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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为复仇,我攀上了威名赫赫的小王爷。

那晚,他摩挲着我腕上的守宫砂,霸道地同我商量:「关关,你这痣瞧着着实碍眼极了,替你去了如何?」

1

我生于风月楼。

从小,鸨妈就对我说:「男人,是最不可靠的生物,尤其是书生,骗财又骗色。」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总是带着无尽的恨和痴怨。

过去,我不曾看懂,当刺客将我逼至船头的一刻,我恍然大悟。

总角之年,我便是金陵秦淮出了名的小琴仙,弹得一手好琵琶,无数达官贵人花重金只为听一曲,我不屑一顾。

后来,我在乞丐堆捡到了谢远。

再后来,谢远同我说读书明理,他想读书,长大了给我挣诰命,让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于是,我开始频繁出现在各个画舫游船,凭借着高超的琴技,获得了一匣子又一匣子赏钱,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拜师上学堂要钱,诗书古籍也要钱,还有赶考的路费和花销,都要钱。

我足足攒了三年,才攒够二百两盘缠,谢远离开那日,他说:「金蟾折桂马蹄疾,不负流年不负你。」

我信了。

可等来的是凌厉的刀光剑影,身中刀伤后的抛尸沉底!

「谢公子如今是今科状元郎,陆国公府未来的女婿,他的名讳岂是你一介风尘女子能唤的?」

「姑娘,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刺客冰冷无情的话,还在耳畔回响着。

三月料峭,大运河的水更是寒冷,仿佛一双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的呼吸。

我拼了半条命,挣脱绑在身上的巨石,游回秦淮,一瘸一拐地走回风月楼。入目的却是被烈火焚烧后的断木残灰,和盖着白布的数百具尸体。

是鸨妈,和风华正茂的金陵姐妹们。

隐在人群中,我死死捂着嘴,恨恨咬着牙,不敢哭,更不敢出声。

花了近半个月时间,安葬完所有尸骨,我带着一船的灵牌位进京了。

谢远!

陆国公府!

欠我的,欠风月楼的,是时候讨回来了!

2

谢远成婚那日,京城门可罗雀的盼春楼多了一名琵琶女。

正是我。

谢远和陆国公府这等强大的仇家,若是单凭我一人之力,定然是无法复仇的,所以我只能先想法子待在京城,再徐徐图之。

至于选盼春楼,不过是为了等猎物上门。

待了月半有余,这濒临倒闭的盼春楼终于起死回生,而我这琴技在金妈妈的推波助澜下,也引来了许多好琴之人,包括小王爷秦之洲,我的猎物。

听闻,此人乃威名赫赫的镇安王庶长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

当年,镇安王奉命前去戍边遇险,秦之洲不远千里赶去营救,最后仅凭一人之力,智退了倭寇贼子。

故,虽是庶出,镇安王却对他颇为器重,因而有了小王爷的美称。

选择此人,原因有三。

其一,有势可借。

如今,镇安王年岁已高,手上的兵权大部分交还皇上,但铿锵奇兵的兵符却掌握在秦之洲的手上,可见此人颇得圣心。

作为从一品镇国大将军,他有权也有势,堪与陆国公府相提并论。

其二,年岁正好,样貌出众。

纵观京城百官,有权势的大都年过半百。

我虽愿意为了复仇献出自己,但也不愿委身什么六七旬的糟老头子,故,秦之洲此人正好,且他尚未婚配,后院清净。

其三,便是心理作祟。

来京城数月,我隐约也探听到了一些秘闻,比如陆国公府的嫡女陆常喜,是个年近三十的老女人,样貌平平,身材臃肿,且嫉妒心极强。

未嫁给谢远之前,她曾对秦之洲一片痴心,死缠烂打过。

若非陆国公看不下去,榜下捉婿,逮到了谢远,陆常喜怕是还要继续待字闺中。

有道是「你夺我渣婿,我便抢你心上人」,这才算公平,不是吗?

秦之洲喜乐,我便日日做于高楼上,弹拨琵琶。

那日,谈罢一曲,我正要起身离开,突然一名面容丑陋的男子从楼下飞身而上,将我擒在怀里。

男子阴险又无赖地威胁金妈妈:「不想关关姑娘命丧我手,就立刻安排房间,今夜我要同关关姑娘共度良宵。」

金妈妈焦急地挥着帕子,「不行啊这位公子,关关是我们这儿的清倌人,你这你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男子见金妈妈不作为,举起匕首要割破我喉咙,金妈妈吓得连连答应。

「妈妈,不要。」

我摇头,泪水在眼眶中倔强地打转,哭得梨花带雨,「若真没了清白,关关还不如现在一死。」

说罢,我猛地推开身后的男子,纵身一跃,跳下高楼。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我被人临空接住了。

一股清冽的幽兰气息将我从头到脚包围住……

是秦之洲。

3

往常,只听旁人提起,小王爷长得如何好看,今儿一见,果真是唇红齿白,颜如冠玉,堪比天神之资,比谢远的昳丽样貌更甚之。

衣摆飘飘然落地,我回过神,从秦之洲的怀中退出,低头行了个女礼。

混迹风月多年,我早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展示自己的优点,比如低头时怎么样才能显得更优雅,衬着纤纤细脖更美。

「关关谢公子相救。」

行礼罢,金妈妈就下楼了,热切地问候着秦之洲,听秦之洲是慕我琴仙之名而来,金妈妈笑得更开心了,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

「小王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就是关关,您要找的琴仙。」

秦之洲闻言,睇了我一眼,淡淡道:「包间吧。」

「哎!」

金妈妈高声应道,挥帕差人去安排。

我与秦之洲这便相识了。

但想要成功借势,仅仅相识是不够的。

鸨妈说过:「一个女人最傻的就是喜欢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男人也是。」

然而,越是刻意地接近,越容易令人心生戒备。

所以哪怕我打探到秦之洲的下落,也从来不去制造偶遇。

毕竟,送上门的女人,哪比得上自己辛苦追到手的更香?

还有,我在等一个契机。

很快,这个契机就来了。

4

中秋节后。

恰逢陆国公爷 50 岁大寿,陆国公府大摆筵席,宾客如云。

京城有名的歌姬琴女俱是收到邀请,我赫然在列。

不过,此番去,不是与谢远撕破脸皮的。

所以,入府那日,我花了个浓妆,一改往日的清秀之美,将风尘女子的妖和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将军行」,成功获得了众宾喝彩。

可是这还不够!

秦之洲的眼里只多了几分兴味,却没有掠夺和占有欲。

正巧,下台后,我听说蒹葭走路崴了脚,跳不了舞。

我便主动提出代她上台。

蒹葭本是金妈妈的心尖小宝贝,自从我来了之后,蒹葭的地位下降,待遇不如从前了,所以平日没少给我添堵。

这次见我这么热心,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干巴巴地道了句谢谢。

我笑道:「同为盼春楼姐妹,你我一道来这陆国公府,自然也是要一道回去的。」

说是这么说,可宴会过后,我并没有同她一道离开。

谢远拦住了我。

他穿着华丽的衣裳,一改往日的素雅。面色瞧着有些苍白,眉眼带着一丝疲惫,见我时眼里有关怀之意,也有防备之情,复杂至极。

「关关,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我送你回金陵可好?」

「状元郎莫不是还想再杀我一次?」

「你!」

应当是被我猜中了心思,谢远气恼地甩了下袖子,倒打一耙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好心为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冷笑着,虚虚行了个礼,「状元郎的心意还是留着同令夫人说吧,关关受不起,这便告辞了。」

「关关。」

谢远还在身后唤着,我却脚步不停,离开了陆国公府。

见到谢远,我并不意外。

雁南飞,他从小就见我跳过,自然熟悉。

至于,他会不会继续买凶杀我,呵!我既然选择露面,自然也做好打算了。

5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着,街市上传来各种摊贩的吆喝声,叫嚷声,一片繁华之景。

我抱着琵琶坐在车里,闭目小憩。

突然,车停住了。

车帘被人掀开,一股清冽的幽兰气息扑鼻而来。

我睁眼,对上秦之洲审视的目光,「小王爷可是有事?」

「你可曾到过金陵秦淮?」

「此乃关关故居。」

「那你从何处学的雁南飞?」

「不过是寻常风月楼的舞曲,小王爷何出此言?」

我道这秦之洲为何上钩,原是为了那雁南飞。

此舞,我从小跳到大,只因琴技更为出名,而不为人所知,后来知道谢远不喜我跳舞,我便不在人前跳过。

今次,不过是为了勾起秦之洲的兴致,目的确实是达到了,可和我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往日,鸨妈总说我倾国倾城,肤如凝脂,是个天生的尤物!光站着,就会有无数的男人扑倒在石榴裙下。

可这位小王爷未免有点太难搞了!

他的目光除了欣赏琴技,就是雁南飞。

同样是勾搭男子,怎么我反倒不如金陵的其他姐妹们?

正当我纠结着要不要换个对象的时候,秦之洲闯了我的闺房。

6

那会儿,夜深人静。

我正抹祛疤膏,衣裙半褪,窗户突然从外被推开,吓了我一跳。

「谁?」

我一回头,就看到眸光清冷,面色淡漠的秦之洲,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小王爷,这是?」

「谁伤的?」

「?」

他突然面露怒色,握着我的手,将我压在圆桌上,冰冷的指尖抚过我锁骨的伤疤,「谁伤的?」

我怔怔看着他,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关关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命贱如草,谁伤的重要吗?」

「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不是吗?」

我见他抿着嘴,不说话,又想到了金陵姐妹说的风月之事,便抬手虚虚环住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身躯,呵气如兰。

「关关知道,女子一旦入了风尘,便遇不上什么良人了,不如,趁着关关还是清白之身,你要了我,也当是关关对小王爷爱才之心的报答,如何?」

说罢,我的手搭上他的腰带,可还未解开,人就被重新按回桌上,本来松松垮垮的衣裙,被他拉上,遮住了春色。

他瞧了眼我放在桌上的祛疤膏,微微皱眉。

如玉般的葱白指尖勾了点,落在我锁骨的伤疤上,轻轻涂抹着,语气颇为嫌弃,「明儿个,我命长书送点凝雪膏来,这等无用的祛疤膏就丢了吧。」

我静静地盯着他,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翌日,长书果然送来了凝雪膏,上面还贴着宫廷御用的标志。

蒹葭等人很是眼红。

我笑了笑,将手上还没焐热的凝雪膏送了出去,我要的不是秦之洲的可怜,我要的是他毫无保留的偏爱。

既然秦之洲开始心疼了,那我索性就推他一把。

7

接下来的时日,我对秦之洲总是敬而远之,哪怕他点曲,我也会借口抱恙,让金妈妈安排其他姑娘去。

次数多了,他也有些恼。

这日,我同往常拒了秦之洲,去了隔壁厢房,可一进门,就发觉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退出,就被秦之洲抵在了门上。

他眼神清冷,星眸睇着我,语气微寒,「为何躲我?」

「小王爷说笑了,只是近日来,关关身体不适,恐扰了小王爷的兴致。」

我低垂着头,以最优美的弧度,展现自己纤细的脖颈,和柔美的侧脸,「小王爷若无事,那关关先告退了,稍后妈妈会安排其他姐妹过来。」

「为何将我赠予你的凝雪膏,转送他人?」

「劳小王爷费心了,关关身份低下,用些下等的祛疤膏便好。」

说罢,我开门就要离开,却被秦之洲拉住手腕,力道之大,令我有些吃痛。

他沉着脸,一双星眸如炙火般落在我脸上,咬牙切齿地说:「覃关关,你确定要同我闹?」

「关关不敢。」

「我瞧你敢得很!」

秦之洲捏住我下巴,微微一抬。

8

我顺势扬头,任由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齿贝轻咬唇,带着哭腔道:「关关不过蒲柳之姿,怎堪入小王爷的眼?与其叫关关心生妄念,不若当下断了念想。」

这个姿势和哭腔,我足足对镜演了无数遍。

如今用在秦之洲身上,倒也算管用。

他面色稍霁,薄唇紧抿,眼底的怒气看来消了不少,隐约流露出一抹心疼。

秦之洲将我搂在怀中,拍背安抚着,正欲说些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嚷。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了。

金妈妈喊我下楼。

到了楼下才知道,原是一名叫曹庚的金财主见我色艺俱全,想替我赎身,娶我做四房妾室。

我斟酌着开口,长书便从楼上下来了。

他恭敬地朝我行礼,然后高调地将手里的银钱袋子交给金妈妈,「关关姑娘这赎身钱,我们家主子出了。」

曹庚见有人横刀夺爱,哪能忍,挺着圆滚的将军肚,绷着张老脸呵斥金妈妈不厚道。

长书见状,嗤笑道:「怎么,小王爷你也敢得罪?」

「不敢不敢。」

闻言,曹庚吓得白了脸,连连告罪,「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恕罪。」

长书冷哼一声,转头对我恭敬道:「关关姑娘,主子还在楼上等你,我已命丹青墨画去收拾姑娘的包袱,稍后便送去王府。」

当晚,我在盼春楼姐妹羡慕的目光中,搬进了镇安王府。

入了王府,有些谋划良久的计划就可以展开了。

9

入冬不久,我收到了蒹葭的书信,说是锦姝楼新来了一批上等货,邀我同去。

我应下了,同秦之洲说了此事。

他闻言扬眉,声线清冷,「这等事何须亲自去,明儿个命人送来便好。」

「可这般,便少了些许乐趣。」

我央着秦之洲良久,他才首肯,不过非叫我带上丹青墨画。

锦姝楼位于城北繁华地段。

上货当日,京城里的贵女夫人都来了,以至于城北路段足足堵了半个时辰。

我到时,蒹葭已然等得有些不耐了。

可见到我,连忙端起笑脸,「关关妹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好货可都没了。」

她拉着我,三步并两上了楼。

指着那套紫翡首饰,道:「我瞧着这套挺衬你肤色的,蝴蝶发钗以金丝打底,看着是俗了点,但走动间金蝴蝶宛若在发间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那就要这套吧。」

蒹葭还欲劝说,就被我的话堵了个严实,我笑指着旁边那套水芙蓉首饰,「蒹葭姐姐辛苦了,这套水芙蓉瞧着与你很是般配。」

「风尘女子,也堪同芙蓉媲美?」

一声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还未回头,便被人撞了个踉跄。

幸好,丹青墨画及时扶住了我。

「小二,将这些首饰都给我包起来。」

蒹葭见状,气不过说了句,那女子却讥笑道:「笑话,我陆常喜什么时候讲过先来后到的道理?」

原来,她便是陆常喜啊!

谢远的夫人,害鸨妈和金陵姐妹身亡的刽子手之一!

同传闻中的一般,她身壮如牛犊,脸大如圆盘,连寻常之姿都算不上。

况且身为陆国公府嫡女,行为举止却蛮横不讲理,也不知谢远如今可悔了?

不过,他悔不悔,如今同我也无甚干系了。

「见过谢夫人。」

我行了个礼,成功转移了陆常喜的目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嫉妒之心,陆常喜犹甚。

我知她嫉妒比她貌美的女子,因此,今日来特地打扮了一番,又在无意间露出腰间刻着镇安王府标志的玉牌。

陆常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瞧着那双嫉妒的快冒出火星子的眼睛,我就知道回去的路上不会太平。

果然,不出我所料。

马车经过小巷口的时候,遇上了持刀的贼人。

车厢外打斗、兵器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幸而丹青墨画的功夫了得,出去片刻,瞬间扭转了局势。

回府之后,这些事不出意外地,全都传到了秦之洲的耳里。

我料想过,他会气会恼,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主子说,夫人往后还是待在府上安全些。」丹青转述道。

「他这是要禁我足?」

我问道,丹青未言,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我瞧着镜子里花枝招展,姿态妩媚的自己,朱唇微勾。

10

冬月上旬,迎来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窗边,瞧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思绪飘远。

直到肩头一重,背后传来温暖而熟悉的气息,才微微缓过神来。

「小王爷今日怎么来了?」

秦之洲从后抱着我,头埋在我发间,闷声道:「关关,明日朝王节,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可好?」

「小王爷,关关还是待在府里更安全一些。」

我转过身,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唇角微弯,「关关要时刻记着小王爷的嘱托,可不敢惹恼了。」

「你还知我会恼,为何不能哄哄我?」

秦之洲嘀嘀咕咕,又觉丢了面子,咳了两声佯怒道:「少废话,明日同我去菩提山逛逛,这是命令!」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架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翌日,天大晴。

马车徐徐走着,很快到达了菩提山下,在丹青墨画等人的簇拥下,我同秦之洲踏着小道来到山上。

毫不意外,碰上了谢远和陆常喜等人。

谢远瞧着我穿扮华贵,妆容精致,竟一时看呆了,还欲上手拉我。

「关关,你……」

「谢翰林慎言,关关如今是我的夫人,往后,还请你唤她一声秦夫人为好!」

秦之洲将我搂在怀里,身上的披风一扬,便将我裹了个结实,挡住了谢远的目光。

他身上幽兰般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住,我趴在他的心口,隔着厚实的布料,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突然感觉很安逸、舒适。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大抵是听了秦之洲对我的称呼,谢远的脸色变得很难堪,语气冰冷又恼火,挑衅道:「关关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胜似青梅竹马,若非……」

谢远的话并未说完,约莫是顾忌着随时可能从寺里出来的陆常喜。

「若非陆常喜?」

秦之洲道出他心中所想,嗤笑道:「真是令人惋惜!关关已是我的夫人了。」

约莫是遇到了谢远,心情郁闷。

回府路上,秦之洲一直臭着脸,我同他说了些许好话,仍是不见好转,索性也就不管了。

晚膳过后,我便去了屋内暖室沐浴。

按秦之洲往日的作风,每每我沐浴更衣的时候,他应当是回书房处理事务去了,但今日我出来时,他还在。

秦之洲靠坐在榻上,一手握着书卷,半垂眸子,烛火微弱的暖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犹添几分柔和之美。

见我缓步走来,他微微昂首,朝我招了招手。

「关关,过来。」

我走至他跟前,正想开口。

秦之洲大手一拉,便将我扯入怀中,炙热而狂放的吻落在嘴角,一点点蚕食我的理智和退却。

「唔……小王爷……」

我被他咬疼了唇角,微微皱眉,轻呼出声,换来的却是男人更为有力的拥吻。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漓,衣裳凌乱。

11

秦之洲抵着我的额头,喘着粗气,那灼热的鼻息与我相交,烫得我微微后仰,却猛然发现好像无路可退。

他摩挲着我手腕上的守宫砂,霸道地同我商量道:「关关,你这痣瞧着着实碍眼极了,替你去了如何?」

「小王爷……」

「之洲。」

「?」

「叫我之洲。」

他强势要求,又冷声质问道:「莫不是你还想着谢远那人?同我只是逢场作戏?」

我冤枉极了,又觉得颇为好笑。

没想到,千勾万搭,还不如谢远找碴。

正当他怒气冲冲,起身要走的时候,我勾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将人拉了回来……

一夜无眠,春色无边。

腊月上旬,西境东夷族举兵犯境,来势汹汹,边境守将防守不敌,竟连连失守。

皇上大怒,命秦之洲率军前往边境,擒获夷贼首领,以还边境百姓安宁。

临行前,秦之洲再三叮嘱,凡事等他回来再处理。

我笑着,点头答应。

12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时逢花朝节,京城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其中部分原因,自然还是秦之洲大败东夷族,收复城池,令皇上龙心大悦,这才大肆举办。

当日晌午,丹青收到秦之洲的传信,说是约我晚上一起赏灯,我便由着她们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才出门。

大抵是冤家路窄,赏个花灯的路上都能撞上谢远。

「关关,我如今是太子少傅,你且再等等,许你的凤冠霞帔,我定不食言。」

谢远拦住我,神情憔悴,那双疲惫的眸子里熠熠生辉,深情得好似里头只有我一个人。

曾几何时,我是那么喜欢这双眼,里头盛满了星光和我。

可那刺骨寒冷的河水和熊熊燃烧的大火,毁灭了一切。

我望着他,突然很想知道,撕开这层深情的伪装,剩下的还有什么?

是心狠手辣,还是嫉妒不甘?

「谢远,大运河畔,相思已断情意绝,如今你为人夫,我为人妾,两不相干,正如了你当初之意。」

「况且,你当真是爱我,还是悔了?」

「若你爱我,便再同你说个好消息,我、有、孕、了!」

最后一句,我扯了谎。

说的时候一字一顿,叫谢远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色霎时黑了,扯着我的手腕,气得咬牙切齿,一副要将我生吃活剥了的样子,怒道:「覃关关,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可以怀了别人的孩子?怎么可以?」

本来相遇在桥上,路窄。又临近河道,他这般推搡拉扯之间,一个不小心,竟叫我从桥上摔飞了出去。

意料之中,远在人群中的秦之洲,闪身接住了我。

「谢少傅好魄力,竟敢当街行凶,明日我便问问皇上,京城之内可还有王法?」

此话一出,谢远的脸瞬间变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当真是精彩极了。

片刻后,谢远终究是弯了腰,他拱手道:「将军慎言,下官同关关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闹着玩?」

秦之洲莞尔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就是一掌,将人打飞出石桥。

扑通一声,谢远落入河道中,溅起了好大一摊水花。

秦之洲高声道:「谢少傅好兴致!可惜我身娇体弱,恰逢三月料峭,还是改日同少傅一起凫水吧!」

「秦之洲,你……」

谢远在水里扑棱着,也不知道是冻着还是气得,面色铁青。

最终,灰溜溜地离开了。

13

深夜,烟花绚丽。

我同秦之洲回了王府。

一进屋子,他便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推倒在榻上,怒目而视,「覃关关,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你非得一次又一次,用你的生命来试探我?

「你可想过若是我晚到一步,或者我没有接住你,今晚,你会是什么下场?」

我望着他,笑着一脸妩媚,「所以,关关只敢在小王爷的眼皮子底下给人使绊子呀!」

秦之洲并没有被我的话安慰到,他星眸微眯,眉梢微挑,语气郑重,「覃关关,我只问你一次,你心里有我吗?」

有吗?

没有吧?

有吧。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那晚不欢而散之后,秦之洲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他仿佛彻底将我遗忘了,再没踏进过我这院子。

从丹青墨画那里,也问不出消息。

若非一日游园,听到丫鬟们嚼舌根子,我恐怕还被瞒在鼓里,更不知道秦之洲要娶正妻这事。

虽然,我早有准备,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不知是嫉妒还是吃醋,总之泛酸得很!

可仔细想了想,我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他那样的身份,怕是娶个公主殿下都委屈了。

况且,我本就是想借他的势来复仇的,如今,证据都搜罗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了。

「夫人,您真的不打算告诉主子吗?」

丹青一边将证据交给我,一边担忧道:「主子若是知道,恐是会大怒。」

墨画也在一旁劝道:「若主子知道夫人曾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定是会为夫人讨回公道的。」

也许吧。

不过,他若有心,想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丹青墨画必是不会瞒着的。

所以,何必呢?

再者,新夫人马上就要过门了,我这个旧情人也该自觉点,不是吗?

14

往常申冤,莫不是报案衙门,几经波折,最后交由大理寺审案。

可陆国公府权重势大,若走一般流程,恐怕没等案子开审,我这条小命就先玩完了。

思来想去,我将目光放在了华太妃寿宴上。

华太妃乃镇安王母妃,是当今皇上的亲姑母,她的七旬寿诞,皇上多少会到场祝贺一番。

这便是机会。

且临近寿诞,还有月余时光,足够一些事情发酵起来了。

四月下旬,京城各个茶坊酒楼突然热闹起来,一时日进斗金。

说书人,以及冷门的皮影戏团,一度爆火,深受市井百姓和文人墨客的爱戴和大力追捧。

起因便是「镜花缘」,这个由真人真事改编的故事。

时下,百姓生活富足,但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识字念书,且话本市场日趋饱和。

因此,比起文绉绉的字眼,抑扬顿挫的口述和戏剧化的反转,更容易吸引眼球,这也就是说书人和皮影戏团,迅速火出半边天的缘故。

果不其然,华太妃寿诞当日,由「镜花缘」改编的皮影戏赫然在表演单上。

只不过,这次的出演者是我自己。

当演出结束,众宾客无不惋惜叹气,神色各异。

秦之洲捏着酒杯,嘴角抿着,脸色微沉。

谢远阴沉着脸,眸光微闪,隐隐有怒气和杀意流露,至于陆国公则是稳如泰山,一副不相关的样子。

因为得了华太妃的赞赏,皇上大喜,赏。

领赏前,我跪地恳求道:「请皇上为金陵秦淮枉死的人做主!」

华太妃既震惊又怒,「这故事是真的?何人这般大胆?」

「民女所状告的,正是谢少傅谢远和只手遮天的陆国公府。」

我道:「此事若非陆国公府纵容,单凭谢远一人之力,恐怕是无法做到的,还望皇上明察。」

好好的寿宴,闹成这样,皇上的心情自然也不好,「谢少傅,可有此事?」

谢远连忙跪下,解释道:「下官确实与此女子有过婚约,只是此女婚前失贞,故才退婚另娶。至于她说的火烧百来人,纯属诬陷,金陵府官可为人证,望皇上明鉴。」

皇上又问:「老国公爷怎么看?」

陆国公闻言,连连喊冤,那老泪纵横的模样,仿佛他比窦娥还冤。

可当我甩出人证物证之后,他的脸色一变,却没再喊冤,只道老臣不知。

倒是谢远哭诉道:「皇上明察,这毒妇同他人私通在前,被微臣退婚后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捏造证据,微臣冤枉!」

几番争辩,这一场闹剧最终还是以我和谢远收押天牢,大理寺查证后再审,暂时落幕了。

临走前,我瞥见秦之洲望来的目光,那脸色铁青得,仿佛要吃人了一样。

15

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权势。

牢狱中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被陆国公收买了的狱卒,见我如见了杀父仇人似的,为了逼我改口供,连什么十指连心的酷刑都用上了。

若非后来丹青墨画拿着秦之洲的令牌赶来,我这小命怕是当晚就要交代了。

「夫人,何必呢?」

丹青不解,望着我流血的双手,心疼极了。

我由着她们包扎,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远到仿佛穿梭了时空,回到了金陵。

刚成为小琴仙那会儿,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得罪了好些个前辈,以至于那段时间不是生病就是意外受伤,各种麻烦不断。

后来,是鸨妈和各位姐妹为我出头,狠狠地教训了那些个前辈,至此才有我小琴仙名扬秦淮河畔。

所以,这仇不能不报!

16

再见秦之洲,是在三天后。

他奉皇命提审,到狱中时,恰巧碰见我被绑在架子上,身上囚服鲜血淋漓,而谢远却坐在不远处喝着酒吃着菜。

他脚下一个没忍住,将人踹了个四脚朝天,鼻血直流。

又命人将我押回上等囚房。

丹青墨画为我换了干净的衣裳后,便离开了。

我坐在草席上,望着秦之洲宽阔又结实的后背,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提前祝他和未来的新夫人新婚快乐?还是谢谢他,暂时解救了我?

我散发着思维,浑然不觉他的靠近,回神之际,他正抵着我的额头,叹着气,似是颇为无奈。

「关关,就不能同我撒撒娇吗?」

「罢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但你记着,往后事事都要同我商量,若再犯,我定叫你三日下不了榻。」

这人真是的,上一秒还那么委屈,说着说着怎么突然不正经了?

他将我抱在怀里,亲了亲额头。

我睇着他。

突然间,发觉眼眶有些不受控制,泛酸得很。

因为秦之洲的介入,案子进展得很顺利。

我看着谢远从一开始的肆无忌惮,到后来证据确凿后的推卸责任,同陆常喜及陆国公等人互相揭短,厮打攀咬。

判刑那天,谢远扯着我的衣角,哀求道:「关关,你替我求求情,真不是我杀的人,是陆常喜,是陆国公,他们逼我的,我是爱你的,关关,关关……」

都说杀人偿命,但最后还是没要了谢远的命。

大理寺判了他流放千里。

至于陆常喜,京城早有人看不惯她的嚣张跋扈。

借此时机,在众多御史的弹劾下,陆国公府倒台了,被以搜刮民脂民膏、残害百姓之名,判了全族流放。

后来,听丹青墨画说,流放路上,陆常喜查出有了身孕,要谢远负责,谢远却说那不是他的孩子,还骂陆常喜恬不知耻,怀了孽种,两人争执不休,最后胎儿在推搡下早夭了……

我听罢,有些唏嘘。

又觉得该是如此。

17

秦之洲的婚事定了。

听说,是一名五品官员的女儿,长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同我一般擅琴好乐,难得的是,她同秦之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大婚那日。

我佯装不适,去了菩提山烧香,本是想借机离开的,却在收拾包袱的前一刻昏倒了。

醒来后,眼前是大红色的阴影。

我抬手,想掀开看看,却被温热的大掌握住了,鼻尖却传来熟悉的幽兰香,「夫人,就这般急不可耐?吗」

「秦之洲,你不是……」

「是。」

他掀开了我的红盖头,将我一推压倒在床榻上,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凑近我,声音清冷之中藏着火热。

「关关,上了我的床,你还想跑去哪儿?」

「敢收拾包袱?你是当真想试试三日下不了榻?」

「不……」

你听我狡辩。

可惜,秦之洲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那一晚我喊得嗓子都哑了,终究是没能逃过。

秦之洲说到做到,那一夜过后,我真真躺了三日。

第四日,我本想梳妆打扮一番,同正妻夫人行礼问安。

丹青却道:「夫人糊涂了,您就是主子新娶的正妻娘子!光禄寺少卿之女,陆观观。」

当晚,我问秦之洲。

秦之洲坦言道,陆观观早已心有所属,当日同她定下婚事前,便协商好了,他可以放陆观观自由,但陆观观从此以后只能隐姓埋名。

而我,便顺理成章成了陆观观。

接着,他突然抱住我,一脸委屈地说:「关关,你知道什么是最令人心寒的吗?」

「最令人心寒的,便是有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未来,有人一心想着怎么离开。」

说罢,他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只有我。

我的心,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迅速跳动起来,一声又一声震如擂鼓。

我搂着他的脖子,动情般地索吻。

是弥补亏欠,也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往后余生,甘为汝妻,君若不负,妾不相离。

……

18 番外一  秦之洲

人人都说,镇安王的庶长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成了从一品大将军,前途不可估量。

可只有我知道,我这般努力,全都只为了一个人。

一个爱抱着我,叫我之洲哥哥的小女孩。

我母亲乃是一名官妓,年轻时被书生哄骗,生下了我。

我四岁时,书生骗她说,老家在江南新府一带。

因多年科举不中,加上他父母年迈,希望母亲能带着我同他回去,一来认祖归宗,二来孝顺父母。

母亲同意了,变卖了首饰,带着全部积蓄同书生上了船。

可这船行至金陵秦淮一带,书生暴露了险恶用心,他将母亲打死沉河之后,转手将我卖给了人贩子。

便是那日,我遇到了关关。

彼时,她还只是个三头身的娃娃。

风月楼的鸨妈牵着她,在挑选龟奴和丫鬟。

她一眼看到了我,央着鸨妈买下了我。

于是,我成了风月楼里年纪最小的龟奴。

由于身世可怜,长得好看,又恰巧识字,关关便经常找我玩,鸨妈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转头便花重金,请了名教书先生。

但因为书生,我对读书识字并不感兴趣,甚至厌恶极了。

可关关喜欢,她喜欢看着我读书,喜欢我教她握笔写字。

那日,正巧读到诗经里的「关雎」,她突然重复念了一遍,笑着对我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我叫关关,以后你叫之洲好不好?这样,关关和之洲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我不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默认了她叫我之洲这个名字。

关关很高兴,为了庆祝我有新名字,她带着我放风筝,为我弹琴,为我跳舞。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跳舞,小小的一只,衣袖翩翩,宛若小仙子。

同其他人不一样,这雁南飞她跳得活灵活现,尤其是倒数第二个起飞的动作,仿若真如大雁南飞般,轻盈飘逸,叫人见之不忘。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花灯节那日,我同关关偷溜出去,回来便发现风月楼里多了些人。

后来,鸨妈同我说,那是来接关关回家的人。

再后来,她跪下求我,要我顶替关关私生子的身份去京城。

我很是不解。

鸨妈哭着说:「镇安王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关关还小,她舍不得关关受罪。

我也舍不得。

但我更舍不得和关关分开。

鸨妈便允诺我,若我将来功成名就,还心悦关关,关关同样心悦我,她便不阻止我来找关关。

就这样,我从书生的孩子,摇身变成了镇安王和鸨妈风流过后的私生子,镇安王府庶长子。

在王府的日子,半点不好过。

王妃没有嫡子,却有三四个嫡女。

镇安王不在的时候,她们总是想方设法捉弄我,还有一次,竟大胆地将我推到府中莲花池。

若非镇安王恰巧回府,我怕是要溺水而亡了。

那一刻,我突然非常庆幸受伤的是我,若是关关,我简直不敢想象。

同时,我意识到了权势和地位的重要性。

此后,我专心苦读,镇安王是率兵打战的,我便仔细研究兵法书籍,寻找时机。

皇天不负,终于叫我等到了。

那年,镇安王奉命前去戍边遇险,我跋涉千里,累坏了好几批快马,终于抵达,以计智退了倭寇贼子。

从此有了小王爷的美称。

皇上,镇安王都对我赞赏有加。

成为从一品将军后,我便开始计划接关关来京。

鸨妈却传信同我说,关关同他人有了白首之约,若是可以,她希望我来日能同兄长一般,对关关多些照看。

那一日,我彻夜未眠。

长书花费心思搜罗来的画像,尽数被我扔进了火堆,未曾看一眼。

19.番外二  秦之洲

听闻,盼春楼近来出了一名琵琶女。

打着媲美金陵秦淮小琴仙的称号,迅速火遍京城。

我嗤之以鼻,心想哪有人能比关关弹得更好,可不知怎么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进了盼春楼。

在盼春楼,我见到了这位小琴仙,没想到她竟也叫覃关关。

好奇之下,我包间点了曲。

弹得还不错。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取代关关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知道,这位覃关关在暗中打探我的消息,也知道她从一开始就设计我,设计我英雄救美。

但我不在乎,我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越靠近,我发现她同关关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时下琴女都爱竖弹琵琶,关关却喜欢横着。

比如,喝茶的时候,关关总喜欢舔两口尝尝味。

再比如跳雁南飞的时候,关关总会勾错脚尖,却舞得比任何女子都轻盈,飘逸如仙子。

以至于,陆国公府一眼,我久久不忘。

当街拦了马车,在亲耳听到她说金陵秦淮是故居之后,我的心疯狂跳动起来,有些欣喜若狂,又害怕这是梦。

我命长书连夜去金陵打探,得到的却是风月楼失火,百来人丧命以及关关失踪的消息。

当晚,我不顾礼仪,闯了关关的闺房。

瞧见她满身伤痕的样子,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忍不住发问。

关关却说她命贱如草,哪有人会在乎?

怎么会没人不在乎?

我在乎!

回去之后,我便命长书将往年赏赐的凝雪膏送去盼春楼,又暗中命人去金陵秦淮查探一番。

原是想,待真相大白,我便给关关换个身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我,可关关又设计了我。

她找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要他扮演金财主。无奈,我只好顺了她的意,命长书将赎身钱交给金妈妈。

入王府后,关关表现得很乖,我想等她了解我了,定是会将心里话都同我讲的,便也不拘着她。

这一放纵,竟叫她差点被围杀。

也就是这一回,我才知道同关关有过白首之约的,是今科状元谢远。

她嫁我,是为了复仇。

我心里又气又怒,下令禁了她的足。

同小时候一样,关关实在是执拗,禁足半个多月,也不曾同我示好过,最后还是我憋不住,主动同她说出去散散心。

这一走动,又碰上了谢远。

当着我的面,他唤着关关的名字,殷勤又黏腻,真令人恶心!

关关进去烧香时,他竟还对我发出挑衅。

他说:「若非有所图,关关怎会同你在一起?我告诉你,关关喜欢的是我!从小就喜欢!」

真的是,叫人生厌!

若不是我去了京城,金陵秦淮哪里还有这臭虫存在的意义?

男人,大抵都有一颗爱吃醋的心。

虽不在乎他的话,但我还是听了进去。

当晚,我留宿了,将关关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占有了。

但得到之后,我反而更害怕失去。

为了将关关永远留在身侧,我开始筛选条件合适的官员之女。

只是,边境战事来得猝不及防,守卫溃不成军,皇上大怒,命我即刻率军前往,此事只能暂时搁置了。

战事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我幻想着,花朝节那日,关关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会很欢喜?

所以便率先骑了快马,可没想到,她再一次利用了我。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拿捏着。

疼到快要窒息。

我生气,掐着她的脖子问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大抵是被我吓坏了,关关久久不语,我们就这样不欢而散。

之后,她利用舆论造势,成功在华太妃的寿诞上,面圣申冤,我冷眼瞧着她的计划,看着她同谢远一同被押进了天牢。

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于是,我又设计让镇安王发现关关的身世之谜。

果不出我所料,年迈的镇安王是念旧的,知道自己的亲女是关关后,他连夜入了皇宫,为我争取到了提审人犯的权利。

再见关关,她浑身是血,头一次我那么想杀一个人,但最令人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谢远和陆国公判刑那日,皇上问我斩否?我留了他们一命,改为流放。

所有欺负过关关的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后悔一辈子!

大仇得报,关关又在打着小算盘。

我知道,她想离开王府,想给未来的「秦夫人」腾位置。

但得知她真实身份的镇安王怎么肯?他弥补都来不及,更是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关关。

最终,在多方安排下,关关成了我名正言顺的新娘!

动情之时,她同我说:「往后余生,甘为汝妻,君若不负,妾不相离。」

我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恨恨地咬了她一口。

「覃关关,你这只傻狗!」

【完】

□ 天天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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