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新家后,总有个撑着黑伞的女人半夜敲我门。
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惶恐的眼睛。
每一次来,她只对我低声说两个字——快跑!
1
我今年大学毕业刚出来实习,通过中介租到了市区的小区房。
价格不贵,但要求押三付一。这小区有点破旧,还有点说不出的糟烂,总觉得地势不好,不吸阳光,阴凉得很。
可它离市中心近,且离我现在的实习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距离。
市区里的老破小,价格是我一个刚上班的人能负担得起的,我当然也就很干脆地签合同了,押三付一再加上给中介的 60% 手续费,我身上仅剩的钱就被掏空了。
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恐怕要靠马爸爸接济。
不过那中介的哥们也挺有意思,非送我一张安宅符说是仪式感,能居家保平安,我不要他还着急,说我是不是怀疑这符没用。
我不太信这些,但碍于盛情难却,只好将那符随意放在桌子上。
入住的第一夜,我锁好门窗后就入睡,睡到半夜,猛然一个噩梦惊醒,听到有人敲我的门。声音细碎,却又急促。
我以为是哪家半大孩子看不好,跑出来捣蛋玩,因为入睡前我还听到几个初中生在走廊追逐,撞得我门砰砰响。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等他们闹够了自己停下来。
谁知道那声音不依不饶,越来越急促,不把我吵醒就不罢休。
气得我披了件衣服就走到客厅,「啪——」一声把灯打开,正要开门,发现门外又没动静了。
我气得要命,打算教训下熊孩子,凑到猫眼往外面看,可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灯忽明忽灭,一股风吹得楼道窗户吱吱呀呀。
这熊孩子跑得也太快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我失望地想把脸收回来,可就在收回来的一瞬间,余光看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没教养的熊孩子大半夜不睡觉给人捣蛋!我怒气冲冲开门准备教训他们一顿。
可一开门,我心咯噔一声,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哪有什么熊孩子,只有一个瘦弱的长发女人,穿着一身黑,长裙及踝,脸上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半夜,走廊里,她竟然还撑着一把老旧宽大的黑伞,罩得严严实实,连个影子都挡得看不见。
我心里觉得很诡异,但又想这说不定是邻居有事,咽了口唾沫:「你……找谁?大半夜为什么没完没了敲门?」
她看着我,不说话,直盯到我浑身发麻,才突然伸手抓住我胳膊,沙哑的声音低声嘶叫:「快跑!」
她的手冰凉湿冷,瘦得像鸡爪一样,牢牢抓疼了我。
我那一瞬间感觉被蛇缠上了。
吓得我疯狂甩开她的手,然后「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2
我一个大男人,被吓得在门后瑟瑟发抖,不知为何,连看眼猫眼都害怕,在门后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个小时后,外面一片安静,估计那女人已经走了。
我心有余悸地回屋,发了半天呆才睡着。
遇上这种神经病邻居,算我倒霉,我认栽。第二天我就买了个耳塞,打算今晚说什么都不让那女人吓着。
有了耳塞之后,我前半夜睡得十分安稳,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可后半夜,细碎得像是在挠门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反复响,像是在我耳边响。耳塞都隔绝不住。
我蹑手蹑脚从猫眼往外一看,果然又是昨晚上那个女人。
我恶从心头起,怒从胆中生,一把把门拉开:「我说你有病去看病行不行?莫名其妙你老骚扰我是怎么回事?都凌晨三点多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她像是没听见一样,湿冷的手又抓住我,死死地扣住我手腕,把我往外拽:「你快跟我出来!」
谁愿意跟个疯子大半夜出去啊,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
我死拽着门框:「我凭什么出去啊。有本事你倒是进来啊。」
那女人一听,浑身猛地一抖,觑着眼往门缝里一看,又马上低下头,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似的,却像是很害怕房间里的什么东西似的,死活不肯进来。
她不敢进来又着急,急得从兜里要掏东西。
我怕她拿东西攻击我,吓得往后退,趁她低头掏东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我不理不睬,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我又气又怕,这人什么毛病啊,她要每天都这样我还睡不睡了?
不行我得找个时间去管理处问个究竟。
我惊魂未定,往卧室挪,可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我跟那女的逞强,喊话叫她进来时,她眼神里满是恐惧。
像是在怕屋子里的什么东西?
我模仿她的角度一看,就能看见一张桌子,桌上有个中介大哥送的安宅符。
我突然毛骨悚然。
普通人谁会怕符咒啊,不向来都是鬼才会怕符?
卧槽!我颤抖着低骂一声,后背发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后脖子都有点发凉,像是屋里突然吹起一股阴风。
我扑过去攥紧符咒,浑身发抖。
她每天来敲门是要干什么?是有什么东西拉在这里了,还是说,我占了她的房子了?
想到她从头到脚一身黑,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大晚上撑把黑伞,那湿冷的手和通红的眼睛,我越想越害怕,这房子不住了,明天去管理处叫他们退钱!
3
我抓着符,坐在客厅一直等到天亮才松了口气。
我就跟领导请半天假,直奔管理处。
「我要退租,那房子闹鬼!」
管理处的陈哥听后,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我坚定地说:「那鬼每天来找我,我受不了了,我要退租。」
陈哥露出个假笑,说:「年轻人你想好,退租的话租金和押金是不退的。因为你根本没有正当理由,请你理解。」
「理解个锤子,非等到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才会后悔是不是!」
陈哥笑了笑,拿出了当初的合同:「年轻人,你看看你的合同,这种荒唐的理由来退租,我们是不需要退还租金和押金的。」
我看了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心都沉下来了。
他要不退钱,我连找新住处的钱都没有。
但是不搬走,这晚上谁敢待?
陈哥劝我:「你血气方刚,大学毕业,怎么会相信鬼神之说。」,
我也不想信,可我也没办法。我垂头丧气地给陈哥讲我这两天的遭遇,他听了后,脸上又抽搐了下,压低声音道:「你说的那女人压根不是鬼……她是个神经病,之前火灾毁容后就疯了,吓跑我好几个租客了。」
我似乎看见了一丝转机:「那女的不是鬼?」
陈哥拍胸脯跟我保证:「真不是。她叫舒丽媛,我们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她。她撑伞裹布是因为皮肤都烧烂了。我们这两天会加大巡逻,保证不让她骚扰你可以吧?」
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鬼,什么都好说。
4
这天下班后,天已经黑了,我小区的时候在二楼走廊看到一个老奶奶,不回家却坐在门外面。
她朝我打招呼:「新来的?」
我点点头:「对,刚搬来没多久。」
她嘻嘻一笑:「那你晚上早点睡,别听着什么动静睡不着。」
我心一沉,追问她,她却什么都没说,就做了个撑伞的动作。
想来那舒丽媛疯狂的行为,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这天晚上,诡异细碎的敲门声在十二点如约而至。
我气势汹汹开门:「舒丽媛,你有完没完?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那女人愣了一下,嘶哑地问我:「你知道了?」
「知道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舒丽媛又一把抓住我,阴湿的感觉仿佛透过我的皮肤沁透我的骨缝。
她凑近我,身上有股潮腐的味道,压低声音,嘶声道:「那你还不快跑—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只有我活着。现在你周围的邻居全是鬼……每一个,都是鬼!」
我又吓了一跳,惊疑不定。
可是白天陈哥说的话浮现在脑海:「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学毕业生,你信鬼神,丢不丢人?」
我稳住了神,深吸口气:「要不你进来慢慢说?」
她一进来,我就锁门报警,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她死活不肯进去,反而吓得一哆嗦,指着我身后新粉刷的墙,颤抖着说:「他就死在那里……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
我心又是嗵地一跳,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舒丽媛还在神神叨叨地颤抖,那把大伞的伞骨差点戳到我,我伸手去挡那把黑伞:「要不你先把伞收了吧,大晚上没太阳没下雨打什么伞。」
谁知道我这手才刚碰到伞,舒丽媛就像被烫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伞不能收!它们会发现我!」
然后她猛地撞开我,跌跌撞撞跑下楼去了。
我一把关上门,半天说不出话来,瞥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尽管被舒丽媛折磨得够呛,心里还总有丝丝诡异,可该困还是会困,我打了个呵欠想去睡觉,可刚一迈步,门口又传来了声音。
不是敲门,而是用手指甲挠门,刺耳又充满恶意,若有似乎,仿若诡异的笑声。
我的怒气在一点点往上升。这姐姐是不打算让我睡了?要跟我鏖战到底?
我懒得开门,凑到猫眼去看这疯婆娘又在搞什么。
可猫眼那头空空荡荡,而挠门声却还在继续。
我挠挠头,这是闹哪样?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想理她,可就在我转头的最后一秒,我突然发现猫眼外有一点猩红!
我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凑过去看,下一秒,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地往头上蹿——一个红色的眼珠子趴在猫眼往里看!
那颗眼珠子像是浸在了血里面一样,根本分不清什么瞳孔眼白。
我连耳朵都发麻了。
脑海里反复想起舒丽媛的话:「这个小区住的全是鬼!」
5
我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傻站在门口,动也不会动了。
红眼珠子也在门外盯着我,一动不动。
我觉得我今天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僵局,一个妇人的声音像救星一样传来:「臭小子,你又溜出来干什么!」
我感觉迎来了救星。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她肯定是人。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啪啪」的打屁股声音。
「叫你自己开门乱跑,叫你大晚上的不睡觉!」那个妇人在我的门口打孩子,凶悍到我都不敢开门劝阻。但心里越来越放心,虽说眼珠子是红的,但这应该是个人类小孩,不然也不会这么烟火气息吧。
「走了,回家!」那个妇人边走边斥骂。
我拍着自己的胸口,刚才差点吓死。
我正准备回去睡觉,突然听到门外一声悠悠的叹息:「哎……」
那妇女忽然叹了一口气:「大晚上别好奇,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身子一震,总觉得她这话,像在点我似的。
我战战兢兢,又往猫眼看了一眼,一个微胖的女人拽着一个小孩站在走廊。
他们像是知道我在偷看似的,齐齐转身——我眼泪顿时飚了出来,惊声尖叫起来。
女人和小孩半张脸是好的,另外半张脸,却皮焦肉绽。咧嘴一笑,扯下一大块血肉。
我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6
我是在第二天清晨清醒过来的,醒来时还躺在门边呢。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酸痛的。
醒过来的第一秒,我就相信了舒丽媛的话。这个小区就是闹鬼!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把那张安宅符攥在手心里,连滚带爬离开了出租屋。
外面阳光灿烂,我却通体生寒。
我要去找陈哥退租,我今年才二十二岁,不想死在这个鬼小区。
今天陈哥不在,我大闹了一场,可值班人员坚持不退押金。
我气急败坏往地板上一躺,反正横竖是个死,要不没钱找住处在天桥下冻死,要不在这个小区被鬼害死,还怕什么丢脸。
管理处眼看事情压不住了,把陈哥叫过来。
他假惺惺劝我:「你接受过高等教育,怎么这么迷信?咱得按合同办事啊。要不这样,我跟领导申请,你再住两天。过两天我给你退钱,怎么样?」
我双眼无神,躺下不起。
他又保证道:「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后续不退你,你可以来告我们!」
为表诚意,陈哥连忙让人打张单子签字:「我马上申请,你再忍两天,先别来这儿闹,你闹得这个小区还怎么出租?」
我收了单据之后,高兴不起来,万念俱灰。
我还得在这里住两天。
我失魂落魄走出管理处,茫然不知归处。
失神间,一个黑色的身影猛然在我面前闪过,好像舒丽媛!
7
她跌跌撞撞冲到人群中,后面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紧追不舍。
舒丽媛打着那把黑伞,一张满是烧伤疤痕的脸不小心露出来,吓得周围人避之不及,小孩子哇哇大哭。
那中年妇女终于抓住舒丽媛,架着她朝一个破旧居民楼走去。
我紧随其后,想跟舒丽媛问些消息,能保命最好。
中年妇人似乎知道我在跟着,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本能地躲起来。等我再凑出去时,她们人就不见了。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挠头。
突然,中年妇女站在我跟前,警惕地瞪着我。
「你跟着俺干甚?」女人冲着我喊,我也没了办法,咬了咬牙:「大姐,我小区闹鬼,我想找舒丽媛。」
8
中年妇女的警惕少了一些:「又一个,那你跟俺上楼吧。」
我跟着她上楼,到了三楼,她一开门,我就闻到一股香火味道。
客厅摆满了各种神像。
观音像、保家仙,什么都有。
舒丽媛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在默念什么,不停地发抖。
我竖着耳朵,才听清她说的是:「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妇女见我看那堆神像,便道:「俺是媛媛的表亲,是出马的,小伙子,你身上阳火很弱。」
我一听眼睛一亮,这大婶说不定能帮我!
她在我头顶处扇了扇:「你左右肩上的阳火都灭了,就头顶那一丝还亮着。我得给你扇一扇让它烧旺一点,不然,你连今晚都撑不住。」
今晚都……撑不住!
我扑通一声就朝着她跪下,声泪俱下跟她求情,我家里养大我这个儿子不容易,我大好年华不想这么早死。
大婶说她姓刘,让我叫她刘婶,摆摆手让我起来:「这事说来也跟我表侄女有关,我能帮肯定帮你。不过……」
我见她有些为难,连忙问:「不过什么?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等我拿到钱的时候,身上有多少都给你!」
刘婶为难地蹙眉,但舒丽媛忽然看见了我,高兴地拍手:「你逃出来啦?哈哈哈,太好了。」
她神经兮兮地掏出一份旧报纸:「我没有骗你吧,那个小区全是鬼,全是鬼……」
我拿过报纸一看,冷汗直往下冒。
报纸上写着,五年前我租的那小区遭受火灾,起因是一户人家煤气爆炸引发连环事故。小区居民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我望向舒丽媛,那她是哪里来的?
9
刘婶看出我疑惑,叹了口气:「当年那场火灾是因为媛媛。她被已婚男人骗了,发现那男的结婚了上门去闹,他老婆正在厨房煮面呢,跟媛媛打起来忘了关火。媛媛当时被她打出去逃过一劫,刚出小区门,爆炸就发生了……」
刘婶还说,出事之后舒丽媛很后悔,从此变得神神叨叨。
「那舒丽媛怎么每天去我那拍门?」
「因为当年出事的就是那套房啊。」刘婶说:「后来接手的开发商为了图省事,直接在原有的地基上重新建了起来,外墙也就刷了刷。」
刘婶说完前因后果,极其严肃地道:「你被鬼缠身,那里的怨气极重,再不处理就完了!」
「那我该怎么办?」
「今晚先烧点东西看看怨鬼肯不肯放你走。如果不肯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我千恩万谢:「我现在身无分文,得等管理处过两天结钱给我才能感谢您!」
谁知刘婶一听到管理处就没有好脸色。
「他们肯退你钱,是断定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两天后才退钱吗?因为你只要在那间屋子里再住两天,阳火就全灭了,魂魄被怨鬼拘了,怨鬼怨气消了才会离开。小区正常。你们不过是管理处挑出来给小区化煞的!」
什么?我听后人都傻了。
怪不得我去找房子的时候,他们非要我填一份资料表,那表格上面还要我填出生年月日属相什么的,合着是阴我呢?
我越想越气,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婶按住我说:「你别急,晚上先烧烧纸。说不定那鬼发善心,放过你呢?」
我在心里苦笑一声,但愿吧。
刘婶还嘱咐我尽快搬离那个鬼屋,否则还会影响我的运势。
从刘婶家里离开之后,当晚我厚着脸皮去同学家凑活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同学陪我一起搬家了。
10
我身无分文,只能借住在同学家里。
这段时间我过得十分拮据,试探着跟上司预支工资。
上司直接找我谈话:「陆亦可,你近期工作状态不好,是怎么了?」
我上司赵姐比我大五岁,铁面热心肠。
我实在是压力太大,也想找个人倾诉,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脑跟她说了。
「你一个大学生,怎么会相信房子闹鬼呢?」赵姐蹙眉,面色却很沉重,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唉声叹气:「原本我也不信,可发生的事情由不得你不信。」
赵姐摇了摇头,问我住什么地方,我便报了地址。
她面色更沉重:「奇了怪了,公司蛮多实习生都住过那个小区。」
我觉得不奇怪,那小区离我们公司特别近,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距离。而且管理处开价也很低,虽然房子破了些,却深受应届毕业生的喜欢。
可赵姐脸色却很奇怪。
「陆亦可,我老实跟你说吧。之前住那里的实习生,似乎都神魂不安。他们很多人最后都跑了,一个月都没待够。有两个说是大病一场,现在都没好。还有一个疯了的。」
听了赵姐的话,我更加害怕了。
赵姐说:「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我真担心会影响你工作。」
我连忙表示不会影响工作,可脸色却越发灰败。
赵姐沉吟几秒,一拍桌子说:「如果你说的属实,我倒是想跟你去看看,咱们媒体人,有这种大题材不挖就是不敬业!」
我快吓尿了:「赵姐,我不敢去。」
「你别怕,我身上有高僧开光的护身符,目前就没遇过对手。」赵姐成竹在胸:「何况,你没想过他们也许是在骗押金?把你们吓跑,押金不就是管理处的?」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想去。
但没办法,比起没钱饿死的威慑力,闹鬼还是差了点。我顶头上司要去,我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跟去,谁让我是社畜呢。
周五晚上,我和赵姐等到晚上九点多回到小区。
小区里静悄悄的,有的外墙很斑驳,看着像是被火烧过。
看着荒凉而诡异。
我吓得发抖,给赵姐指我租的房:「赵姐,就那家,302.」
我指着 302 给她看,可我手指刚抬起来的一瞬间,幽黑的房间,突然开了一盏昏黄暗淡的灯!
11
我吓得赶紧收回手指。
「赵姐跃跃欲试:我们上去看看吧。」
「别了吧……」我腿肚子发抖,被赵姐推着往前走。
我们走到 302 门口,发现里头竟然有个女孩子!
她看到我跟赵姐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赵姐迅速道:「哦,我们是来找张哥的,他之前说是住在这里的。」
哪有什么张哥,赵姐撒谎的速度太快了。
女孩点头:「是之前的男孩子吧?他搬走了,我也刚搬进来,你们要找人去找管理处。」
我刚想说我根本没搬走,赵姐戳戳我,示意我闭嘴。
她看了看走廊天花板,又看看垃圾桶,还踢了一脚地垫,朝那女孩笑了笑:「那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然后赵姐拉着我离开,领我在小区转来转去,转到路灯全部灭了,一片黑暗,我都不敢再待下去,她才离开。
不知是不是她的高僧开光护身符有用,虽然小区静得吓人,可之前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我怕赵姐壮了胆子,趁她在我身边,我想着管理处在我没退租时把房子租给别人,这下他们要倒赔我钱。
我立马朝 24 小时有人值班的管理处走去,借着赵姐护身符的威风,我想把钱要回来。
赵姐扯着我:「你别这么鲁莽,再等等看,等几天。」
我不知道她要等什么,还有些担心那个后租房的女生。
赵姐微笑:「放心吧,这鬼闹不了几天了。」
13
赵姐眼中闪着一个媒体人发现大新闻的狂热目光,连家都不回了,躲在 3 楼和 4 楼中间的楼梯,拉着我不知在等什么。
我不敢拒绝,又困得不行,坐在楼梯上打盹。
迷迷瞪瞪中,我忽然听到赵姐低声兴奋地说:「来了!」
我揉揉眼睛一看,好家伙,是舒丽媛来敲门了!
她一身黑群,戴着口罩,举着黑伞走到 302 门前,轻轻地敲着门,声音细碎诡异。
赵姐躲在楼梯上,手机静音,不停地拍照录视频。
「吱呀——」302 的房门打开了,女孩子探出头来,被舒丽媛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关上房门。
而舒丽媛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快逃——」
她说了好几遍,直到听到屋里女孩崩溃地哭声,才转身离开。
14
赵姐抓着手机,眼里闪着猎人的兴奋,带着我在深夜跟踪舒丽媛。
她指指前面不停挠脸的舒丽媛:「傻小子,看出来了吗?」
我傻乎乎问:「看出来什么?」
赵姐恨铁不成钢:「一个烫伤好多年的患者,会在多年以后还觉得脸上发痒么?」
我想了想:「不会吧?」
赵姐笑嘻嘻:「那什么情况,她脸上的疤痕会发痒?」
「新烧伤?」我呆呆答道。
「真是个傻子。」赵姐叹了口气:「疤痕是贴上去的!」
!!!
我傻了。
她一路跟到舒丽媛楼下,拍了不知多少照片,又拉着我回小区,把整个小区犄角旮旯都拍了一遍。
我问赵姐在拍什么,赵姐头也不抬:「自己想。」
我一时好奇,蹲在地上看赵姐拍过的地方,扒拉来扒拉去,还真给我发现了:草丛里有摄像头!
小区安保需要摄像头我理解,可是什么小区,需要把摄像头藏在草丛里?!
我大脑又开始一片空白。
赵姐问我:「那天吓你的母子俩住哪,你知道吗?」
我想了想:「好像是,309?」
赵姐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个面具扣在脸上,转头看我:「走,找他们去。」
她一眼看得我差点被送走,这是什么恐怖面具,简直是照着楚人美姐姐复刻来的。
我颤巍巍地跟着赵姐,来到 309 门口,眼看着她戴着假鬼面具去挑战真鬼,人都要吓尿了。
可我又不能把她一个女的扔在这儿自己跑,只能撑着墙逼自己死也要站着死。
赵姐一点不害怕,「咚咚」敲门:「开门,管理处,你家漏水啦!!!」
敲了很久,有人不耐烦地走来:「来了来了,大半夜不让人睡觉了!」
听声音,就是那个鬼母子里的母亲。
她走到门口,我闭了闭眼,做好了今夜就交代在这里的准备,幽怨地看着赵姐,遇上个不省心的领导,真是命都有可能交代。
可下一秒,我就听到门被「吱呀」一声拉开,紧接着,一声尖叫响彻楼栋:「鬼呀!!!」
一声重重的倒地声,却不像是赵姐的声音。
我鼓起勇气睁开眼,一看,微胖的女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她的脸肥胖而光滑,没有一点皮焦肉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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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人都傻了,转头看赵姐:「赵姐,她,她脸上的疤呢?」
赵姐笑着耸耸肩:「八成在舒丽媛脸上贴着呢。」
我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姐一边慢条斯理地拨 120,一边笑道:「小陆啊,多谢你送赵姐一个大新闻啊!」
几天以后,我所在的新闻 APP,报道了一桩大案子,有视频有照片,轰动全国。
陈哥,表面上是管理处的小领导,实际上是外网赌博的组织者。
只是他所组织的赌局很特殊,他利用他管理处的便利,花钱雇佣十几个人,以闹鬼小区为噱头,专门吓唬承租的应届大学生。
外网的客户可以实时收看视频,以此下注,赌这个租客会不会疯,什么时候疯,会不会跑路,什么时候跑路。
据说在外网还很受欢迎。
而我,就是他赌局的其中一个赌注而已。
幸亏赵姐之前就一直觉得蹊跷,好好的实习生,住过那个小区就病的病、疯的疯,而她又从来不信鬼神,还做过调查记者。
这个骗局被揭穿,轰动全国,我们是独家首发,更有我这个受害人亲自上镜讲述,赵姐因此升职,还把我转了正做她的助理。
按她的话说,我,是傻人有傻福,说不定还有骗子会盯上我。
我哭笑不得,但还是跟着赵姐到处跑新闻。
偶尔赵姐会问我:「你现在还怕鬼么?」
我已经跑了不少离奇古怪的新闻,早不是当年被管理处吓得上蹿下跳的傻大学生。
我挠了挠头:「不怕,我更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