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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和

「岁和,若朕许你永远都可以吃龙须酥,永远拥有穿不完的新衣,你可愿留在宫中?」

那时我还小,并未明白老皇帝的言下之意。

他当真是坏,用龙须酥和新衣服骗我做了他的儿媳,让我父亲替他卖命。

1.

从那以后我被养在宫中,与太子楚稷也算青梅竹马。

他六岁时尿床,用三盘紫薯糕封了我的嘴。

他十四岁时和侯府公子打架,结果输了,脑门顶了个大包,非在我面前说是不小心摔的。

他十七岁时带着我溜出宫,一群刺客想要杀他,我为他挡住了最致命的那一刀。

当时我想,他是太子,如果我不挡那一刀,回宫后我也要挨一刀。

他抱着我回宫时,我满身是血,差点就救不活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十日后,太子坐在我的床前,见我醒来,他疲惫的脸上露出关切之意。

伤口疼得我龇牙,我让太子靠近点。

我揪住他的耳朵:「我要十盘龙须酥,十盘紫薯糕还要十件漂亮衣服才能好。」

他连连说着好。

皇后听说我醒来了,蔻丹都还没涂好,就赶到了我面前。

她叫人赏了许多补品,还有好多好吃的。

我想,我应该是赚了。

等我伤好多了,一道圣旨下到镇国公府,给我与太子赐了婚。

烛影摇曳,我身着大红喜袍成了太子妃。

2.

新婚这夜,红烛照在太子脸上,衬得他清俊如玉。

他挑开盖头,唤我:「岁和。」

我躺在床榻上问他:「这便是洞房花烛吗?」

他轻笑着替我掖好被角:「不算。」

本应有教导嬷嬷,但他知我嫌繁琐,就免了这一项。

「我们是不是就像陛下和皇后,父亲和母亲那样?」

锦被下,他握住了我的手,说:「生同衾,死同椁,你愿意吗,岁和?」

「不愿,我还没吃够龙须酥,我不想死。」

他又笑了。

成为太子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从后宫搬进了东宫。

去哪儿身后都有一群人跟着,我一生气他们就不跟了。

侯府的小侯爷在边关打了胜仗回京,整个上京的姑娘都去看他。

小侯爷是个美人,与上京的二世祖不同,在沙场上是个战神。

这是鳐夕说的,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泛着红晕。

我问她可是想与小侯爷成婚,就像我与太子一样。

她推了我一把,骂我不知羞。

我嫁给太子已然三个月了。

他从宫中回来就直奔我房中,脸上多了愁色。

这时我正啃着玉春楼买来的猪蹄,想要是能再来一杯豆汁就好了。

我把盘中的最后一块猪蹄递到他面前:「吃吗?」

他站着没动,应该是不吃,我把猪蹄又送进了嘴里

「岁和,你嫁给我可有不开心?」

「如果能喝到殿下亲自买的豆汁,我会很开心。」

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许是嫌西城太远。我想说不必去买了,但他已经没影了。

吃饱猪蹄后,困意上头,我躺在院中的贵妃椅上,去梦中约见周公。

周公拿着大扇子约我下棋。

我说:「不约不约,要不算命如何?」

命还没算,我就被鳐夕惊醒了。

3.

鳐夕求我帮忙,小侯爷拿出了一堆她父亲谋反的证据,如今证据已经呈到了陛下面前。

我穿上衣服跟着鳐夕一同进宫。

陛下盛怒。

我只知魏将军是太子党,按理实在没有谋反的理由。

最后魏将军被判斩首,女眷被贬为奴。

回东宫时,贵妃椅旁的檀木桌上放着豆汁,可惜已经凉了。

夜里太子回来了,面对一桌的饭菜我却没有胃口。

「魏将军真的想谋逆吗?」

太子夹菜的手顿住了,说:「是。」

「哦。」

我不懂前朝之事,可鳐夕多么无辜。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受荫庇时,就要接受如今的结果。」

距离魏将军之事已经过去月余,鳐夕成了罪臣之女,在司衣局做了洗衣婢女。

我曾去看过她,她离我远远的,再也没有往日世家小姐的骄傲。

上元节快要到了,外面的街道上都支起了灯笼。

太子把一盏小兔子灯递到我面前。

「好可爱的小兔子。」

他得意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说:「当然,这是孤亲手做的。」

兔子灯被放在了桌上,他把我扯进怀里。

我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挑起我的下巴,说:「岁和,你越来越美了。」

我当然好看,上京的人都这样说。

「殿下也好看。」

「如果有人想要把你从孤的身边抢走,你会如何?」

「为何会有人抢我?」

他不语,扣住我的后脑勺吻了上来,温柔又小心翼翼,一步步地侵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来时,我们两人都呼吸不稳,衣衫不整。

他替我整理好衣衫,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说:「你还真是心智未开。」

我拉住他的手,问:「那殿下会如何?」

「自然是打他三十大板,挂在城楼示众,你是孤的,谁也不能抢。」

说话间,他带着帝王般的狠戾,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上元节这日,他回来得很早,我们穿着便衣,在街上一人买了一个面具。

街上有喷火杂技,还有猜灯谜,满城灯明,十里繁华。

他牵着我的手问:「娘子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深沉稳重,白色纯洁无暇,可我偏喜红色张扬绚烂。

「红色。」

砰砰砰!

随着爆炸声响,烟花在头顶的夜空绽放,一朵朵全都是灿烂的火红。

「今日我们只是普通夫妻。」他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岁和,你能感受到吗?它在因你跳得剧烈。」

4.

皇后娘娘召我入宫。

凤椅上慈眉善目的她挽着我的手,没聊上几句她便说:「当年陛下在太子这个年纪时,都有两个侧妃和一个良娣。」

我自然懂得皇后娘娘的意思。

母亲说过,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男人钟爱的是女子的美貌和价值,而非一个女子。

回到东宫后,我就开始替太子张罗起选侧妃之事。

太子来时,我把未出阁的适龄小姐的画像展示在他面前。

张侍郎家的独女张凝烟,身如扶柳,腕如游丝。

赵丞相的长女赵美玉,上京第一美人,倾国倾城。

这两个我最为中意,我若为男子,定会被她们迷得神魂颠倒。

我以为他会欢欢喜喜地夸我有眼光,就像曾经我把我最爱吃的龙须酥分给他时,他笑得脸皱在一起

却不料,他看后皱紧了眉,眼底好像积压了一层愤怒。

他难道不喜欢?她们明明很好看呀。

「还有其他的,殿下再看看。」

我去翻其他画卷,却被他的大手拉住,随之而来的是侵虐性的吻。他急促地索取,不像上次带着温柔的眷恋。

唇齿相依,我尝到了血腥味,好疼。

我一把推开了他。

明明我在替他选侧妃,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欺负我?

或许是因为委屈,我眼眶中含着泪水。

他看着我的嘴角,用大拇指擦干净我嘴角的血渍。

「对不起。」

我还真想哭给他看,但既然他道歉了,我还是选择原谅。

「那侧妃你还选不选了?」

他看我的眼神又沉了下来,「不选。」

5.

我第一次见到墨小侯爷是在春日宴上。

他就坐在我对面,四目相对时,他像一只猎鹰一样盯着我,抬手捏着酒杯饮下美酒。

我欠他钱了?

他本是忠君,揭发了魏将军谋逆一事。

可我不喜欢他,他的眼睛深沉晦暗,不似太子眼中有光,亮晶晶的像小星星。

一袭黄袍挡在我面前,是太子。

「在想什么呢?」

「殿下比墨小侯爷好看。」

还是太子让我看得舒心

他与我同席而坐,拿着工具剥起螃蟹来。

「不许再看了。」

金黄的蟹肉被推到我面前,我自然无暇顾及旁的。

台上的舞姬都是绝色美人,这样的风景在前,太子居然还埋着头剥蟹,真是无趣。

陛下在高位上唤我的名字,我不得不放下诱人的蟹肉起身行礼。

「稷儿待你可好?」

我低头看着还在剥蟹的太子,他自然是待我极好。

比如他宫中的糕点向来都是我爱吃的。

我七岁时,纸鸢被挂在树上,我哭了大半天,第二日醒来时,树上的纸鸢被放在了床边。

我穿着新做的鞋子出门,谁知下了大雨,他背着我回宫,虽然一路都在抱怨。

他知我怕打雷,所以之后的每一个雷雨夜他都隔着墙告诉我他在。

都说这深宫尔虞我诈、钩心斗角,我却从来没见过。

所以当父亲问我可愿与太子相伴时,我倒也觉得不错。

「殿下待臣媳极好。」

「朕可迫不及待想要抱皇孙了。」

「父皇,岁和还小。」太子出声替我回答。

帝后相视笑了起来。

我继续吃起螃蟹,小声嘟囔:「我不小了。」

这话他似并未听见,只把剥好的蟹肉推到我面前。

6.

几个我并不熟络的闺阁小姐邀我赏花,盛情之下,我只好跟着她们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她们又纷纷借着由头走了,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妃,好巧。」

也不知是真的巧,还是这墨小侯爷跟了一路。

我不喜他,想从他旁边绕开却被拦住,他走得离我更近了。

「太子妃还当真是冷漠。」

我想到鳐夕同我谈起墨小侯爷时止不住的欢喜,问:「你可认识鳐夕?」

「鳐夕?」他脸上闪过的疑惑并非装出来的。

见他不知,我也不想多提,提脚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太子见我许久不归席,寻来时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回东宫的马车上,太子似变了一个人,把我抵在角落。

他的手解开我的腰带顺势伸了进去,他俯身在我耳边说:「确实不小了。」

他又含住我的耳垂,仿佛有电流瞬间席卷全身。

这便是画本子里的快乐?

直到马车外有人打断,他才替我整理好衣裙。

7.

我照常从皇后宫中出来,在转角处被鳐夕拦了去路。

我拉着她打量,问:「你在宫中可还习惯,可有人欺负你?」

她推开我的手,睫毛低垂,贝齿咬着下唇,说:「罪臣之后能活着已是苟且。」

话里全是卑微

鳐夕生性烂漫,无所拘束,何曾像如今这般?

她睁眼瞧着我,漆黑的眸中毫无色彩。

「岁和你帮我好不好?」

「好。」

无论她说什么,我似乎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说:「这是墨小侯爷赠我之物,如今我自知配不上他,望你替我还了玉佩。」

那日春日宴上,我向墨小侯爷提起鳐夕,他分明不认识她。

容不得我多想,玉佩已经被放在我手心。

「看在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上,你一定要亲手把玉佩交到他手上。」

「好。」

出宫后。我来不及逗留,直奔侯府,却被告知墨小侯爷去了玉春楼听曲。

小厮说小侯爷并不在府内,但可以替我带路。

这样当然极好,毕竟是鳐夕的嘱托,我不敢耽误。

玉春楼有四层楼,三楼是女姬抚琴唱曲,我却被引到了四楼的包房。

小厮说三楼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人瞧见太子妃私下约见小侯爷多有不便。

我觉得甚是有理,小厮退下后,我一人坐在包房。

房内有股淡淡的清香,闻着很是放松。

我觉得墨小侯爷让我等得太久了,忍不住打起盹来。

8.

再有意识时,我已躺在床上,墨小侯爷上身赤裸,侧着身子看我,而我身上只薄薄地挂着一件中衣

「太子妃真美。」

我的下颌被一只手指挑起。

我被算计了。我心头滑过一丝凉意

砰——

一声巨响,好像有人用力地把门踢开了。

我看向门口,只见太子穿着朝服,手握长剑,杀意凛然。

「殿下。」我赤脚跑下床,想要拉他的衣角,却被他躲开了。

那一刻,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心脏,我好似堕入了没有边际的深渊。

他眼中一片冰冷,右手紧紧地攥着剑柄,双眼通红。

他身后是一群侍卫,他们拿着长剑,见证了这一切。

母亲说,男子最为在乎女子的贞洁,我嫁给太子后,便要时刻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此时,在他眼中我肯定是与墨止偷情的荡妇。

我转身去看墨止,他正悠闲地穿着衣服,没有一丝慌乱。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连再去牵太子手的勇气都没有。

太子丢下剑柄,捡起地上的衣服替我穿好,

我无声地哭泣,抬眼看他,只见他面如死灰,余光也没留给我

「殿下,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好像如此解释过于苍白

这时穿戴好的墨止,靠在床边用慵懒的语气说:「太子妃叫得真好听。」

我看着太子,只希望他能信我。

「你真当孤不敢杀你。」太子替我整理衣服的手握成了拳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他在我面前总是温温柔柔的,此时他眼中的杀意,倾刻就要爆发。

他转身看着墨止,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闭眼。」

声音冷得陌生,如今的他更像一个君王在下达命令,我始终忘了那个替我跨几条街买豆汁的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除了陛下他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他侧头看着我,说:「孤叫你闭眼。」

眼睛闭上后,我听到了砰砰的打斗声。我捏紧了裙角,不敢睁开眼。

直到我听见身后的侍卫都冲了上去,口中叫着「殿下」。

我睁眼,看到白色窗纸上有好多血,地上亦有大片血迹,房间内充满了血腥味,我下意识地寻找太子。

只见他被一群侍卫拉住,墨止瘫倒在地上,所有的血也并非来自太子而是墨止。

「殿下……」我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颤抖。

原本暴怒如野兽的太子突然冷静下来,挥在半空中的手也停顿了,他转身向我走来,侍卫见状松开了手。

「怎么睁眼了?」

伸到我眼前想要替我遮住双眼的手满是鲜血,顿了一下又被他收了回去。

「回家。」

他横抱起我,目光落在我赤裸的双脚上,又把我放在床上,单膝跪在地上替我穿鞋。

回去的马车上,他眉头紧紧的皱着,我伸手想替他抚平。

「孤信你。」

他率先开口了,可我明明看出他依旧在乎。

9.

回到东宫,他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后就离开了。我看着窗外的那轮弯月也没有以往亮了。

他回来时殿内的灯都熄灭了。

我被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薄唇扫过鼻尖,扫过额头,最终落下一吻。

我双手环过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作为回应。

他垂着头,漆黑的夜里我看不清表情,只感觉有几滴泪滴到了我脸上。

「孤不在乎你做没做,孤在乎的是他不能那样对你。错的是陛下,是孤,你没错。」

他说墨止的母亲是整个上京有名的才女,陛下一生勤政为民,清廉道义,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抢了墨止的母亲。

陛下错了,他作为陛下的儿子也错了。

墨止恨陛下,也恨他。

但凡他喜欢的,墨止都要同他争上一争。

可他的父亲欠了墨止一个完整的家,他问心有愧,不敢去争。

儿时他有只很喜欢的爱犬,可是墨止想要,于是他就不要了。

陛下赐下世间独一份的墨宝,墨止说喜欢,他便送去了侯府。

十四岁时,墨止说想要岁和,岁和是从幼年起就定下的太子妃,是独属于他的。

他不肯,墨止说那便打一架,谁赢了岁和就是谁的。

他也不肯,岁和是他的太子妃,不是赌注。

所以那场架只有墨止一人动了手,最后被宫人拦下才罢手。

他怕因为他让我受到伤害,推开门时他满怀恨意,恨父皇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更怕让我知道真相,我是因他卷入的。

他不敢看我,也不敢碰我。

夜色沉沉,惊雷轰鸣,不是在夜空,是在我心底。

我攀上太子的腰身,俯身亲吻。

似从这夜起或是更早,从陛下问我可愿一直留在宫中时,我也如他一样,我们都认定了彼此。

我在密密麻麻的吻中沉沦。

我想告诉他,我有比龙须酥更爱的东西了。

10.

有个面生的小厮跑到太子面前说,见我被掳进了玉春楼。

事关于我,他不敢怀疑,赶来时刚好看见我和墨止躺在床上,最后小厮也凭空消失了,找不到踪迹。

在加上我在包房内闻到的异香,一环扣一环,我进了墨止的圈套。

太子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外面几乎没有任何消息,墨止也只是在朝中称病休养了几日。

直到初冬,我在房内烤着暖炉。

墨止是当今陛下的骨肉,这件事传遍上京乃至半个大衍国后才传进我耳朵里。

陛下当年出征前强占墨止的母亲时,墨老侯爷还并未与墨止的母亲发生关系。

一年后,陛下归朝,墨止已经在襁褓之中。陛下登上帝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墨止母亲为妃,今日墨老侯爷病重才说出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他让陛下的骨肉恨了陛下半生,也让我的殿下一直活在愧疚中。

皇后娘娘曾在凤鸾殿中提起过那位惊鸿一现的寒妃。

她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屏退了所有下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还好那个女人死了。」

寒妃娇美近妖,莲步轻移,摄人心魄。当初被她勾走魂的又岂只有陛下和墨老侯爷两人。

只是陛下用权力困住了她,墨老侯爷把她的心困住了。

陛下为她建寒楼、爬雪山、摘灵药、种茉莉。

茉莉茉莉,望汝莫离啊。

冰冻七尺的天,她说不喜欢披大氅,陛下就下令,将她走过的路上都放上暖炉,铺上貂毛。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她留住,她在开春跳了冰湖。

打捞的人捞了三日,堂堂天子在冰湖前跪了三天,她连尸体都没留给他。

有人说寒妃没死,也有人说寒妃的尸体顺着冰湖流进了长江,去寻找她的自由了。

陛下信了后者。

若当初寒妃为陛下留下了骨血,恐怕如今的太子轮不到皇后的稷儿。

都说陛下勤政爱民,心系天下,只是他们没见过寒妃在的那一年。

11.

皇嗣归宗,陛下并不急着封王。边疆有倭寇滋事,陛下派太子带兵平乱。

太子走得匆忙,我把前几日在寺里求的平安符放在他手心。

「殿下,我等你回来。」

他将一吻落在我的眉心。

「等孤回来我们就要个孩子,男孩女孩孤都喜欢。」

「那就生两个。」

我在城墙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如果可以,我愿化作一瓣梅花,落在他发间,一路陪他。

我的腰突然被一只手揽住。

身后人俯身在我耳边说:「此去一别,太子妃再见太子是几时?」

我转身,高高扬起的手停在空中。

「放肆!」

墨止抓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扯进怀里,说:「皇嫂好香。」

我想要挣脱,奈何他力气大。

「墨止!我可是你皇嫂!」

「皇嫂真是健忘,如今我叫楚止。」

墨止已认祖归宗,自然该随皇姓。

「如今太子是你兄长,他什么也不欠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楚止松开了束缚我的手,说:「他生来锦衣玉食,备受宠爱,三岁便被立为太子,受人膜拜,而我呢?」

他扯开自己的衣襟,精致锁骨下的肌肤上有大片疤痕,触目惊心。

「他是个疯子,他越是思念我母亲,越是折磨我。这里有鞭伤,有烧痕,我不善习武,于是他把我丢进军营,让那些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战俘虐杀我。那时我认为他毕竟是我父亲,他总该是为我好的。

「楚稷他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他尚文,陛下就赐他绝世无双的墨宝。他比武不过是磕破了膝盖,皇后就把大把的补品良药送进东宫。同样是陛下的孩子,凭什么?我妒忌啊。」

我震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楚止一步步向我逼近,修长的手扣住我的手腕

「岁和,不如你也疼疼我?」

此时我觉得楚止就像个疯子,我怜悯他的过去,他却从未对我的殿下心慈。

我推开楚止。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才走出没几步,又因他的话顿在原地,一双腿如灌了铅般怎么也迈不出。

「你觉得陛下为何会派太子去平乱?让一个储君出征,是大衍没有将士了吗?」

「什么意思?」

楚止笑着从我身旁离开,黑袍随风飘动。

「太子妃且等着看吧。」

12.

我扳着指头数日子,殿下已经离开七月余。

这段时间,我除了去凤鸾殿找皇后娘娘,就是在东宫待着。

母亲也来过几次,无非是劝我宽心。

边疆不断传来的捷报,冲淡了我心中的担忧。

年前,司衣局的宫女来替我量身。若在往年,我定要拉上宫女聊上几句,挑出当中最好看的花样制衣。

我潦草地选了几个图案,就把花样册放在桌上。

「就那么喜欢他吗?」

一年的时间,鳐夕从浣洗宫女升到了三等绣女。

听到有人提起他,我黯淡的眸中又有了光亮。

「对不起。」鳐夕说。

我从怀中掏出她给我的那枚玉佩放在花样册上,说:「你回去吧。」

有一年桃花开得极旺,我站在桃花树下许愿,希望桃花常开。

鳐夕把桃花做成干花捧到我面前,说:「桃花不会常开,但我们可以把它留下。」

后来,她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同她分享玉春楼的猪蹄,同她讲了好多秘密。

她性格温润,说话的声音都要比我小上几分。但我知道她行事张扬,无拘无束。

我与她之间,似乎从来没有人说过对不起。

即便知道她让我送玉佩或许也是墨止圈套中的一环,可我不愿去问,而她的一句「对不起」,把一切都承认了

她从我旁边拿起花样册和玉佩,走之前她问我:「你也会为了太子不顾一切的,对吗?」

13.

陛下病倒了。

整个皇宫气氛压抑。

朝中的大半事务都交给了楚止处理。

皇后娘娘急匆匆地从后宫赶来东宫,布满金凤展翅纹的凤袍上沾了污泥,她也不甚在意。

她拉着我的手说:「天要变了。」

我还要再说什么,楚止带着一群侍卫闯进了东宫。

他把皇后和我都囚在了凤鸾殿。

他不许我与皇后见面,把我们关在不同的房间。

他在我面前端起茶,风轻云淡地问我:「你说楚稷是要天下,还是要美人?」

我回眸望他,殷红的嘴唇带着茶水,唇边勾起讥笑。

陛下死了,就在皇后娘娘来东宫后不久,可楚止把陛下的死讯瞒下来了。

他派人告诉太子,我被他抓了,若太子两日之内不回上京,就会收到我的尸体。

倘若殿下无召回京,带兵入宫,楚止就给他扣上谋逆弑君的罪名。

楚止打了一副好算盘,如今离两日之期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

或许边疆动荡,他并没有收到楚止的消息,谋逆可是死罪啊。

床边的窗户传来响动,一抹黑影从窗户进入,我紧紧攥住枕下的匕首。

看见来人,我紧张得发抖的手才止住颤抖。

「孤来接你回家。」

我扑进太子怀中,「殿下真傻,可知这宫中为你布了天罗地网?」

他拿哄稚子的语气哄我:「放心吧,这个皇宫孤可比楚止熟悉,孤没有带兵进宫,他抓不住孤的把柄。」

为了救我,他冒着生命危险只身进宫,我的殿下真傻。

殿下把我顺利带回东宫,第二日清晨,陛下薨逝的消息也从宫中传出。

整个东宫都挂上丧幡,太子携我入宫。

楚止的目光划过我时阴鸷异常,他又扯出一副假笑,说:「皇兄此时不是应该在边疆平乱吗?」

「边疆之事孤已交给云骑将军,几日前孤收到母后来信,父皇病重。作为储君我又怎可不为父皇分忧?」

此时楚止的脸上连假笑也挂不住,他说:「皇兄可真是仁孝。」

陛下身边的德公公端着圣旨从殿内走出。

百官齐齐跪下听旨。

陛下传位于楚止,楚稷仍居太子之位。

当场就有人质疑,德公公又拿出陛下的私印,屈身放在楚止面前。

楚止拿起私印举过头顶,四周出现一群黑衣死侍,腰间悬挂的腰牌上赫然印着楚字。

这群人都是只听从帝王差遣的暗卫,不认信物只认人。

若非先皇亲口吩咐,这批死侍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安排。

「众臣可有异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14.

太子一路牵着我的手走回东宫。

他应该很难过吧。

他不爱权势,也不在乎九五之位,可陛下说他是嫡子,是长子,是众多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陛下说:「你是最像朕的一个孩子,大衍是朕一生的心血,朕想让你替朕守住。」

这句话把一个向往自由,想要游历山川河海的少年困住了。他被困在高高的红墙内,一生都要戴着枷锁。

陛下说殿下是众多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所以他恪守规矩,持身严明,唯怕让陛下失望

原以为多年的悉心栽培和关爱是出自陛下的真心,到头来殿下不过是用来平衡帝王之术的一枚棋子

在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面前,陛下随时可以抛弃这枚棋子。

冬日的寒风吹动柳絮,修长结实的身影透着落寞。

我心里似有千万根长针刺入,我想要替他分担又无能无力,只能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牵着我的手。

「这样殿下的手就不冷了。」

他转身,替我整理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墨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淡淡地吐出一口气:「孤的父皇惯会骗人。」

我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说:「岁和愿放弃荣华富贵,我们隐居世外,做对闲云野鹤吧。殿下在哪儿,岁和就在哪儿。」

寒风凛冽,皎洁的月光下有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一道是我,一道是我的殿下。

新帝登基那天,太子很早就出发了。

我替他束好墨发,戴上金冠,万分叮嘱后,才肯放他进宫。

边疆动乱,楚止准备带兵御驾亲征。他准了太子的隐居请求,条件是太子要与他一同出兵。

黄泉关地形复杂,我悄悄地隐在军队中,一路跟到了黄泉关。

局势比我想的还要复杂,难怪楚止会亲自出马。

15.

楚止在众多将士中发现了我。

他静静地站在房间里,修长的手指拿着旗子插在沙盘上。

「怕朕害他?」他一句话点破了我心中的担忧。

「朕讨厌他,因为曾经他是仇人的儿子,知道真相后朕又妒忌他,所以朕要替自己争,唯有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上,朕才放心。」

此时,太子推开房门,见到我时眼底划过惊讶之色,随即把我护在身后。

「你说过不会碰她。」

楚止面上瞧不出情绪,他说:「若朕要害她,就不会叫你来,你问问她自己是怎么来的,管好你的太子妃,莫要让她再乱跑。」

我尴尬地冲太子一笑,被他拉出了房间。

「边关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居然敢偷偷跟来。」

我扑进太子怀里,说:「可是我担心你,你放心,我保证不乱跑。」

前线军情紧急,敌人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楚止收到消息后立马带兵出征,太子留在城内镇守,等待援军。

敌军一边拖住楚止,一边派出数倍兵力直击黄泉关。

太子整顿好兵马后带着将士出城迎战。

只要拖到援军到来,或者楚止回来,黄泉关就不会失守。

留在城内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我站在城墙上,紧紧地盯着那抹英姿,心脏似被一双手紧紧握住。

这场大战持续到了日落,敌军退去,太子才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军回城。

百姓无不欢呼,甚至有人送上吃食。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想要替他上药,却被他避开了。

「脏,孤自己来。」

他还没来得及上药,门口就有人来报,关外千米处有敌军来袭。

我与太子冲上城楼,如今的黄泉关没有援军经不起一战。

前面的一队人马幡旗上印着楚字,应该是楚止的人马。

带出去的万人军队如今只剩不到百人,这些人后面就是敌军的幡旗。

太子命人打开城门,迎陛下回城,百姓形成一堵人墙挡在城门口。

若打开城门,跟在楚止后面的追兵也有可能进城。凭我方如今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敌军。

看着楚止的兵马越来越近,太子扯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平安符放在我的手心。

「等孤回来。」

太子抓起长剑,转身问身后的残军:「可愿随孤救回陛下?」

我拉住太子的衣角欲劝阻:「殿下!」

如今出城如同以卵击石啊!

身后的残军纷纷起身重拾宝剑。

「明知不不为而为之,孤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太子看了我最后一眼,向城门走去。

百姓愚见,若救不回楚止,离敌军攻破城门也不远了。可他们只看得见眼前自己的性命。

我的殿下救的又岂是楚止,楚止一死,朝堂必然大乱,内忧外患才是大衍的劫难。

在太子出城之际,城门被迅速关上,有甚者开始在城门堆砌沙袋。

关外黄沙茫茫,城墙下混乱一片。

太子的剑上染满了鲜血,如今的局势下,楚止与太子腹背受敌。

我看着敌军一刀砍在他的背上,一刀划过他的手臂,一刀刺进他的腹部。

我紧紧地捏着平安符放在胸口,已经数不清他身上中了多少刀。

黑压压的一大队人举着楚军大旗靠近,有人大喊「援军来了」。

愁容的百姓听到后又燃起了生机,脸上也露出了笑,却忘记了如今还在外面为他们厮杀的将士。

我冲到城门口推开众人,大喊:「开城门啊,援军来了。」

城门打开的瞬间,太子为楚止挡下了最致命的那一箭,而这一箭正中太子的胸口。

「殿下!」

援军击退了敌军。

太子一身鲜血地倒在地上,我冲上前抱住太子。

他向我伸手,想要遮住我的眼睛。

「别……怕……没事了……我们……我们去南疆可好……」

话音落下,他的手垂了下去。

他明明可以逃的,他明明可以不替楚止挡这一箭的。

「殿下,殿下……楚稷……你看看我啊,楚稷……」

我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

「楚稷,我们回家。」

番外篇

1.

初夏的阳光从密密的枝叶间射下,我躺在贵妃椅上喝着豆汁。

楚稷来了,摸着我渐大的肚子说:「岁和,宝宝在踢我。」

我起身牵起楚稷的手,道:「今天我想吃冰糖百合蹄、叉烧鹿脯、佛跳墙和龙井虾仁。」

只见他咧嘴一笑,满脸宠溺地说:「好好好。」

我害喜严重,饭桌上的菜没吃几口就吐了出来。宫人端来一碟酸梅,我含在口中才缓解了许多。

饭后,楚稷批着奏折,我在他身旁为他磨墨。

批阅到黄泉关战役时他手指一顿,又望了我一眼。

我说:「听说那一战死了好多人。」

「有人向你提过?」

我点头,一次路过时听宫人提过,记不太清了

楚稷突然笑了,又有些悲凉。

转眼就到了我临盆的日子,我生产并不如其他妇人般艰难,孩子一出生我就把他抱在怀里,这可是我和楚稷的第一个孩子,眉眼弯弯的像他爹爹。

楚稷进来时,我正抱着小渊儿哄睡,他盯了一眼小渊儿。又替我将薄被盖在身上。

「你小声点,别吵醒小渊儿了。」

他气息一滞,一言不发,最后退了出去。

楚稷连着几日都没来,我百般无聊地抱着小渊儿往宣政殿去。

刚踏出殿门没几步,我又折回房间,让春梅替我拿上兔子灯。

轿辇上,我提着兔子灯逗弄着小渊儿。

「渊儿乖,快看你爹爹做的兔子灯,好看吧,待会儿让你爹爹再给你做一个小兔子灯好不好?」

踏入宣政殿,我让小太监不必通传。

几个大臣正围着楚稷商讨政事,见我来了,纷纷伏下身参拜,一个个头低得快要埋进地里

等大臣都退下,我才抱着小渊儿上前,说:「陛下好久没来看我和孩子了。」

他开口道:「朕近日国事繁忙。」

「那陛下今天陪我好不好?」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轻轻点头。

做兔子灯时,楚稷的动作生疏僵硬。还没有我做的好。堪堪做好一盏灯,最后还把自己的手划破了。

我心疼地为他上药,早知道就不让他做了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说:「朕第一次做这个,已经很不错了,多做几次就能给渊儿最好的兔子灯了。」

我歪头看他,撇撇嘴:「陛下真是忘事,春梅手中的兔子灯不就是陛下亲手做的?」

楚稷短暂地愣神,最后一拍脑门,说:「是是是,瞧朕给忙忘了。」

2.

我从困倦中醒来,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抬眼看小渊儿睡得正香。

也不知这孩子像谁,偏爱睡觉,我问过太医,说奶娃娃皆是如此,我便放下心来。

宫人悄声禀报,晚些陛下会来。

我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又去看小渊儿,却发现只剩下一个襁褓。

小渊儿不见了。

我大声唤着春梅:「小渊儿不见了,春梅。」

我攥着衣襟,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踉跄着跌倒又被春梅扶起。

「春梅,你替我找找小渊儿,你们都去找找。」

我想要冲出殿外,春梅把我拉住,说:「娘娘,外面在下雨。」

我失控地抓住春梅的胳膊,大喊:「小渊儿不见了,你们去找啊!」

满宫的宫人跪了一地,不替我找渊儿,也不要我找。

我摔碎了殿内的瓷器,仍然无法彻底宣泄情绪。我明白了,抱走渊儿的人就是他们。

我一边粗暴地拉扯着跪在地上的宫人,一边说:「把我的渊儿还给我。」

有宫女哭哭涕涕地跑出去叫传事太监:「快去找李太医,娘娘的疯病又犯了。」

疯病?

我没疯,我只是想找我的渊儿。

楚稷来了,把我从地上扶起。膝盖传来钻心的剧痛,我腿一软,失控地抓住了楚稷递来的胳膊。

「陛下,他们抓走了我们的孩子。」我指着跪在地上的宫人。

他拍着我的背,似哄稚子般说:「朕知道了,朕替你罚他们。」

不是的,我们的孩子不见了啊。

我哭着摇头,说:「我不要他们受罚,我只想要渊儿。」

李太医来时,楚稷把我禁锢在怀里,让李太医替我把脉。

我不可置信地摇头说:「我没有疯,陛下。」

但他也觉得我疯了。

「朕知道你只是病了,听话,让李太医替你看看。」他安抚地拍着我的后背

楚稷说我病了,李太医也说我病了。

春梅把渊儿抱到我面前,小小的孩子用大眼睛盯着我,说:「娘娘,渊儿今日在宣政殿,是陛下一早派人把我接走的。」

看来我是真的病了。

那天之后,许多面熟的宫女都被楚稷换了,他说这些人伺候不好我。

渊儿长到七岁,生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不像我也不像楚稷,像一个熟悉的人,但我想不起是谁。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逆着光向我走来,我想要看清他,又怎么也看不清。

他向我伸手,我看清了他脖子上挂的平安符。

我看见漫天黄沙里男子的盔甲破了,墨发散开,他执剑插入黄沙,最后倒下。

我向他奔去,我来不及告诉他,他要做父亲了。

最后我身下流出一摊血水,那是我未成型的孩子。

那人……那人是我的夫君,他说要带我归隐世外。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我缓缓睁眼,今日太子娶妃。

我赤脚下床,奔向皇陵,穿过皇陵的一座座墓碑。

我来到一座墓前,这是华光太子楚稷之墓。

楚止出现在我身后,说:「今日是我们的渊儿娶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想来拉我,被我避开了。

「渊儿?他是那个被你赐死的婉嫔的孩子,还是你和顺妃的?」

我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他看着我身后的墓碑失神地喃喃:「他让我保护你,可我没想到你醒来了……」

「够了!」

楚渊穿着一身喜服出现在我面前,喊我:「母妃。」

母妃?

「我不是你的母妃。」

我的孩子死在了关外的黄沙里,连家也没有回。

我不是大衍皇城的帝妃,不是太子之母,我是岁和,是楚稷的结发妻子。

生同衾,死同椁,过了十七年又五个月,楚稷我来找你了。

3.

世人说大衍皇城少了位帝妃,青灯古佛前多了个沙门尼。

楚渊醉倒在皇陵,太子妃伴在身侧,说:「殿下,该回东宫了。」

「你说父皇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太子妃垂下头,睫毛颤动,在月光下与岁和有五分相似,恍惚间让楚渊愣神。

楚渊忽地伸手,紧紧地扣住太子妃的下颌,说:「孤很早就知道。她不是孤的母妃。」

他松手,又提起酒壶猛灌一口,侧身对着墓碑,摸上碑后新砌的碑石。

「若我是父皇,就会把她留住,不择手段地留住,怎么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要求。」

「殿下若是思念娘娘了,可以去皇寺见她。」

「皇寺?哈哈哈哈哈……皇寺?」

楚渊丢掉酒壶,蹒跚着起身,说:「那是给世人的交代,她把自己活葬在了这里,光华太子楚稷之墓……光华太子……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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