你走路不长眼啊？当我愿意往你身上泼啊，穿的人模狗样的，咋的，你还想讹我点？」
「你你你……你还有理了？等会……你泼的这是啥？」
「没见过？泔水。」
「泔……！！！！……yue！！」
这地方隔音差得不行，一大早上我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我对看热闹向来没兴趣，捞过被子蒙上头企图再跟周公会一会，然而……
「钱岁岁，你出来，我……yue，你在哪呢？」
「这黏糊的是啥……yue，臭鸡蛋……yue，钱……岁岁……yue！！！」
我不想出去的，我发誓，可我怕他喊着我的名字吐这，到时候邻居们让我清理。
「彭！」
我踢开门，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
「亲爱的叔叔婶子们，我跟他不熟，他要是吐这，跟我可没关系啊。」
我不爱看热闹，除了「前男友」的热闹。
周牧看见我，委屈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我挑眉看着他，「周少爷，您这身娇肉贵的，来这地方干嘛？那衣服鞋子脏了，我们所有人加一块都赔不起。」
「岁岁……」周牧一开口，声音也委屈巴巴的。
我以为他要诉苦，然而他只是看向我，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
「你……真的住这！」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是啊，住三年半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给了我一笔分手费，我估计还得住上个几年。」
「这事还得谢谢你啊周牧，跟你谈恋爱可太划算了。」
周牧听了我的话脸色当场冷了下来，冲着我快步走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手腕扯回到了房间里，彭的一声摔上了门。
然后……
周牧拿着刷子，蹲在地上擦了一个小时的裤脚和鞋。
17
屋子里放不开沙发，周牧坐在小板凳上，低头鼓弄着他的鞋子。
我没理他，躺在床上逛某团。
毕竟咱现在也算是个小小的有钱人，不给祖国的外卖事业做点贡献实在说不过去
「钱岁岁，」周牧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
「我想过了，异地恋也没什么，我寒暑假都可以过去找你，科技这么发达，平时聊天视频什么的也挺方便的。不就三年嘛，我没问题。」
噗，手机差点砸脸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啥东西？」
周牧抬头看着我，一脸的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虽然异地恋挺辛苦的，但我相信我们可以挺过去，嗯！」
「不是，谁要跟你异地恋？」
周牧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你啊，你不是要去英国嘛，放心，我是一个开明的男朋友，支持你追逐梦想。」
开明你个大头鬼。
我扶额，「周少爷，你忘了你以前说过什么了，你说就算我的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咋的，你的心投敌了？」
周牧继续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
「咱俩在一起了，巧克力你都收了。」
「谁跟你在一起了？再说就算在一起了，你爸的钱我也收了，那些钱能买一个山头的巧克力。我很有职业素养的我跟你讲，拿人钱财，跟人分手。」
愣场了两秒，周牧开始耍无赖。
「我不管，我没同意分手，咱俩还是恩恩爱爱小情侣。」
神他娘的恩爱小情侣。
18
周牧这个人幼稚起来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虽然有泔水阴影，但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来找我。
我没办法，为了遵守金主「离我儿子」远点的约定，我只能想尽办法恶心他。
「为什么是温的？我不喝温的，我要喝凉的，满嘴冰碴子那种。」
我把杯子扔回奶茶店的桌子上，奶茶顺着吸管口迸到了周牧崭新的毛衫上。
周牧一边拿纸巾擦着衣服，一边没脾气的说：「要啥冰碴子啊，你看看外面几度，零下哎祖宗。」
「我不管，我就喝冰碴子，你看着办吧。」
据我舔了周牧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贼烦无理取闹的女生，耐心指数几乎为零。
看着对面周牧逐渐转黑的脸，我觉得分手大计胜利在望。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周牧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转。
「钱岁岁，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哎？」
「夏天才能喝冰碴子，你的意思是明年夏天也要和我一起喝奶茶对不对，嘿嘿嘿，我就知道你爱我！」
「……」
周牧你真行，我当初都没这么舔。
我一个白眼翻过去，转头看向了另一边，没想到却看见了那个姓刘的校花。
大冬天的，人家上身穿着精致的小薄毛衫，腿上是一条超短的小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
真美丽冻人。
校花一进来就直接冲我们过来，不客气地坐到了周牧旁边。
我挑眉看着他俩——呦呵，情侣毛衫。
「周牧哥哥，好巧啊，你也在这。」
周牧拖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呀！」校花夸张的扯起周牧毛衫的下摆，「哥哥，咱俩衣服是同款哎。」
我补充，「情侣款。」
周牧黑着脸把自己的衣服下摆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转头看向一脸看好戏的我。
「误会，我不知道这衣服有情侣款，你信我。」
我吸溜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没说话。
校花终于发现了我一般，杵着下巴看向我。
「这还有人啊，我刚都没注意到。你好我叫刘钰雅，是周牧哥哥的……好朋友。」
我微微一笑，「钱岁岁，你周牧哥哥的……」
周牧站起身抢答，「女朋友！」
「岁岁我们走，我给你买冰碴子去。」
周牧想拉我走，我却没动。
「刘钰雅是吧？你嘴上的口红，是周牧送你的吧？」
刘钰雅抱着肩膀高傲的看着我。
「是啊，怎么样？」
我耸耸肩，「既然都送过礼物了，说明关系也挺不一般的，你再努努力，把周牧抢回去，省得他天天在我眼前晃荡。」
19
我最后是被周牧强行拉出奶茶店的，他脸色很不好看，手上的力气很大，扯得我手腕疼。
我停住脚步，虽然有点不忍心，但长痛不如短痛，趁着他生气，一次性说清楚算了。
「周牧」，我叫住他。
我看见他的肩膀大幅度地上下动了下，似乎是深呼吸了很大一口气，才转过头来，面色平静的看着我。
「我跟那个刘什么真不熟，你别误会。」周牧说。
我没接这话。
「周牧，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要赖着你吗？」
周牧忽然不接茬了，只是转过身，自顾自地说着。
「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我知道有家鸡公煲特别好吃，这么冷的天，我们吃点热的。」
「我只是想利用你接近你爸妈。」
我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我看见，周牧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你都已经知道了对吧？」我垂下头，「对不起周牧，你舅舅说得对，你是无辜的，我不该骗你，所以我们，就到这吧。」
「钱岁岁，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是吗？」周牧背对着我，声音隐隐约约有些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
「周牧，我们之间还说不到这个，我没办法做到原谅你爸妈当初做的那些事，他们也没有可能接受我，我想原沈说得对，蚍蜉撼大树是最不自量力的事，我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捏着这点把柄，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拼命地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你不一样，你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不管是物质还是情感。喜欢你的人很多，爱你的人也很多。」
「周牧，一时兴起不是喜欢，不甘心不是喜欢，有保质期的新鲜感不是喜欢，你不需要我，正如我也同样不需要你一样。」
「我们各自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也许几年以后我从国外回来，真的能放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可以真心实意地交个朋友。」
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周牧才转过身。
「对不起，钱岁岁。」
我知道，周牧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他是在代替他父母向我过去的那些年道歉。
我妈妈到死都没等到的那句话，在很多很多年后，穿越经年，响彻在我的耳边。
还没释怀吗？释怀了吧。
20
我以为自那次坦白之后，周牧和我便真的不会再无瓜葛，毕竟我当初接近他目的不纯，而他也不会真的愿意低头去讨好谁。
可我到底是低估了他。
听原沈说周牧后来回去和他爸妈吵了一架，那些曾经他们避而不谈甚至闻之色变的事情，时隔多年，又被他们的亲生儿子全部扯了出来。
我不知道周牧是怎么和他爸妈说起的，只是听原沈说，那场挑战家长威严的战争，最后以周牧被锁在家里惨烈收官。
而我，则被要求提前出国。
离开的那天，我退掉了那个住了三年的小出租屋，拎着我仅有的一个行李箱，孤零零的往机场走。
那一刻，孤独的凄凉感被无限度的放大。
我才发觉我确实是舍不得这里的，但我在留恋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都没有。
「钱岁岁！」
我回过头，是周牧。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周牧拖着一条流着血的腿，大汗淋漓。
「你怎么来了？」
周牧咧着嘴笑，「来送你啊！」
我的目光移到他那条受伤的腿上，问道：「怎么弄的？」
「我爸妈把我关起来了，我从楼上跳下来的。」
见我一脸震惊，周牧赶紧补充。
「二楼二楼，本来没事的，结果下来的时候没计算好角度，不小心掉花坛里了。」
周牧嘿嘿的笑着，我鼻子突然一酸。
「蠢不蠢啊！」
沉默了片刻，周牧对我说：
「钱岁岁，我以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当我爸妈真的把我关在房间里，拿走了我的手机，停掉了我的卡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挺没用。」
我点头，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喜欢你是真的，给我点时间，钱岁岁，不要那么快地喜欢上别人，等等我好吗？」
我没回答他，一方面是制止眼泪落下，另一方面，我也给不了他承诺，周牧说他自己挺没用的，其实在周家人面前，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摆摆手。
「快回去吧，记得打破伤风」
我没回头。
我什么都没有，但我依然舍不得这里。
我在留恋什么呢？
大概是身后那个摔伤腿也要跑来见我的人。
21
在英国学习的那几年，我总是能收到周牧的邮件。
「就无语，这天儿热的离谱。」
「今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裤子上破了个洞，被他妈揍了哈哈哈哈」
「我尝过了，带冰碴子的奶茶不好喝，一股泔水味儿。但如果你想喝，我天天给你买。」
「钱岁岁，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当众给我唱情歌来着，你唱的太难听了，听哥给你唱一首。」
「今天路过面包店，把他家临期面包都买来了。钱岁岁，面包不好吃，但我全都吃了。」
「那七十万你花完了没？赶紧花，给我个机会表现一下。」
「哎，我谈恋爱了想不到吧。」
「看见新闻了没，哥高糊的照片也帅吧。」
「钱岁岁，你到底看见了没啊？」
「钱岁岁，你把你地址给我，我给你快递个老中医过去，他治眼睛一绝。」
「分手了，你不在，我只跑了四公里。」
「跟以前的朋友打篮球，他们说没有你在旁边喊我的名字，都没氛围。钱岁岁，快给我录段音频过来。」
「钱岁岁，新年快乐！」
「今天不开心，管理公司好难。」
「哈哈哈哈哈，也没那么难嘛，合同一签，赚钱到手软。」
……
周牧还是一样的——幼稚。
我从来没有回复过他，我不知道他的热情能持续多久，我不信任他，也不信任我自己，
我们之间的障碍很多，那个名为「门当户对」的大山，是需要我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跨越过去的。
但我也承认，我是自私的，我总在报着一丝幻想……我希望周牧，也可以等等我。
等我再厉害一点，能站在他面前说：
「哈哈哈哈，也没那么难嘛，快门一按，赚钱到手软。」
22：
再回国已是五年后。
「老师，你知道那个小周总吗？据说他现在已经全权接受周氏的企业了，我昨天还在财经新闻上看见他来着，啧啧啧，真帅啊，年轻有为。」
助理小琦杵着下巴，一脸的花痴。
我没抬头，专注地盯着电脑上的图片。
「年轻有为，可惜英年早婚。」
我终于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
「结婚了？」
小琦见我难得感兴趣，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老师你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但我可是一直都很关注国内的娱乐小八卦的。听说这个小周啊，真是那那那总都好，简直就是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嘛，前些年和一个当红影星谈过恋爱，在微博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不过没过几天就分手了，之后就再没谈过恋爱，。」
我搭腔，「为什么？对女明星余情未了？」
小琦摆手，「才不是，比这还狗血。」
我合上电脑，一副认真听八卦的样子。
小琦继续说：「据说，那个周总有个白月光，周总父母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从中百般阻挠，最后把人家白月光逼出国了，从此以后就和小周总断了联系。」
「咱们这个小周总痴情啊，在国内被父母牵扯着走不了，就想尽办法出现在媒体上，铺天盖地的热搜啊，就为了让白月光看见，让她吃醋，刺激她回国。」
「结果，」小琦说着哈哈哈哈一笑，「结果人家白月光都没搭理她哈哈哈哈。」
我扶额，确实狗血。
「那英年早婚又是怎么回事？」
「哎！」小琦一拍桌子。
「据说是家里给他安排了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前阵子被拍到双方见家长了，啧啧啧，估计好事将近。」
我盯着墙上那一张张模特的脸，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
淦，周牧你个狗 der，装模作样的成天给我发流水账邮件，结果我一回国你就订婚是几个意思？
呸，都渣成冰碴子了。
23
刚回国，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我加班到很晚，回去的时候工作室的人已经光了。
我踩着高跟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结果刚到大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人都走光了，大厅没开灯，周围黑乎乎的，我看着那个人影，后背发凉。
不是吧不是吧，刚回国就让我遇见这事？
入室抢劫？变态杀人犯？钱色两图？
我四下看了看，周围趁手的武器只有脚底下的高跟鞋，没办法，我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脱掉鞋，鞋跟朝外攥在手里，轻手轻脚走过去。
「啊……」
「啊！！！！！」
「钱、岁、岁！！！」
凌晨一点，我和周牧坐在急诊的走廊里，尴尬地想用脚趾扣地。
「那个？还疼吗？」
周牧的头被我的高跟鞋敲出了一个包，此时正缠着白花花的绷带。
「你说呢？」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大晚上的出来吓人？」
「钱岁岁，我长得是有多丑啊晚上还不能出来？」
我转头看着周牧几年不见，成熟了很多但依旧帅气不减的脸，嘿嘿一笑。
「不丑不丑，缠着绷带也帅气逼人。不早了，咱回去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你送我回去。」
「嗯？」
周牧一拍大腿，
「干嘛？你是肇事者，我都没让你赔我精神损失费，送我回家怎么了？」
我也一拍他的大腿。
「周牧你再装，医生都说了就一包，没啥事，你非要缠绷带，还试图勒索我，让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半夜送你回家，这让你老婆情何以堪？」
听到「老婆」，周牧挑了挑眉。
「老婆？」
我条件反射回头，有种被捉奸的紧张感，结果身后的楼道里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拍拍胸脯，片刻之后才想起来不对，我怕什么啊？
回过头的瞬间，周牧正单手撑着椅背，杵着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该死，笑什么笑？有点子心动怎么办？
「我没老婆。」周牧说。
「就是商业合作的关系，那些新闻都是为了搞噱头。」
我假装不在意。
「哦！那女明星呢？也是噱头？」
周牧暗笑，
「那个啊，我当时因为我爸妈的关系，出不了国，你又不理我。正好她需要热搜，而我买的起热搜，我俩就诚信合作了一下，就这样。」
我没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心脏跳动都被放大。
「钱岁岁。」
「嗯。」
「所以当年，那些新闻你都看见了吗？」
「我不关注八卦。」
「嘶，我花了那么多钱买热搜……你个小没良心的。」
周牧捂着头一脸的肉疼，我没忍住笑。
「别装了周大老板，那么大一周氏还差这几个小钱？」
「赚钱不易懂吗？再说……」
周牧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再说什么？」我问。
周牧没回我，而是扯开话题。
「去年，在英国的时候，你看到我了吧？」
我愣了愣，准确的说，不只是去年，每次他去找我的时候我都知道。
有时候他是不远不近的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
有时候是坐在同一家餐厅里，点同一道菜。
有时候是在酒吧，我坐在台下，他在上面盯着昏暗的人群，也不寻找我的身影，只是在满是英国人的酒吧里，面色柔情地唱着一首中文歌。
我们俩似乎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都没有上前说一句：「嘿，好久不见。」
24
我最后还是送周牧回家了，我这该死的善良。
我盯着那栋豪华装修的大别墅，仇富心理突然强烈起来。
「周牧，一个人住不怕有阿飘吗？」
周牧挑眉，「怎么？你想过来陪我？」
我翻了个白眼，「呵，无良富二代。」
「什么富二代，」周牧给我递过来一杯白水，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沙发上。
「我爸妈都退居二线养老去了，这都是我自己没日没夜加班应酬赚来的。」
我生硬捧场，「呦，真不错。」
周牧没接我话茬，气氛突然有些安静。
片刻之后，周牧说。
「其实从你走之后，我就在跟我爸妈做抗争。我拼命地学习管理公司，学着接手那些生意。我跟他们说了你的事，我想着，就算不能说服他们承认自己当年的过错，但至少也能让我自己不再受他们掌控。」
「五年了，钱岁岁，我做到了，你呢？」
我攥着手里的杯子，温热的水温透过薄薄的玻璃层传递到我的手上。
五年过去了，我在摄影界也小有名气，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开了自己自己的摄影展，参加过很多比赛，也拿过很多奖项。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势均力敌的站在周家人面前，告诉他们，我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我要放下的，不只是当年的仇恨，更是那个自卑、胆怯、懦弱的我自己。
我笑笑，「或许还没有，但也不会再一直沉浸在仇恨中了。」
「那我……现在可以喜欢你了吗？」
一时兴起不是喜欢，不甘心不是喜欢，有保质期的新鲜感不是喜欢。
那什么是喜欢呢？我也说不好，我只知道，就算短期内我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周牧的好意，但我的未来，是要走向光明和前程似锦的。
「那是你的事，我只想继续成为我自己。」
「那……我可以站在一旁，见证你的成功吗？」
我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杯子。
「那就请你等到我们更势均力敌的那一天吧。」
时间一直前行，对上一辈的仇恨或许不会消失，但最好的反击，便是我自己拾级而上时的光芒万丈。
一切都会变好。
那就让它变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