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听闻,小师妹被逐出师门后嫁给了凡人?」
被炒后灰头土脸上 gai 赶集跟卖菜大妈吵到脸红脖子粗时,被前同事撞见是什么体验?
谢邀,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对方不是我暗恋对象的话。
「大师兄,啊哈哈哈哈,这么巧啊……」
真的,我直接社死了。
现在如果哪有地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我别过头,有点不敢面对眼前这个,身姿卓尔,玉面如冠的大师哥。
穿越十几年,我成功从仙门第一大家众星拱月的天才少女,变成了外门弟子,又变成了山下扫地的。
好家伙,人家的穿越者要么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奔人生巅峰,要么收货一大堆美男,情情爱爱腻死在温柔乡,到我这……
我不过是穿成恶毒女配,但是爱情无价啊,我喜欢男主有错吗?
我偷瞟了一眼贺之洲,男主的脸还是那么叫人眼馋。
可今非昔比。
我摸了摸自己破旧的粗布衣裳。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内阁众弟子对他们的大师兄敬重如斯,我不该把那封情书送进去的。
结果,没等心意送到,我先在批斗墙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和那封被我夹于大师兄门框底的情书。
那上面七扭八歪的字仿佛带了温度,一下一下灼烫我的脸颊。
不知哪位好心(有病)的尊长还特意给信改了错字,修了病句。
妈的,老子的心意就这么被人糟蹋??
但是吧,对于这些欺负我只能忍,因为打我穿来,这幅本来仙资纵横的身体就变得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本来就从开始的心痛安慰,到逐渐不耐烦,而我又偏偏搞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声势浩大的,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闹剧。
于是乎,我被逐出师门了。。
操他妈的,,,
到底哪个小逼崽子偷拿老子的信打小报告?!
「小师妹,最近过得好吗?」贺之洲轻捻了一盏茶放在唇边,平静如雪,不见喜怒。
「挺,挺好的……吧。」
「哦,那便好。」贺之洲垂着眸子。
他淡淡道,「那我便放心了……」
「……」
喂,等一会!
「山上还有事……就不扰小师妹买菜了,先行告辞。」贺之洲说完,直身而立,拔腿就要往门外走。
不是,我说一句过得挺好您老就真没下音了?我过得好不好,我穿的还不够明显吗?!
(#`O′)
到底也是为你逐出师门,理断了情多少还在点吧。人都来了,啥也不给就走。
不羞愧吗?
「大师兄!」我叫住贺之洲,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
「大师兄我过得其实不好。」死挤出几滴眼泪后,我朝他眨了眨眼睛,「那个啥,方便借些银钱不?」
「……」
无所谓了,形象什么的。
毕竟在面包面前。
爱情,一文不值。
「相公~我回来啦。」我高高兴兴地敲开家门,「今天碰见一个熟人,你猜怎么着。」
嗯,外界消息没传错,本美女的确已经结婚了,而且对象是个绝世大帅哥。
就是吧,狗蛋儿他非常宅,天天窝在家里,怎么都说不动。
不过这也不算毛病,我也乐意养他,哎,大概这就是包养美男该付出的代价吧。
「娘子?」齐狗蛋儿挤着围裙,从厨房探出一颗脑袋。
我飞扑到他怀里,捧起他的脸蛋「啪叽」就是一口,然后从袖口抖出了从贺之洲那里讨来的玉佩,「你看这玩意儿……」
齐狗蛋儿大手托着我的屁股,笑的一脸幸福。
可是在我没注意的暗处,他瞧见玉佩后,眼里铺开的是一片冰凉。
我完全没感觉到身边人的寒意,依旧乐呵呵地捧着玉佩巴拉巴拉的说。
身边人散发出的杀意越来越甚。
「你说这玩意儿能卖不?」
「什么?」
我抬头,对上齐狗蛋儿漆黑的眸子。
「我说这东西得值不少钱,卖了换银子肯定够咱俩搁家干躺半年的了。」
刚刚阴森森的凉气仿佛是幻觉,齐狗顿时笑颜如花,妖冶的面庞愈发炫目,「都听娘子的。」
「哎,还不不是你,也不出去找工作,我再不脸皮厚点,怎么养活咱俩。」我愤愤瞪他。
想着,我又忍不住在齐狗蛋软糯艳红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齐狗眸色一暗,拖着我转了个圈,将我抵在墙角加深了这个吻。
二.
「扫地喽,扫地喽,麻烦让一让。」
次日大早,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了。我两手攥着扫帚杆,一边扫,一边扯着嗓门喊。
常在这条街走动的人见今日是我这个废仙执勤扫地,都嫌晦气,早早就离我老远。
我也懒得讨贴他们,只想赶紧干完手上的活儿 回家陪相公 ,于是我两眼紧盯地面,六亲不认地往前杵着扫帚。
「来,大哥麻烦把脚抬一下 。」我冲前边的人说到,但那人并没理睬 ,依然一动不动。
「大哥,让一让呗,我扫地 。」我重复了一遍 ,那人还是不动。
我凝眉,我耐烦的将扫帚往地一杵,想找麻烦也不看是谁,敢找到你瘟神奶奶头上。
不怕挨着我倒霉?
「我说你看不见人在这扫地呀 ?」正骂骂咧咧的抬头 ,本以为会对上一极不友善的凶汗子 ,不想对方竟是个清俊美少年。
欲出口的优美语言生生被憋在嘴边,看着眼前柔弱水嫩的小弟弟,我紧抿唇,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吗?我怎么觉得这两天生活里随处都可遇帅哥……
按我一贯的风格,势必要贴上去调戏一番。
但是吧,我现在有点害怕。
因为从打我抬头,美少年就用那双含水的眸子就一直盯着我 。
直勾勾的,看的我直发毛 。
「那个小弟弟,姐姐在扫地,你可以让一下吗 ? 」我没绷住,打破了寂静 。
「啊?哦哦哦,好……」他闻言乖乖让开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就扭头自顾继续去干活了。
但是接下来我发现,大街上的人不再躲我躲得老远,尤其小姑娘,好几个小年纪仙修都面色泛红,暗暗朝我投来……投来极其诡异的眼神。
我反应了一下,慢慢回过头。
如我所料,她们哪是瞅我,是在瞧我身后的美弟弟。
我松了一口气,但是转而又紧紧吸了回来。
不是,,我跟他素不相识,好好的为啥要跟我一路?
「小弟弟,你是找不到家了吗?」我回身,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问他。
「姐姐我没有家。」
「啊……啊?」
我尴尬,上下瞧了瞧他。
少年好看的脸让人不禁忽略了他的衣着,其实他穿的很破旧 。
我猜他应该是逃荒来真的。
这么想,我心里萌生了几分可怜。
我咬牙,从袖口的布袋掏出了半块干粮,「弟弟肯定饿坏了吧,我这有吃的,不嫌弃的话你就拿过去吧。」
我表现的极尽大方友善,可心里却祈祷他不要接。
那可是老娘的午饭,呜呜。
大师兄的玉佩还没卖出去,所以这个月银钱依旧很是吃紧。
他接了,我就要饿肚子了。
美弟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那半块干粮,又抬头看了看我,忽地一咧嘴,漏出一颗虎牙,「谢谢姐姐。」
卧槽卧槽!
本来应该心疼的,可这家伙的笑容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加上那汪水一样的眸子,简直闪瞎我的狗眼。
再瞧他,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汹涌的母爱。
然后,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把美弟弟带回家了……
「我真的没打歪主意,我发誓。我看他无家可归可怜才带回来的。」我两手紧捧着齐狗蛋儿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相公你可要相信我啊,不要生气好不好,呜呜呜……」
「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还有理由了,嗯?」狗蛋儿头一回生气凶我,我怕极了,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他没有丝毫放过之意,依旧紧追不放。
「平日看街上的臭男人跟人家搭腔我都不说你,今天竟然直接带人回来!你现在待的是什么地方心里没数?这么不警惕,瞧着好皮囊就走不动道的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那些个草木精怪,鬼修魔修,他们不吃了你!?」
呜呜呜呜……骂吧骂吧,我下贱,我猥琐。
呜呜呜呜,可是这回真不是我啊,是那个弟弟跟家人走散,给了他半块干粮就非说我是他姐姐,要跟我回家。
想到这,忽地灵光一现,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弟弟。
诶?
他手上的瓜子儿是怎么回事儿 ?
他,他在看热闹 ??
我瞪他。
他一下会意,立马抛下手中瓜子一个箭步,朝我俩冲了过来。
「哥哥姐姐你们不要吵架了,是小竟不好,小竟的错,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也不要哭,大家快和好吧,呜呜呜~」他眼泪汪汪的,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楚楚动人。
我终于明白了,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我,为毛会栽在这货身上。妈的正常女性都很难抵挡的住吧!?
本以为狗蛋儿看完弟弟的精彩表演后,多少能理解我点。
谁知他非但没消气,反到炸毛的更严重了。
「都他妈装几百年了,你不恶心吗?」齐狗蛋儿冲美弟弟狠狠道,「滚,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狗蛋儿他凶得紧,我以为美弟弟会被他吓哭,结果他不仅没哭还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模样,面庞转而挂上阴婺,「凭什么我走?该走的明明是你。」
诶诶诶,等会。
怎么感觉哪怪怪的呢?
「你们以前认识啊?」
我从两人强大气压中挤出一颗脑袋,左右看了看。
「不认识。」
「不认识!」
好家伙,这倒是配合默契得很。
。。
不是,现在什么情况??美艳温柔相公突变暴躁魔王,可怜白兔弟弟转而阴婺。
太诡异了。
他俩这状态,我怕一个不对劲自己就会被人卡蹦扭脖。
所以我最终选择了闭嘴,乖乖把脑袋缩了回去。
对不起,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我一社畜咸鱼的承受范围。
我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着手开始想解决办法。
沉思半天后,伴着两人来回横飞的眼刀给我的误伤,我觉得我得逃了。
我默默挪进里屋,想临走前带点经费,但翻来翻去值钱的就剩大师兄那块玉佩。
在院里呛呛正欢的狗蛋儿和弟弟闻声齐头朝我这边望来。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一横,抓上玉佩,撒腿就开跑。
本来被发现了,都不抱希望能跑出去的,没成想出了门口竟然碰到了大师兄。
来不及多想,我义无反顾的朝他奔去,「大师兄,快救我!」
我这有俩随时能要人命的疯子,呜呜呜……
真滴。
即便以前暗恋他的时候,我见他,也从没像这一刻这么亲切。
我稳稳跌入大师兄温暖的怀抱。
大师兄蹙眉,透过我望了望院内二人,「当真孽缘。」他薄唇轻掀,淡淡突出几个字。
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但没等我捋明白,我就被身旁男人揽腰顺走了。
我艹
——哔——哔,哔——
大师兄搂着我在云间穿梭。
各类鸟儿飞禽从我侧面飞驰而过,但我现在只能听见自己狂暴的心跳声,「快停下啊!大师兄,我恐高!」
大师兄依旧驰速前进,没听见一般。
我丧失理智,狂敲那人的胸腔,「妈的,赶紧放老子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我说你听不见吗?!放我下去!啊啊啊啊!」
大师兄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我身上,他正紧着带我甩开后面的人,时不时的往后瞅。
不用想就能猜到后面追着我们的会是谁。
大师兄会飞我理解,后面两个是咋回事?虽说我穿进了修仙世界,但也没到人均飞天遁地的程度吧。
我下山总共就招惹上俩个人,没想到这俩都他妈深藏不露。
什么贤妻良母社恐宅相公,什么湿漉漉可怜弟弟。
个顶个的会装犊子。
经过生理和心理双重打击后,我已摊如咸鱼,死人一样被大师兄夹在怀里。
不知道飞了多久,我和大师兄终于落地。
「小离,安全了。」大师兄轻轻将我扶着我。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这里即不是师门宫殿,也不是修炼幽谷,而是一处陌生的竹林。
不详的预感欲来欲强,对上大师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我更是不禁后退了一步。
「大,大师兄,我只要安全躲过他们就好,你给我放这……是不是,稍,稍微偏僻了点。」
大师兄向前逼近。
一向波澜不惊的玉面此时压抑着不似常里的欢快,「小离,这里不好吗?这里除了我其他人都进不来,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我呼吸一滞。
先头那俩人突然崩坏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男主都逐渐变态。
我这到底触碰了什么狗血开关?!
「啊哈哈哈哈,挺好的,挺好的。」
我一时间竟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待在狗蛋儿和弟弟的火药夹击里安全一些,还是像现在这样落进大师兄毫无人权的禁锢中更好。
大师兄正欲再靠近说什么。
但见我手里攥着的是他送的玉佩后,就神奇地恢复了如常的清冷矜贵。
他笑的温柔,「我就知,小离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为保命,我当然不会戳穿他是想多了,更不会说出我只想把这玩意儿打包去卖的事实。
「是啊,大师兄,其实我对你……」我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缓缓道「算了,终是我不配。」
贺之洲眼里的怜惜更甚。
他抿了抿唇,注视我,良久,却没终说出半个字。
他给我安排了一间木屋。
吃有喝的,还算捞得个清闲。
三.
住进大木屋的第一天。
咸鱼欢呼,从此告别苦逼社畜生活,好耶!
住进大木屋的第五天。
额,怎么有点无聊,再去后山树上摘点果子吧。
。。
。。
住进大木屋的第 n 天。
cnm 要憋疯了,求求赶紧过来个人把老子救出去!!!
经过这几天的被迫放空冥想 ,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贺之洲他是凌云派大弟子,应该搁山上修炼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且前买菜是偶遇,可这第二回绝不是巧合。
好家伙 ,感情他这几天一直在我家蹲点儿来着吧。
你说说一个修仙后宫文男主,学什么不好,偏学人家病娇反派小黑屋囚禁那一套。囚禁就算了,这逼他妈打给我关起来那天就再也没露过面,晾我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自生自灭。
咋忍心呐?!
还有就是在师门那段时间,我明里暗里可没少勾引他,他都坐怀不乱的,装的可正人君子了。
现在!?现在他特么是闹哪样?
我舒出一口长气,忍不住 ctmlb
冷静,冷静。
一切都得等逃出去再说。
我按下眉头,狗蛋儿相公那头是指望不上了,我现在只能自救。外面这么久没消息,八成是被贺之洲下了禁锢。
所以我决定先慢慢接近竹林边缘,探探路。
谁承想,在木屋好吃好吃养了太久,这体能明显下降。
出师不利。
我摔了个狗啃泥,nmb,好气好气。
嘶——
脑袋咋这么疼,哦,原来是刚刚巧不巧和甩飞出来的那块玉佩磕到一块了。
我揉着脑袋上凭空多出的大包,顿时一肚子委屈,一个没忍住,趴在地上哭了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好像哭干了似的,我抽涕着噗啦噗啦身上的灰,慢慢起身,抬头向天空望了望。
——
好在后面运气不错。
我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
面对脚下黑不见底的深渊,我毫不犹豫地倾身跃下。
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划过,我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下坠。
有光透过眼皮照射进来。
再睁眼时,我已出了那竹林。
好家伙,一开场就是暴击。
齐狗身背长出了一双红羽,此时正拿着剑,悬在半空中。
南竟弟弟突然长高不少,还换上了一双曜黑色的美瞳,手持一对巨斧。
两人气如虹浦,披靡无畏。
相比之下,在他们对立面的贺之洲就比较惨了,他虽然也穿上比平时炫酷不少的银白铠甲,腰悬长戟,但面上都灰呛呛的,清俊的脸上带着数道凛冽的伤痕。
那场面……
别提,还真刺激。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基本原则。
我从袖口掏出一把瓜子。
盘腿躲到一旁,兴致勃勃地磕了起来。
免费的 3D 大片。
不看白不看嘛。
他们打的难舍难分,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正关键时刻,贺之洲突然呛出一口鲜血。
狗蛋儿和南竟皆是一愣。
还是南竟率先反应过来,猛地一击将贺之洲甩出几十米。
南竟俯瞰他,声色阴辣「说,你把姐姐藏哪了?」
贺之洲闭眼忍耐,一声不吭。
我嗑瓜子动的手微顿,「呵,自讨苦吃。」
南竟欲上前再折磨一番。
被狗蛋儿拦下,他掰回南竟的手腕,「你别再动手。」
我不觉点头,就是就是。
都杀多少人了还不知止,南竟这臭毛孩子满脑子都是血腥。
随即,我突感一丝欣慰,没想到这种时候狗蛋儿竟然显得更像一个正常人。
「你没轻没重的,别哪下弄死了。」狗蛋平静道,「还是让我来吧。」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这场子里没一个好家伙。
两辈子了!
几千年。
一个个都还他妈是疯子!
我将满手瓜子皮甩到一边,慢悠悠走入这场修罗对决的中心。
没办法,贺之洲死了残了,倒霉的还不都是我。
背手站定,我歪头冲向三人。
齐狗和南竟又是一愣,他们面面相觑,应该在组织语言中。
贺之洲则一脸沉痛,低落垂眸,「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出来了。」
是啊,我一个神力尽失毫无记忆的凡人怎么可能破开天界少帝的虚鼎禁锢。
怪只怪你太贪心了。
或者说,运气不好。
隐匿袖中的手紧拧着半块碎玉佩,头上的大包仍隐隐作痛。
我被气笑。
上辈子窝囊惨死,这辈子恢复记忆竟也如此丢人。
凭什么那三个重来一世就可以直接有记忆和前世积下的能耐,而我就要摔一跤才行?!
心中积气,我一下来了恶趣味。
「大师兄,那地方突然有股屎味啊,我想躲,然后歪打误撞就出来了。」
贺之洲将我藏进了他的虚鼎秘境,神仙不吃不喝,可他现在虽有两世记忆却是凡人之身。
很好,就差直接捅出他肠胃欠佳了。
此话一出,贺之洲的脸瞬间变得煞绿。
满眸子溢出不可置信,结巴半天没解释出一个字。
还是一如既往的闷葫芦一个。
旁边二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
他俩应也该联手找我挺久了,不遗余力到现在却仍无果,细细分析一下,贺之洲把我困在他身上倒不失为一个出人意料的好办法。
于是各自诡异地看向贺之洲。
我摸摸鼻子。
心里却乐开了花。
噢耶✌️
复仇成功~
其实吧,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穿越者。
我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
是一个风头曾一度压过天帝,后被提防厌弃,终被神魔诛之的,蠢货。
许是我受刑时魂魄受损,被三千世界世界挤压得严重,看到了很多幻影。
重开一世,脑袋才出了毛病。
四.
「尚衡?」
齐狗朝我慢慢走过来,口中呢喃,试探一般询问道。
尚衡——是我在天界做神仙时的诨号。
「尚衡,尚衡是哪家姑娘?」
我眼一瞪,冲到齐狗跟前揪起他的耳朵,「好狗蛋,你看着我竟然叫出别的女人的名字。我不许!」
齐晽看着我,眸中有什么东西瞬闪而过。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相公的眼里只能容一人!」
「……」
这一世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掺和任何浑水,只愿保全自己。
所以麻烦,就当什么都没看出来吧,齐晽。
一阵沉默后,齐晽轻轻回抱住我。
「是为夫的错,是为夫的错。”
——
「姐姐,姐姐你恢复记忆了吗?」
靠,忘了还有一小麻烦精。
我笑嘻嘻的回头,「是弟弟呀,瞧我,看见相公激动都没能同你说上话,真是不好意思。」
「话说大家这身行都头好生威风,是在哪家作坊买的?改天我也去弄上一件。」
我笑容清澈,望向南竟的眼神不带一丝闪躲。
他低头看我搂着齐晽的那只胳膊,表情肉眼可见转为失落,「小玩意罢了,姐姐若喜欢,改天我送姐姐一套就是。」
「啊?我开玩笑的。」我故作惊讶,「弟弟与家人走散,生活本就不甚容易,怎好在叫你破费。」
南竟愣了愣,惭惭低下头「是,是啊,我一个无家乞丐,哪里会有钱……」
哎,真是怎么变都还是蠢蛋一个。
忽地,头顶传来轰隆一声雷鸣。
不知何时天空已布满阴云,黑压压的云块于四面八方涌来。
仰头望如此天色,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又迅速被拉的低落至谷底。
这是和前世天兵来凡届押我回天界时,别无二致的景象。
可我目前什么亏心事都没做,更没有同前世那样修魔,他们能抓我什么把柄?
况且他们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那时我神力被封,有的只是作为凡人向离时的记忆,以及后来魔修的那点少的可怜的法力。
而现在,我感知着掌中韵行的异常汹涌的暖流。
——
我不禁掀眼对上远处一直沉默着的贺之洲。
恢复记忆,拥回神力,和他给我的那块玉佩脱不了干系。
真好笑,上辈子用来给我下毒的物件,先来拿来救我?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了帮他老爹扳倒我可是不惜出卖色相啊。
上辈子应天帝之求,他让我陪少帝贺之洲一同下凡,名为护他历劫。
那时我傻兮兮的攥着父神母神遗留下来的兵符,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天帝视为眼中钉。
天天只知道到处瞎溜达调戏小哥哥。又恰巧贺之洲就是当时那块我怎么撩拨都巍然不动的冰山。
于是我想都没想,欣然同意。
后来如众多狗血画本子里写的那样。
凡人的我义无反顾的爱上凡人贺之洲,虐身虐心,最后为救他性命不惜堕仙修魔。
再后来就是狗币天帝登场,紧抓时机,派兵将修魔暴走的我押回天庭。在我元神都没来得及归位的时候,他以我在凡间修魔入模神界风骨的罪名把我扔进了诛仙台。
tmd,现在一看我当初一股脑扎进和贺之洲这段忘年恋当真没捞到半分好处。
不仅让我这根正苗红的神 n 代神生抹黑迹,还被人捏住小辫子,稀里糊涂就魂飞湮灭了。
可转念一想众仙班里的老神仙谁没个黑历史?
他天帝当年自己历劫不也是暴君一个?
欺压民众,征战无度,使八方境内尸伏百万。那丧尽天良的变态程度远超小小魔修了一下的我吧。
照这样,作为长辈兼领导,他他妈也该先跳为敬。
头顶天色愈来愈黑。
我缓缓闭上了眼,等待着。
向氏一族世代忠心耿耿,居战神殿辅佐帝王坐拥八荒,怎么到如今这位天帝这便被提防猜忌,不得善终。
重开一世,我本无意再惹事端。
所以,天帝陛下,请您留出一条活路吧。
给我,也给你。
……
“大胆向衡,竟勾结魔族。”不时,天帝那威严空灵的声音从云间传出。
该来的总是要来。
「来来回回就会给人扣那几套屎盆子!姐姐若有心反叛,你早该从位置上滚下来了。瞎眼的老东西。魔族怎么了,也比你这个黑心肝的强上百倍。」旁边南竟秉持着他一贯的尿性,气鼓鼓的冲天怒吼。
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宝贝,你是骂爽了,接下来只会让我更难做。
想我能魂飞烟灭的那样顺利,南竟凭借着他的蠢脑子和一副好嗓门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对于这个随时随地炸毛的小可爱,我实在已经懒得吐槽了。索性权全无视,不管他只演我自己的。
我一个激灵跳进齐晽的怀里。
“妈呀,谁在说话。相公,向衡到底是谁,怎么一个两个都叫她?」
齐晽眸色渐深,环着我腰身的的手掌愈发用力。
他看着我,慢慢道,「离儿莫怕,相公会保护你的。」
我顿了顿,撇眼看向别处。
好巧不巧余光就瞥见了正艰难起身的贺之洲。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之后,重新低下了身。
跪的笔挺。
「父帝,战神向衡现记忆全无已是废人之身,今日之事一定有误会,而且她临行前已将兵符归还天阁,父帝可自去查探,还望父帝看在她忠心效主的份查明事实,还她清白。」
贺之洲的嘴角还挂着重创后呛出的血渍,说话时气息虚弱,可言语间的神姿却坚犟有力,不容拒绝。
我暗自摸上左腕,那里的确已经空空如也。他什么时候把它偷走的我没记忆了,也懒得回想。
现在,我只想冲过去,把直身跪地的男人薅起来。
很久以前,打我第一次见到贺之洲时,他就是一个到处行礼,动不动就鞠躬下跪的屁孩子。
明明那张脸矜贵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为什么他的膝盖总要被曲着抵在地面上,要弯折骨头抛去尊严。
他不是天帝的儿子吗?
他不该,是这六界最尊贵的少年吗?
五.
良久,天边乌云系数散尽,在回神时,天帝已负手立于浩混虚境,他的四周围绕着银黄的光,衬得他更加神容和煦。
我站在地面,仰头穿过层层雾霭望着他。
若是以前,我应该即可行礼,恭敬地尊称一声帝君,但现在……
「哇塞,这位小哥哥银白的华发好有格调。」我一拍巴掌,目光紧凝,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没办法,我也一百个不乐意瞅他。
狗比天帝长得再好看也抵不消他做的那些恶心事。但没办法,咱现在是凡人向离。
设定…就这么没出息。
不过好在天帝是真烦我。
我瞅了他一会给他不耐烦了,他就一掌给我掀翻了。
我假模假样狂咳嗽了几声,抹了把嘴角。
南竟见状想过去讨礼被我拉住,我借着他的臂弯站了起来。
「我说,帅哥,你他妈有毛病吧。」
“不让瞅直说,动什么手?会法术了不起?」
贺之洲闻言起身而来,跨进我与天帝之间。
「父帝,向衡,向衡她什么都不记得,请您赎罪。」他喉结不住滚动着,狭长的清眸圆园地瞪向我,「小离,你知道你在说谁么?赶紧向天帝赔罪。」
「…哈哈哈哈,你们今天,一个个的…会飞就了不起啊,大师兄,相公,你们别演了,今日耍我耍得还不够吗?」
我咧嘴大笑,声音嘹亮如铃。」还有天上那位小哥,快下来吧,老在那带着多凉。回寒舍叫俺相公给您煮杯热茶?」
天帝一脸看垃圾的表情打量我「先战神夫妇怎会有你这种没脸没皮的后代。」
不知道他是打心眼里真的瞧不上我借此有感而发,还是仍想试探我,我只表情如旧,眉眼轻快地听着,「小哥,要我说几次,我就是一个普通凡人,修仙都没资质更别提成神了,你们到底为啥总揪着我不放?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那位向什么衡上神。」
天帝眯了眯眼,「罢了,你不过是个凡人之身,本帝暂不同你计较。」
他眸色一转,「但你二人又是怎回事?」
天帝看了看贺之洲又看了看齐晽,「吾儿说好下凡历劫怎凭空有了神力和记忆?还有齐护法,不在战神殿好好当值,私下凡间又作何解释?」
说着,天帝开始施阵押人,那义正言辞的嘴脸装的真跟个人似的。
我强忍着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面上配合的半真半演去阻止。
天帝也是个急性子,没等我踏出一步,便用法制将我弹开数米远。
我顺承着使形色戛染上慌张,「你到底是谁。」
天帝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我。
他长袖一挥,便带着齐晽和贺之洲消失在了茫茫旷野。
我一下瘫坐在地上。
南竟来扶我,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谢谢……你们。」
南竟楞了一瞬,随即咧出虎牙,「姐姐该去谢那两个,我没做什么。」
我轻轻抿唇,缓缓阖眸。
不,他们都是我这辈子的恩人。
想他们故意闹出这么大动静总不能真为争风吃醋。
不惜代价引来天帝,到底所为何,我怎能不知。
刚刚,他们以身试法,赌对了天帝没有前世记忆。
忽地,内心不受控制地腾升出汹涌茫然。
倘若天帝留着前世记忆会怎样呢?
我想他一定会疑心我是否一样也保存了前世记忆,未免我日后找他寻仇,他刚刚一定会找机会杀了我。
而那样,我们之间只有一战。
千钧一发。
贺之洲,齐晽,南竟,他们一身战甲看似是相互狼狈互殴,实际到底是为了谁呢?
我睁开眼睛看着魔化后的南竟,笑了笑,道「铠甲很帅。」
「什么,什么?!姐姐你真夸我啊?」
「是啊,是帅的呢。」
……
眼泪被冷风吹成了若有似无的干膜,裹在两颊。我迫使自己正了正神,但胸腔起起伏伏终难平静。
我咬牙将身子挺直,得抓紧时间了。如今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贺之洲。
齐晽。
等我。
六.
经过一整天的打坐凝神,我总算熟悉了对身体和法力的掌控,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我缓缓睁开双眼。
世界清明,万籁无声。
正巧这时南竟也从外面打猎回来,他滑手将死兔子甩在门口,扑去一身冷灰坐了过来。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被我冷不丁这么一问,南竟红润的面庞闪过一瞬愕然,「怎么姐姐,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得出发了。」
「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姐姐何必非把自己至于险境,他们俩一个天帝亲儿子,一个比天帝活的还久的战神殿护法……」
「不光是为了他们两个。」
我回口,「我是向衡,向氏一族的后代。我做的糊涂事已经够多了,不能连最后挽回体面的机会都逃避。」
读懂我的坚决,南竟霎时红了眸子,「姐姐。」
我将头转向窗外,不去面对南竟脸上的失落,平复好心情,我缓缓道,「六界苦天帝久已,我也是时候担起我的责任,还四方清宁了。」
「告诉姐姐吧,小竟。别再帮我逃避了,你也知道上辈子的结果,引我入魔非但没能帮我,反倒……」
闻言,南竟将脸深深埋进领襟之间,「对不起,姐姐,我……」
他的声音极小,轻轻的,隐着哭腔。
「姐姐从来没有怪过小竟哦」,我搭上南竟的肩膀,轻松地朝他笑了笑,「我们都没想到天帝老儿会那么缺德不是。」
良久,南竟从怀中掏出一株干黄的草药。
我暗了暗神,果然,他们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虽然我现在找回了记忆,但法力却只有以前的一半。
如果没看错的话,南竟手上的应该是助我找回法力的仙草了。
「姐姐莫要嫌弃,这草是事先备下的,自比不得新鲜的,但帮助你找回个七八成法力还是可以的。」
我接过仙草,看了看南竟,欲言又止。
——
”走了。”
我撩撩衣袖,向南竟挥手。
小南竟眼珠子里的不舍几乎都溢出来了,嘟囔着嘴满不情愿的跟我告别。
讲实话看他那出我也挺心疼的,但他是魔族,随我去天界只会加大天帝发现我们的机会,只能在此分开了。
我转过身,掐了个隐藏气息的仙诀,化作一烟清气直抵天云。
好在天帝为了顾及脸面没有把贺之洲和齐晽关押起来,只是暂时封了他们的法力,将他们两个软禁在各自的房殿之中。
我率先去了自己比较熟悉的齐晽的护法殿,三下五除二的解开禁制将人拖了出来。
齐晽一边死鱼一样被我拖着,一边仰着头骂我。
说什么我鲁莽行事,起码应该花时间筹谋一番再打回来。
我不示弱地回怼,现在他都被封住法力成了废人,我再晚来点他指不定变成麻惨样。
他想了半天,沉默了。
我努努嘴,费力地将他身上天帝施下的禁制打开后,便火速拽着他朝贺之洲的天云宫挨进。
不难猜出,贺之洲作为老天帝的儿子,免费出气筒,他的情况显然要比齐晽惨得多。
他浑身布满了若隐若现的血痕,似乎是刚挺过一番严刑拷打。
我和齐晽相护看了一眼。
我俩立刻分工干起活来,一个疗伤,一个负责打开禁制。
贺之洲辗转着,微微睁开双眼,瞧见是我俩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眸仁流转,凝望着我,嘴巴开合淡淡吐出了几个口型。
我一惊,笑着应下。
【大结局】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眼看贺之洲断掉的骨头还差一根就被接上了,偏偏这时候天帝来了。
「原来向衡战神并非纨绔不淑,本帝差一点就被你给骗了。」
我示意齐晽继续给贺之洲疗伤,起身当在了他俩身前。「天帝陛下,我再尊称你一声陛下。我从未有过反叛之心,更没有一刻对你有过取而代之的心思。」
天帝的眼神阴森嗜血,表情扭曲吓人,「怎么,现在敢承认自己是向衡了?可是他们几个臭小子把你的能耐都恢复了?」
……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
我同天帝实在没什么可耗的了,可身后的贺之洲仍旧蒙着十分痛苦的神色,齐晽的脑门也渐渐渗出细小的汗珠。
我愈发觉得不对,眼瞧着天帝依旧一副玩味的表情。
「罢了,本帝乏了,没心思再跟你逗趣。」天帝长袖一挥,向我逼近,「向衡,任你争取再多的时间,洲儿的骨头也接不好。你,也永远也赢不了本帝。」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逼得我几乎冲他吼起来「他是你儿子啊!从未给让他体会过父爱就算了,你怎么忍心!?」
「他若乖乖听话我自然许他尊贵和荣耀,可他却背叛我,为了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背叛我!都是他咎由自取。」
天帝转眸,「况且他是为了掩护你才被我抓住破绽,是你向衡,是你害了他。」
看着天帝的疯魔样,我紧咬着后牙,脑海里不住循环着爆裂的声音——杀了他。
掌心暗暗凝气,来不及多想,我执剑朝天帝刺去。
天帝比我想象的要强不少,不说我现在法力不全,即便以我的十分敌他,估计也不是对手。
几个回合,我只剩了一丝力气,虚弱的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天帝冷笑,「洲儿他真是糊涂,舍身掩护的竟是如此废物的一个人。」
说着,他的长刀便毫不留情的朝我劈来。
本来已经动不能动了,但因为天帝的挑衅,我凭着一股不知哪窜出来的力气再次起身。
绕过朝自己飞来的白刃,全凭本能执剑劈风。
恰巧齐晽此时也终于空出手,我们两个里外夹击,总算狠狠叫天帝吃痛了一回。
正当我紧拔的思绪稍稍缓和时,齐晽突呕出一大口黑血。
天帝癫狂的「咯咯」笑着清理着身上的灰尘,「本帝真不明白,本帝究竟有什么错,害得你们一个两个都拼出性命来同本帝斗,如今下场,你们满意了?」
我慌张的扶过齐晽,「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齐晽在我的搀扶下和我并肩立着,「我没事儿阿衡,暂时死不了,别管我,我把贺之洲的伤治好大半,赶紧…赶紧杀了天帝老儿。」
对,他说的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都不是闲谈诉情的时候,我紧抹了一把泪,重新将握紧剑柄。
世界仿佛只剩眼前的刀光剑影,我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贺之洲的腿仍有不便。
齐晽被天帝暗地里下了无解邪制,每次施法战斗都会遭到大大小小的反噬,逐渐愈发虚弱。
而我的体力本来就所剩无几,现在几乎只是意识支撑着身躯动作。
「嘭——」我被一阵猝不及防的袖风扫落撞地,大脑嗡嗡作响。
我艰难起身,可这次无论如何,怎么也动弹不得分毫。
紧接着齐晽也被天帝掀翻在地,跌落至我身边。
能和天帝对抗的,只剩贺之洲,但显然他也撑不了多久。
我暗自攥拳,怎么还不来!
贺之洲明明跟我说过,他交给天帝的兵符是假的,真正的兵符已由他的分身带至战神殿,按理来说,战神殿的援兵应该很快就到的。
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攀涌至心头。
猛然抬头,我才惊觉我们早已不在天界。
天帝用高阶幻术将我们锁在了他的虚境之中。
「齐,齐晽……」我咬着下唇,吃力的向身旁人张望,「援兵来不了了……我们,要输了。」
「对不起,都怪我太没用了,没有担负好战神的职责。」我忍着眼泪,试图冲齐晽展出一盏微笑,奈何控制表情的肌肉实在不听控制,想必我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
「阿衡,你已经很勇敢了。虽然贪玩,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逃避不是吗。」齐晽支起上半身,伸手将我拉进怀里。
「我不会让你输的,相信我。我是战神殿护法,活了几百万年,熬死了那么多届天帝,又怎么会让这么坏心眼的天帝做稳位置。」
「我原是古神遁入虚境留在天界的残念,化炼成型后便被第一任天帝授予了护法的闲职,在天界飘荡了那么久,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义何在,但今天我知道了。」
「阿衡,我会帮你成为真正的战神,你会有能力打败天帝,我会重新化作古神的残念,成为你的力量,为你作用。」
我的脑袋倚贴在齐晽的胸膛,眼泪像崩了线的珠子,不可抑制的往下掉。
「那你还回得来吗?」
齐晽微愣,搂着我的两只胳膊紧了紧,「一定会的,我本就由古神的执念而生,亦可以凭借自己的执念在次成形,我得回来,我还没正经的听你唤我一声相公……」
「阿衡别哭,我喜欢看你笑。」
——
耳边齐晽的心跳戛染停止,后颈一空,我猛然回首但齐晽的神身却先一步烟散了个干净。
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真实的识觉,世界成了白茫茫一片。
恍惚间,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父神母神庇佑下任意的撒欢泼皮。
我真想揪着她的耳朵,把她从逃课的小道扔回夫子的仙班课堂。告诉她,要努力学习法术,免得以后打坏蛋的时候被揍得那么狼狈。
我又看到了下界游玩时的自己,第一次碰见南竟小可怜。
他是魔界弃童,被人欺辱,我为他打抱不平,分给他干粮吃。
我真想告诉她,别多管闲事了,小可怜其实是墨瞳命定的魔王,他会成长的很出色,你和他走进对大家都没好处。
我还看到了作为凡人,猛追贺之洲的自己。
我真想告诉她,你是成了凡人,但别那么烦人好不好?死粘着人家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勾引男人要靠智慧。
最后,我看到了少女时期的自己,偷偷躲在云里揪着云鸟的羽毛,嘟囔嘴咒骂着齐晽。
我真想告诉她,别再骂他了,他其实正猫在另一朵云角边,垂着头偷听着,骂得那么凶他会很伤心的。他是战神护法,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历代战神后裔,他对你已经够纵容了……
当我的意识回归现实时,手中的长剑已刺入天帝的胸口。
我双手并用,夹紧剑柄在刺入处又是狠狠一旋。天帝来不及喊出口中的谩骂,神身便化作轻烟,被清风吹散。
虚境禁制霎时破碎。薄冰似的化作点点晶莹,散落四旷。
被禁制阻隔在外的云卫兵蜂蛹而入。
我穿过人潮扶起虚弱的贺之洲,然后单脚屈膝,抵跪在地,「恶神已除,向衡恭请少帝继位。」
云卫兵直接听命于战神殿,见我动作,士兵们分分跪地,宏声高亢。
「恭请少帝继位——」
天地间唯剩此音。
……
贺之洲的腿还是落下了毛病,走路时隐隐能看得出有些许趔邂。
一开始天界众神因为这件事并不支持他做这个位置,但不久后贺之洲便凭借他的能耐和魄力叫那些人闭上了碎嘴。
南竟在几个月前正事干掉了前魔尊,成为了魔域的新主人。
好在我在他接近变态的时候及时把他拉了回来,他出息之后并没有报复社会,而是励精图治,把他魔界的子民照顾得比以前好很多。
至于我,我才没有搞归隐那一套。齐晽舍去自己让我变强,我自然不能辜负他。
我安安稳稳的盘在天界当战神,有战事镇镇场子,没事时就替那些天界受欺负的小仙打打抱不平。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变好,可我每天嘻嘻哈哈跟大家告别后,待到夜里回到寝殿时,总是忍不住落寞。
我愤然摔杯,「死狗蛋儿!今晚又爽约,不是说好要回来,到底让老娘等到什么时候?」
「娘子,要叫相公,才有用哦~」
我周身一个机灵,以为自己幻听了,试探着小声嘀咕道,「不叫,谁是你娘子。」
身后有微弱的气息挨近,接着,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
我的喉间一哽,视线逐渐模糊。
「真伤心,当初在苍茫虚境浑浑噩噩差点丢了自己的时候,想的就是我的娘子还在等我,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被告知我没有娘子,早知,便不回来了。」
「你敢!」我转头。
那张无数个日夜,令我魂牵梦萦的脸,骤然映进瞳帘。
所有等待和思念的酸苦在这一刻全全化作涌泄的泪水。
我破声大哭,反身攀搂上齐晽的脖子,「死狗你敢不回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