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卖手抓饼被我死对头看到了。
这大冬天的,他穿得人模狗样的,黑色长风衣,咖啡色围巾,还若有若无地露出手腕上那价值不菲的腕表。
我看向旁边停着的车。
哟呵,开着带着小翅膀车标的车来我摊子上买手抓饼。
莫不是挑衅?
我的眼神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冰冷,「先生,要什么?」
他微笑,「要你……」
1
今天,程昱把我推车上的手抓饼都承包了。
「总共三百六十二块五毛谢谢,请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赊账吧。」他口气和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身上没带钱,唉,你也知道,平时都是身边的助理带着钱。」
那还装什么啊!
我辛辛苦苦摊了几十份的手抓饼,胳膊都抬酸了,你一句没钱就 over 了?
他要不是故意耍我,我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我冷笑,「做人得厚道一点,人落魄的时候,你不嘘寒问暖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是不是人啊。」
他轻飘飘回击我:「学你啊。」
我梗住了。
我和程昱的恩怨,要追溯到十年前。
当时我们是邻居。
可别误会,并不是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
事实上,我们两家水火不容。
因为我妈和程昱的妈妈从小就爱攀比,导致两人见面就跟斗鸡一样,不啄掉对方几根毛都不甘心。
从小耳濡目染,我也觉得程昱特别面目可憎。
我出来倒垃圾的时候,程昱刚好也倒完垃圾,贱嗖嗖地对我说:「仔细点,待会别把自己一起扔垃圾桶去了,毕竟掉进去了,环卫工人不好找。」
我不甘示弱,「就不劳烦你这个掏大粪的关心了,谢谢。」
不欢而散。
我们的高中时期,基本是在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中度过。
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
今天我数学比他差几分,他就抖着试卷,非常嚣张地从我身边经过,「哟呵,这么简单的题都会做错,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只带了屁股没带脑子啊。」
我立马伸腿,绊他一个狗吃屎。
改天英语测验发下来,我比他高了十分。
这下我来劲儿了,斜着眼睛看他,「啧啧啧,幼儿园的小朋友 ABCD 都会念了,你这都会错,如果不行,还是回炉重造吧。」
然后吃饭排队的时候,他故意把我新买的白鞋踩了一个黑印子。
用闺蜜的话说,我和程昱只要见面,就像两条疯狗一样,不斗个你死我活,遍体鳞伤,是不会罢休的。
闺蜜问我:「你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仔细回想了下。
其实真没什么深仇大恨,程昱并没有杀了我们全家,也没有把我穿着开裆裤抓屎的照片公之于众。
但是,我看到他,就本能地开始奓毛。
所以我回答:「可能我们天生相生相克吧。」
就这么互相斗着斗着。
有一天,他们一家人搬家了。
一开始,我妈可激动了。
可几天之后,她萎靡不振了,每天都要打开窗户看看对门,见人家房门紧闭,又一声叹息。
然后来一句:「唉,都没人斗嘴了。」
其实,俺也一样。
跟程昱斗得最狠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他脑袋按在粪坑里,让他尝个够,可他一走,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哦。
写作业的时候,再也没人在我耳边叨叨,说我写字和狗爬一样,莫非传承隔壁二黄。
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再旁边故意挑衅,我的香菜和蒜头都少扔了好几个。
没有程昱找碴的日子,我耳根子清静了不少,整个人也佛系了许多。
但……
好无聊啊。
2
「你在想什么?」
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我吓了一跳,可面上十分淡定,「在想你死的时候,盖的棺材板是单开还是双开的。」
很明显。
十年后,程昱是有钱人。
而我,是卖手抓饼的。
虽然是个兼职,虽然我不歧视任何行业的工作。
但,我卖一天的手抓饼,可能还没他吃顿饭的钱多。
当年我俩可是贴在学校宣传栏上的天之骄子啊。
可现在……
我觉得生活挺幽默的。
「你怎么混成这样子了?」程昱依然往我伤口上撒盐,「我记得你当年不是上北大了吗,难道是我听错了,你其实上了北大青鸟。」
「呵呵,我还听说你上了哈佛大学,看你这贱样,该不是上了哈尔滨佛学院吧。」
十年后再见的第一轮 pk,平局。
我开始收拾摊子。
某一只蚊子还在我耳边不停地嗡嗡嗡:「你现在住哪里,该不会是住地下室吧,晚上蟑螂蚊子有没有找你聊天,运气好的话,有没有大蜘蛛陪你聊聊心事。」
「蜘蛛倒是没见过,倒是见过一只猪。」我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
他却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
接着,他伸出手,「加一下微信,待会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我一本正经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人,我就当做慈善喂狗了,慢吃,别噎到您咧,拜拜。」
他却固执地拉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想甩开。
「微信,或者卡号。」他很执着。
我冷笑一声,「怎么,斗嘴斗不过我了,就打算用金钱侮辱我了,老娘告诉你,如果你不拿个十万八万出来,我还真瞧不起你。」
他也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好啊。」我把卡号给他,「不给钱的是狗。」
当晚,我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刷了下手机,然后,一条到账信息跳了出来。
我数了一下,刚刚好十万。
转账方,程昱。
我:「……」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语音,那边接得很快,「狗子,感动不。」
「感动你大爷,你脑子是让屎堵住了吗?」
「是啊,让你堵住了。」他悠悠然回答。
我:「……」
虽然我现在住着没窗的地下室,吃着十块一盒的盒饭,挤着地铁,但我不受嗟来之食。
「你为什么给我钱,同情我还是想羞辱我?」我问他。
「都不是。」他回答。
「那为什么?」
「为了让你叫我一声爸爸。」
我:「……」
「可以,等你坟头长草的时候。」我不客气道,「我把钱退回去,给我三百六十块就好了,零头我给你抹了,不客气。」
他直接挂电话了。
打他电话,他不接。
只能逼得我出绝招了。
我顺藤摸瓜,找到了程昱所在的公司。
可惜,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去。
不进就不进,我还不能守到他下班吗?
就这样,我蹲在门口等了一天,等到日落西山,腿发麻的时候,他还没出来,那俩保安在旁边嘀嘀咕咕。
「见过痴情的女人,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为了蹲到程总,还真不吃不喝守在这里一天。」
「可不,程总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
我这样?
我哪样了!
我是嘴歪眼斜了,还是丑得人神共愤了,要不是我没力气,我绝对起来抬杠几句。
我磨了磨牙,想要理论一番,最终作罢。
等了又等,终于八点的时候,程昱出现了。
3
他看到我,非常惊讶,整个眉头都拧成一团,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都知道他狗嘴里要吐什么话,他肯定说:「哟,什么风把你这大仙给出来了,啧啧,还是黄鼠狼大仙。」
我颤颤巍巍爬起来,但忘记了自己一天没吃饭了,加上蹲久了,就这么两眼一黑腿一麻。
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等我再醒来,发现手上挂着吊针,而旁边,坐着程昱。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微垂着头,灯光下,长睫若扇,皮肤状态好得不可思议,一点点毛孔都没有。
说实话,程昱这狗东西,讨厌虽讨厌。
但长得也的确好看。
蓦地,他睫毛颤了颤,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因为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便更清晰敏感了,我能察觉到温热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近,接着,一只手捏住了我的鼻子。
我顿时不能呼吸。
我猛地睁开眼睛,拍开他的手,大口大口呼吸,「你想憋死我吗?」
「哟,一天没吃饭,还挺生龙活虎的啊。」
「是啊,抽死你的力气还有。」我一边说,一边掏出口袋的卡扔给他,「还你钱。」
他接过,然后颠了颠,「不如,你做我助理吧。」
我没听错吧。
他叫我做助理?
我皮笑肉不笑,「大哥,你不怕我在你的咖啡撒砒霜,让你立刻狗带吗?」
「没事,有你陪葬,死也值得。」程昱慢悠悠地回击我。
我打了个冷战。
「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干吗要我做你助理,你是不是酝酿什么阴谋?」
「一个月一万二。」
「我不……」
「包吃包住。」
我沉默了。
程昱继续下猛药,「双休。」
我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就快要缴械投降了。
最后,程昱来了一个泰山压顶,「一年之内,做得好,让你直升经理。」
「成交。」
恩怨情仇什么的都滚一边去吧,哪有搞事业来得香,我就是卖手抓饼卖出花来,最终也只是开个连锁店。
程昱缓缓勾唇,一脸笃定,「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成为程昱助理的第一天,我就想弑君。
他不是嫌我弄的咖啡太烫就是太甜,要么就是没味道,总之,一整个早上他都在我的忍耐底线上反复摩擦。
最后一次,我端着咖啡进来。
我决定了,如果他再说一句「不好喝」之类的话,我一定把咖啡从他头上倒下去,再把他从五十六楼扔下去。
程昱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这味道对了。」
我木着一张脸,「老板……」
「叫程总。」他悠悠然道,「老板太土了。」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吃饱撑着没事干。
「程总。」我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你之前的助理是为什么离职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就冲着你这龟毛,吹毛求疵,啰里啰唆,麻烦事情一堆的老板,谁受得了。」
「你啊。」他起身,接过我的话头,慢悠悠走到我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坚信,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抗压能力是一等一的,加油。」
被程昱整了一天,我觉得身心俱疲。
当年,我和他可以斗个三天三夜不带歇的,可现在,我觉得自己有心无力了。
是什么摧残了我的战斗力。
哦,是生活。
现在程昱是我的上司,是给我发工资的那个人,我即便怼他,都怼得贼有压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道温柔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眼前的小帅哥长得唇红齿白,高高瘦瘦的,笑起来还有一些腼腆。
我有印象了。
早上我上班快迟到的时候,是他挡住了电梯门,让我进去的。
我之所以上班会迟到,是因为程昱这狗东西。
他说他昨晚工作太晚,早上没精力开车,让我过去帮忙开车。
好吧,为了钱,我忍了。
天不亮我就从床上起来,坐公交车,转地铁,最后走了一千多米才来到他那别墅区。
结果,程弈坐在小花园喝咖啡呢,笑眯眯对管家说:「给她来一份打卤面。」
我累成狗,也没力气和他置气了,呼啦啦吃完一碗打卤面,终于有力气和他抬杠了,「你一个大老板,连个司机都没有吗?」
「这不是有你吗?」
我梗住了。
他拍拍手,起身,「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司机也告老还乡了,你现在身兼多职。」
我谢谢你啊!
一大早的,真的不想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反正时间还早,熟悉一下别墅环境吧,毕竟你以后来我家的机会多了去。」
我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把保姆厨师也辞了吧?」
「管家还在。」他说话说一半。
我松了口气。
「不过保姆和厨师,一个儿媳妇怀孕了,一个准备结婚了,所以……」他不怀好意地望向我。
你它喵说话快点会死啊。
我皮笑肉不笑,「程总,术业有专攻,我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并没有做菜和收拾屋子的能力,请您另请高明,谢谢。」
「你这不是摊煎饼摊得挺好的吗。」
我一个眼刀狠狠地劈了过去。
程昱哈哈笑着从我身边走过,「于助理,别这么严肃,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天啊,来一道雷把他劈死吧。
4
我陷入回忆不可自拔,顺便在回忆中把程昱虐了一百零八遍。
「你没事吧?」
我脑海中本能地想起一句台词:「你没事吧,没事就吃溜溜梅。」
然后我脱口而出:「我想吃溜溜梅。」
小帅哥愣了下,接着笑眯眯地说了句等一下,然后风一样跑了。
我见他走了,本来想说以后有机会约饭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个吃吧。
我坐在工位上准备办公。
一包溜溜梅落在我面前,我抬头,小帅哥一脸腼腆害羞,「给你吃,我刚去买的。」
「谢谢啊。」我受宠若惊地接过零食。
「我叫周航,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我叫于悦,于悦的于,于悦的悦。」瞥见小帅哥瞪大的眼睛,我哈哈大笑,「哈哈不好意思,我看你太紧张了,所以说个冷笑话。」
他忽而一笑,「于悦,我记住了。」
我愣住了。
小帅哥,笑起来……还真有一点甜。
不像程昱,一笑起来就跟扇形图一样,三分嘲讽七分阴冷,整得跟反派似的。
「那我先去工作了,中午一起吃饭?」周航主动约我。
我表面平静如水,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难不成我的春天到了。
嘿嘿嘿……
太好了。
母胎单身多年,我终于可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好啊。」我笑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周航说说笑笑地找位置,结果看到了不远处的程昱。
我立马扭头就走。
程昱凉凉的声音传来:「于助理,看到我也不打个招呼吗?」
周航已经屁颠屁颠过去了。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他都快摇起来了,「小叔,我们可以和你一起拼桌吗?」
小……
小叔?
我还没焐热的恋爱小火苗,噗地熄灭了。
周航居然是程昱的亲戚,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但是……
他们不同姓啊。
「于助理,你还站在原地种蘑菇吗?」
我端着餐盘,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他面前,重重放下餐盘,「是啊,种的还是毒蘑菇,专门毒死人的那种。」
瞥见我的真面目,周航抖了抖,「于跃,你怎么了?」
「没事,你吃你的,她单身太久,内分泌失调了而已。」
我:「……」
我深吸口气,恨不得给他一个大比兜,我之所以母胎单身至今,还不是因为某人。
是的。
程昱就是我恋爱路上的绊脚石。
高中时候,程昱这只花尾巴的孔雀,可会招蜂引蝶了,每次他打个球,都能收到几十瓶的矿泉水,上个厕所的时间,抽屉里塞满了巧克力和各种小零食。
每次我都吐槽他:「大哥,你是来上课呢,还是来进货来的?」
他不疾不徐地拿出一盒进口巧克力,打开,慢悠悠地撕开包装纸,「怎么了,你羡慕嫉妒恨了吗?」
我一声冷笑,「我羡慕你个锤子。」
话虽这么说,但我的眼神还是不自觉黏在了他的巧克力上。
嗷嗷,进口巧克力啊。
我只有过年拜访亲戚的时候,才有幸吃到一块。
凭什么程昱这个狗东西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吃到我得不到的东西。
「别看了。」程昱不怀好意地勾唇,「看出花来我也不会给你吃。」
「稀罕。」我不屑地从鼻孔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放学的时候,程昱火急火燎地去打球,书包拉链也没拉好,一整盒进口巧克力就这么掉在我面前。
「诶,你赶着去投胎啊,巧克力不要了吗?」我捡起来,追了上去。
他低头扫了一眼,十分不耐烦,「掉地上我不要了,你扔垃圾桶去吧。」说完,风风火火走了。
扔垃圾桶是不可能的,可以扔到我胃里消化消化。
咱不给环卫工人制造垃圾了诶。
其实,我当时也是有人「仰慕」的,可每次,程昱都挡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和人家说:「同学,你真的仰慕于悦吗,她可是用抠完脚的手又擦嘴的人。」
所有人都被我的邋遢劝退了。
得知真相之后的我,追了程昱三条街。
4
回忆到此结束,一抬头,看到程昱那张欠扁嚣张的俊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旁边的周航一脸蒙,「于悦,你在骂我小叔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他甚是担心,「于悦,当面骂上司不太好。」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丢饭碗。
但是我怕啥。
可是他求着我来上班的。
我现在还只是骂他,要是我忍不住,都想直接将碗倒扣在他头上。
「没事,我这人自动过滤非人类语言。」程昱笑眯眯地夹了一块牛肉,「于助理,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果然,下午我又被召唤到了他办公室。
我眼皮都懒得抬了,「程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他指了指那堆成山的资料,「听说你英语过专八了对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
「把这些翻译出来吧。」
我:「……」
行,翻译就翻译。
我拿着资料就要走,他又叫住我:「就在这里翻译。」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不起,在这里办公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程昱呵呵一笑,单手支额,「怎么,是被我美貌吸引了,所以没有心思办公了吗?」
「自信是要的,但自恋过头就不应该了,程总,如果您没镜子我可以买一个给你,或者你找机会撒泡尿照照。」
他不说话,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内心慌张,表面却骄傲得像一只母狮子。
通常他这么盯着我的时候,肯定是在肚子里想对付我的阴谋诡计了。
「于悦,你是不是就对我吹毛求疵,跟个刺猬一样?」他问。
我愣住了。
好像,貌似,是的。
我根本不是牙尖嘴利的人,你看我面对周航和其他朋友同事就知道了,那叫一个春风拂面,温柔有加,还会说笑话调剂气氛。
但,每次面对程昱,我好像把我这辈子的粗话都说完了。
他这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起身走到我面前,一双含情眸波光潋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于悦,是不是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我脑子有点乱,但还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是啊,特别贱。」
按照平时的发展,程昱一定会怼回来。
结果,他只是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干啥?
憋大招呢?
这几天,程昱难得没有找我麻烦。
但是他越是安静,我越是不安。
毕竟程昱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何况,他这几天也没来上班。
谁知道呢,当老板的人,没准这会儿正在哪儿风花雪月,纸醉金迷呢。
周航跑过来,一脸焦急,「于悦,我小叔被车撞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
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而不是幸灾乐祸,心脏也跟着提到嗓子眼,生怕周航下一句话说「他已经嗝屁了。」
果然因为嘴贱受到天谴了吗?
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于悦,你脸怎么那么白啊,我小叔……」
我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他在哪儿?」声音都破音了。
当我像个超级亚赛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一群护士正围着程昱说说笑笑爱,他也并没有断手断脚,而是穿着病服,一副云淡风轻,潇洒至极的样子。
我扭头就走。
他眼尖,一眼看到我,「于助理。」
我回头,皮笑肉不笑,「周航说你被车撞了,我本来想赶过来给你收尸呢。」
他呵呵一笑,歪着头一脸挑衅,「可惜没能让你如愿啊。」
「是啊,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直到这时候,我注意到他并不是完好无损,因为头上包着纱布,隐约还有血迹沁出来。
他是真受伤了。
「谢谢你的吉言。」程昱黑眸如月,「没想到于助理听到我受伤的消息,不惜旷工都要赶过来见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看他脸色苍白,却还一脸轻松和我开玩笑的样子,我突然就失去和他斗嘴的战斗力了。
「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于助理,我想吃水果。」程昱笑眯眯地指了指旁边的水果篮,「给我削一个呗。」
「猪才削给你吃。」
「五百。」
「好的老板。」在金钱的诱惑下,我麻溜地拿起苹果开始削皮。
没一会儿,一个完整的苹果皮便落在我手上,我拿起,洋洋得意地炫耀:「怎么样,厉害吧。」
程昱眉眼皆是温柔的笑意,「别看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小脑不发达,但削苹果的能力还是杠杠的嘛。」
我直接将苹果皮扔他身上。
他笑呵呵接过,也并没有生气。
「吃。」我凶狠地将苹果递给他,然后手一翻,「辛苦费。」
「急什么。」他白了我一眼,看了一眼苹果,「我想吃切块的苹果。」
啊,天啊,来一道雷劈死他吧!
就这样,为了五百块,我被程昱奴役了一整天。
5
程昱坚持要回家里调养。
他的理由是,这里没有「家」的感觉。
我皮笑肉不笑,「要家的感觉还不容易啊,你找个老婆不就好了。」
我说完,挑眉,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老板,你除了脾气狗点,嘴巴毒点,脑子有坑之外,其他挺完美的,怎么到现在还单身呢?」
面对我的挑衅,程昱的太极打得是炉火纯青,「那你呢,除了腿短一点,嗓门大一点,脾气臭一点,饭量大一点,其他也挺完美的,怎么到现在也还是单身呢?」
我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都捏紧了,但依然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再打就傻了。
我后半辈子可不想负责这么一个大爷。
我深吸一口气,展开一抹笑,「老板,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您慢慢休养吧。」
我转身,却走不了了。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拎着香奈儿包包的贵妇,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就是周航。
此时,周航正指着我,一脸兴奋,「婶,她就是小叔的女朋友。」
我:「……」
我有句 fuck 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周航脑子是不是有坑,他哪只眼睛看出我和程昱是一对的?
周航一脸这 cp 我凑的的模样,绘声绘色描述着程昱受伤,我是如何心急如焚的模样。
作为当事人的我和程昱,则全程二脸懵逼。
周航描述完这「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之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独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我正想找个借口遁走的时候,程昱的妈妈突然眼睛一亮,「你是于悦。」
伯母您眼睛真尖啊。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亲切地问候:「你妈那老家伙现在胖成猪了没有?」
我:「……」
我尴尬一笑。
「他们……」我眸光微黯。
伯母一脸八卦,「你妈怎么样了?」
「妈。」程昱打断了他妈妈的话,「你怎么来了?」
程昱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瓜娃子,交女朋友也藏着掖着,真是不地道,我今天专程过来看未来儿媳妇的。」
我使劲儿朝程昱递眼色:快点解释啊。
结果,程昱微微一笑,「妈,我本来想伤好了之后,再带于悦回家看您和爸呢。」
我:「……」
程昱,你不讲武德啊。
程昱妈妈乐呵呵地拉着我唠嗑,但一旦说到我父母的事情,就被程昱打断,最终,他说道:「妈,时间不早了。」
意思就是你快回去吧。
「好,那你们好好培养感情。」程昱妈妈拍拍我的手,「争取三年抱俩。」
好不容易送走程昱妈妈,我已经满头黑线了。
这一天,过得好漫长啊。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也走了,你有事就叫护士姐姐吧,反正她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召唤呢。」
如果我记错的话,就这短短一天时间,程昱病房的门口都快被护士小姐姐踏烂了。
「于悦。」程昱开口,「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肩膀僵了下,忽而转身,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底晦暗不明,「你说呢?」
我心里的悲伤像墨汁一样散开,尘封多时的伤疤,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不愿意被程昱揭开伤口,更不想他在上面撒盐,我最不想把自己的狼狈暴露在程昱面前。
6
「对啦儿子,这周是你爸生日,记得带悦悦回来吃饭哦。」
程昱的妈妈突然去而复返,探头笑嘻嘻说道。
我和程昱被吓得一激灵。
好了,什么悲伤的气氛都被吓没了。
说实话,我魂没被吓跑都要谢谢老天爷了。
晚上,我回到家,看着茶几上摆放的合照,笑了笑,「爸,妈,尤其妈妈,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对,就是你的死对头,程昱的妈妈。」
「如果你还在的话,肯定会跟她大战三百个回合吧。」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梦里,辅导员匆匆忙忙跑到我面前,一脸难色,「于悦,你先别上课了,你……爸出事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我把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旁边的警察对我说:「已经排除他杀,死者是跳楼自杀而死。」
人在过度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我甚至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弄好一切,我和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打开灯,环顾四周,我突然腿下一软,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高中的时候,我失去了妈妈,而现在,我失去了爸爸。
我已经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自从我妈走后,我爸便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被人骗了做什么生意投资,结果欠下了一屁股债。
我一边打工上学,一般还债。
有时候,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
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我几乎活在痛苦中,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封信,那是夹在一本《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书里面的一封信。
是程昱写的。
他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也告诉我,希望能和我一个大学。
看着他那熟悉的字迹,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原来,他并不是不告而别。
是我,太傻了而已。
我并不傻,靠着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力,最终如愿以偿考上了北京大学。
毕业之后,我进入了一家投资公司。
我以为,这是我的新开始,可没想到,投资圈充满了尔虞我诈,带我的上司,明目张胆地吃回扣。
爸妈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我,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坦坦荡荡。
即便我父亲生意失败,欠下一笔债,我也一样咬着牙还。
我举报了上司。
显而易见,我也被牵连了,不但没得到嘉奖,反而和上司一起被扫地出门,而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落魄了,也一样可以让我混不下去。
所以,我只能暂时摊煎饼赚钱。
说实话,看到程昱的第一眼,我表面很淡定,实则我想紧紧地抱住他,好好地哭一场。
这世上,我好像只认识他一个人了。我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醒来后,我才发现自己抱着相框睡在沙发上,旁边的手机屏幕上一只狗上蹿下跳。
哦,那只狗是程昱。
我没好气地接起,「干吗,大半夜扰人清梦。」
那边愣了下,「你哭了?」
「哭你大爷。」我下意识不客气反击。
那端的程昱见我又有抬杠的力气,似乎松了口气,呵呵一笑,「我大爷还健在呢。」
「有屁快放。」我咬牙切齿。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衣食父母说话的吗?」
我沉默,接着开口:「你说对了,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毕竟咱们正常人要包容残疾人,脑残也算其中一种。」
「于悦,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要我帮什么忙了。
我抖着二郎腿,一脸嚣张,「叫爸爸我就帮你。」
程昱:「……」
「给你放假半个月。」
我:「……」
「旅游费用我出。」
我:「……」
「答不答应?」他乘胜追击。
我咽了咽口水,「你还没叫我爸爸呢。」
我还是拜倒在资本家的西装裤下,我堕落了,为了半个月的带薪休假和公费旅游。
翌日,程昱把我叫去办公室。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盒子,「给你买了一件裙子,你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马上叫人拿去改。」
反正又不是花我钱,我开开心心地拿着衣服去他休息室的浴室换。
但……
我忘记一点了。
裙子的拉链在后背,我拉不上来。
努力了半天,我觉得自己手都快抽筋了,终于扛不住,「程昱,过来帮我一下。」
程昱来得很快。
「怎么了?」他问。
「我后背的拉链拉不上去,你帮一下忙。」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好像……有点急促。
「快点啊。」我催促。
他哼了一声「急什么。」接着慢慢帮我拉上拉链,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是树懒吗?慢吞吞的。
「好了没有。」我失去耐心,猛地转过身,却差点撞上他,我忙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被后面的东西绊了一下,情急之下我一把扯住了程昱的西装。
偶像剧定律,男女主角摔倒一定会嘴对嘴。
我和程昱的确嘴对嘴了。
但是,他牙齿把我的嘴唇磕破了。
我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唇,眼红红地看着肇事者,后者红着脸,轻咳一声嘴硬道:「是你自己拉我的。」
「你没事吧?」他又问我。
我下意识怼他:「你被狗咬了一口,试试看有没有事。」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这是怼他怼习惯了,其实我并没有想侮辱他的。
「对……」我正想说对不起,他却伸出大拇指,轻轻擦拭我嘴角,眼神温柔又疼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天啊!
我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我刚刚说话太冲了。」虽然我在程昱面前,总和一个刺猬一样,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对不起。」
他低头笑笑,「你说我们,天天针锋相对做什么。」
这问题,我也想过。
然后我说:「因为你这张脸看着讨打啊。」
浴室内,我俩第一次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下班之后,我跟做贼一样,躲过同事们八卦的目光,偷偷来到地下室,伸手去开后车门,却发现打不开。
我拉了好几次,火了,「程昱你大爷,开门啊。」
「坐前面来,你个智障。」他反击我。
好吧,我们和谐不过三秒。
我气呼呼地坐上副驾驶,他突然俯身过来,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安全带。」
「我自己来。」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被我气笑了,「于悦,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没了,我也不会……」他说一半又不说了。
「彼此彼此。」我刺激他,「跟你结婚,我宁愿孤独终老。」
程昱一脚油门下去。
这推背感。
气性真大啊,这家伙。
7
我以为只是一场小型的生日聚会,但进门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我好怕啊,感觉一个个都是大佬,我这个小虾米脚都无处安放。
程昱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他握住我的手。
我低头望去。
说实话,我设想过,他要敢握住我的爪子,我分分钟给他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回旋踢,但我发现,他真的抓住我的手之后,我却半点排斥都没有。
「别怕。」他安慰我。
我挺起胸脯,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我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
然后,经常在电视新闻出没的市长,端着酒杯从我身边经过。
妈妈,我腿软了。
我僵硬地扭头问程昱:「你这到底是生日聚会还是大佬聚会啊?」
「差不多吧。」程昱仿佛已经习惯这些生活了,「总要找个由头聚聚吧。」
我当初还真不知道程昱家里这么有钱。
我只记得,程昱经常是和妈妈在一起,而他的爸爸,我一直没有见过。
真人不露相呐。
程昱的爸爸,端着高脚杯走到我身边,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虽然老了,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
我赶紧叫他:「伯父好。」
程昱的爸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着道:「原来你就是程昱一直惦记的女孩啊,他……」
「爸。」程昱及时打断他的话,「祝您生日快乐。」
偶像剧的定律,在程昱爸爸身上完全没作用,他鄙视地瞪了一眼程昱,接着笑眯眯对我说:「于悦啊,程昱喜欢你。」
我和程昱同时被呛到了。
程昱涨红了一张脸,感觉尴尬无比,「爸,你胡说八道什么。」
「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正视。」程昱爸爸瞪了他一眼,又对我和蔼可亲道,「随便吃,不用拘束,我去和那个秃顶市长聊聊。」
我:「……」
我总算明白程昱妈妈和程昱爸爸为什么会走在一起了。
简直就是「臭味相投」啊。
不过,现在重点好像不是这个,重点是程昱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要是喜欢我,母猪都会上树了。
「哈哈哈,伯父好幽默。」我干笑着打破这尴尬无比的气氛。
我正要走,程昱却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眼神坚定,黑眸深邃如海。
程昱薄唇轻启:「我爸说得对,我不该做缩头乌龟,于悦,你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吃饱撑着吗?」
我心里慌得不行,但表面依然佯装镇定,「可能你真的吃饱撑着了呢?」
他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跟你抬杠个什么劲,但只有这样,你才会正眼看我,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想和你针锋相对。」
「于悦……」
「停,别说了。」我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挣脱他的手,「我觉得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程昱没再来追我。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因为,在浴室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我喜欢上程昱了。
8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程昱这狗子,但喜欢就是喜欢了。
如果不喜欢他,不会知道他出事,我那么紧张,再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时候,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彻底放下。
如果不喜欢他,我不会留下来陪他斗嘴。
如果不喜欢他,我不会答应陪他来参加生日聚会。
什么公费旅游,什么带薪休假,什么升职加薪,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我尽量粉饰太平,把那份对程昱的思念和喜欢死死地压下,和过去一起尘封,假装我跟他本来就是「敌人。」
可是,有些东西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比如喷嚏和爱情。
我坐在喷泉旁,看着水雾散开,突然,一道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于悦。」
我转身,是程昱。
我以为他不会过来,但他还是来了。
他脸上褪去了平时的高傲,身姿笔挺地站在月光下,仿佛暗夜精灵。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低声道:「我知道,其实你对我也不排斥,是吗?」
我蠕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一个人排斥另一个人,从肢体语言就能看出,刚刚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其实在你内心深处,你是喜欢我的。」
我红着脸反驳:「猪,猪才喜欢你。」
程昱低低一笑,「是,我才是猪。」
「因为猪认定一个人,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
论胡说八道,谁比得过程昱啊,什么时候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明明就是比翼鸟好吗。
「反正,反正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们要是在一起,家都被我们拆没了。」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电影《史密斯夫妇》,我感觉我和程昱就像他们,要打起来,都是拿命来的。
程昱也不逼我,「好,我等你想清楚。」
可是,他说好让我想清楚,可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他真的实现承诺,给我带薪休假公费旅游,但是为什么我在海边玩沙子的时候,他也在?
逗我呢?
看着他穿着沙滩裤,戴着墨镜,冲我微微一笑,「真巧啊,于特助。」
番外
很久很久,其实也没多久。
两年后,我被程昱这只大尾巴狼拐回家了,还怀上了狼宝宝。
程昱笑眯眯,「于经理,我就说你其实也喜欢我,你还不信。」
为什么他如此普却信呢。
我黑着脸,「要不是我喝醉酒。」
是的,那次公费旅游,我喝醉酒了,拉着程昱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学,然后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许久。
再接着,我就断片了。
翌日醒来,发现我和程昱两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趁我尖叫之前,他一脸无辜和委屈,「于悦,你睡了我,必须对我负责。」
就这么负责着负责着,我彻底掉入狼窝了。
若干年后,我们孩子长大了,也懂得交女朋友了。
有一天,未来儿媳妇问我儿子:「你爸妈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儿子神秘一笑,「挖坑,撒糖,等着我妈跳下去。」
我谢谢他嗷。
又若干年后,我和程昱都白发苍苍了。
他拉着我的手,笑眯眯道:「老婆,咱们再斗嘴一下?」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老头子,咱们斗嘴斗了一辈子,我已经词穷了。」
花园内,花开花败,云卷云舒。
【完】
□ 薛定谔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