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娘子,今晚我们吃红烧兔肉!」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进耳中,我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赶忙跑出门口。
门外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一手抓着灰兔子的耳朵,一手擦着额头的汗,那张俊朗的脸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我红着脸娇嗔望他一眼:「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搂着我:「那为夫明日再去猎一只小白兔子给你养着玩儿。」
我抬起头,一脸钦佩,看着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一阵娇羞,忍不住扬起粉拳往他胸口捶了两下。
「相公,你好厉害哦!」
他涨红了脸咳了两声,扯着嘴角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应该的,谁让我是小草村最威猛的男人!」
2
没错,我相公是小草村打猎最厉害的男人。
别看他白白净净又文文弱弱,他可是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猛男。
而我,是小草村的村花,天生丽质貌美如花。
我不但漂亮还有一个村长爹,四舍五入也是个官二代。
对于我俩,我爹给出的评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爹说我们成亲一年恩爱无比。
我爹还说我善解人意又蕙质兰心,今年正准备和相公抱个大胖小子。
为什么是我爹说?
因为半个月前我和相公去赶集,途中拉车的牛失控,牛车翻进路边的沟里,我俩摔坏了脑子,失忆了。
不过不打紧,我对这门亲事十分的满意。
这些天他打猎,我织衣。
晚上我俩关上房门造小人,日子别提多美好。
但美中不足的是,我隔壁的翠花不但觊觎我相公,还觊觎我的村长爹,三天两头来给我找不痛快。
这不,我相公刚出门打猎,她又跑到我家门口探头探脑。
我把洗碗水泼到她脚边,搂着盆叉着腰。
她跳着脚呲牙骂我:「你有病啊?泼水不看路?」
「我家门口我爱怎么泼怎么泼,你管不着。」
她鼓着铜铃大的眼瞪着我,憋红了脸,最后骂骂咧咧回了她家。
嘶,这丫的是不是脑子不好,她跑来我家偷窥还那么嚣张。
我爹听到动静一脸懵地走出来,问我:「咋回事啊,小花。」
我指了指隔壁:「翠花又鬼鬼祟祟来我们家偷窥,还骂我。」
我爹挠了挠头:「她就那性格,你别和她计较。」
闻言我不带好气哼了一声:「你胳膊怎么还往外拐!」
说完我搂起一旁的衣服准备离开。
我爹赶忙跑来,哄着我:「爹没那个意思,要洗衣服是吗?爹去给你洗。」
我又哼了一声,抱着衣服去往河边。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我美滋滋哼着歌,碰见几个人也想不起是谁,就大嫂大婶地叫,她们瞥了我一眼只点点头也不说话。
难不成我以前名声极差?
我也和我爹讨论过这个问题,我爹说她们嫉妒我,嫉妒我嫁了个好相公。
也是,美女的烦恼可真多。
想起陆怀清我又是一阵脸红,在田埂上忍不住剁了两下脚。
下一刻,一个屁股把我拱下田里,我摔了个狗吃屎。
我抬头看去,翠花带着三分讥讽三分薄凉四分得意的眼神看我。
「不好意思,你挡路了。」
我气得牙痒痒:「你有病啊!走路不看路?」
她耸了耸肩,一脸「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欠扁模样。
他娘的!我起身就朝她扑过去!
就这样,我和她抱在一起滚田埂。
等别人将我俩拉开时,我爹也来了。
原本没哭的我一见着我爹,就抱着他的手臂大哭,那哭得叫一个天崩地裂。
「爹,她打我!」
翠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指着我气得发抖,你你你个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最后倒是跟着我一起哭。
我爹被我俩哭得头疼,好不容易把我俩哄回家,陆怀清又回来了。
我见着他又是一脸委屈,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给他撞得一个踉跄。
「相公,翠花打我,疼死了呜呜呜。」我撩起袖子告状,「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那截雪白的小臂布着星星点点的红痕,但大多都是昨晚陆怀清留下的……
空气霎那间凝固,我连撒娇也忘了。
我爹那张黢黑的老脸也是一红。
陆怀清替我拉下袖子,轻轻咳了一声安抚我:「乖,不哭了,一会儿相公给你抹药好不好?」
我依偎在他怀里重重点头!
这副温情的场面我爹在确实有点煞风景了,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陆怀清抬头望我爹,语气中好似带着些许不悦:「爹,不是让你多看着她吗?怎么还让她跟人打起来了。」
我爹挠了挠头,一脸为难。
我轻轻拧了拧陆怀清的腰,警告他:「怎么和爹说话的!」
陆怀清幽幽叹了口气,搂着我进了屋子。
给我上药时我撒娇喊疼,其实一点不痛。
陆怀清心疼得「乖乖」「心肝儿」哄个遍。
我想起昨晚他在我耳边也是这样叫,脸又红得像个灯笼。
他以为我很痛,轻声问我是不是他劲儿太大了。
我摇了摇头,羞赧地瞥了他一眼:「相公……爹说他想抱大孙子。」
他拿药的手先是一顿,而后那张白皙俊俏的脸也浮上一层绯红。
陆怀清长得标志,日日上山打猎皮肤也晒不黑,这副模样像极了被调戏的小媳妇儿,我看得春心大涨。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我是个矜持的女人,我不能孟浪。
想着想着……
算了,反正他是我相公!
我不管不顾地朝他扑过去,他一个重心不稳被我压在床上。
平日里都是他主动得多,现在他也不动了,就是红着脸憋出一句:「光天化日……如此欠妥吧?」
我趴在他耳边,娇羞地说:「反正爹也出去了。」
说着说着我就勾住了他的腰带,在他腹肌摸了两把,这手感不是勾引我犯罪是什么?
他的脸红着红着,最后也憋不住了,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小妖精!」
3
经过那件事后,翠花也不像之前那般三天两头来我家找麻烦,我无聊得很。
没事就坐在家门口等她路过,然后嘴欠兮兮地说两句风凉话。
她一开始还经得住我的挑衅,没几天又扯着嗓子和我对骂。
每当这时候我都无比兴奋,撸起袖子就要和她「大干一场」。
「陆大哥咋看上你这个泼妇!」
「我呸,难不成看上你这个干瘪瘪的臭丫头?」
说完我挺了挺傲人的资本,气得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被我们讨论的人此时正提着两只野鸡走过来,翠花顺着我的目光转头看去,讷讷喊了声「陆大哥」。
陆怀清到底是我的亲亲相公,「嗯」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丢下手中的瓜子跑过去,他望着我笑得一脸春风荡漾。
「外面太阳大,你身子骨弱快进屋。」
我弱吗?
弱吧,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假装咳了两声,扶着额头倒在他怀中,娇滴滴对他说:「好像是有点晕,相公你快扶我回去吧。」
陆怀清一手搂着我,一手提着鸡,这姿势别提多男人!
我俩离开时,我余光里看见翠花气得发抖,脸上的笑意愈发张扬。
气死你气死你哼!
进了屋子,他随手把鸡一丢,搂着我坐在他腿上,一脸关切地望着我。
「娘子哪里不舒服,为夫替你揉揉?」
我搂着他的脖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相公你,上山打猎累不累?」
他轻笑一声,捞起袖子给我展现他那不夸张却十分漂亮的肌肉。
「累什么,若不是娘子不喜欢吃山猪肉,我高低给你扛两头回来。」
我被他这股男人独有的魅力迷得七荤八素,抱着他就吹嘘了一波彩虹屁,把他夸得心花怒放,夸得不知身在何处飘飘然。
4
可能昨日他被我夸得太满意,今日赶集就给我带了一大堆礼物回来。
什么春香楼的点心,红颜阁的脂粉,天袖坊的衣裳……摆满一整张桌子。
我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平日他也常常给我带礼物,只是头一次带了那么多。
「相公,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他挑了挑下巴,勾起嘴角:「你相公我这身手打两头野猪不是手到擒来?娘子不必替为夫心疼银子,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我被他感动得声泪俱下,恨不得立马给他生出个大胖小子,这才不枉他对我的疼爱。
夜晚他沐浴后钻进被窝搂着我,我抱着他的脖子,一脸娇羞怯意:「相公,我想了想,你对我这般好我也无以为报,不如就送你个娃娃吧。」
他愣了愣,在我肩头拱了拱,声音闷闷嗡嗡。
「你平平安安便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这话从何说起?
莫不是他赶集提了那么多物什,今日累了?所以找了个由头推脱。
作为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我十分懂事地回答他:「没事的相公,你若是累了我们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再要大胖小子。」
他愣了愣,而后皱起俊秀的眉头,翻身而起一举将我摁住。
再然后……
乌云蔽日,汗如雨下滋润着土壤中刚耕耘播种的新生苗。
次日一早,天堪堪亮,我就被他勒醒,不愧是小草村打猎最厉害的男人,臂力真大。
我掰开他搂着我腰的手,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他茫然睁开眼,又将我搂了回去,笑吟吟亲了亲我的嘴角。
「早,娘子。」
陆怀清的眼睛长得十分漂亮,如同山水墨画,不会过分迭丽也不会过分寡淡,这副出色的皮囊在与那双明亮的瞳孔交织下变得熠熠生辉,好一个俊俏的美人儿!
我被他太过火热的眼神盯得俏脸一臊,想起昨晚,更不敢再面对他,低着头埋在他的胸口想要逃避。
他被我撞得一个闷哼,声音有些无奈:「娘子,别闹了……」
我红着脸不愿抬头,瓮声瓮气地说:「天快亮了,你赶紧上山打猎吧。」
「今日我想陪你。」
「那不行,昨日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今日不能偷懒了!」
虽然那些东西都是买给我的。
「……好吧。」
他又搂着我猛亲了好几口才依依不舍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在家就乖乖的,衣服留着我回来洗,要是无聊就看看话本子,别老和人家吵架,要是伤着气了相公要心疼死。」
这个「人家」指的当然是隔壁的翠花。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赶忙系好腰带,过来捧着我的脸又是好几口的亲。
「娘子真乖,跟只小白兔一样。」
我羞涩地把半张脸埋进被子,留出一双眼睛,眼神依依不舍地在他身上打转。
送他出门时,我见他就揣着一个干巴巴的烧饼,一阵心疼,赶忙拿起一包昨日买的点心塞给他。
他又把点心推回来:「不必了,这些点心娘子留着自己吃吧。」
我俩你一推我一推,太阳出来了他才揣着烧饼跑上山。
我望着手中那袋点心,忍不住抹眼泪。
相公好爱我,宁愿吃冷烧饼也要把最好的留给我!
5
早上陆怀清还和我说不要跟别人吵架,现在这个别人又跑来我家。
我和翠花好像八字不合,不管什么情况总能一下被点燃。
她搂着一篮鸡蛋,见了我狠狠瞪了一眼,凶巴巴地问:「村长呢?」
我叉着腰:「找我爹干嘛?」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送鸡蛋。」
这副模样活脱脱像我欠了她的,又不是我让她送的。
倒是她,三天两头打着送东西的名义来我家,也不知道是有所图还是故意来找我茬。
「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吧。」
她把篮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很快又想起里面装的是鸡蛋,着急忙慌地去检查有没有碎。
我忍不住笑出声,怎么有人那么蠢。
她听见我的笑声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起毛龇牙咧嘴:「笑什么,笑个屁!」
我「哼」了一声不想理她,相公早上还夸奖我像个乖巧的小兔子,我可不能让她败坏我温柔懂事的形象。
翠花这人吧,你越不理她,她就越来劲儿,见我转身离开,她就开始和我拉拉扯扯。
我不满地嚷嚷:「干嘛啊你,非法入室还想打我,你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府。」
不知道那句话点着她了,她更起劲儿了。
「去就去谁怕谁!」
就这样,本来秉持着温柔不动怒心态的我也被她惹毛了。
小打小闹中我被门槛绊倒,后脑勺一下磕到门板,一阵头昏眼花。
耳边除了嗡鸣还有翠花那聒噪到不得了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没推你啊你别死……」
死你妹,你才死……
6
我恢复记忆了。
那阵短暂的晕眩过去,一幕幕画面出现在我的脑中。
我根本不是什么村长的女儿小花,也不是什么温柔的妻子。
我是大邑国尊贵的长公主花凝月,从小喜欢舞刀弄剑,以一敌三根本不在话下。
陆怀清也的确是我的驸马,不过他根本不是什么威武猛男,就是一个只会嘴上输出的文弱书生。
那日我与他一同出行遇到刺客。
当时我俩正在马车上为了以后的孩子学文还是学武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他说学文长大以后报效朝廷,我说学武也能报效,而且学武不会变成被媳妇欺负的软蛋,气得他和我说了一大堆学文的好处。
就这样,我在争吵中无暇顾及马车外的动静,等我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不受控制,直直滚下。
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我无从得知,可我为什么会被灌输这些身份,一定和陆怀清有关。
再则,他一个杀只鸡都怕血溅到他的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打猎?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傍晚,陆怀清提着一只鹿幼崽和我邀功时,我淡淡撇了他一眼。
他见我没像往日一样围着他拍彩虹屁,把鹿一扔,过来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深吸一口气,作出一副无比钦佩的表情,连连称赞。
「相公,你也太厉害了吧!」
「相公你辛苦了!」
他见我一如既往的娇憨,不对,只有憨没有娇,他十分受用,得意地扬起下巴,嘴里还十分虚假地说道:「哪里,小意思,不足娘子挂齿。」
我心里恨不得给这个狗男人哐哐一顿揍,看他能扛得住我几拳。
但我还是忍住了,我绕到他身后替他捶捶肩,套他话:「相公,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打猎?」
「记不得了,不过好像自小就会,都不用刻意学。」
他吹牛不打草稿这点本事我还是佩服的,如果不是我有点脑子肯定就信了。
「哦~这么厉害呀?那你平时都是如何打猎呀?」
「就是健步冲上去,然后这样那样。」
「……」
我黑着脸,捏着他肩膀的手没收住力气,险些把他骨头捏碎。
他吃痛闷哼一声,转过身将我抱到他腿上,眼里带着笑意问我,还想不想得起来我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这句话钻入我脑海深处,将我从未公之于众的秘密卷出。
陆怀清曾是我弟弟的伴读,我第一次见他时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我一张口就把这个病怏怏的男孩吹走。
虽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不会爬树掏鸟窝,下池塘抓锦鲤,但不妨碍我喜欢他。
他念书时声音像极了后宫妃嫔唱的小曲儿小调,绵绵软软令人回味。
你去逗逗他,他还会涨红了一张漂亮的脸生闷气。
可偏偏他就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总说我野蛮。
一次午歇,我偷偷跑到御教坊后面的池塘摘莲子,一个没站稳掉到水中,我又不会水,以为此生就交代在那破水池里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把我拉了上来。
我还没开口他就气鼓鼓地走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入宫。
再后来我听我弟弟说他病了,还病得不轻。
陆家就这一根独苗,说什么也不愿让他入宫陪读。
再次见他已经是上元宴,我为表谢意,对他说以身相许。
他只是冷着一张脸,话里听不出什么语气。
「公主先学会自爱吧。」
当时我的脸都绿了,说我对男子表白不自爱?
我考虑着要不要打他一顿时,我母后将我拉走,此事才算了结。
可我毕竟欠人一条命,还差点让人家为我送命。
我等啊等,及笄也没见他来找我父皇赐婚,难不成他当真不喜欢我?
后来我父皇驾崩,我守孝三年,都变成了老姑娘也不见他来娶我,若不是我弟弟给我俩赐婚,我想他打死都不会来娶我。
「娘子想什么如此入神?」
我看着他那张脸百感错杂,他本来就不喜欢我,成婚近一年除了床榻间的接触,我俩最亲密的事便是牵牵小手。
他也不会叫我「娘子」,都是「公主」「殿下」。
哪里像现在这样又搂又抱,又是「娘子」又是「心肝儿」,这副模样还真有些像失忆了。
我垂下眼,再次看向他时又恢复到那副柔情款款的模样:「我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想不起来了,不如相公告诉我可好?」
我看你怎么编。
他轻笑:「听说是那时我徒手打死一只牛,娘子说我是最勇猛的男人,要嫁给我。」
我一脸锅底色:「……」您有病是吧?
接下来几天,我每每想套他的话都被他以失忆这个由头巧妙避开,一时间我真的分不清这是他做的局还是我俩都失忆了。
每当想到这事我心里都无比纠结,我希望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又希望他是真的失忆,我不想他和我的那些亲密都是装出来的。
半夜他说要和我生大胖小子时,我没忍住一脚把他踹开。
他愣了愣,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差点暴露,赶忙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相公,人家不舒服呢。」
他浅浅喘了一口气,替我拉过被子将我捂得严严实实,温暖的大掌轻轻贴在我是小腹上揉。
「算算日子,你的葵水快来了吧?」
我呼吸顿了顿,没敢说话。
恢复记忆那日,我身子不适,便去村里找了老郎中检查,老郎中说我已有一月身孕。
只是现在还没摸清局势,我也还没想好怎么给陆怀清说。
若是他也如同我之前一般失忆,我们都被有心之人设局,那这个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他见我不说话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个吻把我心都亲化了。
此时的我什么都不想顾虑了,就想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一辈子也甩不掉我了。
「怀清,我……」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我的话。
「怀清啊。」是我那个便宜村长爹的声音。
陆怀清替我掖好被角起身,我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但是隔得太远没听清。
他转身回到房里,弯腰对我说:「娘子,我家中堂哥病重我得过去一趟。」
堂哥???
他是入戏太深了还是真的失忆了?
我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无论是我们到这偏远山村是他设的局,还是我们被有心之人送来,今晚他出去这一趟绝对有问题。
我起身要和他一起去,他又把我摁回床上。
「天黑路抖,你乖乖在家等我。」
「可是……」
「好了,放心吧,堂哥家离我们家不远,我去去就回。」
我咬了咬唇,拗不过他。
等他走后我心里一阵不安,每每想要出门都被村长爹拦在门口不让出去。
好几次我想用武力压制他逃出去,可不知局势不知他是谁的人,我没敢轻举妄动。
我坐在床上将事情大致经过都捋了一遍,心中推测出几种可能性。
一,我只是个无实权的公主,我也从未听说陆怀清与谁结仇,那些刺客为何要埋伏我们,若是为了钱财大可不必如此极端。
二,若所为其他那将我们困在这个山村,难不成是京城有人要反,所以他们才支走陆怀清这个首辅,那为何不将我们杀之而后快?
三,若是这一切都是陆怀清设的局那一切都说得通,只不过他目的是何,我不敢再细想下去……
怕要反的是他们陆家!
但这都是我的猜测,陆家世代清流,陆怀清又与我弟弟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他不可能背叛我弟弟。
再则,他都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首辅,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反。
如今我只能按兵不动,争取早日与京城取得联络。
天露鱼肚白之际,陆怀清拖着疲惫身子回来,我给他倒了杯水。
「累了吧,堂哥怎么样了?」
他接过水疲惫笑笑:「没事了。」
心中好多疑惑我都想直接问出来,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京城是不是要变天。
他也发觉我的脸色不好:「一晚上都在等我吗?」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轻轻在我额头弹了一下,轻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无论多晚我都会回来,早上醒来你就能看见我。」
这句话拨动我的心弦,震得我心口一阵发麻。
我望着他的眼睛,问他:「怀清,你会不会骗我?」
他一愣,抿唇浅笑,将我抱住。
「不会,无论何时都不会,你只需相信我是爱你的,从来都是。」
这一刻我心中答案更偏向他是没有失忆的。
后来他又说了一句话打消了我的念头。
「我娘说我小时候就喜欢你,所以我要全心全意对你好。」
「……」
嗯,你娘说。
7
这两天听村子的人说村尾陆怀清那个「堂哥」真的病了,还是陆怀清连夜跑到镇上给他抓药。
他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更是一副活在设定中的模样。
如果真是这样,我得赶早带他回京看看脑子。
我的贴身信物不在身边,我只能按兵不动寻求其他办法。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一个大大咧咧恨不得自己上山打猎的公主,要在这里扮演着轻声细语的小女人。
以前我是:相公你辛苦了,你好棒。
现在是:这狗男人还真会装模作样,我可不信我的驸马失忆了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暂时放下回京的计划,对我失忆的驸马产生了浓烈兴趣。
我立马就付出行动,跟踪他上山,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能一拳打死一头野猪。
不得不说,哪怕失忆了我俩也实力悬殊。
他上个山气喘吁吁不说还根本没发现后面的我。
而我一口气爬上去还能中途抓个小兔子玩玩。
我心中不禁腹诽,但凡你拿出床榻间的实力也不至于上个山都那么费劲。
等到上山后我跟着驸马转转绕绕,来到一个藏在密林中的树屋外。
守在外面的人我一眼认出,是我公主府的守卫头头。
这可是我的得力干将,打小就跟着我胡作非为,打死不可能背叛我的那种,他怎么会和陆怀清搞在一起?
陆怀清果然是装的!
前一秒说不会骗我的人,骗我居然骗得那么苦心积虑!
我藏着踪迹转到树屋后头,屋后有一扇八角窗,正好可以看见屋里的一举一动。
屋里陈设讲究,生活条件居然是我俩那破小屋的一百倍!
丝毫不像是荒郊野岭该有的豪宅样。
而陆怀清那厮现在居然背着我在这里喝茶看书吃点心。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侍卫头头进到屋子,对陆怀清说:「驸马,陛下今早刚来信,问长公主殿下如今是否安好。」
我皇弟竟然知道我在这?
陆怀清手执一卷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册,又捏起一块精致小巧的点心送入嘴中,眼都没抬。
「都好,吃好喝好睡好。」
我紧紧捏着拳头,忍住进去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
我依稀记得我失忆那会儿,我把春香楼的点心给他他不要,非得啃着块又冷又硬的烧饼。
那时候我还感动得死去活来,以为他舍不得吃才把点心留给我。
现在看来,不是舍不得吃,而是上山能吃到饱!
侍卫头头又凑过去和他说了两句悄悄话,这回我听不见了。
我躲在墙角蹲得脚都麻了,都没再听见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天色渐暗才见我的侍卫头头进来。
侍卫头头拿着几个猎物摆在地上任他挑选,此时他才慢悠悠放下手中的书,认真挑选起来。
我猜他一定是在想今天要听我夸什么。
他拿兔子我夸他身手灵活,他拿野猪我夸他力大如牛,他拿野鸡我就夸他箭法犀利……
总之我从前失忆时夸话百出。
我无声「啐」了他一口不要脸。
我气到牙痒,原来那么久以来都是他在作戏,骗我不说,还诓我夸他,真不要脸!
我就说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男子什么时候变得如何威猛!
趁他没出门我赶忙往山下走,走远了才一边骂一边下山,到家时气也骂得消了差不多。
我前脚刚进屋,水还没喝两口他也跟着进来了。
他拿着猎物晃了晃,喊着:「娘子我回来了。」
一头野山猪,这时我甚至觉得是侍卫头头背着猪下山,到了家门口才递给陆怀清的。
见我没说话他又是一通展现魅力的操作,我咬着牙,刚刚顺下去的气又噌噌往上冒。
「今日回来确实有些晚,当时三只野山猪围着我,若不是我精通打猎怕是回不来了。」
听他这般说我只能一边敷衍,一边想好了一百种弄死他的想法!
他还孜孜不倦地朝我讨夸。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我也不想惯着了。
「对啊,能打死这头猪的人一定是最勇猛的!」
他脸上笑容有些凝固,我继续道:「你说是不是呀相公?」
「嗯,娘子说得对极了。」
8
夜晚他抱着我,问我日子怎么还没到。
我不想理他,翻身转过一边。
他就贴着我的背抱着我,在我耳旁低语:「娘子如此文静,日后要生一个和娘子一般可爱的女儿才好呢。」
我气得胸口发疼,他这是反向嘲讽我吗?
小时候我听他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如此野蛮?」
「公主应当注重礼节」
……
反正不和文静沾边就对了。
我也反讽他:「不呢,应当生一个与相公一般勇猛的儿子才对,我的儿子,一定要学武,做最厉害的儿郎!」
他轻笑一声没说话,搂着我沉沉睡去。
他睡得倒是香,我却越想越气。
最后趁他熟睡时一走了之。
我要回京,回去后和他和离!
再给他扣一个私拐公主的罪名,总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揣着陆怀清曾十分大方地给我,说让我随便用的那三两银子上路。
一边走一边吐槽他小气。
月黑风高的小道上,我还没走上三里地就碰见几个蒙面人从草里窜出来将我围住。
我上面的气还没消完,现在又出来几个不知死活的强盗来找死。
「要钱没有,你们识相就赶紧走。」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他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喊了一声「上」,那几个人就不讲武德,以十对一。
我长得貌美如花,他们若是抢财定会连我也一道抢了。
可如今的形势看来,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
我甩下包袱与他们厮打在一块。
虽然我武力过人,却也难以以一敌十。
更何况我肚子里还揣着孩子,更是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眼瞧着刀要落在我身上时我死死捂着肚子,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那个蒙面人身上中箭直直倒在地上。
是陆怀清带着人马赶来了。
身边那几个蒙面人被收服,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陆怀清下马冲过来将我搂住,话音里的担忧惧怕丝毫不带掩饰。
「你瞎胡闹什么!有没有受伤?」
劫后余生的我看见他红了眼眶,鼻头又酸又涩。
还好……还好他来了,还好孩子没事。
他见我不出声,松开了我,那双微挑的眼尾猩红无比。
「说话啊!」
被他一凶我忍不住哭出声,除了失忆那段时间和翠花打架打输跟陆怀清哭着撒娇以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哭了。
他也气急了,不但没安慰我,反倒像还在京城时一般教育起我来。
「你怎么还是如此任性妄为!我再晚到那么一刻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若你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
我小声抽泣,垂着脑袋喃喃:「对不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筏,又重新将我搂住,声音又哑又颤。
「是我该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凶你……我只是担心,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竟觉得这个文文弱弱的男子给了我无尽的踏实。
9
上了马车后我还沉浸在方才的险境中,捂着肚子死死不松手。
陆怀清搂着我安慰了许久:「公主,对不起。」
我没转头,只是低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的。」
「我那晚出去时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
「那你为什么假装不知道?」
他没回答我这个问题,不过许多年后我还是知道了。
陆怀清说他想看我一脸崇拜的眼神,所以故意不拆穿我,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他的,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就换了个有意义的问他。
「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为何会无缘无故来刺杀我一个公主?」
他沉默片刻又说了一声「对不起」才道:「他们都是冲我来的。」
愣了愣,那关我什么事情?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才一五一十把事情告知于我。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陆怀清喜欢我。
这些年他一直辅佐我的皇帝弟弟,手段在大邑是出了名的狠辣,因此得罪了不少官员。
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可光杀他还不够解恨,那些人还想杀了他心尖上的人,也就是我。
让他一辈子活在苦痛折磨中才算解气,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马车坠崖。
没成想我醒来后失忆了,陆怀清便将计就计把我送往小草村。
一则想让我远离朝堂纷争,二则他可以暗中调查幕后主使。
这一查不要紧,查出了背后的人竟然是丞相。
对于这个人我是尤为吃惊的,丞相三朝元老,还是陆怀清的恩师,往日待我们极好,我不敢相信那位和善的老人居然妄图取我性命。
陆怀清说他一开始也不相信会是这个结果,可约往深查,越令他心灰意冷。
近年来陆怀清在朝中可谓是青云直上,短短四年光景便要赶超他这位老师。
丞相担心相位不保,加之有心之人的利用,便想将我和陆怀清除之后快再借机制造宫乱,从而扶持我的皇叔上位。
如此一来,陆怀清与我皇弟就设计一出里应外合,我们假死在宫外守株待兔,而我皇弟在宫中引蛇出洞。
他握着我的手,低声道:「殿下,先委屈回村子待一段时日,等局势稳定我就来接你。」
我望着他,目光要比我说以身相许那日还坚定。
「如若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我知道就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我要与你一同回京。」
他无奈:「殿下……」
哼,方才抱我睡觉叫人家亲亲娘子心肝肉,现下知道我醒过来了便一口一个公主殿下。
想起他骗我的那些事,虽说情有可原我还是气。
什么身份不行,就非得是威猛猎手与他的温柔娘子?
要说这里面没掺杂他的私人怨气我定是不相信的,他定是怪我平日说他柔弱不能自理,又或是嫌我平日里五大三粗。
见他迟迟不愿松口让我回京,我斩钉截铁:「让我回小草村也行。」
他疑惑抬眼看我,等我下文。
我说:「那等我回京之日就是咱俩的和离之时!」
我眼睁睁看着他俊秀的眉头缓缓皱起,而后他沉着脸一把将我压在马车靠垫上。
「和离你想都不要想!」
近来我看他痴汉的模样看多了,现在看他阴郁着一张脸有些胆颤,却依然不服输的嘴硬:「大胆!我是公主,我的婚事我还不能决定了?」
他冷哼一声:「你让我娶我就娶,你让我离我就离?」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根本就不想娶我,那婚事明明是我皇弟……」看我相思难安可怜我才逼迫你与我成亲的。
我越说越不对劲,那会儿我成了老姑娘也就算了,他也成了老男人,怎么他就没娶亲纳妾。
他眼神充满怨怼:「敢情方才我与你说的你都没听进去。」
我脑子一阵灵光,突然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刚刚我只顾着关注朝廷局势,把「全京城都知道我喜欢你」这句话忽略得一干二净。
他道:「我不喜欢你能大半夜替你去城北买点心?不喜欢你会日日惦记着你,办完差事便快马加鞭回去见你?不喜欢你会将你放在心尖儿任你打骂?不喜欢你会在你失忆后哄你说你是我娘子你最黏着我?」
我红着脸,这些话我等了好久。
「那你,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娶我。」
说到这件事他脸色微变:「我倒是想娶你,可你同那些京中贵女说你日后要嫁一个威武的将军,我们这些文弱书生你才瞧不上,那时候我便一直以为你当初对我说的以身相许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话。」
我突然想起,我及笄后父皇为我则了几门亲事都被我推掉了,那时便有人说我喜欢陆怀清,非他不嫁,可陆怀清不喜欢我,所以不娶。
我这人虽五大三粗却也要面子,见陆怀清迟迟不提亲便嘴硬着撑面子,说:「我才瞧不上那些文绉绉的弱书生,我要嫁肯定也嫁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没曾想这番气话居然还传到了陆怀清的耳中。
他又带着些委屈说道:「再后来你为先皇守了三年孝,我也想了三年,想着你若不喜欢我我也要娶你回家,谁让你先招惹得我。可你孝期一过就与李家那小将军厮混在一块,我嫉妒得快疯了,什么也不想就去请皇上赐婚,可又怕你事后怨我,就请求陛下不要将我求娶的事告诉你。」
还真是,有段时间我常常与李家小四混在一块,他说女子不如男,我便常常抓着他去靶场较量。
我问陆怀清:「那成婚后你为什么还那么寡淡,跟和尚似的。」
他说:「我爱你,更敬你,你说不喜欢我,除了必要的时候我不敢染指你。」
多半是怕我揍的……
我竟不知道这书生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活跟个怨妇似的,我一句无心的话竟让他记到了现在。
难怪不让我孩子习武,原来是吃醋了以为我喜欢李家小四。
我挑挑眉:「所以趁着我失忆使劲欺负我?」
我这下突然明白为什么非得是勇猛的糙汉和他的小娇妻了,原来这厮一直以为我喜欢那款,他也要过一把「大将军」的瘾。
他挑住我的下巴:「你不也乐在其中吗?」
看着他漂亮的小脸蛋我心如擂鼓,猛跳个不停,这妖孽……
我没带好气:「是呢,不然为什么我恢复记忆还陪你玩那些无聊的把戏?」
他望着我不说话了,久久才蹦出一句:「所以你真喜欢李家老四那一款?」
我点着他的额头,骂了一句:「蠢货。」
这位智谋过人的大才子被我骂了蠢货居然还一脸欣喜,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苗。
「你快说,你喜欢谁?」
我悄悄在他耳边吐出一句低语,惹得他埋在我颈间不断痴笑,热气喷洒在我脖子上痒得我咯咯笑。
他抬起头重重在我嘴唇啄了一口,对我说:「娘子你放心,以后我绝不逼着孩子习文,你让他学什么我毫无异议。」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眯着眼一脸惬意。
「忘了告诉你,是双生子,不用纠结习文还是习武了,两个都能学。」
闻言他眼底一亮,各种好话毫不吝啬地往我身上堆,哄得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好话没用,你若不让我回京我还是得跟你和离,到时候带着你的孩子跟别人姓。」
此话一出他脸都气绿了,最终拗不过我,只能带着我回京,要求是尘埃落定前待在府内不能出门。
10
紧接着我们又回小草村待了两日,等这边善后。
其间听陆怀清说我才知道,翠花竟是村长的女儿!
难怪她三天两头鬼鬼祟祟过来东张西望,难怪我说「不准来我家」她气得半死,敢情是我「鸠占鹊巢」,还抢了人家爹。
我有愧于她,罪过罪过。
不过让我当面道歉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打我的时候也没有手下留情。
我能做的,就是把身上仅剩的三两银子放进陆怀清给村长准备的酬金中。
嗯……白花花的银子在金灿灿的黄金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可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我的歉意多么真诚不庸俗。
11
京城又流传一条足以震惊全城的消息,死了三个月的长公主和驸马回来了。
七天前我与陆怀清还有李将军蛰伏在城外,只等我宫中的皇弟「请君入瓮」。
这次除了李老将军以外,带军的还有李家小四。
他见着我热泪盈眶,搂着我的肩膀大哭:「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只又臭又硬的大王八,命长,死不掉!」
我给了他一脚,什么乌龟大王八,我不要面子的吗?
陆怀清看我俩「酱酱酿酿」,手中的地图也扔了。
从李小四那把我抢回去,眯着眼皮笑肉不笑:「李小将军,公主已是在下夫人,你要知道避嫌。」
李小四缺根筋不懂什么意思,挠着头一脸为难,毕竟在他眼里我算不得女人,只是顶着一张女人相貌与他结拜的大哥。
陆怀清将我拉回我们的营帐,刚进去就往我嘴唇重重咬了一口。
我吃痛,不甘示弱咬回去,直到出现血腥味才松口。
「你又乱吃什么飞醋?」
「他搂了你,还如此亲密的称呼你,这是我吃飞醋?」他满目不可置信。
我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桃园三结义懂不懂?你见刘备能和张飞看对眼?」
他黑着一张脸,对我这个比喻显然不是很满意。
「他是男子,你是女子,如何三结义?况且你们只有两个人。」
我略加思索了会儿:「的确是少了一个,要不你也加入。」
看他面无表情,我更加笃定他就是想加入。
不等他开口我又说:「不过你别想,你不会武不能和我们结拜。」
说完他的脸更是黑上加黑,就像包拯抹了炭。
他咬牙切齿:「谁要和你结拜了!我们拜过堂的,结什么义?」
我耸了耸肩,最后才安抚似的在他被我咬破的嘴唇处亲了亲,哄着他:「相公不愿意那我就离他远点儿。」
话虽如此,可第二天李小四来找我射箭时我还是屁颠屁颠跟去了,气得陆怀清说我带着他的孩子跟人跑了,吃饭都没上桌。
在城外驻守三天后,城中放起信号弹。
鱼儿上钩了。
一招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将丞相与我皇叔围了个彻底,我皇叔见再无翻身的可能,宫门前执剑自刎。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陆怀清说的,他怕我遭遇不测说什么也不让我连同军队一起入宫,若不是我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定是要提刀上阵的。
听说皇叔自尽,我胸口一阵郁结,不知事情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在我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将我举在手中叫我小凝月的和蔼长辈。
我沉默半晌问陆怀清丞相现在何状。
他迟迟没说话,一脸黯然。
丞相三朝元老,我皇弟念及他从前劳苦功高本只是削了他的官职将他流放幽州。
可丞相一生风光无限,晚年竟因一己之私欲落得个如此凄凉这样的下场,当晚他就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
丞相于陆怀清而言是恩师,亦是另一位父亲,陆怀清当初怀疑过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他。
陆怀清说出这番话时语气都在哽咽。
我只能抱着他,无言地安抚他。
他说:「凝月,幸好你还在。」
我回他:「我在,我一直都会在。」
12
一晃又过去半年,我即将临盆,陆怀清也升官做了丞相。
十月怀胎我生下一儿一女,那日我虚脱躺在床上,陆怀清在门口哭得比我还伤心。
产婆见我难产让我想想来劲儿的事。
我头一扭,想起陆怀清曾经在小草村山上看书喝茶吃点心,然后拿着侍卫打来猎物向我讨夸赞的事,瞬间打了鸡血似的。
「陆怀清你这个王八蛋!」
哇的一声——
孩子落地,陆怀清不管不顾冲了进来。
他也不嫌血腥味大,握着我的手红着眼哽咽。
「我是王八蛋,我该死,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
我累极了,睡着前还嘟嘟囔囔:「你得长命百岁,日日被我揍……」
他破涕为笑,说了一声「好」。
(全文完)
作者:风也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