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鼓足勇气当着整个篮球场的人的面给周羡递情书。
他却只是抱着篮球，笑着扫了我一眼：「妹妹，你长得太不安分了，我可不喜欢……」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又瞟了一眼远处的草坪，意味深长。
1、
周羡总觉得我出门买瓶水的工夫都能跟男人抛媚眼，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一觉醒来，我居然回到七年前，填高考志愿的时候。
没有犹豫，我填了周羡所在的 T 大，打算给他一场完美的恋爱，消除他的疑虑。
可直到开学，我看到一头蓝发，带着耳坠，纹着文身的周羡，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我的纯情男友？
我有点不信邪，扒着栏杆踮起脚朝里头看。
正巧周羡回防走到我旁边，看见我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找谁？」
凭我对他的了解，这是他对我感兴趣的信号。
我一下就确认这人真的是周羡。
「周羡。」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笑。
篮球场的人都在注意着我们，气氛一下子被点燃。
「羡哥牛啊！」
但不知道怎么，周羡眼睛里的光散了一些，他扫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敷衍道：「新生不去报道？」
「那，留个联系方式？」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搭讪，尽管这个人是我的未来男友，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周羡随意地掀起球衣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没带手机，下次给。」
他声音甚至带着笑意，让我走了很远才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
整理好一切也才过去两小时，我不信那个邪，又拐回篮球场打算重新和周羡要微信。
谁晓得，现在大概是下课高峰期。
很多女生围在篮球场看。
周羡大概是中场休息，被一群女生围着。
他漫不经心地笑，随手接过女生递给他的饮料拧开喝。
完全不觉得害羞，也不见高冷。
若即若离，让任何一个想接近的人都觉得可以得到他，又抓不住他。
我扶着篮球场进门处的栏杆，僵在原地。
周羡的大学生涯应该没有我的，所以……他会和别人在一起，或许不止一个。
我要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我的周羡，和别人拥抱接吻甚至……
视线有些模糊。
「哎，周羡，那个漂亮学妹又来了，你真可以啊！」有人注意到了我，隔着一个篮球场冲女人堆里的周羡喊。
周羡放下水瓶抬头看过来，长眉微挑，神色无奈又颇有兴味。
不能让他和别人在一起。
确定自己这个想法之后，我小跑了过去：「周羡，你没带手机，我可以加一下你朋友，让他推给我。」
周羡眼皮子敛下一些，扫了我一眼，并不算友善：「等着。」
说完，他就朝那堆书包走去，拿起其中一个黑色的，打开掏出手机走过来：「扫。」
「所以就是想拒绝我才骗我？」我低头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周羡通过了我的申请：「忘了。」
敷衍至极，毫不愧疚。
我给他备注好「未来男友」之后收拾好情绪，冲他甜甜地笑了起来：「周羡，第一天来学校，带我去食堂吃个饭呗，你没空也可以喊你朋友带带我。」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是不耐烦的征兆。
意外地，他答应了。
「行。」
我走在他旁边，好奇地问他：「你后腰那串摩斯电码的文身是什么意思？」
「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不幸。」
「真的？我看不出来啊？你刚刚扎在一群女人堆里，游刃有余得很呢。」我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酸。
「假的。」周羡嗤笑一声，「你这也信？其实我还挺花的，真要跟我玩？」
心扯了一下，还挺疼。
「要和你，不玩。」
听我这么说，他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到了，进去吧。」
周羡现在吃饭的样子还是和七年后一样斯文，我闷着头思考周羡为什么现在会这样，也没注意旁边多了个人。
「羡哥，刚刚在篮球场还说对人家妹妹没兴趣，现在连饭都吃起来了？」一个黑衣服白皮肤的男生冲着周羡挤眉弄眼。
「缠人。」周羡扫了我一眼，明明知道他在吐槽我，可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眼，莫名缠绕，让我觉得是宠溺。
真是疯了……
「那妹妹要不要晚上和你的羡哥哥去酒吧一起玩玩？」
我抬头看向他，点头笑道：「当然，谢谢学长邀请。」
「不用叫我学长，我叫陈放。」陈放大概也很会玩，说话看着人，眼神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我点点头，没搭。
但显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我很不安分的周羡，七年前也这么想。
他半带嘲讽地笑了笑：「妹妹，我说我要去了？」
「你不去，我当然也不去，周羡，你怎么能怀疑我？」
「叫别人学长，叫我就没大没小，你行。」
「哥哥。」我毫不犹豫，也没觉得害羞，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喜欢我这么喊他，至少七年后在一起的时候是的。
果然，周羡眼睛眯了眯，身后那不存在的尾巴翘了起来，得意又傲慢地摇晃着。
「所以哥哥晚上去酒吧吗？」
我其实还挺想他去的，毕竟喝酒好办事。
「去。」
陈放听了一整个对话，相当猖狂地笑了起来。
周羡不爽地踹了一脚他的凳子腿。
所以，哥哥还是对我有兴趣吧？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欲拒还迎吗？
2、
周羡这群人开了个包间，我非常自觉地坐在他旁边，和他们一起玩国王游戏。
没有号码的国王游戏。
「周羡，我是国王。」我拿着手中的牌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刚刚抽牌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摸到鬼牌，连上帝都听到了我的心声。
周羡抿了一口酒笑了一下，没搭话。
「那，我想要你亲我一下。」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整个包厢都发出了轰鸣的掌声：「学妹太牛了！」
「猛啊，学妹！」
果然，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明知道他不会同意，还要提这个要求，还要难过。
真是的，怎么办呢？
太久没见到他了啊，就是很想亲近他。
我给自己找了个不太漂亮的台阶，也是一次赌博：「你要实在不行，让你朋友替你也行。」
「朋友？」周羡的笑意完全拢去，挑着眉看我。
陈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拍了拍周羡的肩，笑道：「说实话，这学妹挺野，你不行让我替你？」
周羡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很坏：「替个屁，滚。」
说完他就把我捞到他的怀里，我狠狠地砸进了他的胸膛，被他捏着下巴，死死盯着：「什么都喊我朋友，你到底想泡我，还是泡别人，嗯？」
「你。」
这个字落下，吻也落下。
我看他这个架势，以为他会像记忆中一样，恨不得把我弄死，偏偏，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吻。
甚至叫人怀疑，他的薄唇到底有没有靠过来。
气氛被点燃。
国王轮到了陈放。
「周羡，让妹妹坐到你腿上玩一局呗。」陈放叼着烟，看着他笑。
我还没动作，周羡就拿起酒杯，饮尽，浅色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勾人但更伤人。
他无声无息又倒了一杯喝完，我才开口：「可是我愿意坐你腿上，我不喝。」
不遵守国王的要求，要罚酒两杯。
「嗯，我替你。」周羡没看我，继续倒酒，声音懒懒散散的。
他一口气喝了四杯酒。
大家似乎都忘记他拒绝了我，鼓掌起哄。
我勉强撑起笑脸，迎合。
下一个人做了国王，提了和陈放一样的要求。
我看着倒酒的周羡，难堪地低下了头。
死死抓住裙摆，想要找个理由离开，却被身旁的学姐轻而易举地安慰了。
「学妹，别难过，这是周羡第一次玩游戏喝酒。」
那我可真荣幸，叫他这么为难。
学姐笑着搂了一下他的男友，那位学长特别懂事地补充道：「说明周羡他怂了懂不懂？
「他不是不想你坐，是不敢啊，学妹。
「可以啊，把我们万花丛中过的羡哥拿下了。」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感觉离拿下还挺远啊！」
「那可不，玩玩可以，真拿下，他就烦了，哈哈哈，我们还挺想看的，学妹加油！」
突然看周羡又顺眼了起来。
被灌了太多酒，虽然他面上不显，但眼尾却微微发红了。
这是周羡醉酒的征兆。
他眼睛长长的，眼皮内敛，只在眼尾处展开，现在半耷拉着头，看得我心扑通扑通地跳。
我的男朋友，真帅啊。
「要把我吃了？」周羡酒喝得太多了，声音都变了味，低哑又性感，不复往日清冽。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也不……」
不是不行还没说出来，就被他断章取义了。
「怕就早点回去，别缠人，宿舍要宵禁了。」周羡朝沙发里倚了倚，长臂自然地搭在了我身后的沙发上，好像把我揽进了怀里似的。
我摁了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我的确有点累了，但是现在飞回去也来不及，你以前怎么办的？」
周羡挑了挑眉，下巴微扬：「对面。」
对面是酒店。
所以和过别人吗。
心好像哽住。
算了，之前他也不认识我，别想了，把握以后。
「没带身份证。」我拽着裙摆。
「嗯，所以呢？」周羡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香烟，却没有点。
「和你一间可以吗？」
周羡没忍住笑了出来：「妹妹，你当我吃素，还是当我脑残？」
「我只是单纯地想睡觉，但你要实在想，我觉得也没什么，是你就还好。」
「操。」周羡骂了一声，扔掉了手上的烟，拿过一旁的黑色外套罩在了我的头上，就把我搂走了。
我的心脏一直在跳。
不会吧，我还没准备好。
虽然以前有过，但那不是未满二十的小周羡，不是蓝头发的野周羡，是七年后西装革履银边眼镜，斯文败类的周羡啊。
被他推了进去，灯被啪地打开。
我扯掉头上的外套。
周羡靠在门口，睨着我，眼神并不友善：「以后别招我，好好睡。」
「你去哪？」
「回去，通宵。」
我真疯了，这人搞这么大阵仗带我来，被这么多人调侃，我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居然，回去喝酒？
「你……我」我支吾了半天组织好了语言，「你难道对我没意思？」
周羡本来准备转身离开，这下停住，认真地看着我：「不太有，但漂亮的我也不太挑。」
撒谎。
手中的衣服被我越捏越紧。
尊严要我放弃他，这样的周羡不是我喜欢的，也不是我能打动的。
可是我一想到七年后，他对我那么好，又那么没安全感，我的心，就软了。
我赌气地埋怨：「周羡，你要是七年后看到我，你会对我一见钟情的。」
周羡听了嗤笑一声：「臆想症？」
「你现在也有，你就是不肯承认。」
「脑子不清醒就好好睡，乖。」周羡给我扯了一个很敷衍的笑，关上门，走了。
3、
今天天气不太好，我们系在篮球场军训。
我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旁边另一个篮球场看。
「来！那个女生，第三排第七个！在看什么？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教官果然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报告教官！我在看我的未来男朋友！」
周羡的三分投歪了。
我们系和他的兄弟都在笑。
「羡哥，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还这么牛的妹妹，你就从了吧。」
周羡把球传了过去：「打球，少废话。」
教官有些无语，又觉得我好笑。
「现在的小姑娘，很勇敢啊！」他笑得很和蔼，话音一转，变得严厉，「男朋友在对面就能不好好训练了？深蹲三十个！现在开始！」
老老实实做完深蹲，等候教官发落，他却冲我挥挥手让我入列。
「行了，大家休息吧。
「有没有人要表演才艺啊？
「那个看男朋友的小姑娘，要不要过来表演一下？」
说实话，我跳舞还挺好看的。
「要！谢谢教官！」
我跑上前去用手机连了教官的喇叭，放了一首歌。
音乐起的时候，周羡的兄弟特别懂事地停下了脚步，抱着篮球冲他挤眉弄眼：「羡哥，快看你妹妹跳舞。」
「我哪来的妹妹。」周羡靠着篮球框的柱子看着，随意敷衍。
「情妹妹就不是妹妹了？」
「呵。」
跳完舞，同学们很捧场地鼓掌，周羡的朋友也很捧场，周羡也就意思意思拍了两下手。
我借着拿水喝的名义跑到他面前：「跳得怎么样？」
「一般。」
「哪里一般了？」明明很好看。
周羡轻笑，视线下滑：「就很一般。」
流氓。
「还会长的！」我有证据！我七年后很棒！
周羡大概是口渴了，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今天没有女生给你送水呢。」
「嗯。」
「要不然拿我的凑合一下？我不介意的。」反正迟早是一家人。
周羡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无奈很烦躁：「我介意，你集合了，别杵这。」
我冷哼一声，小跑两步从放水的地方拿出一瓶新的饮料。
其实我并没有料到今天会碰到周羡，甚至没印象自己多买了一瓶饮料。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一丝不合逻辑，我笑着走过去：「我给你带了，以后有我，你不仅不会受苦受累受渴受饿，还不用接受别的女生的好意，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说完我就塞进了他怀里。
冲他摆手。
周羡顶了顶舌侧：「没事就瞎他妈撩。」
中午解散，周羡他们也结束，谁知道他们没去食堂，反而朝校门口走。
我小跑上去：「周羡你们去哪？」
「网吧。」周羡瞥了我一眼。
「不吃饭吗？」
「外卖，你回去。」
「我想一起呢。」
周羡突然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下午还要军训，不要看到我就走不动道，嗯？」
脸忍不住就红了，他好自恋啊。
都老夫老妻了，被他这么一撩，我一个下午居然都有点飘。
直到在操场看到他们一群人回来，有个黑色连衣裙、黑色皮靴的女生走在他旁边，我的心才啪嗒落了下来。
所以不带我是带别的妹了，对吗？
这个女生，我记得明明是我从前在 Z 大的时候的同学，关系不好，经常互相阴阳的那种。
难道我来了 T 大，还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我拧了拧眉心，甩掉了脑子里荒唐的宿命论想法。
周羡大概感受到了我灼热的、气愤的目光，偏头看了过来，先怔了一下，露出些许心虚的表情。
然后又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休息的时候，我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你不带我去，却带了别的女生？」
「朋友喊来的……」
「你朋友喊来的为什么站在你旁边？」
「看我帅？」
「那你不知道离她远点啊！」
「理由？」
我一下子蔫了吧唧了，他单身，而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舔狗罢了。
正准备关掉手机独自神伤的时候，周羡又突然补了一句：「尽量。」
一下子就原地复活了。
我就说他暗恋我。
周羡跟我都是叉院的，学校组织学院舞蹈比赛，男生人数不够，他由于形象过分良好，被拉来凑数。
我在舞房看到周羡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老师让我们自行选择搭档，我二话不说就冲到周羡面前，成为全场动作最快的那个。
周羡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不要这么土匪。」
「你这个人既招蜂引蝶，又不守男德，我来迟你肯定跟别人了。」
「你还挺了解我。」周羡笑了一声，眼皮子垂下来，简直是风情万种。
我单手放在身前朝他微微鞠了个躬，特别戏精道：「我亲爱的小王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你跳个舞。」
周羡食指抵了一下我的额头，有点傲娇道：「准了。」
舞还挺辣的。
由于我特别不客气，毫无绅士手，所以周羡在绅士了两次之后就眯着长眸把手贴在了我露在外头的腰肢上。
「挺细。」周羡靠在我耳边低声评论。
我歪头做了下一个舞蹈动作，笑：「哥哥可以掐断。」
果然，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可是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刚练舞半个月，我和周羡的关系暧昧到是个人靠近都会脸红的时候，我半夜从床上起来上厕所，一脚踩空，把腿跌断了。
舍友带着哭哭唧唧的我去医院检查、正骨、打石膏。
等一切都稳定下来，我给周羡试探性地发了一个：「哥哥。」
「大半夜，疯了？」
我一看时间，凌晨三点：「三点你都不睡，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被你吵醒了。」
「原来是梦到我了。」
「什么事？」
我踌躇了很久，斟酌好用词：「如果我不和你跳舞了，你会和别的女人跳舞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哥哥不会。」我心存了一点侥幸。
「呵，半夜是挺适合做梦的。」
我 emo 了。
毕竟我就是跟他跳舞跳得快上位了，距离比赛还有二十天，他和别的女生跳舞，我和他的婚事肯定黄了。
一下子陷入了悲秋伤春的情绪中，没注意到对面不停地「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上谁了，不跟我？」周羡这句话发来的时候，我人是懵逼的，也能想象到他冷笑的样子。
「不说话？」
「你真行。」
「拿老子开心？」
他急了。
急得我来不及解释，啪啪一堆，兴师问罪。
「哥哥，人家腿跌断了，你不心疼，却怀疑我爬墙，心碎了。」我笑得跟个疯子一样，吓懵了我身边的舍友。
「陆语你没事吧？疼傻了？」我的舍友靠过来摸我的头，正好看到了我的聊天屏幕，然后无语地退开了。
「在校医院？」周羡又发了一句。
我疯狂点头，还是我舍友提醒我，我才回了过去。
她们走了，留我一个病号当望夫石。
周羡是跑来的，喘着气，额前的蓝发有点湿漉漉的，粘在冷白的皮肤上。
他弯腰撑着膝盖站在我面前，抬着眼皮看我：「怎么摔的？」
「从床上……」
「……笨死你算了。」
4、
天边泛起鱼肚白，周羡推着我的轮椅往女生宿舍走。
「明天就不能跟你练舞了，你是不是要背着我找别的女人了？」我心塞死了。
周羡脚步顿了一下：「是光明正大。」
「……呜呜呜，我总不能阻止你奔向更好的人吧？」我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
周羡没搭腔，我觉得没了什么意思，一直到宿舍楼下，他突然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抱起来，还是公主抱的那种。
我脸瞬间红了，他气都没多喘一下：「学院比赛，退出不太好，你可以来监督我。」
心跳也偷偷停止了一下。
「周羡，喜欢我就要大声说出来。」
周羡低头看了一下楼梯：「信不信把你扔下去？」
吓得我连忙搂住他的脖子：「谋杀我，你好找个新的？」
「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你又来了，你又矫情了。」
「闭嘴……」
过程虽然很曲折，但是到宿舍门口，我还是喜提男朋友一枚。
我就说他早就看上我了。
美滋滋地睡觉，军训也不用去了。
每天就吃等舍友投喂，费力下床洗个澡，打游戏，撩周羡。
只是我的腿莫名好得异常快，十来天就拆了石膏。
最后居然赶上了比赛，和周羡还是搭档。
比赛结束后，才和周羡有了第一次约会。
和他的好兄弟们一起去玩狼人杀，由于我没有经验，所以浅当了一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上帝。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确认你们今晚要杀的目标。」
果不其然，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周羡的狼人兄弟毫无沟通，就心有灵犀，一致把他刀了。
「女巫请睁眼，今晚他被杀，你救还是不救。」
周羡真可怜，还没人救他。
「预言家请睁眼，请确认你要查验的目标。」
我看着身边睁开眼的周羡，用右手做了一个枪的手势指着他的头，笑着弯腰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了一句：「砰！你死了！亲爱的预言家。」
周羡眯了眯眼，偏头把吻落了下来。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众人都闭上了眼睛，周羡给了我意外的、强势的一吻。
我的心脏几乎快要逃出胸腔，连忙直起身子：「请确认你要查验的目标。」
周羡确认了目标，天亮之后，我宣布了他的死亡。
他抬头看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大概是没想到，公平博爱的上帝，会在天黑的时候只偏爱他一个人。
陈放叼着个烟吐槽：「死都死了，撒你妈狗粮。」
「早点上天堂见上帝也挺好。」周羡把手担在我身后的椅背笑了笑。
「恶心。」
我咳嗽了一声：「咳咳，七号玩家，请不要进行无关对话。」
「操。」七号玩家陈放笑骂了一句。
……
虽然第一次约会是和大家一起玩，但还是很开心，周羡送我回宿舍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什么？」
「礼物。」
「啊！我都没记得给你准备。」
「我知道你没良心。」周羡勾唇揉了一下我的头，「上去吧。」
「可是不行哎，我好难过，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周羡弯腰凑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薄唇越靠越近，就在我以为他要吻我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给过了。」
「什么时候？」我懵了。
「狼人杀的时候。」他脸红了。
我也脸红了。
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大概维持了三个月，我居然还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种超能力。
梦想成真。
比如梦到舍友挂科，去办公室哭着求老师捞捞，还真的成功了。
比如学院组织团建，通常是每个年级分开的。
我心里正可惜着不能和周羡一起，做梦梦到院里宣布今年大一大二一起去，果然就发生了。
上了车我就扒拉着周羡：「哥哥，我还想着今年要是我们一起就好了，谁知道就真的一起了，果然我们是命中注定？」
周羡抬起眼皮子瞟了我一眼：「这么黏人？」
「哦，你不想我黏你，是要背着我偷偷和别人玩吗？」
他伸手揉了一下我的头：「想象力真丰富。」
我靠着他的肩膀睡觉不再理他。
可能是因为这段交流，我就做梦梦到了一个让我恨不得宰了周羡的场景。
山里薄雾蒙蒙，很快下了暴雨，周羡和我走散，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一个衬衫透明的美女。
气得我一下就醒了。
周羡看到我表情不对，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了？」
「你在梦里出轨了。」
「呵，你是自己做贼心虚？」周羡收回了手冲我凉凉地笑了一下。
什么？
大大的疑惑写在了我小小的脸上，周羡低头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表白墙投稿：
神仙 CP，其中一张就是我的同学陈尽顺手扶住要栽倒的我。
我咽了口口水：「这是意外。」
周羡冷哼一声：「有空再跟你算账。」
一下子被拿捏了，再也不敢为了梦里的事情和他发脾气了。
乖乖软软地跟在他身边爬山，到了山顶，我和同学一起搭帐篷，周羡他们那组分到的任务是去山里捡柴火。
我们就分开了。
慢慢地，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
帐篷刚刚搭建好，暴雨便倾盆。
这让我突然想到了梦中的事情。
像是冥冥中的预知。
我不顾同学阻拦，冲进了雨幕。
我寻到了记忆中的凉亭。
周羡果然抱着那个浑身湿透，什么都看得清的女生。
视线相撞，我狼狈不已。
周羡一把推开怀里的女生，冲我伸手：「陆语，过来。」
如果不是为了过来听他解释。
何必冒那么大的雨来羞辱自己。
我站在原地：「你过来。」
我就要他和我一起淋雨。
周羡毫不犹豫地走进雨里，走了过来，把外套盖在我头上，强势地搂着我进去：「最好对峙一下，省得你觉得我忽悠你。」
「她要跌进雨里，我捞了她一下，正准备放开，她拉着我的手深情表白，你就来了，喂，你说是不是？」周羡皱着眉颇有些不爽地看着那个女生。
女生脸越来越红，猛地点头道歉：「对不起！」
就跑了。
留我们两个落汤鸡待在原地发懵。
「这么大雨来找我是担心我？」周羡弯腰贴着我的额头，长眸弯成一道弧线。
「嗯。」我耳朵有些红。
担心他出轨也算担心吧。
周羡大概把我这个行为理解成了害羞，放肆地笑出了声，然后就吻了过来。
湿漉漉的。
「这么喜欢我？」
自恋，明明是你很喜欢我。
淋了一场大雨，回去之后我果然光荣地感冒了。
周羡皮实，啥事没有，还特地买了个小锅给我做冰糖雪梨。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能搞得巨难吃。
我一边吃一边吐。
不免有点怀念七年后的周羡，贤夫良父，连烧的白开水都比一般人好喝。
关键是有的事情真的不能想，特别是我解锁了这乱七八糟的超能力之后。
做梦梦到二十六岁的周羡正在给我做饭。
果不其然，下午上完课回宿舍，二十六岁的周羡，站在了我的面前。
「周……羡？」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周羡薄唇微微勾了勾：「还真来了？」
「啊？」
「和他谈了？」周羡大概是看我愣在原地没朝他走过去，脸色冷了一点下来，愣是把两情相悦搞成了三角恋。
我连忙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哥哥，出去说，学校里不太安全。」
周羡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只要撸撸毛，就温顺了。
所以没吭声，也没反抗，陪着我离开了 T 大。
「你是说我无意间碰到了你在书房的机器所以意识穿越了？」
「这不是重点。」周羡搂着我的腰，撇了撇嘴。
「那你说什么是重点。」
「和他分手。」
「……他也是你啊，你别整的一副我绿你的样子好不好？」
周羡脸色有点不好看：「大概过一个月，时空稳定我才能带你走，你觉得我能忍受你和别人谈一个月？」
「你觉得对着你这张脸，我舍得提分手吗？」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那我去找他。」
「有区别吗，你也不把他当你，在他看来，不就是我把他绿了吗？」
周羡可能是有点不可思议，侧头直勾勾地看着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心疼他？委屈我？」
脑子里一根弦紧紧绷住，我要是说错了，我就死定了。
「都是你，我都心疼，要不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和他讲清楚。」我牵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修长的手指。
周羡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可惜还是没被我的美色打动：「三天。」
三天？
「三天太短了吧……一周行吗？」
人也是我追的，甩也是我甩的，真离谱，怎么可能甩，当然是阳奉阴违了啊。
「一个月只有四周，你觉得可能吗？」
「一个月之后我们离开，时空会自动修正你的痕迹，他会忘了你，这里所有人都会忘了你，只有我不会，懂吗？」
周羡抽出被我握着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我的下巴。
我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好。」
他大概满意了。
周羡是整个人来的，没身份证又没钱，我就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个单身公寓，转了点钱给他。
「我的小金丝雀儿，要上课了，我得回去了。」
周羡撑着门框，单手揽过我的腰在我唇间落了个吻：「还把他当正房？」
「没……不敢。」
应付周羡真是比跑马拉松还累。
我神色疲倦地回到学校，正好看到小周羡在篮球场上打球。
这种青春不羁的样子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笑着趴在栏杆上看。
这人是真的一点男德都不守，那么多女生围着，他就那么毫无顾忌地掀起 T 恤擦汗。
又看到了那串莫斯电码。
很奇怪。
我清楚地记得七年后周羡的腰上并没有，光洁性感。
就算是洗掉文身，也应该会有一点瘢痕吧。
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
到处都是荷尔蒙。
我真是有点不爽。
「还看？过来。」周羡松开衣摆，挑着眉冲我招手。
知道我在还这么风骚，他真行。
我挤进篮球场，周羡扫了我一眼：「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我受渴受饿？」
「不守男德，你活该！」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腹。
周羡撑住我的肩膀后退了一步：「别乱碰，要负责的。」
「跟我倒是矫情起来了。」
「醋味真大。」
我脸色都绿了，周羡却突然捏了捏我的脸：「她们背对我，只有你。」
只有我看到了？
不会是特地掀给我看的吧，怎么这么会……
「谁要看？」
「你眼睛都粘在我身上了，妹妹。」周羡揽着我就朝外走，「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少嘴硬？」
想要你允许我有一个长大的你当男朋友，不知道能不能行。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校外的周羡安安分分地消失了三天。
甚至让我以为那天只是我的臆想。
周羡今天没课，就来陪我上，我的手机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弹窗。
「三天了，分了？」
看到这条消息，我差点血液逆流，距离三天前，真是连一秒都不差，精准得跟机器人似的。
飞快地把弹窗推上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羡。
神色淡淡的，好像没发现。
他开口，声音略低哑，大概是因为上课所以特地压着声音：「怎么？」
「没有，看哥哥帅啊。」我冲他甜甜地笑。
周羡神色仍然没变化：「哦，是吗？」
他反应有点不对，不会看到了吧。
微信又出了一个弹窗。
「陆语，你最好别骗我。」
死了。
周羡靠了过来，若无其事道：「这是？」
「我哥……」
「情哥哥？」周羡终于笑了起来，只勾起一边的唇，显得野性又轻蔑。
「亲哥哥，我的情哥哥只有你呀。」我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
周羡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一些，有点傲娇地哼了一声。
暂时瞒过去了。
两个周羡都这么聪明，我怎么把一个月捱过去呢。
分？
舍不得……难搞。
5、
下课借口上厕所的工夫，我躲进女厕给二十六岁的周羡打电话：「刚在上课呀，分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骗我。」
心一抖。
「你不信我？」
「……信。」
我满意地笑了起来：「下午还有课，毕竟大一很忙嘛，晚上出来陪你吃饭好不好，你自己出去玩玩不是挺好，就当放假了。」
「没有你，很无聊，哪也不想去。」周羡声音闷闷的，我的纯情男友又回来了。
安抚好了他以后，出门又看到靠着墙晒太阳玩手机的小周羡。
这齐人之福真不是那么好享的。
吃午饭的时候小周羡情绪一直都不高。
直到晚上来找我的时候达到了高峰。
「有事？」周羡身高腿长，长得也冷，睨着我的样子还有点让人害怕。
「这么不高兴啊？明天陪你嘛，也就一次不和你吃晚饭，今天和舍友约好了。」我把手插进他的手指缝里，轻轻拽了拽。
他收紧了手，笑了起来：「我稀罕，自己玩去吧。」
赶到学校对面的公寓，我还没敲门，周羡就打开了，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怎么这么巧。
「心有灵犀？」
「嗯，在等你。」周羡笑了一下，让开了位置。
我拎着手上的菜进门：「给你做饭吧，就在家里吃。」
虽然有想给他做饭这层心思在，但更不想出门，毕竟七年后的周羡和现在的周羡差别是真的不小，不仔细看，肯定发现不了这两个人长得一样。
我可不像被挂表白墙污蔑我脚踏两条船。
刚围上围裙，就听见了敲门声。
直觉告诉我，现在很危险，我抢着去开门，看了一眼猫眼，果然是小周羡。
表情冷得可怕。
门里的周羡看我这个反应，自然也猜出来了。
「开门啊。」周羡上前从后面半揽住我的腰，语调轻慢，压着不爽。
「不行啊……万一你们量子纠缠，然后发生退相干，我岂不是没老公了？」我企图糊弄他，还叫了「老公」。
周羡眼睛眯了一下：「确定要和我讲物理？」
「……那我们不讲物理，讲讲人性，讲讲感情？」
「还是讲讲你哪来的勇气脚踏两条船吧。」
「那要不是你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怀疑我会不要你，我至于跑来招惹他吗！」我终于决定倒打一耙。
周羡长眉微蹙，显出了一些疑惑：「我有吗？」
「你别吓我……」我背后汗毛倒竖，我真的怕了。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为什么我会回到七年前，这一切会不会并不是意外。
还不等我细想，敲门声就越来越大：「陆语，出来。」
解开围裙，我用眼神安抚住正在思考中的周羡，开门出去。
小周羡扫了我一眼，语气很冷嘲：「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捉奸。」
「他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为什么面前的周羡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我不安分。
为什么一开始明明喜欢我还要装作不喜欢。
为什么我受的腿伤那么快就好。
为什么我想什么都能很快成真。
包括那串不熟悉的莫斯电码。
连周羡自己都解释不出答案。
「不说话？」
「害怕？还是愧疚？嗯？」周羡伸手就要挑我的下巴，想要和我对视。
身后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响起，我连忙反手拉。
周羡长眸眯起：「护着那个？」
「怕我打他？」
说着就要推门。
「不是，真是我哥，信我好吗？」我抬头看他，渴求的。
周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陆语，你觉得我看着像脑残？」
「真的不信我吗？」我揪着他的衣服下摆。
现在不想让他们见面，美人计不管用也得硬着头皮用。
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要排除，世界观都开始崩塌了，鬼知道真见面会不会像我瞎扯的那样，量子退相干，其中一个周羡直接消失。
他的手居然无力地垂落下来，烦躁地低骂了一声：「我是真他妈犯贱。」
说完拽着我就走，有点粗暴。
「信你一次，你再来试试？」周羡捏着我的手腕警告。
心里莫名泛出一阵酸意。
我没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他给的不是信任，是尊严。
周羡恨不得把我融进骨血里，按住我的后脑，给了一个蛮狠的、侵略的却又脆弱的吻。
「不要离开我……」
他在我耳边呢喃，被风吹散。
但是我拦住了小周羡，可没拦住门里另一个。
他抄着口袋，靠在楼梯边，银边眼镜将冷厉到犹如实质的目光稍稍软化了一些。
小周羡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顿住了。
「你把我当……替身？」他脸色全白，连薄唇都失去了血色。
这也行？
顶级理解。
我还没解释。
周羡就开了口，冷冰冰的，带着稍许压不住的戾气：「知道是这样，还不滚，赖着干什么？」
他挺能演戏的。
手腕被捏得有些疼，我下意识动了动，小周羡便卸了力道：「她要真喜欢你，就不会找我，更不会现在站在我身边。」
这下轮到对面脸色黑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没什么好心疼的了吧，过来。」周羡不再看小周羡，把压力给到了我。
事情还没弄清楚，最能理解现在这个情况的，其实还是周羡，应该跟他走的。
可我身边站的人，这样脆弱，又这样年少。
总归让人舍不得他承受太多。
「我先回学校，到时候再说吧。」我一咬牙一闭眼，撂下这句话，就拉着小周羡离开了。
没管身后如炬的目光里藏不住的失落，好像被遗弃。
小周羡还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
毕竟我都二十五了，应该学会关爱弱小。
到了学校周羡一直都不说话，我拉着他在情人坡就地坐下。
「晚饭还没吃。」
周羡手撑着草地，神色完全冷淡下来：「我饿着你了？」
真冲。
但是凭周羡的脾气，还能乖乖地坐在这，我已经很感动了。
「你不要觉得我谎话连篇，但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我清了清嗓子，扶住他的脸。
很久很久之后，周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是我？」
他好像很不喜欢自己变成斯文败类。
「你是他女朋友？」
我拽了拽他的手：「也是你的……」
周羡轻嗤了一声。
但他没再多说什么，也没表示怀疑。
「他是来带你走的？」周羡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你长大后就和我在一起了。」我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的记忆，明明清清楚楚地记得周羡是总没有安全感，就像面前这个人这样。
而不是外面那个。
「为什么刚看到我的时候，总是嘴硬，还觉得我会绿你？」
「我觉得错了？」
……额，非要这样说的话，倒也没有。
我撇了撇嘴：「你好好回答，说不定我不走呢，陪你待到七年后。」
周羡愣住了，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薄唇紧抿，最终艰难地开口：「见到你就觉得心动，然后突然很伤心，就不想理你。」
「伤心？」
「嗯，就是心里难受。」
「那你的莫斯电码，是什么意思？」
「带她回家。」
「带谁回家？」
周羡静静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眼睛这样明亮，以至于有一点点悲伤都那么鲜明。
我陷入了沉默，难道眼前的周羡，并不属于我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可是他说他难过，我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低沉了起来，没心思再去吃莫名其妙的飞醋。
周羡把我送回了宿舍，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要走就走吧。」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才是应该的吧，七年而已。」嘴上说着七年而已，他的眼睛却已经红了。
6、
周羡没有再见我。
校外的周羡也在发小脾气。
我坐在他身边，却没有想哄他的心思。
明明他来的时候，我觉得亲切又心动，可是那天之后，我对他的感情就变得奇妙起来。
「陆语，承认自己变心对你来说很难？」周羡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色很冷。
他终于开口了。
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变心了吗？
喜欢上了年轻时候的他？
想狡辩：「没有。」
周羡突然倾身压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我：「骗子。」
他的眼尾有些发红，眼神压抑着难受。
他靠得太近，侵略性太强，而这一切又刺得我心疼，忍不住偏开头：「可那也是你啊。」
手上的力道卸了，周羡变得很茫然：「真的……变心了？」
我也突然一阵空落。
这是在一起很久的人。
七年后，我们很相爱，我们……
我们什么？
为什么回忆不出一丝一毫的甜蜜，一丝一毫关于七年后的记忆。
我只知道我爱他，却找不到爱他的理由。
想伸手去碰他，却被避开：「就算他是从前的我，那我也回不去，我已经二十六了。」
「更何况，他不是我。」
我惊呆了：「什么？」
周羡整个人显出一种丧气，叫人心疼的颓废。
「你出了车祸，意识消失，我研究出了激活意识的机器，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让你陷入这个意识的世界里。
「我是来带你走的，你却喜欢上了你意识中的映射，所以这个人在现实里是谁呢？你大学时期的初恋？」
他的声音冷冷的，我的心也冷冷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怪不得我记不得和他之间关于七年后的任何事情，也不觉得奇怪。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的意识早就停在了很久之前。
「你刚来的时候明明还说……」
「为了高度融合你的意识世界，我会被剥夺走部分记忆，如果想不起来，也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我再也没忍住，上前搂住了他，泪水顺着他的脊背滑落：「对不起，我……」
「我想陪你，但更希望你醒来。」周羡声音已经沙哑得有点不像他了，却还是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背，温柔又安慰。
不该陷在这里。
既然这一切都是意识世界，也没什么规则好遵守了。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真相，成天窝在公寓里晒太阳，不再去对面的学校。
为什么那么相信周羡说的话，因为我的确隐隐有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遍似的。
而且太多的悖论让我不得不相信。
想到那个人是要困住我的存在，连身上的阳光我都开始觉得冷。
摸了摸手臂，一件衣服就盖到了我身上：「冷了？」
我摇了摇头。
周羡伸手想摸我的头，我却下意识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冷白的肤色被阳光照得几近剔透。
「我先去做饭。」像是仓皇而逃。
留我一个人在冰冷的阳光下愧疚难安。
周羡，我喜欢得不行的男朋友，未来老公，为了救我，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研究出机器，更不惜生命，进入我的意识世界要带走我。
而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在他和那个人的对抗里。
我偏心到死的那一刻，就深切地认识到，自己对这样一个人，没了感情。
坐在周羡对面，他吃饭的样子还是那么熟悉，也和学校里的人一样，半挽袖子，慢条斯理，极其斯文。
怎么会不是一个人，怎么会是错觉。
却好像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我一阵恍惚。
「还有两天就可以离开了。」
「如果你想分手，我们可以出去再谈，但没有什么比你醒过来更重要。」周羡没抬头，看起来云淡风轻，偏偏一字一句都让我觉得他在疼。
「嗯。」不分手三个字我说不出口，至少我不想这么对他。
让他觉得我没有爱也要留在他身边，可怜他。
踩碎他的自尊。
我的意识世界在我没有涉及的地方，并不完善，离开中国，周羡就能突破桎梏带我走。
所以，时空稳定的这一天，我们赶去了机场。
手机响起。
是小周羡。
他知道我今天要走，那个晚上已经坦白了一切。
他也尊重我要走，再也没出现过，克制自己，克制到让我觉得他是一个鲜活的人，我爱的人，而不是虚幻的意识。
「接电话。」小周羡的弹窗出现。
我犹豫了。
「别接。」身边的周羡按住了我的手，「不要心软，我们回家，陆语。」
我摁熄了屏幕，点了点头。
周羡用的是小周羡的身份证。
我们准备登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闯进机场的小周羡，被一群保安追赶着。
「陆语，回来！他骗你！」小周羡难得那么失控，脸色一片惨白。
我心绞了起来。
「你的意识，会想方设法地挽留你，时间到了，走吧。」周羡脸色很差地看了小周羡一眼，压住情绪，安抚我。
跟着身边的人转身。
「不要，陆语，陆语……」小周羡的声音在背后显得那么可怜，一声一声，一生一生。
下一刻，我突然甩开周羡，往那里跑，而他也已经被挤进人群，挤进登机口。
不可能，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会是他，不会变心，没有任何人。
保安终于追到了小周羡。
我也跑到了他的身边。
他被很多人摁着，狼狈至极，却笑得开心无比。
我弯着腰冲他笑。
这个人是周羡，只有他是，就算这里的一切是假的又怎么样。
他是真的啊，我的心上人。
我陪着周羡读书，长大，和他相爱，直到时间重合到七年后。
验证他所说的一切的时间节点降临。
我醒来了。
浑身都是医疗仪器，身边趴着的周羡，一头蓝发，银边眼镜搁在一边，手指夹着意识唤醒机器。
他慢慢地醒来，冲着我笑：「小姑奶奶，你睡得真久啊。」
这么久，久到周羡已经长大，却还要染着蓝发，怕我不认识他。
大学毕业那年我们就想领证，可惜我出了车祸。
周羡花了三年时间做出这台机器，孤注一掷，在所有人的阻拦下，迎接未知的危险，进来唤醒我。
可是这台机器生出了自主意识，想要留住我，把我困在里面，陪它度过没有尽头的时光。
适应意识世界的周羡，真的如机器意识所说的那样，想起了他的使命，想起了一切的记忆，要带走自己等了很久的人。
就像他腰间纹的那串莫斯电码一样。
如果离开是好的，他会遗憾让我走。
如果留下是好的，他也会拼死挽留。
【甜甜的番外】
躺的时间太长了，我不会走路。
每天撑着椅子练习。
「累不累？」周羡赖在沙发里，叼着根棒棒糖，特别心疼地看着我。
我以为可以偷懒了，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累死了。」
「那叫我一声老公。」
他可能记恨我叫了机器意识老公。
这是他清理机器内存的时候发现的，为此和我阴阳怪气了两三天。
「老公。」我声音腻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乖，现在不累了吧，继续吧。」周羡长眉舒展开，显然是开心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他……」
「再多走五圈。」
我当然不可能同意，他用眼神威胁我除外。
毕竟周羡比我多了三年的意识，我自觉觉得他上了岁数，应该尊老爱幼，多听听他的。
累瘫在床上，周羡坐在我旁边，伸手给我按摩。
「痒，别弄……」我躲着他的手。
「别招我。」周羡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继续动弹。
「我哪里招你了，是你自己……」突然被吻住。
他靠在我耳边笑：「说话就是，呼吸也是。」
「等你学会走路，我们就结婚。」
我推了推他：「不要给我画大饼，你嫌弃我不会走路就直说。」
周羡挑了挑眉：「你要是愿意被我背着结婚，明天都行。」
「我愿意。」
「恨嫁啊？」小人得志。
第二天周羡把婚纱带来的时候，我怀疑他蓄谋已久。
真的被背走的时候，我开始介意了，开始介意自己不会走路，看起来不够完美。
「要不……」
「你觉得可能吗？悔我的婚？」周羡用力捏了捏我的脸，把我打横抱起。
「二十五岁的新娘不会走路，真的很酷好吗？」周羡低头吻了吻我的鼻尖，没说出什么好话。
门被打开，热闹又甜蜜的氛围一下子就感染了我。
好吧，的确很酷。
在神父面前许下庄重的承诺。
周羡以我身体为由，赶跑了打扰我们二人时光的所有人。
「累不累？」周羡弯腰帮我理了理头发。
我直接跳过被套路的程序，笑道：「老公。」
周羡长眸一眯：「我心疼你，你还要自己找死？」
「累……」
「晚了。」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周羡搂着我，声音凉凉的还有些颤抖：「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怕你和他走。」
「这辈子没那么害怕过，好不容易可以见到你，又要功亏一篑的感觉……」
我半抬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不会。」
「我在公寓门口第一次和你走的时候，你就该知道，陆语永远不会离开周羡。」
「真是招人疼呢。」周羡的手又覆上了我的脊背。
……
我以为这次必须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他又又又忍住了。
「睡觉！」
啊？
我只是不会走路，但我还是很鲜活的，哎，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要骗婚。
周羡可能读懂了我的眼神，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陆语，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省得以后没几天好日子过。」
「我觉得你应该均匀分配。」我眨巴着眼睛提出中肯的建议。
回应我的是他的一声冷笑：「操。」
被子被拉上。
然后，的确是我不识好歹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