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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类卿

「你的白月光回来了,我让位。」

皇帝气急,将一幅画扔在我面前,画上的女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问我,「懂了吗?」

我说:「我懂,毕竟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皇帝说:「你懂个 P。」

1.

我打了当街非礼我的登徒子一巴掌。

下一秒,十几柄剑齐刷刷地指向我。

你问我感动吗?

我不敢动。

登徒子眼眶发红,怒斥道:「退下!」

「珠珠……」

登徒子又抱住了我,但我不敢动了,怕被刺成刺猬。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正寻思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把这登徒子推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我。

「珠珠!」

是师兄!

我顾不得多想,从登徒子怀里挣脱开,跑到师兄身后躲起来。

「师兄,京城人好可怕,一上来就非礼我。」

从前在家里,有个二流子喝醉酒险些冒犯了我,师兄差点打断他那三条腿。可现在,师兄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扯扯师兄的袖子,小声说道:「师兄,你怎么了?」

登徒子与师兄四目相对,过了许久,登徒子说话了。

「长风,好久不见。」

嗯?他们认识?

万万没想到,登徒子居然是皇帝,我被他带回了宫中。

「参见陛下。」

周围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我反应过来,也想跪下,只是膝盖还没碰到地就被他扶住了。

「珠珠,你不用跪。」

我为什么不用跪?

我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眼神,满含哀伤。

「陛下,我……」

「叫我阿逸就好。」

不太好吧……

且不说他是皇帝,就算是个普通男子,我也不能刚认识就叫人家名字吧。

「那个,我师兄呢?」

皇帝冷了脸,「你管他干嘛?」

我急眼了,「他是我师兄,我怎么能不管他!」

皇帝双唇紧紧抿着,过了半响才说道:「想知道他在哪?」

我连忙点头。

「你叫我声阿逸,我便告诉你。」

「阿逸。」

这两个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以启齿,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

2.

「他回家了。」

回家?师兄回朔州了吗?

「他本就是京城人士,你不必担心。」

师兄居然是京城人?!

我十五岁那年落水失忆,一睁眼师兄就在我眼前,我以为师兄和我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呢。

我稀里糊涂地在宫里住了下来,君逸安排了两个宫女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两个宫女的名字甚是有趣,一个叫四喜,一个叫丸子。

「我最喜欢吃四喜丸子了。」

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两个宫女就哭个不停,我连忙说我以后不吃四喜丸子了,两人哭得更厉害了。

好奇怪。

君逸似乎很忙,不过仔细想想,他是皇帝,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日日在这四四方方的宫中住着,时间久了就觉得无聊了。我想回朔州,那里天蓝草青,比宫中有意思多了。

我无意间和四喜丸子提了一嘴想回朔州的事,君逸当天晚上就跑过来了。

「珠珠,你不喜欢这儿吗?」君逸半是焦急半是小心地问道。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整日在这小屋子里呆着,太无聊了。」

他舒了口气,「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御花园逛逛。」

我连连摇头,「后宫里又是皇后又是贵妃的,我怕被赐一丈红。」

君逸笑了,眸子中好像有点点碎星,「我尚未娶妻,也未纳妾,后宫之中你可以横着走。」

这我就放心了。

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刚刚雀跃的心情又宕下来了。

「怎么了?」君逸捏住我脸颊的肉,「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

宫中的膳食甚是合我的口味,就连小点心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只是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朔州才是我长大的地方。

3.

「珠珠。」君逸声音发涩,「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没把君逸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想诓我留下。

只是如今师兄回到了自己的家,让我一个人回朔州我是万万不敢的,所幸就在宫中住了下来。

御花园大得出奇,比我生活的小村庄都要大,我和四喜丸子日日流连御花园,快活的不得了。

「啊!」

一不留神,风筝挂在了树上,我抬头望着风筝,心疼的不得了。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风筝。

君逸让内务府送了好多风筝来,唯独这只大蜈蚣风筝是他亲手做的,丑是丑了点,可是我喜欢。

「赶明儿让内务府再送一个就是了。」丸子说道。

我目测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能行。

趁四喜丸子不注意,我就撸起袖子爬到了树上。我在爬树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从前在朔州的时候,就是二狗子放风,我爬树偷杏。

抓到了!

我扯下风筝,扔到地上,一低头竟看到了君逸,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还好我动作敏捷,踩到了另一根树枝上。

「小心!」君逸焦急地喊道。

「放心,我爬树的技术可……啊——」

什么破树枝,质量这么差。

我还未反应过来,后脑就重重地磕在地上。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君逸似乎想伸手接我,但只碰到了我的衣衫。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紧紧地抱着我。

「传太医!」

是君逸的声音吗?

怎么抖成这样?

4.

朦胧烟雾中,我看到一个少年扯一下中年男人的胡子,被中年男人暴揍一顿。

「臭小子,都敢拽你老子胡子了,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少年被胖揍一顿,哭得好生伤心。

紧接着,一个小姑娘也去扯了一下,中年男人却将小姑娘抱在膝上,开怀大笑。

「我们珠珠真厉害,力气这么大,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少年哭得更厉害了。

烟雾散去,我看清了三人的长相。

那扎着总角的小女孩容貌,竟与我像了个十成十!

我想再仔细看看,可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再次睁眼,便又回到了原先的住处。

头上的疼痛将我拉回现实,一转头,君逸脸色铁青地坐在床边。

「你可真能干。」

「嘿嘿,还行吧。」

君逸敛去笑意,双眼快要冒出火来,嗓音陡然提高,「你当我在夸你?」

我很委屈,「我这不还是为了去拿你送我的风筝,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君逸好像更生气了,噌一下站起来,「沈珠珠!你昏了头了是不是?一个风筝而已,值得你这么以身犯险吗?你若是想要,我就是再做一百个、一千个又如何!」

君逸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有些委屈。

我还是个病人呢,哪有这么和病人说话的。

吧嗒——吧嗒——

泪珠滴落在被子上,晕出一小块深色。

「喝药。」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我眼前。

「哼。」眼眶酸酸的,我转过头不想搭理他。

「我刚刚去给你拿蜜饯了,你来了京城还没吃过,喝完药就给你吃。」

君逸换了一副面孔,像哄小孩一般地哄我,温柔极了。

「珠珠,刚刚是我不好,声音大了些,我和你赔不是可好?」

我一边抽泣一边说:「先把蜜饯给我。」

5.

自打从树上摔下来,我便常常头晕,脑海里还会浮现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画面里还有一个锦衣男子,看身形有些像君逸。

我问君逸,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君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让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让御膳房给我送些荤菜。」

君逸冷笑,「休想。」

听四喜丸子说,我从树上摔下来,吓得君逸魂都没了。我睡了多久,他就在床边守了我多久。

大概是为了让我长长记性,君逸罚我一个月不准出门,一个月不能吃肉。

呜呜呜呜,吃了一个月青菜,脸都给我吃绿了。

「听说皇帝哥哥带了个女人回来?识相的话就放本郡主进去!」

「郡主,陛下有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郡主今日偏要进去!」

我听到吵嚷声,一时好奇就探了个头出去看了一眼,刚好和那郡主对上眼神。

「你……」

郡主跌坐在地上。

我连忙走上前,「你没事吧?」

「你别过来!」郡主惊慌失措地喊道。

「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你,你要索命去找别人!」

她在说什么?

我上前想扶她起来,可郡主一个劲地往后躲,华丽的衣衫被石子划得破破烂烂,发髻也都散了。

不像个郡主,倒像是我们村失心疯的狗蛋娘。

我看她抖得厉害,想去帮帮她。

「小姐,不必管她。」

四喜丸子一左一右拉住我。

我转头,只见平日里笑眯眯的四喜丸子,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郡主,恨不得将她拨皮抽筋一般。

什么仇什么怨啊。

「陛下驾到——」

君逸步履匆匆,而郡主见了他好似看见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上前,抱住君逸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帝哥哥,救救我……沈欢颜她,她来找我索命了!」

「滚开!」

君逸眼神都没施舍一个,一脚将郡主踹出去好远。

我踢皮球都踢不了这么高这么远,他怎么做到的?

6.

「珠珠!」

君逸满目焦急,将我上下打量好几遍,「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

我好好地站在这,可郡主好像不太好。

「郡主好像受伤了。」

「朕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吗?你们把朕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属下不敢。」

君逸发了好大的火。

我看着眼前的君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还挺帅的。

后来我才听说,那天值守的侍卫被罚了二十军棍,而郡主回了家精神就好似不太正常了。

但君逸仍不满意,直接将人扔去了寺庙,说是让她静省己过。

人都疯了,能静下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去「省」呢?

「阿逸,沈欢颜是谁?」

当时郡主疯疯颠颠,一会说让我别找她索命,一会又说沈欢颜来找她索命了,奇怪的很。

「一位故人。」

君逸垂下眼眸,可我还是看见了他眼中的哀伤,也听到了他语气中的颤抖。

我想起在朔州的时候,听邻居家的姐姐讲故事。

前朝有个皇帝,与妻子伉俪情深,可惜妻子被妾室所害,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后来皇帝选秀,选了个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妃子入宫。

姐姐说这叫……菀菀类卿!

我明白了!

君逸从前也有个妻子,后来去世了。而我恰巧和他妻子长得一模一样,或许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这么难的关系都被我捋明白了,我可太厉害了。

我悄悄把我的想法跟四喜丸子说了,她们嘴上说我厉害,可眼神却好像在看傻子。

或许,天才都是孤独的吧。

关系捋明白了,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难怪君逸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哀恸,原来他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一个也许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7.

许是因为我整日闷闷不乐,君逸和四喜丸子都以为我生病了。

「没发烧啊,身上哪里不舒服吗?」君逸摸着我的额头,担忧道。

「可能因为天气太热了吧。」我随口胡诌道。

君逸松了口气,「今年的确比往年热了些。」

「珠珠,不如我们去行宫避暑吧。」

「行宫?」

「行宫凉爽,又比宫里自在,你会喜欢的。」

行宫果真比宫里凉快了不少。

只是行宫小,我没有自己的宫殿住了,君逸说让我住到他的侧殿。

我怪道,「可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好多房子。」

「那都是些没有修缮的老房子,年久失修。」

我还是有点迟疑。

「你若是不想与我同处一室,我去那些老房子住就是了。」

那怎么行!

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住那种地方。

「我待会就让人把你的东西拿去侧殿。」

君逸喜笑颜开,我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正欲开口,君逸身边的小太监来了。

「陛下,穆公子求见。」

「穆公子?是我师兄吗?」

我很是惊喜,没想到来行宫还能见到师兄,早知道就早点来了。

君逸的笑意凝住,语气陡然下降至冰点,「这么想见他?」

我不明所以,「我与师兄已许久未见,自然是想见的。」

在宫里的时候,君逸说他是外男不方便进宫,如今来了行宫总可以了吧!

君逸不悦地拂袖,「去吧,想必穆长风也不是来见朕的。」

「多聊聊,聊个一天一夜。」

「真的吗?谢谢你!」

君逸居然让我和师兄聊这么长时间,太好了!

8.

「师兄!」

「珠珠。」

我小跑到师兄跟前,上下打量打量,发现师兄比之前清减了不少,瘦了一大圈。

「师兄,京城的家里不给你饭吃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师兄笑笑,「无妨,在朔州生活得久了,有些许水土不服,病了几日,如今已经好了。」

什么?师兄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师兄可有好好吃药?」

师兄摸摸我的头,「伤寒,不严重,日日都有好好吃药。」

我像从前一样挽住师兄的胳膊,「师兄,阿逸说了,让我与你多呆一会儿,呆个一天一夜。」

师兄停住脚步,疑惑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我学着君逸的口气,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师兄听后笑得好大声。

有这么好笑吗?

行宫的花园比宫里的小,但是景色毫不逊色,我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与师兄讲这些天的见闻。

我还和师兄说了「菀菀类卿」的事,师兄听后摸摸我的头,露出和四喜丸子一样的神情。

本来还想和师兄说说,我脑袋摔坏之后,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陌生的画面。但是又怕师兄担心,便也没有提。

夕阳西下,师兄起身,说他要离开了。

我急了,「阿逸给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这还不到呢。」

「他那不过是些气话,你若真的与我独处一天一夜,只怕他要杀人了。」

「不会……吧?」

9.

我趁着最后一缕阳光,偷偷摸摸回到住处,想着将门轻轻打开,先顺着缝隙看看情况。

还没来得及朝里看,一股滔天的酒气就先飘出来了。

「哎呦喂!珠珠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小太监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拉着我走进来,只见君逸脸颊通红,眼神迷蒙,桌上地上全都是东倒西歪的酒壶。

怎么喝成这样?

我上前戳戳君逸的胳膊。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珠珠……」

君逸一把拉着我坐到他膝上,紧紧抱住我,勒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珠珠,我好想你。」君逸喃喃说道。

心脏蓦然一紧,紧接着又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就像是被最毒的马蜂蛰了一样。

喉头涩得厉害,我艰难地开口,「君逸,你看着我,我是谁?」

「珠珠,你是我的珠珠。」

「珠珠是谁?」

「沈欢颜,我未过门的妻子。」

沈欢颜……沈欢颜……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

我忘记那天是怎么落荒而逃的,也不知道君逸酒醒之后还会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开始故意躲着君逸。

但是总共这么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干脆连门都不出了,就连四喜丸子也一起被我拒之门外。

10.

「沈珠珠。」

我睁开眼睛,君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床前,脸色阴骘。

「有什么事吗?」我移开目光。

君逸抓住我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你就那么喜欢穆长风?见他一面之后,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我大脑宕机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激怒了君逸,君逸手上愈发用力。

「疼。」我瑟缩了一下。

君逸眸子颤了颤,猛地松开手,踉跄了两步。

「今日是我不好。」

「但是,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离开我。」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半天,直到四喜丸子进来,我才回过神。

「陛下给的伤药,让我们给小姐涂上。」

四喜帮我涂药,丸子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丸子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没,没什么。」

我和君逸陷入了冷战,我不去找他,他也不搭理我。

唉,替身的悲哀。

天气渐渐不那么热了,自然也该回皇宫了。

我以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君逸该是厌倦我这个替身了,没想到回宫途中,我还是和他坐同一驾马车。

「要不……我还是走回去吧。」

君逸淡淡说道:「你若是再不上来,我就把四喜丸子做成真的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不约而同地一起缩了缩脖子。

好吧,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11.

我多日没见君逸,他竟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

「你这些天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我忍不住说道。

「亏你还知道关心我。」

「我哪有那么没良心。」我小声嘟囔。

就算他只把我当替身,我这个替身的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

「你若是有良心,就不会见穆长风一面就把我忘了。」

君逸的语气很是哀怨。

「和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君逸瞠目结舌,「你难道不是想和穆长风在一起,所以才疏远我的吗?」

我摇摇头。

「你那天喝醉了,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君逸茫然。

「那天……」

我刚想解释,马车猛地刹车,我险些被甩出去,幸亏君逸及时拉住我。

君逸掀开帘子,怒道:「怎么驾车的!都……」

君逸的话戛然而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一布衣女子站在路中央,样貌竟与我有八分相似!

难道她是……

沈欢颜?

回宫半个月了,我与君逸一次都没见过。

那天那个女子出现后,君逸就命人将她一起带回宫中,我偷偷观察过她。

她与我长得的确挺像,但是没我好看。

下马车时,她朝我笑了笑,只是笑容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

即便如此,君逸还是彻底把我给我忘了。

我有点失落,但也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替身。

正主回来了,君逸估计是不需要我这个替身望梅止渴了,我抬头看看眼前四四方方的天,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12.

深夜,我收拾好包袱,拿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准备开溜。

只可惜,走到半道被巡逻的守卫发现了,君逸亲自提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拎回了御书房。

「要去哪儿?」君逸脸黑得像锅底。

「出宫。」

君逸冷笑,「你倒是老实。」

「为什么要走?」

「你的白月光回来了,我让位。」

「沈珠珠,我真是欠你的。」君逸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意思?

「她不是沈欢颜。」

嗯?居然不是?

难怪君逸不让我走,都是替身,我这个替身长得比那个好看一点。

君逸不知从哪拿出一幅画,递到我面前,我打开一看,上面的人长了张与我相差无几的脸,应该就是沈欢颜了。

「懂了吗?」

我恍然大悟。

「懂了。」

君逸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你想告诉我,替身就应该有替身的样子。」

「放心,我懂。」

……

君逸扶额,「来人,将她带回去,没有朕的允许,哪儿都不许去!」

我不甘心地跟着侍卫朝门口走去,要跨过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我可以来这见你吗?」

君逸怔了怔,「咳!来……来见朕可以。」

咦?他耳朵怎么红了?

不能出去玩了,我整日无事可做,四喜丸子见我无聊,寻了一大堆笔墨纸砚,让我练字静心。

「我不会写字。」

我尴尬地挠挠头。

朔州偏远,我们村子里,世代务农为生,唯有师傅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虽识字,但从未正儿八经地练过字。

四喜硬是将笔塞到我手里,「小姐试试,说不定您天赋异禀呢?」

也对。

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沈珠珠」三个字。

字迹工整娟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手写出来的。

我沈珠珠,果然是个天才。

「君逸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四喜和丸子对视一眼,「陛下的名字,奴婢不敢宣之于口。」

「算了,我自己去问问他。」

13.

看管我的守卫二话不说,立马领着我去了御书房。

君逸正在聚精会神地批折子,见我来了有些奇怪,「找我有事?」

我将写字的宣纸摆在君逸面前,「今日我发现我是个习字的天才,第一次写就写得这么好看。」

「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你告诉我好不好?」

君逸失神。

我戳戳他,「你怎么了?」

君逸摇摇头,「没,没什么。」

君逸让我坐在了他的龙椅上,旁边的小太监似乎想说什么,被君逸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我教你。」

君逸俯身握住我的手,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我们离得极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笔尖落下,君逸一笔一划地教我他的名字怎么写。

只是,每一笔都像是划在我的心上,疼得鲜血淋漓。

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片段,都是我不曾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耳鸣越来越严重,后背全是冷汗。

我能感受到君逸抱着我,焦急地问我怎么了。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我陷入了黑暗。

恍惚间,我似乎想起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回忆。

魁梧的中年男人任由我在他头上插了满头的簪子……

温柔的中年女人端着糕点,招呼我们吃东西,练武练得大汗淋漓的少年手都不洗,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半……

师兄同君逸对弈,一个说想要立足朝堂,为君分忧;另一个说想要纵情于山水,潇洒一生……

画面一转,习武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我抱着他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

……

原来,我就是沈欢颜。

14.

我叫沈欢颜,我爹爹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

爹爹是个武将,平日里最讨厌看书,可却为了给我起名,翻了一个月的书。

欢颜,欢颜。

爹爹说,他希望我一生欢颜。

我又长大一点之后,爹爹又给我起了个小字——珠珠。

「爹,为什么给妹妹起名叫猪猪?因为妹妹很能吃吗?」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臭小子!」

「是掌上明珠的珠珠!」

我十三岁那年,爹爹又一次打了胜仗,只是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开心。

班师回朝后不久,爹爹上交虎符,去向陛下求了一闲职。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功高震主」这个词。

爹爹闲了下来,无事可做,便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是当今的六皇子君逸,一个是宰相之子穆长风。

他们练武,我就在一旁看着,有时候两人会聊起各自的理想抱负。

「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早就厌倦了勾心斗角,此生唯愿寻得一心人,于山水之间终此一生。」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乃我毕生所求。」

我十五岁生辰前,君逸偷偷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皇子妃。

我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穆师兄也参加科考,荣登榜首,不日就能入朝,实现他的理想了。

一切都朝着我们追求的方向发展,真好。

15.

爹爹死了。死在天牢中。

娘也死了。自刎于家里。

我生辰前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官兵,他们说爹爹通敌叛国,要抓爹爹去天牢。

当天晚上,便传来爹爹去世的消息。

许是娘担心爹爹一个人上路太过寂寞,用爹爹的宝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彼时,沈家已是巨浪中的浮萍,可仍有几十府兵拼死护送我和哥哥离开。

我们一路躲躲藏藏,总算是摆脱了追兵。

「我们去岭南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哥哥就去把你嫂嫂接来。」

哥哥一年前成亲,两个月前,嫂嫂的父亲病重,回乡看望父亲去了。

想到爹娘,我心如刀割般痛。

哥哥抱住我,「珠珠,你还有哥哥,以后哥哥会保护你。」

……

傍晚,我们在山上摘野果时,遇到了一个锦衣女子,她的脚被捕兽夹夹到,鲜血淋漓。

哥哥心善,不顾府兵的阻拦,救了那个女子,还用帕子帮她包扎了伤口。

第二日清晨,我们都还在睡梦之中,被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追兵来了!」

我们来不及收拾东西,匆忙逃命。

追兵人数众多,三十二名府兵,皆为保护我和哥哥丧命。

「珠珠。」

哥哥突然停下脚步。

我急得要哭了,「哥,快跑!」

「珠珠,好好活下去。」

哥哥捆住我的手脚,将我藏在灌木丛之中。

我拼命挣扎,手脚磨得血肉模糊,可无济于事,我眼睁睁看着哥哥将所有追兵杀净后,自己也颓然倒下。

16.

我终于挣开了绳子,连滚带爬地冲到哥哥身边。

「哥哥,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我只有你了。」

「珠珠不哭……」

哥哥已经奄奄一息,可还是颤颤微微举起手想替我拭去泪水。

「我一定为你和爹娘报仇,哥哥,我一定……」

哥哥拼命摇头,「不……不要。」

哥哥拽住我腰间的玉佩,那是他送我的生辰礼物,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是他亲手所刻。

欢颜,欢颜。

可是哥哥,事已至此,我余生如何才能欢颜。

我在旁边的山上挖了坑,挖得双手鲜血淋漓。

埋葬了哥哥之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走到河边,我停下脚步。

哥哥,对不起。

我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再次睁眼,我就成了在朔州长大的沈珠珠。

睁开眼睛,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珠珠,你醒了!」

君逸眼下一片乌青,见我醒来面露喜色。

看到君逸,我心中一阵酸涩。

我用食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敲了三下,君逸面露错愕。

「君逸,我沈家满门忠义,却被你父皇赶尽杀绝。」

「这辈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我同君逸不欢而散,他下旨将我关在殿中,就连四喜丸子也不让我见。

不见也好。

夜深,凉风阵阵,吹得窗子吱呀作响,门外侍卫的鼾声顺着缝隙传进屋内。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批好衣服起身,点上烛火。

「你来了。」

「沈姑娘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倒好茶,递到她手边,她看看茶水,不置可否。

爱喝不喝。

我自顾自地将茶一饮而尽。

17.

「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人皮面具罢了。」

「什么破面具,连我十分之一的容貌都没还原出来。」

「本以为能靠着这张脸接近君逸,没成想,他压根没信过我。」

我冷了脸,厉声说道:「不要提他!」

「沈将军征战沙场数十载,我年幼时便听说过沈将军的故事,十分钦佩。」

她掏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鹤顶红,只要君逸死了,大盛朝就不复存在,沈家和沈将军的仇也就报了。」

「你在利用我?」

「我是在给你提供手刃仇人的机会。」

「三天后的子时,穆大人会带兵攻入皇宫,你只需将这鹤顶红喂给君逸即可。」

「沈姑娘,想想你的父母兄长是如何惨死的,想想为了保护你而丧命的沈府忠仆。你若是此时退缩,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我迎着月色,端着一盅甜汤去了御书房。

「珠珠,听侍卫说,你想见我?」

君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将汤放到他手边,「阿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君逸一愣,随后点点头。

「那天你穿着粉蓝色襦裙,头上挽着双鬟髻,在院子里调弄胭脂,还撒了我一身。」

「当初,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皇子妃,我心里很是欢喜。从你将我护在身后,告诉父亲你不小心打翻胭脂的时候,我便想,你性子这般好,不知道以后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君逸眼角微红,握住我的手,「珠珠,皇后之位我一直为你留着,只要你愿意,我们……」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君逸颤了颤,眸子中满是哀伤。

我将甜汤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喝汤吧。」

君逸盯着那种甜汤看了许久,「你希望我喝吗?」

我避开君逸的目光,「你喝了,事情就结束了。」

君逸毫不犹豫,端起甜汤一饮而尽。

「珠珠,谢谢你能活着回来。」

这是君逸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18.

兵器交接的声音响起,一点一点逼近御书房。

我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衣衫。

无论如何,不能丢了父亲的脸。

走出御书房,对面站了无数精骑,为首的是丞相穆哲和我师兄穆长风。

「穆大人!这个妖女毒害陛下,奴才亲眼所见,请丞相大人做主,为陛下报仇!」

服侍君逸的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穆哲旁边。

「沈欢颜,你果然没死。」

「沈霄通敌叛国,你谋害君上,你们沈家果然一脉相承。」

我怒道:「你不配提我父亲的名讳!」

穆哲眼睛里流露出瘆人的光。

「沈欢颜,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你们,啧啧啧,我都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沈将军也会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我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恨不得手刃穆哲。

穆哲不屑地说道:「沈霄以为自尽就能保全沈家,天真,太天真!」

「我父亲若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就不会被你诬陷了。」

穆哲微微惊讶,「你居然知道?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快死了。」

「罪女沈欢颜,杀害陛下,罪不容诛!立即斩杀!」

「谁敢!」

师兄的长剑抵在穆哲颈前,君逸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我挡在身后。

「还没到时候呢,你怎么出来了?」

君逸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松了口气,「担心你受伤。」

穆哲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会……」

「我告诉你,沈霄的女儿,永远不会做那些腌臜事情。」

我恢复记忆醒来后,在君逸手心敲了三下,这是我和他的暗号。从前每次惹祸,需要君逸帮我圆谎的时候,我都会这么做。

「父亲,收手吧,你已经败了。」师兄声音颤抖道。

「逆子!我怎么可能会败?我谋划十余年,就是为了今天!」

火光由远及近,哒哒的马蹄声也逐渐清晰。

援军到了。

今晚,一切都该结束了。

19.

我躺在君逸怀里,感受着久违的宁静。

「你当时怎么喝得那么干脆?万一里面真的是毒药呢?」

「你喂的毒药,我甘之如饴。」

离开朔州时,师傅给了我一包假死药,说紧急时刻可以保命。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派上了用场。

「你和师兄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我和你重逢那天。」

「那……」

君逸握住我的手,「好了,先休息吧,明日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君逸很快睡着了,我却睡意全无。

手指抚过他眼下的乌青,不禁有些心疼他。

从前,君逸从未想过争夺皇位。可短短三年时间,他从闲散皇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九五至尊之位。

这些年,难为他了。

白天,我和四喜丸子无意间说起,也不知道君逸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丸子心直口快,不甚说漏了。

我这才知道,过去三年,君逸遭受过无数次暗杀,最严重的一次险些丢了性命。

下朝后,君逸来陪我用早膳,我屏退左右。

「衣服脱了。」

君逸目瞪口呆,「珠珠,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废话什么,快脱了。」

见他犹豫,我直接自己上手扒他衣服,君逸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你今日是怎么了?」君逸将我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听丸子说,你从前受过伤,让我看看。」

君逸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处,「伤口在这儿。」

我心疼,「疼吗?」

君逸低头埋在我的颈窝处,「疼,但是没有失去你的时候疼。」

我摸摸他的头,这三年我前尘尽忘,过得无忧无虑,他却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阿逸,一切都过去了。」

20.

君逸下旨立我为后,在朝堂上掀起一片风波。

沈家已经覆灭,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孤女,于江山社稷毫无助益,大臣们反对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风波还没闹大,就被压下去了。

「去你娘的,要不是你们这帮子酸秀才,沈将军会死吗?他女儿不配,你配?」

「再敢说沈家侄女一个不是,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

君逸说,从前的叔叔、伯伯将反对立我为后的人大骂了一顿,差点就要动手了。

然后再也没人敢反对了。

「珠珠,我有个礼物要送你。」君逸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礼物?你不会要把自己送给我吧?」

「我已经是你的了。」

君逸指向门口,「你看那是谁?」

正午的阳光刺眼,门口的人影逆着光,我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身形很是眼熟。

「珠珠。」

这个声音……

「嫂嫂?」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我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抱住嫂嫂。

「嫂嫂,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紧紧抱住嫂嫂,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沈家出事时,嫂嫂在老家照顾生病的父亲,因此躲过一劫。

「娘亲,你怎么哭了?」

我低头,一个小人正怯生生地躲在嫂嫂身后,不安地看着我。

「他是……」

「这是我与阿遇的孩子,快三岁了,叫沈延。」

原来,嫂嫂当年离京时,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后来沈家出事,嫂嫂本想随哥哥而去,没成想腹中有了沈延,这才活了下来。

沈延眉目与哥哥相似,我摸着他稚嫩的小脸喜极而泣。

21.

君逸给了沈延一个郡王的爵位,又修缮了沈府,嫂嫂和沈延就此在京城中安顿了下来。

我和君逸大婚之后,师兄进宫来同我们辞行。

「什么?你要走?」

师兄点点头。

我急了,「师兄,你从前说你想做魏征、杜如晦那样的忠臣贤臣,你若是走了,要如何实现这理想?」

「你都说是从前了。」

「经历了这么多,我恐怕没那番心力了。我打算办一个学堂,教书育人。」

师兄学富五车,当年科考,他是文状元,哥哥是武状元。如此想来,教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君逸待你极好,阿遇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师兄喃喃说道。

我回头,君逸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忍俊不禁,「他自然是极好的。」

师兄刚离开,君逸立马走了进来。

「好不容易下午得闲想好好陪陪你,结果被穆长风横插一脚。」

君逸语气中带了丝委屈。

「师兄是来辞行的。」

我扯了扯君逸衣袖,「你找我干什么?」

君逸搂着我坐到他腿上,「做点大白天不该做的?」

我双手抵住,「白日宣淫可不是明君所为。」

君逸停下来认真思考片刻,「那我只好做个昏君了。」

唔,然后君逸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我,昏君是如何做的。

穆长风番外

1.

清晨,我提着昨日刚得的新酒,顺着书院后门,经过小路,来到他的墓前。

「今天带了你最喜欢的梅子酿。」

又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我第一次与他相见。

母亲早逝,父亲事忙,我自小被嬷嬷丫环带大,穆府虽大,可却如冰窟一般,一点温度都没有。

连带着我这个人都没什么温度。

但他不是。

师傅、师娘伉俪情深,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像春风般和煦。

他于我而言,像山间的风,如天边的月。

有时触手可得,有时却不可触碰。

他说,他想师傅那样,保家卫国,成为名留青史的大将军。

我想了想,他做武将,我做文官,似乎也不错。

至少后人编写史书的时候,会将我们的名字写到一起。

后来,我成了文状元,他成了武状元。

金銮殿上,我与他并肩而立,那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侧。

也是唯一一次。

师傅死了,是我父亲亲手所害。

我不敢相信,疯狂地质问父亲,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你以为光凭我一个人可以扳倒沈霄吗?」

「你以为我呈给陛下的证据很充分吗?」

「不,那些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但是陛下信了。长风,你猜这是为什么?」

「在陛下眼中,我们都是蝼蚁,要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要坐到那至高之位。」

……

2.

沈家主仆共四十余人,只活了沈欢颜一个。

只是沈欢颜失忆了。

我既庆幸她忘掉了那般惨痛的现实,也惋惜这世间记得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么多年,我早已将珠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为了保护她,我悄悄离开京城,同珠珠在朔州生活了三年。

君逸登基了。

我万万没想到,这场夺嫡之战,胜利的会是君逸。

三年前,陛下身体尚算康健,太子和三殿下分庭抗礼,而君逸只不过是空有名分的皇子,母妃生前又只是陛下身边的宫女。

我实在想不到,君逸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珠珠失忆前,是喜欢君逸的。可是京城那龙潭虎穴,我不愿珠珠再去涉险。

我思前想后,决定带珠珠去京城走一趟,他们能相遇最好。若是见不到,我代替他保护珠珠一辈子就是了。

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到京城第一天就见到了君逸。

君逸已经知道,是我父亲害死了师傅,他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为师傅报仇。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父亲死了,他罪有应得。

珠珠大婚时,我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沈延。

沈遇的延续,这名字甚好,我很喜欢。

「嫂夫人今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师傅于我有恩,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多谢穆公子。」

3.

我又一次离开了京城,在这建了个书院,离他的墓不远。

珠珠恢复记忆后,找到了他的埋骨地,好好修葺了一翻,还在旁边种了他从前最喜欢的玉兰花。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有玉兰花时时刻刻相伴,希望他不会孤独。

君逸和珠珠来探望我,我们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珠珠酒量不好,醉得最厉害。

我无意间提起,上次去上香,见到了从前的元庆郡主,现在疯疯癫癫的,差点没认出来。

「活该!」

珠珠鲜少如此激动。

君逸将珠珠拥在怀里,「都过去了。」

「哥哥好心救她,她却恩将仇报,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暴露行踪,哥哥也不会死!」

若不是喝醉了,想必珠珠也不会提及此事。

我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衣衫湿了大片。

「我,我去换件衣服。」

我匆匆走回卧室,将门反锁,不禁痛哭出声。

阿遇,原来你差一点就可以活下来了。

在寺庙静思己过的元庆郡主最近疯得更厉害了,整日喊自己见鬼了。

但她本就是个疯子,谁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日日派人给她送参汤,吊着命。

死了不是惩罚,活着才是。

外面漆黑一片,飘着鹅毛大雪,寸步难行,今日午时宫里来人说珠珠要生了。我刚要走就下起了雪。

我点着火炉,在前厅等着,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雪停了,北风呼啸,吹得人心惊。

第二天早晨,终于等来了母子平安的消息,听说孩子是太阳升起时出生的。

君逸给他起名,叫君曦。

北风也停了,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我走到屋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真好。

后记

天启十三年,太子太傅穆长风逝世,帝后皆悲恸不已。

据传,穆长风于其亲手所创书院后方,一木兰树下去世,身死多时仍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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