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药娘。
通晓京城夫人小姐们之间一切不可见人的闺房秘事。
虽然我的本职业务是妇科疑难杂症,兼治从人到猫儿狗儿的保滑落胎三合一,但奈何业务发展迅速,顾客反响强烈。
我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1
久旷的深闺怨妇们在后宅私帷方面的花销简直感天动地,个个都是奴家的金主爸爸。
我每天都在快乐的数银子中睡过去,再在对新业务的期待中醒过来。
生活真美好!
当然,如果不要因为后宅阴私总想灭口奴家就更好了!
近期,日益增长的谋杀数量和不够及时的保命机制成为了奴家的主要矛盾。
我决定找个保镖,毕竟饭要恰,小命也要保,银子有命挣也得有命花不是?
我开始往牙婆手里留意靠谱的小哥哥,毕竟考虑到出入内宅必须男扮女装的实际需求。
既要有技术,又得懂风情。
还得身家清白,没病没灾。
这样的男人,不好找。
牙婆帮我找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找到合心意的小哥哥。
直到一天晚上,我捡到了一个男人。
如果说得更确切一点,是我踢到了一个男人。
倒在地上,死活不知,身上贯穿利器伤,地下一摊血迹。
但是,这都不重要。
我的眼睛里,只有他被撕裂的衣服里,露出的块垒分明的腹肌。
我颤抖着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从上到下盯着胸肌腹肌以及蜿蜒向下的人鱼线,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奴家救命的!虎狼之药!
2
我利欲熏心地把人搬去了孙轶的黑诊所。
铁骨铮铮放下话来,多少银子我都认,一定要给他把我救活了。
面前这伤残药材长得着实也太好看了,我简直能想到未来京城的护卫界会为他卷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腥风血雨背后,是我滚滚而来的钱财。
孙轶被我嚎丧一般从被窝里抓出来。
脸色黑得简直能滴得出水。
「姓蒲的,现在是半夜,哪有姑娘家家的半夜掀男人被窝的!」
我翻着白眼瞥他,「你同我一个研究不孕不育的江湖郎中说什么名节。」
孙轶恼羞成怒:「我可是正经大夫!」
待到他拾掇完毕,我看了药材昏昏睡去,这才缠着孙轶问情况。
「这人恐怕是个硬点子。」
「他身上还有不少旁的伤,有的陈年疤痕还是制式武器,手上还有刀茧,怕是身份不一般,如果你救他,我担心会惹上麻烦。」
「你要这么想。」我义正言辞道,「此人如果当真身份贵重,那我们不是更能抓住机会敲他一笔?」
天真纯善的孙大夫深以为然。
……瞎扯,我就是看他好看而已。
药材一直到了第七天才醒。
我都已经准备给他过头七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以前曾听过一句「目如朗星」。
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更好看。
我差点看呆了。
半晌他问了句,「本……这是哪里?你是谁?」
我严肃地告诉他,「我是你主人,你是我捡回来的药……奴仆,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需得以身相许来报。」
对面的男人很明显噎了一下。
3
男人说他失忆了。
对这种鬼话我是不信的。
不过鉴于他态度良好地答应打工还债,我也就忍痛跟孙轶那个周扒皮谈好了条件。
最好的生肌去疤伤药用上,唯恐给这尊大佛留下什么瑕疵。
「左边,重一点。」
男人躺在浴桶中,适应良好地吩咐我给他按摩。
我摸着手下光滑的麦色肌肤,咬牙切齿地……忍了。
只要进了老娘的盘丝洞。
没扒下一层皮就别想出去!
对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招财。
男人的脸当即就抽搐了。
一个物件而已,当然是越吉利越好!
最后他忍痛说叫他阿七就行。
阿七在我这里被养得油光水滑。
为了照顾他,我连推了好几个夫人的邀约,就算去了也是匆匆而回。
可即便如此,我得了匹漂亮野马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无数或明或暗的消息蠢蠢欲动,都被我挡了回去。
嘁,想得美!
他是我的!
捡日不如撞日。
我背着手带着阿七,志得意满地来到了我的药房,开始进行现场教学工作。
直到他终于明白自己除了护卫之外居然还可能要亲自上手处理妇科上下三路疑难杂症,有时候甚至还要帮忙干一干扛着情郎跑路,全方面为主顾解除后顾之忧的杂活时候。
不得不说……那张美人脸崩塌了。
「你舍得我去……」
不得不说,美人就算是含冤带屈也是美人,甚至让人更想欺负他了。
「放轻松,」我深情款款地安慰他,发言十分渣男,「这种事情我原则上是不会让它发生的,就算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嫌弃你不干净,你是我的,乖。」
阿七突然勾了勾唇角。
我瞬间后背一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抵在了我的面前。
「既然这样,主人不要先验验货吗?」
他高挺的鼻尖轻轻摩挲我的,说实话,就这气氛,就这花前月下,就这曲意勾引。
要不是我打算拿他卖钱。
我就真上了。
「当然不可以!」我义正言辞推开他,「你主人可是正经人!」
阿七:「如果我不干净呢……?」
我用母狼般的目光阴森森瞪视他,「你说什么?」
阿七立即从善如流地改口。
「好的大王,是的大王,我跟小白兔一样纯洁。」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我后来才知道,母兔子可以同时怀不同公兔不同月份的崽。
呸!
4
阿七是个聪明人。
具体体现在他非但上手快,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我私下培养的嬷嬷不止一次提出来,让这种聪明人干这种事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这种人一看就是个硬点子,难道还真指望他一直给我乖乖当牛做马?
眼看阿七对新工作适应良好,我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带他出场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毕竟好货不常有。
前些日子为了清君侧,长公主和端亲王人脑子都打成了狗脑子,谢天谢地现在总算消停下来了。
我对长公主殿下简直感激涕零。
都是因为她拿下了玄悯大师!
简直给整个京城闺阁开辟了新下限——爱她!
不过——这事着实有风险。
我这个人别的没有,惜命第一条。
回头要是有个万一,我转手把阿七卖个高价就卷款潜逃!
5
阿七这些日子地位飞速提高,我每天慈爱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年猪。
美人嘛,当然要供着哄着。
所以现在,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就在我对面的贵妃榻上靠着,一副爱妃快来伺候朕的模样。
不。
并没有什么爱妃。
只有一个苦命的老妈子我!
我一颗颗给大爷剥着葡萄,他眉目深邃,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真舍得让我跟着你进后宅?」
「那你打算怎么样?」我郎心如铁,完全不受此獠的美人计诱惑。
阿七哀怨地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进去了,回头被哪个虎狼的太太小姐看上扣下,那就没法囫囵出来保护主人你了?」
「你想太多了,知道每年人牙子里最好看的小哥哥们都去哪了吗?」我面无表情瞥他一眼,「就你这档次,楼凤都还不够格呢!」
阿七:「……」
他侧躺下来冲我妩媚地眨眨眼,再把衣襟往下拉了拉。
「这样可以吗?」
我的鼻血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6
自从捡到阿七之后,这花瓶就没能派上什么用场,偏偏花费还颇高。
为了开源节流,我利欲熏心地开始给阿七做思想工作,让他早日发挥主观能动性,好歹帮我去卖卖货。
「还不是你不管用。」我幽幽盯着他,企图唤醒他本来就没几两的良心,「我花了大价钱救你回来,结果你天天在这擎等着吃。」
阿七笑得像只撩人的公狐狸。
「我倒是想去后宅替你拉拉生意,可这不是——进不去么?」
他是怎么能用那么烫人的体温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嘤!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得怪长公主。
原因是。
长公主要给玄悯大师庆祝生日。
——顺道给宋大将军征婚。
众所周知,现任天子是一个对长公主捧在手心怕化了,含在口里怕融了的终极姐控。
说一不二不过如是。
消息一传出来。
京城的贵女们登时疯了。
谁不知道宋将军家世好身体棒颜值高?
一时间个个矜持做人。
将军府简直被踏破门槛。
各色媒人川流不息。
喔唷……
听说宋将军那张脸。
绿哇哇的。
连带着这段时间京城巡城的士兵都叫一个龙精虎猛,勾栏瓦肆也被查了个清清白白,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洋溢着欢快地扫黄打非气息。
官员们人人自危,按点回家。
这下可好了。
我的江山。
彻底凉了。
我简直流泪兴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8
虽然偏门生意暂时凉了。
但是!
大人们都回家了。
后宅当然也就热闹起来了。
我开始重新回归了我药娘的本职工作,这段时间来找我要各种滑胎保胎药的夫人小姐们不知凡几。
生意那叫一个火爆。
有些正室夫人手段狠毒。
光我知道的姨娘丫鬟就是怀一个料理一个。
滑胎药按三倍剂量上,不血崩才怪。
末了再情真意切感叹一句。
啊哟,当真是命不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小姐们也是不遑多让。
有跟下仆私通款曲要补胎的,有珠胎暗结要销赃的——甚至还有明天要上花轿今天让我想办法上赶着应付新婚夜白绢帕的……
怎一个愁字了得!
出乎我意料的是。
阿七跟在我身边,对此竟然也从不置喙。
他神色平静。
仿佛这种事情见惯了不知多少。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直到这会,我才后知后觉地有些麻了爪。
9
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邪。
每每到了我要带阿七出门的时候。
不是那家的老爷匆匆散衙,就是未婚夫登门拜访——虽然我做的是正经买卖,但关键是服务对象不一定啊!
我那么漂亮一匹护卫马马,非但一直都没能让人见着真面目带带货,反倒抓了好几次奸。
人家都来给我送锦旗了!
简直岂有此理!
今天也是如此。
阿七端庄优雅地坐在我对面,云鬓花颜,脸上还戴着面纱。
他温柔地劝我,「莫急,好事不怕晚,我都不怕耽搁了姻缘,你怕什么?」
……可拉倒吧您!
什么你问为什么他女装?
哪有护卫光明正大进后宅的?
车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有些茫然,正准备掀开帘子看看,阿七突然暴起,一把抱住我压在身下!
“别动!”
他的面颊蹭着我的脸,宽袍大袖下肌肉强健紧实,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心热,一根箭擦着我的耳侧「夺」地一声牢牢钉在了车厢的木板上!
直到这会,一具尸体才张大着嘴从外面倒了进来。
那支箭穿胸而过,车夫当场暴毙。
「是谁?!」
我和阿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可外头的人竟然完全不讲武德地丢进来一个冒着烟的竹筒。
紧接着——
没有紧接着了。
我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临晕前不忘死死拽住我最值钱的财产——阿七的手。
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伸手不见五指。
我试探性颤巍巍叫了一声,「阿七?」
「我在这里。」阿七的声音沉着而平静。
我夜盲,此时听见他的声音简直如蒙大赦,「太好了!你没事!」
「你昏迷了四个时辰……」阿七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片刻,随即恍若无事地继续道,「现在已经是丑时了。」
直到这会,我才发现我和他竟然还死死地十指紧扣,不知为什么,心突然跳了一下。
也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把手收回去。
我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简直悲从中来,抓着阿七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阿七明显愣了一下,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没事。」
「你没事吧?」我看不见,只能上下其手企图凭借肉身摸一轮检查我那珍贵的财产。
阿七纹丝不动,可我怎么都感觉——此獠是在故意绷着肌肉让我摸呢?
「你没事就好。」
察觉我的心上马丝毫无损,我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阿七突然笑了起来,在我耳侧轻轻吹了口气,「怎么,舍不得我了?」
我登时一个激灵!
那个瞬间我居然真的犹豫了!
男色误我!
回去就送他上男德班!
10
「你觉得,他们还会放我们活着离开吗?人家好害怕——」
阿七继续摇着尾巴在我身边卖弄风骚,完全看不出来半点担心和紧张。
「其实我……」
他顿了顿,却被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伸手在他脸上拧了吧,情真意切地揩了把油。
「乖,别怕。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等着吧,看姐姐带你飞。」
阿七:???
我对阿七话说得满,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车夫都死了,在京城地界,还是宋大将军四处亲巡的当口敢这么生猛杀人……
怕是多半也疯魔了。
但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不能让马马担心!
11
这数六月天的,我和阿七看着面前冰棺里冻着的尸体,难免心中有些犯嘀咕。
倒不是没见过死人。
只是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就这么开膛破肚跟活猪似的,着实也太惨了些。
关键是。
姑娘的头,没了。
抓我们来的人只是冷冰冰抛下一句让我们查出这女人的真实死因,否则即刻送我们上路。
然后就把我俩关在了一起。
在这个。
炎热的
夏夜。
和。
一具尸体。
我和阿七面面相觑。
看他那副满脸都写着嫌弃的模样,我只好叹了口气,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呵。
男人。
尸身上能看出来身份的钗环首饰一概没有,不过她周身肌肤白嫩滑腻,显然生前被照顾得十分精心。
难道是哪家小姐?
我首先自己推翻了这个想法。
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被这么生猪般扔在这任人摆布的。
毕竟是夏天,就算有冰镇着,尸身腹内的脏器也开始腐烂,气味着实够呛。
我仔细探查了她腹内。
果然,子宫不见了。
「你觉得她的死因是什么?」阿七问我。
我随口答他,「小产,血崩。」
这是这段时间我做过最多笔的生意,简直闭着眼都能写出一整套滑胎良方。
说到这里……我的心头突然一凛。
这药——不会是我卖出去的吧。
每家的药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毕竟我们这行说实话就是和大夫们斗智斗勇。
为了自证清白,谁能没点保命的手段?
有这个念头在前面打底,我沉默了一会,痛苦地对阿七说,「去给我把灯举过来。」
阿七迟疑了一下,「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就当个人形灯架吧,」我出于良心劝慰了他一句,「接下来的你别看,不然你本来都不行了,看了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当摆设了。」
阿七暴起!
「不,那是我不想——」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你想。我知道,男人们都不承认自己不行,他们只会说我不想。」
「你说说你们,旁的时候自尊心倒也没见到那么足。」
我的腰突然被人从后揽住。
宽大的袖子下,我感觉到阿七牵住了我的手。
他在我耳侧轻声低笑,我的后背紧紧贴住了他的身体。
「那我让你试试?」
我面无表情推开他英俊的脸,「别骚,这好歹有个逝者,请尊重一下她。」
阿七摸着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刚才是不是用这只手摸过尸体?」
12
前些日子我就隐约听到传闻,说是卫国公府出事了。
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小产血崩,结果赔上了小命。
现在娘家人正在找麻烦呢!
我麻着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简直无语凝噎。
还真是冤有头债有主。
谁能想到这屎盆子最后竟然真扣在了我头上?
所以这些人抓我来,什么死因都不过是借口。归根到底是想知道究竟谁从我这买了药,从而弄死了他们的二少夫人。
我仔细盯着颈部的断口,被砍得十分草率,骨头渣子四处乱飞。
好歹也是名门贵女,为了遮掩身份居然把头都砍了下来,还被开膛破肚……这换了谁娘家人不闹?
怕是真正的尸体早就被运到了这,给娘家人看的不过是个假尸体罢了。
「卫国公府的人不好惹。」阿七附耳在我旁边轻声道,气息吹得我直痒痒。
我随口应了声,「是啊,可我又没卖过药给他们……」
话说到半路,我突然噎住,僵硬地咔擦卡擦转过头去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
阿七笑眯眯看着我,仿佛一只甩着大尾巴的公狐狸。
我心中暗骂一声。
「再不查二夫人的死因,天就要亮了哦,」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你说要保护我的。」
我现在不想了。
你连尸体都不愿意摸!
呸!
渣男!
理清了头绪之后,我只觉得自己本就不太富裕的发量更加雪上加霜。
这哪里是要我查死因。
这是要我死!
烛光摇曳下,阿七盯着那黑洞洞张开的肚腹,突然问我,「小产血崩的话,孩子还有可能活吗?」
「如果是七个月的话……还真有可能。」
说到这,我停顿了下来。
人都死了。
为什么还要把胎儿掏出来?
除非那个孩子,根本见不得光。
13
「醒醒!」
我被粗暴地喊醒的时候,整个人懵了好一会,末了才发现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在了阿七的大腿上。
我下意识蹭了蹭,身下的肌肉坚实紧绷,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
可我一抬头——
阿七戴着面纱,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娇弱美娇娘的样子,「夫君,对您看到的东西满意吗?」
大意了。
为首那人手中提着一把雪亮的长刀,我充分怀疑一会我只要说的不对,那把刀分分钟就要取我狗命。
「睡得这么香,看样子是查出来了?」男人粗粝的声音如同刮过砂纸,难听得让人直皱眉。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冲他们露出了一个信心满满地微笑。
「那个婴儿没有死,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
然后……
我就看着阿七被他们拖走了。
我简直目瞪狗呆,想扑上去却被强行扯了回来。
「你们放开他!」
然后我就被粗暴地封了口,眼睁睁看着阿七和我就像两条死狗一样被朝着不同的方向拖了出去。
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
「别怕。」
直到被蒙着脸扔回家门口,我依然处于难以理解的状态。
孙轶闻声赶来,我仿佛祥林嫂一般抓着他喋喋不休——
他们对我说,因为药是从我这买的,所以我肯定能找到买家,让我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带着人来换阿七。
他们凭什么把我的私有财产抢走!
那是我——捡回来的!
卫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人家都改头换面来我这买药的,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让人查出来?
再说了?
偷孩子?
天知道那孩子究竟是死是活。
这到底还让不让人好了!
孙轶摸了摸我的狗头,满脸都是嫌弃和同情。
「我当时就告诉你了他是个硬点子,看看,现在连人都被捞走了。」
「不然我们现在分家——」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那今年的抽成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给了?」
孙轶话锋一转,「分家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们要共渡难关!」
你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14
我和孙轶排查了近八个月以来所有药剂的售出记录。
毕竟都是跟大户人家做买卖,为了保命起见,我的药出去之前,都会在孙轶这里做个手活。
写作脉案,读作小黑账。
女尸月份已经那么大了,不是轻而易举一副药就能完事的。
我和孙轶经过反复盘查,果然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买的人很小心。
每次过来的人不一样,描述的孕妇月份也不一样,但都大多是左近。
之所以能凑在一起,完全是按照二少夫人的月份倒推。
末了倒排出三个人。
哦豁。
我看着这三个人的名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娘家一副药。
婆家一副药。
还有一副药,来自现在已经被抄了的端王府。
这可真是。
乐子给乐子送终,上天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端王应该是三个月之前宣告枭首示众的吧?」我小声问孙轶。
孙轶点了点头,「药也是从三个月前开始买的。」
说到这里,我和他惊恐地对视一眼。
卧了个槽。
这肚子里的……不会是端王的遗腹子吧?
救命!!!
15
眼看事情要朝着我们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我和孙轶简直携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思来想去。
还是得从买药的这几位下手。
我们的首选黑手目标就是二少夫人的陪嫁侍女。
毕竟这种从小和主子一起长大的婢女往往身份微妙。
她们的作用除了在小姐怀孕时给姑爷当填房,提防小狐狸精稳固地位之外,就是给娘家传递消息。
有了这种丑事。
第一时间想到求助的,自然是娘家。
我们早就打听好了,那婢女的兄嫂家就住在城郊。
可当我们兴冲冲赶过去的时候。
发现那家人竟然连夜搬空?
我:「……」
孙轶:「……」
想也是,堂堂国公府,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到。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从二少夫人的行程倒查。
高门女眷一般不出门,能运「药渣」进去的当然都是同行。
国公府这当口出了事,人人都守口如瓶。
在我痛心疾首地砸出了大价钱之后,终于有人肯松口了!
呵。
这群老贼。
我这才知道。
二少夫人竟然去过——白马寺。
哦豁……
这乐子可就更大了。
白马寺——那可是玄悯大师的地界。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崽儿是端王的种,皇上会要了我的脑袋。
那崽儿是玄悯大师的种,长公主会要了我的脑袋。
……
累了,毁灭吧。
16
白马寺这地界我挺熟的。
主要吧——是有些夫人小姐们爱好特殊,我业务广泛,倒也不是没干过急匆匆来善后剃头一条龙打包送出寺的售后。
一个合格的后宅服务者,从不问主家短长。
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买通知客僧提前安排好厢房和逃跑路线。
金风玉露一相逢——齐活!
然而。
当我今天再次找到知客僧头上的时候,这头拿了不知我多少银子的秃驴竟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蒲施主,今天怕是不成。」
他小声对我说,「有贵客。」
这要换了往常,我当然也就夹着尾巴回去了。
但是现在!我的马马还在别人手里!
人家只给了我七天时间!
再晚阿七可能就真凉了!
我撩着裙子从早就知道的狗洞里钻了进去,末了再费力把空缸挪回原处,这才狗狗祟祟朝着我平常做生意的禅房摸了过去。
我钱给的多,所以知客僧给我留的厢房也是最大最好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
我这边才摸过了半路,那边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一阵狗狗祟祟的动静。
听着还有些耳熟?
嗐。
这不是张国舅的夫人吗!
她一直肚子没动静,药渣我都帮运了好几个了,这是——跑来白马寺求「菩萨」送个子?
男菩萨嘛,倒也不是不行。
我自以为堪破了今日贵客的真相,满脸微笑地蹑手蹑脚摸向了打听到了二少夫人曾居住过的厢房。
这厢我才刚开始四处检查,那厢竟然就有人开门进来了!
卧槽!
我当机立断滚到了床底下!
竟然是长公主和宋将军!
我在心中发出咆哮!
这可是在白马寺啊!
殿下你和将军这么在玄悯大师眼皮子底下私会真的合适吗!
——仔细想想好像还挺合适的。
毕竟真挺刺激的。
一时间房内只听得他俩的呼吸声。
只听得长公主似笑非笑开了口,「有什么话一定要来这里说?」
「殿下,你不觉得这样说话——格外刺激吗?」
宋晏的声音突然逼近,我险些吓得头撞上了床。
长公主似乎被他压在了床上,在我小脸通黄,几乎要按捺不住叫成无声的尖叫鸡之时。
只听宋晏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响起,「你真要这么跟我说话?」
「把你绑起来,才能好好聊天。」长公主似乎是伸手拍了拍宋晏的脸,然后轻松地下床站在窗边。
我听得目眩神迷,简直要忍不住激情海豹式鼓掌。
捆绑、刑讯——
那可是万千京城贵女的梦中情人宋将军!
不愧是殿下!
大夏就是因为有她!
这些贵女们才能如此豪放又快乐!
殿下我爱你!
「说吧,人抓到了没有?」长公主问道。
「还没,」宋晏恼火得像条烦躁的大狗,「别说那些猫猫狗狗了,我连勾栏瓦肆都翻了一轮,他肯定还在城内。」
「听说了,」长公主笑出声来,「那些白胡子老头儿都差点要来我的公主府上吊了,我说你也收敛着些,好歹别在人办事的时候冲进去,真吓出个三长两短来给人绝了后。」
末了她话锋一转。
「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让人跑了,我的大将军似乎不太行啊……」
宋晏明显不忿,「不然你试试我行……」
「行了,继续找人吧。」长公主打断了他。「带他来见我。」
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他们在找谁?
结合之前的猜测,一个不可能的想法逐渐浮出水面。
难道——端王竟然还没死?
长公主潇洒地出门去了。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绳索崩裂响,刚才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将军轻松从床上一跃而起,追着推开门。
我就知道你们在耍花枪……
可我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句。
「玄悯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
你们宫里人真会玩!
17
等到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砸吧砸吧嘴,顶着一脑壳灰从床底下爬出来,
结果一抬头,我的魂魄险些冲破天灵盖。
只见宋大将军大刺刺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看着我。
「出来了?听得可开心?」
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做梦。
宋晏哼了一声,我老老实实继续趴了回去。
「民女见过宋大将军。」
「蒲娘子不必行此大礼,」宋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剔道,「前几日你的车夫被人当街杀害,本将军本也打算同你聊聊。」
「你今日——为何出现在此处!」
我心中暗忖。
您这明明是被玄悯大师横刀夺爱,怎么能来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出气呢!
不过——现在树大根深。
我要救阿七,只能兵行险着了。
想想之前得到的线索,我一咬牙——交代了一半。
说我是来查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滑胎。
宋晏闻言登时眼睛亮了,却故作矜持地瞥着我。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这里是玄悯大师亲自主持的……佛门清净之地。」
如果玄悯两个字念得不要那么咬牙切齿,说不定我还觉得稍稍可信一些。
我确定。
宋将军简直是想尽一切办法坏长公主和大师的好事。
不到半个时辰,一干人等悉数被提到堂上,都不要多审问,一个个就涕泪横流地招供了。
玄悯大师亲自陪着长公主坐在上首。
我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发现长公主真是……美得让我作为一个女人都怦然心动。
——难怪宋将军那么有行动力呢。
等到那个收我钱最多的秃驴嘤嘤哭泣着说出国公府的二少夫人的确曾在寺中与人私会之时,长公主只是似笑非笑端着茶碗,眉目带嗔地瞥了旁边的玄悯大师一眼。
大意了。
……我怎么会觉得这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呢?
她不带头做已经很尊重佛门清净之地了!
然后?
然后玄悯大师雷霆出击。
我就这么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内线就这么被处理掉了。
我没想到的是,那人都要被拖走了,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跟二少夫人私会的是逆王!」
眼瞅着几位大佬绿油油的目光齐刷刷向我望过来。
得。
全完了。
18
我没能接回阿七。
在那句话之后,长公主亲自出手,宋晏带人雷霆出击,先是抄了整个卫国公府——这还没完。
紧接着二少夫人的娘家,门生故旧遍天下的高门黄家也被连根拔起。
三天之内,上百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挂在城门外。
当中甚至还包含了曾经的帝师黄老先生。
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事关天家秘辛,寻常人只知道是和端王勾结。
事实上。
谁能想到老奸巨猾的国公府竟然妄图两头下注,用自己的二少夫人来悄悄怀了个端王的孽种?
原就是那位二少夫人和端王有旧,彼时端王占据京城,形势大好,黄太傅又是端王的老师,自然也就有了别的心思。
就在这当口,二少夫人怀孕了。
卫国公府知道之后当然不甘落后,以此为要挟要求分一杯羹,甚至还借故接连送去好几个美婢,企图分二少夫人的宠。
谁能想到一朝变了天,端王倒了,清君侧了,这下两边都麻了爪,开始前后脚地威逼利诱二少夫人堕胎。
几服药下去,孩子没事,紧跟着又来了宋大将军招亲,心情不快四处找人麻烦。
眼瞅着宋晏寻衅是假,找乱当余孽是真……堂堂两家高门权贵急得几乎要跳墙,偏偏这当口不好下手,。
谁料一夜醒来,二少夫人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首。
连带肚子里的孽种都被人剖走了。
更晴天霹雳的是。
贴身嬷嬷和丫鬟均指认说这人不是二少夫人,内宅女子又不常见人,没了头颅连报官都说不过去。
那么问题的关键来了——人呢?
黄太傅人老成精,当机立断指挥家人闹上门要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国公府狗急跳墙之下,从尸身上找出死因,确定这绝对是有经验的后院娘子才能做到的事,接着就是分头寻找有这个能耐的药娘,企图抓到背后真凶斩草除根。
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麻的。
那……被抓走的阿七还活着吗?
以上消息均来自于穷极无聊的宋大将军,他这段时间杀气太盛,长公主安排他四处溜达溜达散散心。
这位爷就散到我这来了,顺带奉送些相关消息聊表谈资。
权当是没找到阿七的补偿。
我倒是宁可他别来,没看这位凶神往这一坐我的女客们都不上门了吗!
宋晏说后续还会替我找。
可是我有种直觉。
阿七不会再出现了。
他就像莫名其妙地被我捡回来一样,又这么突然地消失了。
好像他之前存在的一切都是幻觉。
19
我悄悄去城外给阿七立了个衣冠冢。
——里头埋了他我给他精心定制的整套皮质锁链马夫装。
京城最出名的工匠精工细制,绝不马虎,确保穿起来一定不像个正经人。
孙轶看的眼角都在抽搐。
「你确定要放这东西进去?」
我泪汪汪地亲手盖上最后一抷土。
「这是最跟他相干的东西了,希望他来生能好好的当个人——」
可我万万没想到。
接下来需要当人的——
是我!
我红着眼圈嘤嘤着回来,这才刚到家门口呢,就被人上三路下三路给围了。
竟然还有位青天大老爷擎等着守在我家门口抓我!
原因是什么?
扫黄打非!
我目瞪狗呆地看着宋大将军亲自带人把我那小作坊团团围住,末了大手一挥,虎狼般的卫兵们冲进去翻了个底朝天。
更可怕的是。
这位在我进去的时候,正兴高采烈往自个身上比划着阿七的全套娇娥女装,看起来甚至很想钻进去试试。
说实话,虽然我知道女装就是条不归路,但这画面着实辣眼得可怕。
您一个好端端的大将军,就算现在边疆无战事,也大可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名誉。
民女觉得当真不必如此事必躬亲。
「蒲娘子,」宋晏对我咳嗽一声,「我们接到人举报,说你这里窝藏……」
他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可描述之物。」
末了这位轻咳一声,总算把话题给圆了回来。
他字正腔圆道,「现将违规物品一概收缴,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
我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心在流着血。
你们那些后宅夫人小姐们热爱的流产三件套,力争毫无痕迹,争宠必杀,你拿走也就算了!
你把我珍藏的亲亲阿七的飞禽走兽纪念品也拿走是要作甚!
绝版了!
你们还要拿走!!
还是人吗!!!
末了还是宋晏憋住笑给我解惑。
我这才知道,卫国公府竟然报了官。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到了我这就变了!
他们的良心呢!
「将军!有人来了!」
宋晏随手用阿七的纪念品在手心拍着,每拍一下,我的心都颤抖一下,只听他似笑非笑道。
「把人带进来。」
孙轶如同一只掉毛鹌鹑一般抓着我的手瑟瑟发抖,我狐疑地看他,却听他泪流满面提醒我。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约了牙婆看新一批的精壮马夫。」
我登时两眼一黑。
自从阿七被我培养出来之后,也不知为什么,京城突然兴起了精壮马夫之风。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我也只敢卖卖马——别误会,活的,长尾巴,四条腿的那种。
可他们都要搭售马夫!
还指定要阿七那一款!
我能怎么办?
幸亏宋晏还算有良心。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品鉴了一圈我的「马夫」们。
我这才想起,这位以前在京城可也是花名在外的主儿,我这些手段,说不定有不少都是人家当年玩腻了的。
末了他看完一挥手。
「行了,东西我就带走了,你以后——」
「乖乖经营。」
「好好做人。」
呸!
孽畜!
把我的人还给我!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把他们都带进军营了!
你想做什么!
20
出了这么一档子糟心血案,还是宋晏亲自操刀,至少今年之内,他的亲事是别想了。
此獠亲手搅黄了自己的婚事,准备兴高采烈地启程回北疆,早就在家里憋疯了的大人们也开始恢复了夜夜笙歌。
金龟婿这一脱钩,贵女夫人们立时又开始心思活络起来,有好几位都悄悄给我递了消息,询问是否能够举办一场「骏马品鉴」大会?
别想歪了,是真的赛马会,四条腿的那种。
然而,她们比马是假,比马夫是真。
比的就是谁家的更精壮更能打!
这都是群什么豺狼虎豹!你们自己想比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求我来替你们训练人!
要求品种不能劣于阿七,拿不出来就抄了我的家。
一想起来我就泪流成河,我都还没带我的马马出去见人!就丢了!
我为了人选简直愁秃了头。
还真没找到一个像阿七一样又好看又好用的。
谁知道在这当口!
来了位男菩萨!
宋大将军!
竟然!
亲自来找我!
表达了自己愿意当帮忙选马的意愿!
但他有一个要求。
最后雀屏中选的骏马和护卫,必须要送给长公主殿下。
言外之音:请不来长公主,这活大家都别干了。
行叭。
大佬您开心就好。
只是他好像误会了某些流程。
在看到我开始示意他脱衣服检查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这个也是你来?」
我诧异:「难道不是您让我亲力亲为?」
「让你那个孙大夫来吧。」宋晏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你一个姑娘家家,名节要紧。」
呸!
你当年在京城横扫八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立贞节牌坊了!
现在京城的花楼里可还有当年您宋小将军的传说呢!
不久之后,房间里面传来惊天的惨叫。
……我好像忘记告诉大将军了。
这个闺阁护卫的要求呢,也是要求清洁溜溜的,哪方面的都是。
啧。
21
有了宋将军的鼎力支援,我这多灾多难的赛马大会总算能如期举行。
消息一放出。
当天大会就爆了。
为了保证现场秩序。
此獠甚至还特意替我请了一众城防兵士维护秩序,看起来颇有想把这活动办成他宋大将军专场的意思。
谁不知道,宋晏都来了,头名怎么可能还花落别家?
所以此獠一拍大腿,兴高采烈地搞了场赌马,甚至还放出风声,赢得最多的,就能抱得头马归!致力于抱得金龟婿归的众位女眷登时龙马精神!
一部分是本着就算摸不到真人,好歹也能从参赛选手中一饱相思之苦,另一边则是磨刀霍霍觉得自家女儿定能雀屏中选,不惜下重金预备横刀夺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一时间——
京城马贵。
此事当然惹得京城一干老学究们震怒,各色参宋晏行止不端的折子如同雪片般飞往宫中。
然而。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些人的夫人们,转头就都下了重注。。
最后当然都是血本无归。
宋晏理所当然的拿了头名,转头就兴高采烈地把自己连人带马送给了长公主。
什么你说赢得最多的抱得头马归?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们,他拉了长公主坐庄?
见过一鱼两吃的,没见过这么连鱼骨头都嚼碎了吞了的。
据说事后好几个老大人险些心梗,末了只能灰头土脸地去求长公主免债,再也不敢上蹿下跳。
瞧瞧。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我数钱数得手软之下,还不忘给宋将军送去一份束脩?花银?算了不管了随便了!
宋将军倒也没客气,转手接了之后据说就给自家部队升级了一下军备,末了还不忘来个消息夸奖我。
原来女眷的钱这么好赚,他常年行伍,除了军马之外还有不少体健貌端的漂亮马马,如果有需要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训练!
别想歪了。
我一拍大腿。
寻思着可以啊!
要知道,自古以来护卫的构成里头,这些身强力壮的军汉们都是重要组成部分!
要不是之前白马寺的内应被玄悯大师亲手处置了!
我觉得我甚至能开辟一个专有的门类!
说干就干!
22
有了宋晏的支持,我迅速从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可怜村野大夫,变成了当今京城首屈一指的——
马匹供应商。
倒也不是没人想照着来模仿,毕竟这东西说实话技术含量有限,除了推陈出新足够快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一直保持顾客粘性。
宋晏居功至伟。
作为一个优秀的马匹供应商以及曾经的产业领导者,他给出了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比如——赫赫有名的大年初「一」系列。
体健貌端。
姿容挺拔。
匹匹都是盘靓条顺的马,配上体健貌端的马夫,这比御林军站出去还耀眼!
这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
我们服务的对象从闺阁小姐增加到了富家少爷。
——连资深纨绔宋将军都说好的护卫。
骚年,不来一发吗!
深夜,我正嘿嘿做着自己即将拥有帝国的春秋大梦,突然被一个小沙弥急急敲门吵醒。
「蒲鱼姑娘,我们住持请您去一趟。」
说实话我是有点心慌的。
毕竟在宋晏的授意下,我正在做的下一个系列就是高僧系列。
虽然此獠言之凿凿一定不会有事,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在砍头的边缘来回试探。
我万万没想到。
我竟然在白马寺的僧房里,看见了,活的,即将临盆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
那个女人。
竟然是之前明明说被砍了头的二少夫人。
那这个孩子……
我僵硬地转动着自己的头颅,只觉得颈骨在发出不堪重负地咔擦声。
玄悯略带歉意地朝我一礼。
「深夜打扰姑娘,实属不应当,只是……稚子何辜,」他双手合十,冲我低声念了句佛,「还请蒲姑娘出手相助。」
「这件事……殿下知道吗?」我颤颤巍巍提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悯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我的内心全是奔腾的热泪。
稚子何辜。
那我就活该了?
嘤!
23
二少夫人难产。
我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总算大小都保住了。
玄悯对我表示了感谢后原本准备亲自安排车马送我回去,被我毛骨悚然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我大早上光明正大地从白马寺出去,是生怕长公主不找我麻烦?
虽然玄悯大师一再保证此事绝对与我无尤,但我说实话……对你们男人港的话并不太敢信。
就在我度日如年,生怕这对活体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的时候。
我收到了一封信。
「你的马夫还剩几个?」
槽。
我一下子整个人都石化了!
宋晏归根到底也只是想捞点军费,可没有把手下的将士拿来做马夫的道理。
赛马大会之后,我的生意水涨船高。
以往选人和善后,我都会亲自处理。
毕竟服务的都是大家高门,就算你情我愿之下,怎么也得有个最基本的售后。
偏偏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分身乏术,送过来的人也没法像往常一样挑得精细,教得妥当,我原本准备是等过了这阵子再和孙轶集中做一次梳理。
没想到现在似乎就出了问题。
偏偏在这当口又传来噩耗,最新的马匹供应不够了。
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原本供货充足的马贩子们都开始推诿搪塞,送来的货色也不如往日的好。
已经有几个老买家抱怨来人不老实了。
……
我原本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封信一来,我终于明白过来。
这些马夫归根到底都只是从我这打个转就出去了,背后的主人不知道是谁,可对外全是挂着我的名号,还有宋大将军背书。
要不是有人横插一脚,真被什么猫猫狗狗混进京城闹出乱子,这是要被抄家灭族的节奏啊!
24
我和孙轶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轮之前送出去的马夫和马,果然发现了其中有问题。
明明我们一共送出去了八十对。
可是为什么最后收回来的不足四十?
当中那些人去了哪里?
再结合之前有买家提到过的,说那些马夫手脚不干净,这帮子人前脚被遣出门,后脚就失踪了。
……我寻思着我大概卖出去的不是马和马的衍生品,这是一窝子眼线啊!
我和孙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我们即将被满门抄斩的明天。
说时迟那时快,姓孙的当机立断起身要走。
我一把揪住他领子,「你要干什么?」
孙轶眯起眼的样子仿佛一只满腹坏水的黄皮子,「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和我们抢人。」
「然后?」我被这股子黄皮子气吓了一跳,险些要给他喷点防骚喷雾。
「当然是转手把我们手上的都卖给他,」孙轶一脸正气道,「我们做的可是正经买卖!」
倒也不必!
就在这当口,有我的正版买家小姐姐给我义愤填膺传来了消息。
金陵有人抄袭我!
这还不算!
之前那些我这里骤减的马匹竟然也都是被金陵截走的?
这还了得!
我顺势金蝉脱壳愤怒地杀向了金陵!
25
我才一到金陵城门口,就被铺天盖地的花魁选美宣传给震惊了。这扑面而来的骚气。
这一看就要被扫黄打非的气息。
请问。
为什么我在京城连个小作坊都被宋晏抄了个底朝天,这里竟然还能光明正大搞全城宣传?
就算是陪都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花魁选美是在明天举办,金陵这边的场子搞的大,竟然还有提前一天的花魁游街。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我双目炯炯盯着游街的红色花轿,一阵风吹来,露出内里坐着的虎狼之药(公),怎么看怎么眼熟。
末了此獠还对我抛了个媚眼。
紧接着手一扬。
香喷喷的红色丝帕就糊了我一脸。
我登时拍案而起。
阿七这个小狐狸精!
竟然背着我!
投敌了!
26
当天晚上,我就顺着红帕子指路上了门。
在看清金碧辉煌的装修后,我两眼一黑。
槽。
为什么会是金陵最贵的南风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当我进门之后,发现几乎人手一块阿七的红帕子,感情这还只是个入场券,还得竞拍买他的一晚上!
我在京城没办成的拍卖会,他在这倒是先用上了。
什么玩意!
花了一笔巨款之后,我终于见到了阿七。
他这段时间看起来过得很好,被养得那叫一个皮光水滑,还知道无辜地眨巴着眼看我,「你终于来了。」
我黑着脸看他,「你到底给了几个人红帕子,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
「我也不想的嘛,」他无辜道,「之前我又不知道你来。」
「你之前不是被卫……」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他伸手捂住了嘴,他的鼻息几乎喷在我脸上,我十分没出息地被美色迷惑了双眼。
「嘘。外面有人偷听。」
「为什么?」我茫然。
「因为你只给了跟我清谈一晚上的银子。」阿七十分正经地解释。
我简直被这种不要脸的抢钱手段惊呆了,「我花了那么多钱还不能买你一晚上?」
「明天才是,所以我这段时间只是在和不同的竞价金主谈话,企图拉高自己的身价。」阿七诚恳道,「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来不来,总得给自己先找个好下家。」
他还挺有理?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您继续留着,我先走了。」
正当我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被阿七一把拉住手,接着一个用力,竟然把我搂进了他怀里。
身后男人的身体肌肉紧实强健,体温隔着薄薄的纱衣几乎能把人烫伤,他可怜巴巴看着我,「要是你再晚来一天,我就真的要被卖掉了。」
接着听他说。
「我好想你。」
不得不承认,在看见他安然无恙的时候,我心中第一时间浮起的是强烈的欢喜。
——甚至盖过了我对钱的热爱。
这不应当!
末了我要走的时候,阿七眼巴巴拉着我的手,「那你明天一定要来接我哦。」
我被美色迷昏了双眼,不由自主地点头。
随即,我的唇上被什么一触及分。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等你。」
末了晕晕乎乎回了客栈我才反应过来。
什么鬼?
卫国公府的人千里迢迢把他卖到金陵来就为了当个头牌?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27
第二天的场面只能用金光闪闪的人山人海来形容,天知道阿七究竟骗了多少个金主爸爸。
我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侍女,绞尽脑汁潜入会场后头。
跟阿七。
在。
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相会了。
「你不是头牌吗?」我谴责他,「你们头牌就这种待遇?」
「一会他们要让我在笼子里跳艳舞。」
阿七含羞带怯地给我拉开他的斗篷。
我简直瞎了钛合金狗眼。
那里面穿的都是啥伤风败俗的玩意。
不说别的,就说他全身上下的布料加起来够不够一个裤衩都不好说。
长期从事在手工业第一线的好处就是,我的开锁技能还是颇能见人的。
在阿七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我把他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也是撞了大运,竟然这当中一个人都没来后台!
在外面已经闹腾得锣鼓喧天的时候,终于成功把这位主从笼子里头救了出来。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
又不是什么千里走单骑的大侠!
我花了一大笔钱在外场营造了好大一场混乱,这才乘乱把人给偷出来了!
「走走走,」我赶鸭子一样把阿七往外赶,不忘给他从头到脚罩上一件兜帽斗篷。
罩完才发现。
哦豁……好像短了点,露着一双保养得宜的脚在外头,虽然大了点,但怎么看都不太正经啊!
行叭我赶紧又从旁边找了双靴子来,阿七盯着那双被人穿过的靴子满脸都写着嫌弃。
但最后还是在我的强权下穿上了。
穿完一看。
得。
上面半露不露,下面穿着一双皂头靴……
更不正经了好吗!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口,远远看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突然间!
城门洞开!
紧接着!
一队守卫森严的士兵冲了进来,将城门守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兵分两路。
一路开始逐个仔细搜查出城人员。
另一路则是密密匝匝地贴起了通缉犯的大头告示。
马夫当机立断一拉缰绳,小心翼翼回头问我。
「老板,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我定睛一看。
我勒个去。
那大头画像上画着的女人,不就是我?
下面的小字没看清,但是你们金陵官府的反应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这下可好。
我,通缉犯。
阿七,逃奴。
两个人手牵手,眼看就是要流放三千里的节奏啊喂!
我当机立断缩回马车。
阿七还在满脸萌萌哒问我,「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因为你,我成了逃犯。」
他登时兴高采烈,「那我们要一起流放吗?」
我捏着他的脸。
「呸。」
他居然看着我,还红了红脸,「好吃。」
救命这公狐狸成精了!
28
然后我们就当机立断地缩回了马车,怂头怂脑地回了客栈。
晚点车夫出去打探消息,狗狗祟祟回来报,我们这才知道暴雷的不是偷阿七,而是先前的药材。
我们本来是给那家主母送的护卫,结果护卫擦擦屁股诱骗了人家的小姐私奔了。
为了维护自家名声,那位大人一怒之下将我们告上公堂,说我们故意在售卖的家仆中夹杂奸人,深夜闯入他家,将其爱女掳走杀害。
加上那位大人还提供了自家女儿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事闹得挺大。
整个金陵城戒严,官兵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我前脚还在跟阿七感叹果然无毒不丈夫,连亲骨肉也下得了手,后脚就彻底麻了爪。
这下可好,要死都得一窝端了。
就在士兵已经巡查到了这条街,眼看就要冲进这间客栈的时候,我一咬牙一跺脚。
「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
然后我就准备朝下冲去。
可却被一只手抓住。
「你怎么这么傻?」
阿七冲我温柔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都给你送消息了,你怎么还能让人带进沟里去?」
我仿佛被雷劈了。
他说的是人话吗?怎么感觉好像听不懂呢?
只听他继续叹气,「我原本都不准备再出现了,可你硬要跑到金陵来。」
我自以为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瞪大了眼睛愤怒指责。
「所以那些跟我抢马的马贩子,都是你派来的?」
阿七的美人脸,僵了。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伸手捏住我的脸,「你平常看起来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到现在就那么不开窍?」
「都跟你抢人了,你居然还能被人牵着鼻子送到金陵来。」
一瞬间,我脑子中一道电光闪过,许多之前没想明白的关节终于连了起来。
我一个小小药娘,那么大一个卫国公府,要查什么找不到人,何德何能这差事会落到我头上?
怕是为的不过就是让阿七悄无声息的金蝉脱壳。
原本这事也就了了,偏偏这当口宋晏激情入股,凭借自身过硬的花丛修养硬生生把憨批的我捧上了风头浪尖。
而我猪油蒙了心,本来闷声发大财做点闺阁买卖也就罢了,后来钻进钱眼里越做越偏,马匹生意里头不知混进了多少眼线还不自知。
眼看顶包顶到要朝着抄家灭族的方向去了,阿七只能临时着人去跟我抢生意。
我沉默了一会,质问他,「不是你在这边搞什么花魁大会,我怎么会过来?」
阿七比我更无奈,「明明是因为你过来,我才被迫搞了个花魁大会,你以为特意为了你我扮个花魁游街容易吗!」
「那你还要我来救你?」我泪流满面。
阿七:「……我以为你看到我太贵会舍不得进来。」
没想到我不但舍得进来花钱看他,甚至还想把他拍回去,所以还被迫搞了第二天的拍卖。
本来想彻底用价格砸怕我。
——是啊,谁知道我还会开锁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从头到尾这厮根本就只在我面前营业过!
跟他在京城的手段一毛一样!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雷劈了。
我面无表情举起手,朝着他那张俊脸用力狠狠地扇了下去。
「你个完蛋货!」
输人不输阵!
可我的手还没落下,整个人都被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阿七深深地吻住了我, 好一会之后,我才心跳腿软地从他怀里爬起来。
「蒲鱼,」他轻声在我耳侧道,「你愿意来找我,我很高兴。」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谁。」
「我知道。」他笑了起来,眼睛里仿佛亮得有星星,「不然我也不会再出来见你。」
这个狗男人。
把我涮了一遍又一遍。
呵。
现在亲亲就想了事?
我面无表情站起身,在阿七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拉开窗。
下面的士兵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
果然,他们之前的种种手段不过都是做给我看,企图把我吓退了。
我等升斗小民,并不曾见过这些如狼似虎的官爷如此毕恭毕敬的场景。
那么阿七的身份——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可能的猜测。
他是——
29
直到见到齐刷刷一排人跪下口呼端王殿下的时候,我还在疑心自己的听力大概是出了问题。
阿七,不对,现在应该叫夏凌了。不是我捡回来的药渣吗?
怎么可能是那个前段时间跟长公主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逆王?
他的别院十分风雅,并不如同之前的通缉令一般穷凶极恶,但令我十分介意的是。
——这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男人了。
我职业病发作,觉得里头每个人都能去我那当生猛药材。
一看就不是阿七那种只能看不能用的完蛋货!
大概是我的目光实在是过于赤裸裸,夏凌轻咳一声,见我依旧毫无反应,忍无可忍地捏着我的下巴让我转过头来。
他问我,「是我不够好看吗?」
我的目光依旧痴痴地盯着刚才走过去那位侍从宽阔的背肌,心中已经瞬间浮起了新系列的构想!
王爷的——秘密。
看我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夏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问我,「小鱼儿,你喜欢这里吗?」
呔!
胆大包天!
之前还乖乖喊人家主人,现在就开始喊小鱼儿了!
「不喜欢,」我面无表情指出,「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吧?」
夏凌笑得还挺意气风发,「我骗你什么了?」
「根本就是你让人骗我来金陵的对不对?」我盯着他。
就我这么个巴掌大的产业,这么些个大佬真能看在眼里?
开什么玩笑。
「金陵不好吗?」他无辜地问我,「你看,这里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办你的赛马大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有砍头风险,也不怕被人找麻烦嫁祸上门,凡事有我替你担着,不好吗?」
然后他还含羞带怯地补了句,「有其他的需要我也不是不能满足的。」
我悟了。
原来一开始那么光明正大的大会还有这种目的。
他真的好会。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在我被这公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嘀咕一句,「我的人,怎么也不能被宋晏捏在手里。」
我:???
感情您这是看着宋晏出了个风头心里不平衡了?
我伸手摸他的狗头,安慰道,「放心,我横向比较过,你比他还是要好用的。」
夏凌的脸绿哇哇的,「你还用过他的?」
「我倒是想……」我十分沉痛,可还没说完,就被此獠把没说完的话堵回了口中,气喘吁吁之际,哪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这狗男人也忒小心眼了!
我这不是没摸到吗!
我在脑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30
当天晚上,夏凌就以滞销药品的身份过来要求场外指导。
我原本想义正言辞的拒绝!
可是!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主动把这段时间金陵大会的收益全部上交,作为剽窃的补偿,然后再交出了一份图文并茂的开发计划,看起来比宋晏会玩多了!
我——我龙心大悦。
就在我准备顺势馋一馋他的身子的时候。
他!
求婚了!
我吓得一趔趄,险些没从他怀里栽到地板上去。
「你说什么?」
「小鱼儿,嫁给我。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了京城,」夏凌郑重地看着我,「我想同你白头偕老。」
我毫无思想准备,简直张口结舌,「如果是为了报恩,你……你完全没有必要。」
夏凌露出古怪的神情,末了终于摇摇头,「如果只是为了报恩,我直接给你一大笔钱便是,为何要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你知道把你弄来金陵……」
「算了,」他叹了口气,「谁让我爱你,哪怕你是个小笨蛋。」
我无能狂怒。
谁笨蛋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忙乱的成婚准备。
不能不快啊!
肚子里的崽儿它要遮不住了!
孙轶铁青着脸被当做娘家人也私下偷运来了金陵,看着我出嫁的那天,他的脸拉得比马还长。
啧。
不过最后还是他像兄长般背着我出了门。
我在他背上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
31
三个月之后,我们就严格地在大夫的指导下开始了产前锻炼指导。
……好啦好啦我承认!
我早就馋他的身子!
现在反正也是个卖不掉的赔钱货,总不能糟蹋了不是?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我这样那样教了他一晚上,阿七也是个好学生,问我这里对不对,那里够不够——
反正一个晚上下来。
他依然神完气足,我却仿佛成了一个被榨干精气的药渣。
简直岂有此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被狐狸精迷昏了头脑的商纣王。
晚间我正在沐浴的时候,夏凌突然闯了进来。
周围的侍女们纷纷捂嘴轻笑,齐齐轻轻福礼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我扶着自己的老腰,十分警觉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
这王府的浴桶果然不同凡响,一看就不是什么黑心货。
云消雨散后阿七却似乎察觉了不对劲,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脊背。
「你翻过去。」
「不来了——」我瞪他,腰已经彻底不能要了。
阿七却展现出了难得的强硬,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后腰上,并且迟迟没有动弹。
「怎么了?」我后脑勺没长眼睛,头又转不过来,整个人被压得像个翻盖的乌龟。
「没事,」他冲我温柔地笑了笑,又在我头顶上亲了一口,「你好好休息,辛苦啦娘子。」
都是谁害的啊!!!
32
那晚之后他就把我放置了。
我就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寻思着他怕不是腻歪了,我可是见多了孕期出轨号称深情款款的「正人君子」们。
这当口,我终于从被迷昏了头的情形中清醒过来,并且想起了之前替他接生的另一个崽。
我的心情很不好。
所以我打算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话本里的霸道王爷的带球跑小娇妻。
夏凌每天从早忙到晚,见不同的人,谈不同的事。
这当中我甚至还见到了当今金陵知府以及江南水师的总督。
总感觉他们似乎要搞什么大动作。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偷偷趴壁角听来的。
然后我就被丫鬟客客气气地叉回了房间。
当我第十三次被他亲自抓回来的时候,夏凌终于忍不住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半边身子还卡在狗洞里的我,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是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吗?你天天想着要逃走?」
我一脸痴呆地看着他。
「你不是想要谋反吗?」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我,「我为什么要谋反?」
我哼哧哼哧对了半天手指,这才忍辱负重告诉他,「你有个崽儿在白马寺,」
夏凌盯了我半天,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
「淦。」
???
他居然会说脏话的吗?
末了我俩凑在一块,才就他之前那个可疑的二少夫人的私生子进行了一番盘点。
夏凌忙不迭否认,「那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为什么玄悯大师那么上心?」我狐疑道,「再说了,不是你孩子的话,黄家人也没必要被连累到满门抄斩吧?」
「长公主想动那两家很久了,」夏凌坦白,「不过是借了我的名头,想替当今天子彻底斩草除根而已。」
「二少夫人的确是求过我,」夏凌坦然地说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肚子里那孩子是老卫国公的。」
我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这你都不跟玄悯大师通个气?」
「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夏凌沉思了片刻,「还以为那是我的遗腹子,所以准备替我养大那个孩子?」
「再说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和夏冉在一起本身就是欠了我的。」
行吧……你们这感天动地的基友情。
回头看长公主不削你们!
31
说曹操,曹操到。
我万万没想到。
居然会在夏凌的别院中见到长公主。
他们不是不死不休吗?
长公主站在别院门口,目光却在我身上来回转了转,笑得竟然还十分温和。
「你就是蒲鱼?」
我简直受宠若惊,赶紧准备起身行礼,却被她拦住。近距离看她更是美艳惊人,也难怪宋将军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别动别动你坐着,我就是来看看你。」她的视线在我小腹一转,「几个月了?」
「四个月。」我战战兢兢回答。
「那可要多加小心了。」她伸手握住我的,笑容更温柔了。
「她跟我们是老熟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宋晏。「我之前送你的小东西就是她做的,怎么样,喜欢吗?」
他伸手给长公主披上一件斗篷,随口抱怨道,「又不注意,回头又着凉了。」
长公主神色坦荡,「被玄悯扔了。」
宋晏登时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
「不是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我看他这也不太空。」
宋晏显然是不敢跟长公主撒气的,末了调转枪口对着我,颇有几分不快,「好你个蒲小鱼,你就这么投敌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我,「你不是要号称建立护卫帝国的女人?怎能为了儿女情长缩在后宅?」
我十分认真地反驳,「只是现在怀孕了,总要注意胎教,等我生完孩子又是一条赚钱养家的好汉!」
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以前面对姓宋的是有气不敢说,现在终于能怼回去惹!
宋晏瞬间发现了华点,「你的意思是,以后你来养家?」
他转过头看向夏凌,后者笑眯眯走过来鸵鸟依人地靠着我,「是呢,以后我就是要靠娘子养的人了。」
我郑重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现在不配合夏凌演戏下场会很惨。
「你们……」
可怜宋晏的下巴,简直要从他脸上掉下来。
真是造孽。
等到送走所有人,我都还有些不真实。
「所以,你就这么跟着我了?」
夏凌委屈巴巴地冲我眨眨眼,「现在奴家已经失去了家族庇护,只有靠主人好生疼爱了。」
呵。
我们现在住着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再跟我说一遍?
我恶从单边生,一把捏住他的下颔,狞笑了起来,「真的任我疼爱?」
夏凌含羞带怯低头。
「那你从明天开始给我当教养嬷嬷去,」我冲他露出阴森的笑容,。
「我不会再走了,」他的鼻尖和我温柔地蹭了蹭,「等你生产后我们就去西南,我已经跟长公主他们达成了协议,此生不会返回京城,也会就此隐形埋名……我交回了半片虎符,他们可以和平地统一天下了。」
「为什么?」
你怎么舍得……
我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却只见阿七依旧笑得温柔。
直到多年后他先一步离我而去,收拾旧物时掉下一张泛黄的信笺。
我这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被下了宫中才有的秘毒。
夏凌在我后腰上看见了。
那个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下午。
我还傻乎乎天真地跟宋晏讲述自己的人生理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被人家握在了手里。
这位大夏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只问了他一句话。
「她还是天下?」
这,就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