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快乐是什么？
快乐就是每天上班打扑克，嗑瓜子，聊八卦。
身为阎王，一个高级社畜，我坚持每天把快乐贯穿到底。
谁知道月老那厮突然摔了一跤，把我的红绳绑在了天界第一卷王的身上……
卷王监督我做工作，我老板的儿子，应该的。
卷王要追着我恋爱，身上有红绳，我明白。
卷王要删我手机里的腹肌小哥哥，他吃醋，我理解……个屁！
今天不是你走，就是你走，我这偌大的地府一分钟都盛不下他！
1、
「听说月老最近摔了一跤……噗……把姻缘阁所有神仙的红绳都给打翻了……噗……天庭都乱套了，呸呸呸……」
「……小黑，你要是再敢给我随便乱吐瓜子皮，我就把你先送到十八层地狱！」白无常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
「老大也扔了，你为什么不说她？」黑无常表示不服。
我：「……」讲道理，最烦的就是这种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人。
「都五点三十了，把牌先收起来，我们准备下班吧。」我放下手里的扑克牌，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
转头又瞪向黑无常，「你今天做值日，未来一周都是你做值日，别问我为什么！」
就在黑无常哀嚎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您有一封新的工作邮件待处理，请及时查收。】
谁啊！非要在快下班的时候给我发工作邮件？
我一边暗搓搓地咬牙，一边恨恨地打开了邮件。
邮件是月老发来的，一堆废话，左右不过是在忏悔他前两天做的错事，人老了，要容许犯错巴拉巴拉……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连天庭都上不去，总不至于让我去帮你求情吧？
就在我准备关闭邮件的时候，突然瞄见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要原谅我不小心把你的红绳绑在了苏禾神君的身上这件事。
苏禾！？
那个沉迷 007 工作制的卷王本卷，天帝最小的儿子，苏禾？
「我靠！」我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怎么了？」
旁边的两个鬼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看向我。
我拿着手机往他们身边凑了凑，「月老说……」
「你们上班时间，都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等我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三个同时抬头，又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我去下面巡查。」白无常往左边走。
「我去打扫卫生。」黑无常往右边走。
「我……」嘤嘤嘤……我哪也不能去……
「你和你手下的关系很好？」
苏禾上下审视了我一眼，又开始四处打量我的办公室。
我擦擦头上的汗，讪笑：「他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齐心协力，努力做好工作，争取不给天上各位神君惹麻烦。」
「是吗？」苏禾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那为什么每年你们地府的各项 kpi 都不合格呢？」
「……」他是天帝的亲儿砸，打不过，打不过……
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好在，苏禾并没有为难我，只继续在我的办公室里转悠。
「月老都和你说了吧？」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扑克牌。
我点点头，快速收起来扑克牌。
「红绳的作用和时效你都知道吧？」他又看向地上的瓜子皮。
我再次点点头，连忙用法术把瓜子皮都扫干净。
「那你带我回家吧。」他最后看向我至今没有打开的电脑。
我点……等会，「你说啥？」
2.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上一秒还在说月老和红绳。
下一秒怎么就要我带他回家了？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我这样想，也这样问了出来。
「月老不都和你说了吗？」苏禾皱眉。
月老这个憨批把我的红绳绑在了苏禾的身上，以至于苏禾现在一分钟见不到我都会撕心挠肺，痛不欲生。
除非等三个月之后，红绳上的法力不那么强烈了，才能用姻缘剪把红绳剪断。
苏禾不想有工作上的空窗期，索性直接向天帝提出要来地府辅佐我的请求。
说是一起整治地府，完成从未完成的 kpi。
「所以未来的三个月，我们不仅要同吃同住，还要一起工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苏禾冷着脸说道，一点儿也没有「愉快」的意思。
我：「……」有一句国粹到了嘴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发誓，月老那个坑货就没有说这些！
正在思索着，手机又响了一声。
又是月老。
又是巴拉巴拉一大堆废话，大概意思就是说苏禾要来「协助」我工作这件事。
求求了，月老你去报个速成打字班吧！
……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不得不把太子爷带到我的府邸，给他倒腾出来一个房间。
好在苏禾还算是个人，没有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还帮我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吃正经的餐食是什么时候了。
地府的人是没有香火供奉的，不知道饿，自然也不用吃东西。
现在突然有了这种饱腹感，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忽然就觉得和苏禾绑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至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我准时被他从周公那里拉回来。
「早早起床，有利于精神集中，提高你白天的状态。」他拿着那张天生面无表情的脸对我说。
我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没有睡够，懵的。
这次就算是有早餐，也治愈不了我受伤的心灵啦！
我一边想，一边恶狠狠地吃了一口南瓜粥。
真香。
到了办公室里果然没有一个人。
苏禾把地府去年积压的命案全都搬了出来，堆在了我的面前。
「趁最近是死亡淡季，赶快把遗漏在人间的鬼都列出来，派鬼差一一抓回来。」苏禾对我说道。
拜托，这种鬼时间久了，自己就在人间消散了，为什么非要抓回来？
而且这么多，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啊！
我想抗议，看到他沙包大的拳头之后，又自动转身，开始工作。
嘤嘤嘤，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罗列了半天，黑白无常终于姗姗来迟。
「老大，你不是每天都要踩着点上班，不让资本薅一根……」
黑无常说到半截儿，发现「资本」本人正在望着他。
剩下没有说出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昨天晚上，我明明都已经在群里吐槽过这件事了，黑无常这个不长记性的坑货！
好在白无常还算靠谱，转移话题：「牛头说他手下昨天捉了一个沾了一百多条人命的杀手鬼，问要不要带到下面过过油锅。」
「昨天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昨天不说？」在我开口之前，苏禾先提出了不满。
「是昨天六点之后带回来的，那个时候阎王已经下班了。」白无常抿唇。
他已经是我们地府最靠谱的一个鬼，现在在苏禾面前，气势还是弱了一大截儿。
「这次就算了，以后每天上班提前十分钟打卡，每天下班之后必须开会，传达下去，各个地区小组都要做会议记录，算绩效。」
苏禾云淡风轻地说着，说完还看了我一眼。
黑白无常也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站起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终于轮到我上场表演的时候了！
我拍桌而起，「我……赞同！」
对不起，我真的不敢抗议……
3.
兵怂，怂一个。
将怂，怂一窝。
主要我也控制不了我的小胆子，所以大家就只能戴上痛苦面具，兢兢业业的工作。
在漫无光景的地府里，大家第一次有了时间的概念。
也是第一次如此期待周末的到来。
只是，比周末更先到的是曦瑶神女。
一个天真烂漫，平平无奇的神二代。
彼时，我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禾身后，巡查地府基层。
「苏禾哥哥！」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橘黄色裙子的女孩子挥着手，从奈何桥上跑了过来。
她是银河的主人，不管走到那里，周边都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在黯然无光的地府里，如此瞩目。
连我一个女人都愣在原地，被这个光景吸引。
可惜，苏禾不是人。
他竟然直接转到了我的身后，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推到了前面。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明其意。
后面却传来委屈巴巴的声音，「你们……」
吓得我连忙转头，看着曦瑶水汪汪的大眼睛，连忙举起双手，「我们没关系！」
曦瑶和苏禾同为神二代，听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平时我们聊八卦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名字是最常出现的名词。
曦瑶这才吸吸鼻子，「我知道，苏禾哥哥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他身上绑了你的红绳，所以才要出现在你身边。」
「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苏禾哥哥，你们三个月之后就没关系了。」曦瑶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我回头看了一眼，苏禾剑眉星目，高大帅气，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令人欢喜。
不过，只要一想到他每天开会时候的模样……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噫，大白天的，别说鬼故事。」
苏禾的脸色更黑了，看向曦瑶，「你不好好在天庭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想和你待在一起嘛。」曦瑶幽怨地看着我肩膀上的手，仿佛是要把我肩膀上盯出一个洞。
偏偏苏禾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好想逃，但是却逃不掉。
「苏禾哥哥，你现在住在哪里？还有空房间吗？」
「没……」
「有有有，我家空房间多着呢，来，我带你去！」
我终于拍掉肩膀的手，上前抓住曦瑶的胳膊就一块儿往我的府邸走。
当时只顾着往前走，没有注意苏禾的表情。
不过从晚上的全辣宴来看，心情应该不咋地。
因为我不能吃辣。
曦瑶也不能。
在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全辣宴之后，我终于举手投降，抱住了苏禾的大腿。
「看看孩子脸上的痘痘吧，我嗓子也真的不行了。」我痛哭流涕。
「你叫我来房顶就是为了说这个？」苏禾咬牙。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然呢，请你上来看星星吗？」
地府是没有星星的，但是曦瑶来了，地府的上空就铺上了一层漂亮的星河。
星星点点，如梦如幻，非常漂亮。
地府居民们从此就多了一个兴趣爱好——坐在房顶上看星星。
不过这些在神仙看来，应该就是很普通的景象吧。
「除了做菜，你还有其他要讲的吗？」苏禾木着一张脸，大有一副「你不好好说，我就天天辣死你」的架势。
但是他想听什么呢？
工作？
谢谢，现在是下班时间，谈工作是想都不要想。
我偏头想了想，道：「其实我见过千年难得一遇的星星海。」
大概是我爹死了之后没多久，我娘也元神俱灭，化作星海。
漫天星辰，璀璨而壮烈。
「不过就和烟花一样，很快就没了，根本就留不住。」我有些惋惜，「不过美好的东西都留不住就是了。」
「你想要什么？」苏禾抬眸，「我一定帮你留住。」
他的眼睛很亮，闪闪发光，像是藏着漂亮的星星。
我受到了蛊惑似的，舔了舔唇，「我想要假期！」
「死心吧，在完成去年的任务之前，休假的事想都不要想。」
我：「……」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4.
事实证明，苏禾还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的。
主要就是表现在工作上。
整整两个月，我都被老老实实按在办公桌前面批阅文件。
就连一直告我状的城隍都打电话过来，八卦了一句地府在开展什么活动。
呵，遗漏鬼捕回活动。
最大的受害人就是我。
其次就是孟婆。
明明是死亡淡季，但是鬼差带回来的鬼比旺季还要多。
「数量多也就算了，他们每个都怨气冲天，分分钟掀了我的摊子。」孟婆义愤填膺。
想杀死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想甩锅给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我眼巴巴地望着苏禾，苏禾却面不改色，「他们在地府尚且如此，在人间聚集，岂不是要会危害人间？」
「那我就活该当个大冤种？」孟婆被气笑了，
「人间那么多捉鬼的神棍、半仙，你把鬼都捉了，人家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赚钱？」
「你这是在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苏禾黑脸，「如果你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那还留着你这个岗位做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苏禾这样的表情，好像是真的生了气。
果然，工作才是他的真爱，能调动他情绪的也就只有工作。
偏偏孟婆也是个气性大的，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呦呵，你们这些受人供奉的神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
眼看着这两个人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我连忙伸出尔康手。
「好啦！」
喊完之后才想起来，左右两边都是我惹不起的大佬。
我连忙又换上一副赔笑的表情，凑到孟婆身边，「我让白无常他们多派两个鬼差去你那里帮忙，顺便充当一下保安，可以嘛？」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孟婆皱眉。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孟婆气急，袖子一摆，「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又瞪苏禾一眼，拂袖而去。
我又凑到苏禾的身边，「神君别生气，孟婆敬业着呢，她今天也不是故意的。」
「你一直纵容下属，又怎么能完成业绩？」苏禾显然是不赞同我的观点。
业绩，业绩，又是业绩。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不是我纵容下属，是下属在纵容我。
当天晚上，我又把他约在了我家房顶。
这次不是让他看天，而是让他看地。
地府很大，但光秃秃地很单调。
白天、夜晚都是黑乎乎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什么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在地府都是养不活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地府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鬼差都没有香火供奉的，我们离不开地府，又入不了轮回，我们没有目标，没有奖励，做好基本工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摸摸鼻子，去和我老板的儿子传达这种「摆烂」的思想，我也是历史第一人。
「当然，我也不是要求什么，我只是想说，因为你不在这条跑道上，所以不知道能坚持走下去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很厉害的状态了，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永远加速跑步。」
说完又有些后悔，反正还有一个月他就走了，我何必多此一举？
「算了，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对工作多上上心的。」我挥了挥手，自嘲地笑了笑。
谁知苏禾却说，「这个周末，能带我去地府转转吗？」
5.
可以，但没必要。
因为地府一片贫瘠，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我的胆子，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再一次拒绝苏禾。
于是通过这次谈话，我反向「贡献」出一个美好的周末。
我这该死的打工人的天性。
得益于苏禾两个月坚持不懈的「叫早」服务，即便是周末，我也早早就起了床。
一出房间门，就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苏禾。
他穿着围裙，把厨房的边边角角都擦拭的干干净净，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苏禾主动提起，我都忘记了我家还有个厨房。
苏禾看见了我，招呼我过去，「我第一次做皮蛋瘦肉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浅尝一口，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好吃，好吃的不得了。」我比起一个大拇指，半是赞美，半是恭维：「真希望每天都可以吃到神君做的饭。」
「我可以每天都做给你吃。」苏禾勾了勾唇角。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逃不过彩虹屁攻击。
「那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最后一个月。」我捧起手里的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可当我准备放下碗的时候，却发现苏禾还在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摸了摸嘴巴，确定自己嘴角没有什么饭米粒之类的东西。
不等我说话，苏禾就已经开口：「如果我说我的每天不止这三个月，而是一辈子呢？」
凡人的一辈子，白驹过隙。
神仙的一辈子，天荒地老。
「大可不必，神君可千万不要被月老的红绳给蛊惑了。」我有些慌乱，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主要是苏禾这个人太跳脱，总是能从一个话题，直接跳跃到另外一个话题。
猝不及防给人致命一击。
「你知道红绳只会让我离不开你，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心意。」
苏禾看着我，我退一步，他进一步，如此反复，直至我退无可退。
他居高临下，眉头一挑，「还是说你不想和我谈恋爱？」
必杀，美人计！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又连忙点点头，「我……」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后面传来曦瑶的声音。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能这么动听。
推开苏禾，我大步跑到曦瑶的身边，露出殷勤的笑，「你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找人帮你看看？」
曦瑶摇摇头，「都挺好的，就是……」
「过来吃饭。」苏禾上前一步，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揪进了厨房。
我故作凶狠地瞪苏禾一眼，又露出一个脑袋，「曦瑶，你要吃多少？我帮你盛。」
苏禾：「……」
吃完饭，我带这两个人去地府转悠。
没走一会儿，曦瑶就不乐意了，「你这个破地府有什么好逛的，不如我们去人间吧。」
「人间有美食，美酒，美景，美人，我们不去转一转真的太可惜了。」曦瑶越说越激动，「决定了，苏禾哥哥，我们就去人间转一圈吧。」
苏禾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我，似乎是在问我意见。
我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曦瑶水汪汪的大眼睛。
「去个屁人间，过来给老娘收拾摊子。」
后面的一阵幽怨的声音响起，解救了我的困窘。
6.
我们回头看去，只见孟婆站在一堆废墟前面。
脸上一片灰，一片黑，好好的一张御姐脸，变成了难民。
「孟啊，你咋啦？」我抿着唇，睁着大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呸，想笑就笑吧，憋的脸都红了。」孟婆瞪我一眼，又看向苏禾，「我要休假，这破差事谁愿意干谁干，老娘不干了。」
说着，就要解开身上的围裙。
这下我笑不出来了，连忙去拦人，「别呀，整个地府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有你这样的厨艺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掀我们孟婆的摊子，我一定把他放进油锅里，煮他个三天三夜。」我装模作样地巡视了一周。
闹事的鬼已经被鬼差按倒在地上，呲牙咧嘴，一脸的不服。
我正想着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谁知道却又人先开了口。
「对不起。」
如同平地惊雷，吓了我一大跳。
其他人的反应也不外如是，纷纷侧目。
苏禾上前挥了挥袖子，把摊子整理好，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到计划引发的变动，我等下就会把后续事项都安排妥当，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为难。」
孟婆呆呆地看向我，她敢和苏禾吵架，却不敢受他一句对不起。
苏禾哎，卷王哎，太子哎，他只有下达任务的份，怎么可能会道歉？
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他也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我往苏禾身边凑了凑，想问问他到底抽什么风。
「不是，那个啥……」
「啊！」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不是我喊的。」我摸摸鼻子，转头看向声源。
只见曦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桥上，被一个红衣女鬼掐住了脖子。
「放开我，我要去人间，和你们的战争没有关系。」曦瑶欲哭无泪。
我：「……」就挺突然的。
再去看那女鬼，穿着一身红色长裙，披头散发，怨气冲天。
「我还没有等到我老公，为什么要抓我！」女鬼扯着尖锐的嗓子，几近哀鸣。
孟婆下意识挡在了我的身前，等我再探出脑袋的时候，苏禾就已经到了女鬼的身后。
真.神不知，鬼不觉。
「你知道在地府闹事会有什么后果吗？」苏禾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他直接抓住了女鬼的肩膀，压制了女鬼所有的怨气。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桥上的两个人一大跳。
两人同时回头，满目惊恐。
尤其是曦瑶，没有被红衣女鬼给吓到，倒是被苏禾给吓到了。
整个人都往后退缩了好几步，最后左脚绊倒右脚，自己把自己给摔进了河里。
只听见「噗通」一声，河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思考先于行动，我也连忙跳了进去，准备去救人。
直至看见曦瑶自己从水里飞起来，我才想起来——只有我自己不会飞，也不会游泳。
有一说一，这真的是伤了我一颗滚烫的想要做好人的心。
估摸着是没有见过落水的阎王，苏禾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向我。
不过很快就又飞身来救我，跟拎小鸡仔似的，把我从水里捞出来。
刚刚上岸，红衣女鬼的怨气又接踵而来。
苏禾正背对着她，没有办法，我只能抱着苏禾原地转圈圈。
很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7.
其实就是一股子蛮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我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所以还是要奉劝各位，在当英雄之前，一定要对自己的实力有点儿清晰的认知。
雷锋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
苏禾立马抱住我，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老大，已经把闹事的给制服了，我们怎么处理？」一个穿着制服的鬼差跑了过来。
看见我窝在苏禾怀里的样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就又低下了脑袋，催眠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翻个白眼，想要从苏禾怀里跳下来，可是挣扎了好几下，都不是他的对手。
「把嫌犯收押，我下午亲自审。」苏禾黑着脸，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仿佛在说——你们老大在我手上，你们最好乖乖听话，再敢顶撞我，我就撕票啦！
好吧，苏禾根本不会这么无聊，他只是交代完工作，就转身抱着我回了家。
又用仙术给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又要给药王打电话，过来给我看病。
「我就被撞了一下，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的。」我一边说，一边回房间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你要是想让药王看看曦瑶有没有受到惊吓，我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主要是我怕等药王过来，我身上的伤都好了。
一大把年纪了，真的怪丢人的。
等再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苏禾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跟站岗似的。
「进来坐？」我让出一个位置，疑惑地看他一眼。
苏禾没有动作，却开口道：「曦瑶喜欢的人是我。」
啥？
「你喜欢她是没有出路的。」苏禾又道。
我：「……」我常常因为脑子转的太慢，连架都和别人吵不起来。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他说话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害怕。
可是在害怕什么呢？
我有些不理解，就苏禾而言，我觉得他的必需品是工作，而非恋爱。
而且……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局促地舔了舔唇，「是我相册里的腹肌小哥哥太少，已经证明不了我的性取向了吗？」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我的多年珍藏。
为了收集这些人间精品，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呢。
我满是骄傲，可是看向苏禾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怪异了。
他接过我的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
我踮起脚尖看了看，发现这个人在清空我的相册。
「喂，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我想夺回手机，但是苏禾仗着身高优势根本不给。
等手机再回到我手上的时候，名为「秀色可餐」的相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呸，真不是个人。
苏禾像是看不见我幽怨的目光，只自顾自地抓起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微微弯腰，附在我的耳边，喷洒着热气：「我这里也有。」
咦……
该说不说，面无表情地讲这种话真的好恐怖啊。
「神君，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我连连后退，两只腿都有些打颤。
不停摩挲的手还在回味着刚刚硬邦邦地触感。
该说不说，他是真的有。
「你看那些照片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着自重？」苏禾蹙起了眉头。
这样冷若冰霜的样子才符合他平日里高岭之花的人设嘛。
但是现在的气氛被他那么扯了一下，搞得实在是有些僵硬。
我偏了偏头，望着苏禾的眼睛，「神君，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以为我一开始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苏禾丝毫没有犹豫。
「好巧啊，我也喜欢我自己。」我摸摸鼻子，讪笑。
但是很快就又鼓起勇气，再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过，我不喜欢你。」
8.
说实话，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告白。
我也是第一次拒绝别人。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不然按照苏禾的个性，三个月之后，他绝对还会再纠缠下去。
而且我的拒绝也合情合理。
毕竟应该没有人会想要天天睁眼想业绩，闭眼 kpi 吧？
如此想着，我也如实说道：「我讨厌你，讨厌曦瑶，讨厌上班，讨厌整个天宫集团。」
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被这么多个「讨厌」正面暴击，苏禾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可是……可是你对曦瑶很好，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苏禾逻辑崩盘，甚至都不敢用他自己来反驳。
「大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把场面功夫当真啊？」我无语凝噎。
曦瑶是掌管银河的神，她在哪里，哪里就有满天星河。
而地府真的黑了太长的时间了，如果我能让曦瑶喜欢这里，让她多在这里待上一分钟，那么地府就会多亮一分钟。
「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我挑眉。
苏禾抿唇，似乎很不理解。
也是，肆意生活在光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别人对光的渴求？
「原来，你对我好就只是因为要利用我？」倒是有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我身子一滞，往外探了探头，果然是曦瑶。
「牛春花，我讨厌你！」曦瑶大喊，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
我：「……」我也讨厌这个名字。
我又和苏禾对视一眼，望着他无辜的脸，不由苦笑。
这下好了，这下地府彻底别想再有一颗星星了。
……
曦瑶走了。
地府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只有寥寥数灯。
又暗，又没有温度。
除了可惜之外，大家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看法。
「拜托，人家是神女，前途不可限量，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黑无常幽幽地说着。
白无常没有说话，但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苏禾也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有和我打。
真的很没有礼貌。
「不过我倒是希望苏禾神君慢点走，他在地府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工作效率直线上升，我查了一下，我们去年的 kpi 补的差不多了，说不定今年还能拿年终奖呢。」
难得听黑无常替天庭的神仙说好话。
「而且他还在奈何桥的桥头设置了一个孟婆摊子的分店，让厉鬼给厉鬼派发孟婆汤，避免了再有鬼掀摊子的麻烦，真的是太聪明了。」
我撇了撇嘴，凉凉地说道，「这么喜欢人家，要不你换个老大得了。」
「老大是在吃谁的醋？」白无常在一边一针见血。
「反正不是吃你的。」
我冷哼一声，从前没有发现聪明人都这么讨厌。
因为一个苏禾，我们三个千百年浑水摸鱼才积累的友谊变得岌岌可危。
不过在我们彻底决裂之前，月老上门了。
「您可真是大忙人，前天约的您，您今天才来。」我起身迎接。
其实我比月老的辈分要高一些，只是我现在有求于他，总归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黑白无常也识趣，只打了一声招呼就找借口走了出去。
等着他们关了门，我才装模作样冷哼了一声，「那个……我两天没见苏禾了，他人没事吧？」
现在三个月还没有期满，按理说红绳还有作用。
月老这厮揣着手，笑了笑，「大人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再关心他，虽然见不到面会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总归是死不了人的。」
我：「……」
大哥，醒醒，你是月老，不是林黛玉，请对自己的颜值和性别有点儿概念。
9.
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和他兜圈子。
「你就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前解开他身上的红绳。」我直白地问道。
「还有一个月就能用最稳妥的办法剪开了，大人何必如此着急？」月老罗里吧嗦。
和他平时发短信的样子一模一样。
「如果我就是要强行剪开呢？」我有些焦躁。
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还是决定说出实话：「我……我感觉我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月老倏地瞪大眼睛，脸上乐呵呵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这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有一个秘密——我不是神，不是鬼，不是人，不是灵。
不在五行之中，不入六道轮回。
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我被困在地府里，宛如笼中雀，去不了人间，飞不上天庭，只能在地府里不停地徘徊。
地府阴气盛，我则消化阴气。
地府怨气多，我则消化怨气。
当年就是因为人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地府到处都充斥着怨气。
我爹为了消化怨气，神形俱灭，消散于天地。
后来我娘做了阎王，但是她不喜欢这种枯燥又漫长的日子，整日念叨我爹，以泪洗面。
甚至都不用鬼怪的怨气，她自己把自己给逼死了。
相当于自杀吧，只是没有来生，也没有转世。
然后我就接管了地府，这个乏味的地方。
大家不想我出事，就很少捉怨鬼、厉鬼回地府。
以至于地府的 kpi 从来没有达标过，他们也经常遭人吐槽。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怕死，相反，我很想死。
困在地府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能理解我娘当初为什么要自杀。
时间真的太漫长了。
直至我遇见了苏禾。
苏禾真的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说是一见钟情都不为过。
但是我不敢，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接受他的表白。
地府留不住他，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并且还要在这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我可以珍惜这三个月的时光。
直至前两天，女鬼的怨气打进了我的身体里，加速了我身体状况的催化。
怨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所以我连最后一个月和苏禾相处的时光都不能拥有了。
「如果我不断了苏禾的念想，让他系着我的红绳看我死去，我怕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我的阴影。」
神仙的一辈子太漫长了，漫长的让人害怕。
「那你怎知他不愿意为了你主动钻进这个监牢，忍受时光的寂寞呢？」月老反问。
他伸出手，交给我一根红绳，「这是你的红绳，从来都没有绑在任何人的身上。」
「怎么可能？」这下轮到我诧异了。
如果不是为了红绳，他当初为什么要来地府？
「这你还是问问他本人比较好。」月老轻笑，打了一个响指。
苏禾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傻瓜，三千年前就知道你喜欢我了。」他勾了勾唇角，揽我入怀。
我歪了歪脑袋，有些回不过神。
他挥了挥手，我的眼前立马出现漫天星河。
「我用这些年所有的绩效奖励向天帝要了银河的所有权，以后我一直住在地府，你也不用为了这个星星去讨好谁了。」
星星离我很近，又漂亮又绚丽。
「我答应过你的，帮你把你美好的东西给留住的，现在开心了吗？」
我想起了那天在屋顶上的谈话。
我说他不了解地府，他反思了自己，还向孟婆他们道了歉。
我说美好的东西留不住，他去帮我要来了漫天星河。
我怎么敢不心动？
我咬着牙，好一会儿才缓和好自己的情绪，「你知不知道我可能会……」
憋了半天，都没有憋出来最后一个字。
身为一个阎王，连一个「死」字都说不出来，属实有些丢人。
可是，苏禾却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怕，你活着，我就陪你一起守着这个地府。」
「你死了，我就替你守着这个地府，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他依旧是最初见面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少了三分冰冷，多了一丝温柔。
苏禾伸出自己的手腕，「给你的心上人亲手系上你的红绳，好不好？」
我攥了红绳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在他的手腕上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00.
三千年前，二代阎王圆世。
小苏禾跟着父亲第一次出了远门。
是一个和他住的地方很不一样的地方，阴暗，潮湿，里面的人都青面獠牙，丑陋不堪。
除了一个圆脸小姑娘。
白白净净的，嘴角还有一只小酒窝。
临走前，小姑娘拉着小苏禾的手，「我好喜欢你啊，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你等等我，我回去写完功课，就来找你。」
「那说好啦，我叫牛春花，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全文完）
作者：黑皮大鸭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