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高考是我送去的。
当时我穿了一件高开叉旗袍。
他买的,而且他还用攒了一年的零花钱贿赂我,让我穿着送他去考试。
美其名曰:祝他旗开得胜。
出门前,我顺了妈妈的发簪挽了个发。
一路上我弟都在享受路人向我们投来的目光,这嘚瑟的小子,竖着大拇指对我说:
「不愧是你啊我的姐,回头率嘎嘎的,这衣服一穿,头发一束,不说话谁能知道你在家见天地把我打得半死。」
我白了他一眼,「林知安,你再叭叭就一个人去考试。」
林知安识相地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链拉上的动作。
终于安静了。
校门口,林知安高三住校时的三个室友正在一起等他。
他见到熟悉的同学,就像出栏的野猪,扯着我一路狂奔到三个男孩面前。
我捏紧拳头憋着气,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面子,回去再揍。
「这是我姐,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真是大美女,微信号五十就给。」
我扬起假笑,「嗨,考试加油。」
其中两个男孩子很开朗,笑着和我招呼,只有一个低着头不看我,一张脸涨得通红。
林知安这缺根筋的臭小子,哈哈笑着说:「原净害羞了?也对,你平时连话都不好意思和女生说。」
有点意思,多久没见过这么纯情的小男生了。
我来了兴趣,偏头打量这位叫原净的同学。
长得可真白净,一张脸白里透红,青涩得让人好想上去咬一口。
「冷静,林知之,这是高考现场,不是你能禽兽的地方。」我这么劝自己。
然后摆出知心姐姐的样子,顺手薅了一把林知安的狗头,「好了别闲聊,先进考场找座位,祝你们考的都会。」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备注信息只有一句:姐姐。
我揪住刚刚聚餐回来的林知安质问:「真把我联系方式卖给你同学了?」
林知安瞥了眼我的手机,「这头像,这网名,这是原净的微信。」
原净,给林知安送考了两天,我才终于看清他长什么样,一张脸白白净净轮廓分明的,活脱脱一个乖乖少年。
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人的时候,像讨食的小狗。
林知安还在我旁边念念叨叨:「这小子平时高冷得很,就没见他主动和女生搭过话,不过我们几个私底下都说,他根本不是高冷,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哦?」我不动声色地套话,「他长得也算有点好看,就没女生追他?」
林知安叹了口气,「嗐,有是有,但原净跟个木头人似的不开窍,哪个女生离他近点,他都得退避三尺远,不争气的东西。」
哟嚯,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情弟弟。
我直接点了同意申请,并把林知安赶走。
想起前不久才分手的前男友董加立,背着我出去乱搞男女关系不说,还在我面前扬言:「这年代,哪个男的干净得了?林知之,你想要处男,自己去小学找个童养夫吧。」
这脏乱差的死渣男,把他甩了一个月了,想起来我还是还觉得晦气。
谁说现在男的没一个干净的?我看着原净一片白的头像,这不就有一个。
连名字都透着干净。
出于和前男友较真的心理,我加上原净,主动发消息打招呼。
一个可爱猫猫头表情包加一句:「晚上好呀,弟弟。」
那边一夜没有回复。
第二天,我刚睡醒,就有一通微信电话响起。
我迷迷糊糊拿过床头手机按了接听。
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句低沉沙哑的:「嗯……」
声音从听筒传来,酥得我一激灵,立马就清醒了。
一看,来电人是原净。
昨晚装高冷不回消息,大早上给我上演这一出,这人什么路数。
「哈喽?」
听筒里又传来一声「嗯……」,然后是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从那边直接被挂断。
紧跟着两条原净发来的消息:
「是姐姐吗?我睡着误触了给你打的电话。」
「昨晚等你通过申请,手机捏在手里等睡着了。」
我回忆了下刚刚那两声让人想歪的嗯……确实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忍不住想笑,想到原净捏着手机等我回复的样子,一定满脸涨得通红,可爱!
起床收拾洗漱,收拾行李。
晾了原净两个小时,直到坐上返校的高铁,我才开始回复消息。
「没什么,就是你睡觉哼唧的声音被我听到了,还怪好听的。」
手机屏幕照出我笑得一脸变态的样子。
没办法,原净这种一看就很纯情的小男生,谁看了不想调戏两句。
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发过来。
哟嚯,被我整害臊了?
我笑得更快乐了。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发过来一句:「姐姐喜欢就好。」
我回:「你这句话能不能发语音说一遍?想听。」
那边又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一直等到我在车上睡着,对方那条语音都没有发过来。
再次醒来,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果然是害羞的纯情少年,可惜没办法继续逗他了。
室友发来消息,董加立这狗男人打听了我的动向,准备来高铁站堵我了。
我也不懂,这个劈腿被我抓住的男人,哪来的厚脸皮找我复合。
但是出站口就那么一个,走出去的一瞬间,我就看到董狗了。
不是我还在乎他,主要这人长得人高马大,手里还拿着一大束红玫瑰,招摇得比路边抬腿撒尿的狗还嘚瑟。
「知之,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还是离不开你,我向你认真道歉!」
董狗一边喊着,一边朝我奔过来。
不想成为围观群众的谈资,我扭头假装这人不是跟我说话,脚下一转快步往左边走。
我下高铁就打了去学校的车,很快就走到了上车点。
幸好出站的人很多,我混在人群里走得飞快,终于在董狗追上来的一瞬间上了车,司机师傅一个油门窜出去。
董狗傻在原地,吃了一嘴车尾气。
解气!
脏男人,休想再碰到老娘一根手指头。
为了送考林知安这臭小子请了两天假,现在终于有时间复习期末考。
董加立最近到处打听我的行踪。
图书馆不能去,食堂不能去,每天在宿舍看书点外卖,我整个人憋屈得不行。
还好原净这弟弟好玩,我就喜欢和他聊天故意说话逗他。
看他半天不知道回复什么的样子,憋闷的心情都被排解了。
聊着聊着,我忍不住教育原净:「你们男生分手后别对女生死缠烂打的,这种行为惹人厌烦得很。」
原净:「有人纠缠姐姐?」
我趁机骂董狗:「是啊,一只疯狗害得我现在宿舍也不想出,一周没见过外面的太阳了。」
原净:「是姐姐的前男友?」
我刚准备回复,就显示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下一秒又发来新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我正准备痛骂董狗的话,也给堵住了。
在宿舍宅了两周,避无可避的期末考还是来了。
室友纷纷问我这下躲不过了,准备怎么面对董加立。
能怎么面对,就假装这是个我看不见的透明人算了。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我躲不是因为我怕了他,而是这人让我厌恶,不想再有接触。
果然,第一场考试结束,我就被董狗堵在考场外。
「知之,别躲我了,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
我扫了他一眼。
他头发认真吹过,打了发蜡,一身衣服也认真搭配过,脚下踩着最贵的一双鞋。
这么一副马上就能去夜场上班的臭屁模样,还天天给我发微信装消沉,装茶饭不思,装为了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呵呵,男人的嘴。
我没理他,挽住同一个考场的室友的手就要走。
胳膊被拉住了。
我猛地一甩手,董狗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整个人被我甩开,往后退了两步。
他脸上一副受伤很重的模样,「知之,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这副装作卑微的模样真的让我恶心,围观同学已经有人在讨论我过分了不给男生面子什么的。
我冷笑一声,这么爱演,这么喜欢在人前装受害者大情种。
「啪!」
我一个耳光甩在董加立脸上,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开口对着他呸了一声。
「我和你在一起整整一年,你的聊骚记录,从我们在一起之前到我发现后分手,都没有断过。我数了下,一年里你聊了整整十三个,怎么?我这个大房自动退出还你自由不好吗?」
董狗捂住被我打过的脸,又惊又吓地看着我。
老实说,我在外一直是温温柔柔的形象,这是第一次动手打除了林知安之外的人。
「我和她们没什么的,就只是聊天……」
打断董狗的话,我恶心得快吐了,「你们互发的那些肮脏的视频,还有你和那些女的合照,我可都是在你的备用机里一一看遍了。」
不等董狗再说出什么话,我在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挽着室友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宿舍楼下站着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
瘦瘦高高的,穿一身白衬衫。
「原净?」
听到我的喊声,原净转头,看到我就露出个笑脸。
天也,谁能懂?阳光亮堂堂地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上,笑容腼腆又有点甜,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光里一样。
「姐姐,我来保护你了。」
本来一肚子火的我,一瞬间感觉到心灵被净化。
就算这句话略中二,我也接受良好。
室友狂掐我胳膊,压着气音对我说:「好鲜嫩的弟弟啊啊啊啊……好你个林知之,什么时候搞到的?」
「收!别在他面前坏了我这个姐姐该有的形象,晚点细聊。」
和室友偷摸交流了两句,把她先支上楼,我带着原净,顺着来时的路往回逛。
「你怎么会来?」
他能知道我的学校我不稀奇,估计是问的林知安。
原净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我想报考这里,提前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看到他这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就非常想逗。
「哦?刚刚谁说来是来保护我来着?我幻听了?」
在我揶揄的眼光下,原净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
「我怕你遇到坏人。」
他是没看到我扇人耳光的那一幕,以为我是什么任人欺负的柔弱女孩子。
但我没有解释,顺势说:「对呀,整天打听我行踪,不知道想干吗,跟个变态跟踪狂似的,好猥琐好吓人的。」
话音一落,原净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
「太过分了!」原净脸都气红了,「姐姐接下来还有两天考试,我都留在这边,等你考完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我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这三天考试的?林知安那小子告诉你的?」
「不是。」原净摇摇头,「我关注了学校官微,在评论区看到法学院连考三天的消息。」
哦,这小子还挺细心。
接下来的考试并不轻松,我本来想带原净熟悉校园环境,一直拖到最后一天考完才有时间。
「这是大图书馆,东教区还有个小的。外面这片树林……」
我带着原净边走边看,突然一个晦气之声传来。
「林知之!你拒绝我的求和,原来是早就找了别人?」
董狗真是,阴魂不散。
今天他倒是没有精心收拾过,面色憔悴,整个人都有点萎靡。
我把原净的手一拉,加快步伐往前走。
董狗加速追上来,挡在我们前面,我这才发现他一双眼睛都有点发红,两天不见得了红眼病?
下一秒,这人就流泪了。
「林知之你能不能别这样,不要拿别人来气我。我们在一起整整一年,你之前明明说过,毕业后会和我结婚……」
「停!」我打断董狗的煽情,「我只是带着个人逛学校你就受不了?那你觉得,我凭什么能原谅你全年无休地往我头上戴绿帽?」
真令人恶心。
我现在只庆幸,和他在一起的一年里都在封校,我们还没有发展到一个被窝里去。
也庆幸刚解封的时候,就被我发现了他备用手机里的脏东西。
原来他违反校规偷溜出校的那几次,除了给我买礼物,还趁机去约了别的女生。
越想越气得我手抖。
原净察觉了,反握住我的手,把我往他身后拉。
他抬手脱了身上的外套给我穿上,然后帽子一扣,我的视线一片黑暗。
挡住我想掀帽子的手,他俯身说:「姐姐别动,等我两分钟。」
他转身没一会儿,我就听到咚的一声。
紧跟着是董狗痛苦的闷哼。
然后是两人厮打的动静。
我抬手掀了帽子,原净只穿着一件背心,用力时胳膊上肌肉鼓起,一记重拳捣在董狗肚子上。
董狗疯了一样,脚下一抬,就往原净下三路踢。
原净迅速往后一躲,转身拉着我就跑。
边跑,他还边安抚我:「姐姐别怕,校内斗殴会影响毕业,那男人不会乱说的。」
在周围同学走近围观之前,我们早就远远逃离现场。
行啊,原净这小子,看不出来这么能打。
我刚刚可是看到了,董狗脸上青红一片,一脸忍痛的表情。
一直跑到校园湖边,我们才停下来。
有风吹来,原净的背心被吹得贴在身上,腰又细又薄,还能看到腹肌起伏的轮廓。
我偷偷看了两眼,有点不好意思,把短袖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原净没接,「这里有风,姐姐穿吧。」
你再不穿衣服,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了。
我还是想当个不为色所迷的正直女孩。
「额……那个啥,男孩子凸点也挺不守男德的,你穿上吧。」
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微信上调戏原净习惯了,现在跟他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但是原净比我反应还大,一张脸迅速爆红,抢过我手里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手忙脚乱的样子,看得我忍不住笑出声。
夏日的凉风吹过来,头发扫在脸上痒痒的,看着原净无措的样子,我的心也痒痒的。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原谅董狗了。
毕竟,我好像没有喜欢过他。我面对他,从来没有现在面对原净这样轻松快乐。
这样看,我也不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
可能是我目光太直勾勾,原净忍无可忍,抬手过来捂住我的眼睛,「别看了,姐姐。」
我使劲眨巴眼睛,睫毛扫在他温热的掌心,「弟弟,想不想和姐姐谈个恋爱?女大三抱金砖那种。」
以我多年被人追求的经验来看,原净九成九也对我有意思。
所以他脱口而出「不可以」的时候,我直接愣住了。
刚刚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我后退一步抬眼看他。
原净的脸比刚刚更红,和我对视的一瞬间,甚至紧张得打了个激灵。
一副激动过头的样子,这可不像对我不来电。
「什么意思呀弟弟?」
原净没有出声,目光从我的脸上滑到湖面。
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第一次主动求交往就被拒绝,有点没面子,也有点生气。
我踹了原净一脚扭头就跑。
一直到考完试回家,我都没再搭理过他。
我的坏心情林知安都看出来了,这小子考完试到处疯玩,小金库挥霍得差不多了才回家。
他的生日在暑假,求着我资助他一点零花钱,他想办个生日聚会,在上大学之前和同学们再聚一回。
「滚,没钱。」
「怎么了姐,我回来这两天,你一直爱答不理的样子,哪里惹到你了,我改不行吗?」
林知安被我凶了,就开始装委屈。
「你能去把原净揍一顿吗?轻伤一万重伤五万,你看你要多少,量力而行。」
我真的看不懂原净,拒绝我了还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每天给我发消息,全是没意义的「早安」「午安」「吃了吗」「睡了吗」。
惹得我心烦,几次想把这人删了,又下不去手。
林知安不愧是我亲弟,我不过这么一句话,他就看穿了我。
「姐你不是吧?你对我兄弟下手了?他多大你多大啊?」
臭小子真的不会说话。
我白了林知安一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大三岁而已,而且你兄弟是贞洁烈男,你姐没本事。」
林知安一脸坏笑,「哦?被拒绝了?原净性格就是这样,从来不接受女孩子示好。」
可是这分明是原净在对我示好。
我把咱俩的聊天记录给林知安看,又把原净去学校找我,还护着我好让我不被董加立继续骚扰的事,通通说了。
林知安一脸惊讶,「这小子在你面前,比我还舔!」
所以我想不通呀。
「你说,他想什么呢?这一看就对我有意思,我都主动出击了他给我一口拒绝。」
林知安摇摇头说:「我也不懂他的想法,要是我喜欢的女孩子能主动找我,我直接一个滑跪说微臣遵命。」
我看不下去,「瞧你那不值钱的样。」
看我结束话题准备回房间,林知安又拖住我,「这样吧姐,你资助我开个生日聚会,我把同学们都叫家里来,你和原净再面对面聊聊?」
经不住林知安每天求,他的生日聚会还是办成了,我出的钱。
拖常年在外谈生意的爹妈的福,我和林知安住的是三层独栋别墅,有个不大不小的户外泳池。
怕见到原净会感到尴尬,我一整天都窝在三楼自己的房间没出来,还警告林知安别不知趣来打扰我。
透过我房间的窗户,能看到泳池边或坐或站的一群人,正在热热闹闹地搞烧烤。
都不用我费力去找,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池边的原净。
他应该正准备游泳,只穿着一条泳裤,瘦瘦高高白白净净,隐约看到腰确实很细,屁股居然也挺翘。
我转身把放在床头柜的眼镜戴上,想看得更清楚。
一低头不小心和原净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
几乎下意识的,我唰地一下拉上窗帘,有种做贼被发现的心虚感。
缓了几分钟,又恨自己不争气!
怕什么,他穿那么少,不就是给人看的?!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我还是跳起来往楼下去,我今天就不要脸了。
只穿了一条裤衩子的原净,我要凑近了看。
按他对我每天发消息小心翼翼问候的样子,估计之前的拒绝只是欲擒故纵,我有预感,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我下来的时候,泳池里的人已经增加了好几个,还有几个肤白貌美的小学妹泡在水里聊天。
我暗暗观察了一下原净,他一眼都没往女孩子堆里看,从我出现起,眼神就黏在我身上。
林知安看到我,一秒狗腿子上身,把手里刚烤好的烤串递过来。
我就在离原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吃,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瞟他。
感谢母亲大人的眼光,院子里的灯选得明亮照人,我清清楚楚看到,原净从脸到脖子再到胸口那一片,红了一大片。
但他这次居然没有害羞地躲避,反而朝着我游过来,整个人扒在池边,仰头和我对视。
我之前就觉得他像小狗,当他这样仰视我,整个人湿漉漉的,眼神又黑又亮,更像等人去摸摸脑袋的小狗了。
但我手上还有一把烤串,不得空。
等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抬脚在他头上蹭了一下。
救命!我为什么要用脚?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故意侮辱人?
我心里很慌,手上烤串也没拿住,滚到地上。
整个人迅速站起,又急走两步,蹲到原净面前。
还好其他人在另一边玩着,没人看到。
我本来想端着架子等他主动讲话,现在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失智行为,做那个先开口的人了。
我小声跟原净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脑子短路,不是故意……」
原净摇摇头,止住我的话头:「没关系的姐姐,你怎么对我都可以的。」
这么大高个,怎么会有这么软的性格。
我更爱了!
不等我继续说话,原净又开口了:「之前在湖边,我不是故意拒绝姐姐的,是我还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来乞求姐姐的喜欢。」
我皱皱眉,这话里的卑微太明显了。
「你在自卑吗原净?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拜托诶,你知道自己长得又高又帅吗?听林知安说你蝉联三年年级第一,如果你想,你甚至能报考比我们学校更好的院校……」
我的彩虹屁还没有放完,脚上一热,是原净的手捂上来了。
「不一样的,姐姐,你在我这里永远是需要仰望的最高位……生理期不能沾冷水,去把拖鞋穿上吧。」
他说话转得太快,我还没品出他话里的意思,就下意识听话去找鞋穿。
穿好鞋我回头望他,他还保持着趴在池边眼巴巴望着我的表情。
「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他说话虽然有点非主流,但是话里话外,好像喜欢我很久了似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我生理期是这几天的?林知安这小子天天和我住一个家,都不知道我正在被大姨妈造访。
可是我和他,也就高考当天才第一次见面。
「这是我的秘密,姐姐想听的话,要先成为我的女朋友才行。」
「啊哇哇!」
还没来得及说话,以林知安带头的一堆同学开始狗叫起来。
我木着一张脸转头,才发现有几个男孩子偷溜过来听我们讲话了。
「去去去,别起哄我姐,不然给你们逐出家门。」
算林知安有良心,把旁边的同学赶去另一边。
他自己留下来,挠挠头,看看原净又看看我。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但是姐,你对人原净好点,人还是没谈过恋爱的纯情男孩子呢。」
我被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子气得想笑,「轮得到你来同意?吃你的烤串去。」
发现林知安那一帮同学,总是有意无意打量我和原净这边。
我不想泡个小男朋友还被当众围观,干脆拉着原净让他跟我上楼了。
到三楼天台的时候,我收到林知安发来的大哭表情包,还有一句讨打的话:「姐,你们谈归谈,别偷尝那啥果啊……」
看一眼我就快速把手机关上,怕原净看到了我们俩都尴尬。
天台我爸给我配了架秋千椅,我和原净一人坐一半。
「说说吧,你的秘密。」
原净转头,又用那种乖得不像话的眼神看我,「再等等,姐姐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按照进度,中间还有我献殷勤追求的过程。」
我难以置信,「你当谈恋爱是解题吗?还有固定的思路?」
原净摇摇头,「我想和姐姐发展一段长久的,经过思考的,以后不会断掉的恋情,必须步步不出错。」
「你现在才十八岁诶,居然不想着多谈几段恋爱?多接触几位美女?」
我不信,男人都是好色胚子。
听我说完,原净脸色都变了,嘴唇抿紧一会儿,才问我:「姐姐是这种想法吗?那我可以等,我只想做你的最后一个男朋友。」
大情种发言,我更想知道原净的秘密了。
我威胁他:「要不你就现在和我在一起,要不你之后按流程追求我我直接拒绝,你以后都不可能有被我接受的机会。」
原净攥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得出紧张又挣扎。
明明比我还小三岁,恋爱观居然像个封建小老头,但却意外地合我胃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是个长大版的缺爱小孩,他这么用心地对待我,我真的有被他的态度取悦到。
「那姐姐,以后能不能别丢掉我。」
又来了,原净的卑微语录。
我赶紧答应:「那当然,你要是一直这么乖,我只会越来越喜欢。」
然后原净就给我讲了他认识我的过程。
原来这小子真的暗恋了我很久。
我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因为聚少离多离婚。
我跟着我妈去了 H 市,林知安和我爸留在这里。
小学到高中,是我成长中最孤独的一段时间,我妈常年全世界飞去谈业务,我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上学。
缺爱又孤单,我的叛逆期从初中一直延续到高中。
逃课、泡吧,整天和校外的混混为伍。
原净居然是被混混们勒索的小可怜,他不说我根本认不出来。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瘦骨伶仃像颗豆芽菜,留一头遮住眼睛的长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阴郁胆怯。
一次偶然撞到他被混混们拳脚相加,我阻止了。
因为想到了我那个除了吃就只会哭的没用弟弟,我爸比我妈还忙肯定没时间管他,不知道会不会也被人堵在墙角欺负。
许家伍当时跟我关系不错,我也知道他对我有意思,特地找到他给小弟弟求个保护伞。
「让你兄弟别欺负这小孩了,我看不惯。」
那之后,我偶尔会在初中部偶遇这小男孩,但是每次匆匆擦肩而过,互相都不会打招呼。
这么几年过去,谁能想到,阴郁瘦弱的小男孩,居然长成高瘦大帅哥来报恩了?
原净说完就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就笑,「姐姐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也就四五年前的事,我又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那个时候就喜欢我?挺早熟呀弟弟。」
四年前,原净还是个十四岁的青春期小屁孩呢。
原净对我说:「你后面转学了,我找了你好久。」
是的,我高三的时候,爸妈复婚,我搬回原来的家,学校也转到这边读了。
我又问原净:「那你怎么会来这边读高中的?要是不来,说不定咱俩这辈子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姐姐并不是我这种默默无闻不出众的学生,我打听了很久,知道你家在这里。」
原净一边说一边看我,我疑惑回望,他眼神躲闪了一下,还是说:「我入学高中的那天,见到林知安的第一面,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姐姐袒护了。」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原净的敏锐和推理天赋,「你就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我弟弟?」
原净肯定地点点头。
「包括姐姐送考林知安,也是因为我分享了一个网上热传的姐姐穿旗袍送考弟弟的视频……」
不用他说完我就懂了,林知安这人从小就是见人做什么都要比一下的性格,当然会怂恿我去送考,让他在同学面前出出风头。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慌,感觉原净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有点过于多了。
但是,此时夜幕降临,他的脸全然露在光下,偏头看着我的眼神坦荡干净,一副满眼是我的样子。
真的很让人心动。
我一时色欲熏心无暇他想,对他说:「你看你左边是什么?」
他把头往左一偏,我趁机凑过去,在他右脸上亲了一口。
触感温热。
在原净转头要看我的时候,我飞快捂着他的眼睛,现在和他对视我会不好意思。
趁他看不见,我凑近他耳朵,低声劝他:「以后不许这样费尽心思探究我的消息,我就在你身边,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心理和平常人有些不同。
虽然觉得原净心理可能有些问题,但我觉得这弟弟这么乖,自己肯定能拿捏。
成为男朋友后,原净面对我不再那么收敛了。
每天一睁眼就是他的消息,闭眼前还是他的消息。
要是我中途做点什么,隔很久没回消息,他的电话就会追过来。
弟弟有点过于黏人了,估计跟以前受到过霸凌有关,性格没有安全感。
自己找的小男朋友,除了惯着,也没别的办法。
直到我在一个雨夜出门,发现原净跟在我身后,我才意识到,这人的心理问题好像很大。
夏天天气多变,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突然雷声大作,大雨瓢泼而下。
李莹莹电话里的哭声,撕心裂肺,比窗外的雷声还刺耳。
「知之啊,程清跟别人走了,我不想活了。」
一个寝室住了三年,我早知道李莹莹是个疯狂恋爱脑。
她那男朋友很有一点 pua 男的感觉,就连李莹莹跟我们出去聚餐,都会发火生气。
恋爱两年,李莹莹穿的衣服风格越来越统一化,性格也从开朗爱笑有小脾气变得唯唯诺诺没有主见。
我们都劝过,但是她不听。
其他室友都秉承着尊重祝福的心态,只有我时不时还劝她,要坚持自己的样子,别勉强自己去套男人给她洗脑的人设。
李莹莹跟我一个城市,我是真的怕她出事。
林知安这小子,成绩一出来,就飞去外公家报喜讨赏了。
我不会开车,也不喜欢家里有不熟的人住进来,拒绝了爸妈雇管家和司机的提议。
「别怕啊莹莹,你在家是吗?我现在过来陪你,别想不开,什么都会过去的……」
我一边隔着电话安抚李莹莹,一边一个人跑出门。
这个点,这个天气,站在门口打车打了十分钟都没人接单。
正当我急得想徒步走到外面大街上,看看能不能拦到出租车,原净出现了。
雨声很大,我开着外放的手机里,李莹莹的哭声也大。
但是,原净一叫「姐姐」,我还是立马就听见了。
他撑着一把大黑伞,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看我的眼神沉沉的。
来不及思索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我拉住他问:「你会不会开车?」
他点点头。
我扯着他往家的方向跑,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也来不及管。
「去车库开车,带我去十号大街的景城苑东门。」
坐到车里,我打了个冷战。
我就穿了一套睡衣,半边都被淋得湿透。
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感觉到有冷意。
原净见了,把身上的衬衫脱了递给我,才继续行驶。
穿上他的外套,我发现,这人里面那件白背心湿透了,头发也在往下滴水。
可是,他打的那把伞大到能遮三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淋湿成这样。
而且,丢给我的衬衫上沾了些水迹,但总体还算干爽。
我捏着衬衫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去看原净。
他精准转头,和我对视了一下,又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算了,现在李莹莹的事比较急。
送我到目的地,原净想陪我上去,但我拒绝了:「我室友一个女孩子,刚刚失恋一个人躲着哭呢,见到陌生男孩怕她不自在。」
原净点点头,「那我在车里等姐姐。」
我已经知道这人的黏人劲,清楚劝他一个人回去休息是劝不动的,干脆点点头。
李莹莹家里父母也没在,我按门铃按了半天,她才把门打开。
我见过她很多次为了男朋友哭红眼睛的样子,但是她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头发胡乱糊在脸上,眼睛又红又肿,双眼无神,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
「没事的。」
我伸出手去抱了抱她,原本好好的姑娘,谈恋爱减肥把自己搞得瘦骨伶仃的。
李莹莹用力抱住我,头埋在我肩膀就号啕大哭起来。
像受伤的羊羔,发出惨烈的嘶嚎。
听得我鼻子发酸,这哪里还是,大一刚开学,一个人先到了就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对每一个人都笑出两个梨涡的阳光女孩啊。
该死的程清。
任由李莹莹抱着我哭了许久,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直到人被我哄睡着,我才有空给原净发消息。
「别等了,她状态不好我不敢离开,你先回去睡觉。」
「好。」
答应得倒是干脆,我走到李莹莹房间的窗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有车开出去。
「别骗人,没回去就没回去,在车上睡一觉吧,别熬着夜等我。」
「好。」
第二天从李莹莹床上醒来,她已经比我先醒了。
客厅传来食物的香味,我出去就看到她正在摆放筷子。
看到我,她转头对我露出个笑。
小丑八怪,眼睛肿成一条缝了,还在那强撑着笑呢。
「谢谢你啊知之,大半夜还过来陪我。」
「说什么呢,咱们这么多年感情,不说客气话。」
我坐在桌边,拿起水杯漱了个口就开始吃东西。
看我这么不见外,李莹莹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
「其实早就有预兆了,从他开始冷落我,不回我消息也不见我,我就猜到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我没出声,李莹莹现在需要的,只是我的倾听。
「可是我想不通啊,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他讨厌我和别人来往,我连和你们出去玩都拒绝;他喜欢穿碎花裙的女孩,我一整个衣柜都是碎花裙;他喜欢长头发,我把短发留长,再也没有剪过……
「我明明,已经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做了,为什么还要去爱别人?」
她是身在其中真的迷惑,我是旁观者清得不能再清。
「宝啊,你仔细想想这人的行为,有一丝一毫是为你好吗?恋爱应该是双方平等,互相包容互相成长的。你看看,你和他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妥协在顺从,他从来没有为你做出过什么改变。」
经过我不厌其烦的说教,以及对程清长篇大论的批判后,李莹莹终于有那么一点想开的迹象。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虽然你很难过,但我很庆幸,你能在现在结束这一段不健康的关系,我真担心你在他的打压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从李莹莹家出来,我果然在楼下停车位找到原净。
叹了口气,刚刚安抚好一位,这还有一位。
「先回去吧,去我家。」坐上车,我对原净说。
这人皮肤白,眼下有青黑就很明显,一看就是空等了一晚上没睡。
「说说吧,是不是一直在我家门口守着?」
一到家,我就直接发问。
我这人从小脑子转得快,等车的时候看到他突然出现,我就猜到他其实一直在我家这边了。
「嗯。」
原净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心虚地观察我的脸色。
看我没有发火的迹象,直接坐在我面前的地毯上,手往上拉住我搭在腿上的手摇了摇。
典型的小狗撒娇姿势!
我承认,这种示弱的可爱姿态,让我一秒心软。
但我还是没打算放他一马。
「只有昨天晚上在吗?你说实话不准骗我。」
那眼下的青黑,可不是只熬一晚上就会有的。
原净摇了摇头,过会儿才说:「你没有约我见面的这几天,我都会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你想见我,为什么不主动约我?」
「可以吗?」原净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不敢对姐姐提要求。」
这人什么脑回路。
「我们是平等的恋爱关系,你别把自己搞得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一样卑微。你想见我当然可以表达,甚至你想亲我摸我,都可以表达!」
当然,我同不同意另说。
听我说完,原净就像世界观被刷新了一样,低低地问了我一句:「我真的配吗?」
我们现在的姿势,让我很容易就能捧住原净的脸问他:「告诉我吧,怎么会觉得自己不配?」
原净顺从地仰头配合我的动作,眨巴了几下眼睛,我几乎在他眼里看到泪光闪过。
「我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自己是个烂种,连活着都不配。」
他说的时候语气平常。
我听得心惊胆战。
不用原净多说别的,我已经能想象一个母亲,长期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进行语言暴力和身体暴力双重摧残。
难怪,原净长成初中时那副受人欺负、阴郁自闭的样子。
我顺手薅了一下原净的头,像以往安慰林知安那样,「你现在已经摆脱她了吧?」
现在的原净,比小时候看着阳光多了。
「没有。」原净跪立起来,伸手把裤子往下扯了一截,露出小腹。
深深的人鱼线旁边,有一道扭曲的伤痕。
「这是她生前用水果刀留下的痕迹,医生说疤痕去不了,会跟我一辈子。」
这个人跪在我面前,耷拉着脑袋捂住经年的伤口,至今没有痊愈的受伤样子,让我心疼得差点流泪。
我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不爱孩子的父母,但我想不到,这种父母居然被原净摊上了。
「你父亲呢?不管你?看着你被虐待?」
我说话语气已经不稳了。
「我是酒后乱性的产物,是前年才被认回家族的私生子,我配不上姐姐,也配不上得到爱。」
小可怜!活生生的小可怜!
我的同情心泛滥得,已经不想追究原净每天过来偷看我的变态行为了。
气血上头,我直接拉过原净的手往外走。
「我们去文身,遮住这丑陋的疤痕,忘掉你那恶魔一样的妈,没人爱你我来爱!我爱你一辈子……」
情绪激动,我都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这么重的承诺。
原净第一时间把我往怀里一扣,手臂勒得紧紧的。
他低头把头埋在我肩膀,有些哽咽的声音响在我颈窝:「真的吗?那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我:……
完了,好像一辈子有点多了。
虽然我不是那种想百花丛中过的花心女人,但也没想年纪轻轻就把自己交代出去。
但是原净声音实在可怜,出口的话也不能收回。
我硬着头皮答:「啊,一辈子!」
最终原净自己决定,文一个我的名字,盖住那块陈年旧疤。
文身结束已经是三小时后,我看着原净起身走向我,脚步坚定,眼神坚毅明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从他身上脱落。
他比之前更勇于直视我的眼睛,不再看一眼就回避了。
要到很久之后,我摸清原净的脾性,才知道这人都是计划好的。
他完完全全了解我是个同情心泛滥正义感爆棚的人,心还特别容易软。
故意在我面前说那些事,就为了哄骗我一句承诺,还顺理成章用我的名字盖掉那个,他厌恶多年的伤疤。
磨合了一个暑假,我终于适应了和原净的相处方式。
他事无巨细地向我讲说每天干了什么,同样地,我也要这么汇报给他。
一旦有一天懒得讲,他就犯病跑来我家楼下看我。
骂也骂过,他总说:「没有姐姐消息的时候,就想来确认姐姐在干吗。」
开学后,他们开启快乐的大学生活,我也着手准备去实习。
林知安追着喜欢的女孩,报考了偏远地方的大学。
爸妈没反对,就算他不走远,我们一家人也处于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状态。
我也不反对,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追爱的勇敢,我为我弟弟骄傲。
家里这下就剩我一人,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孤单得像个孤寡老人,但原净太粘人,我一点都没有孤单的机会。
我实习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我爸一个朋友开的律师事务所。
因为是关系户,所以我进去也没有被安排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每天整理整理案卷,偶尔旁听庭审。
不忙碌,枯燥但也还算充实。
原净用肚子上有旧伤,过度运动会疼为由,避开了大一军训。
「军训不能带手机,我不能接受一天看不到姐姐的消息。」
他这么说,我也懒得劝。
毕竟,我当初也因为怕晒怕累,找关系去大医院开了张假病条。
「我今天跟着张律过来旁听一场庭审,下午结束找你一起吃饭。」
算起来,原净开学到现在,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周边我比他熟,到得也比他早,就订了最受欢迎的情侣餐厅。为了待会儿能和他亲亲,我还特地避开大厅的位置,订了包间。
他一向是姐姐爱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的态度,我菜都按自己口味点。
原净来的时候,菜已经差不多上齐了。
我嘴里的糖也差不多快化完了。
他一进门,穿着一身军训迷彩装,皮带紧紧勒在腰部,整个人硬生生多了一股坚毅正气。
「趁现在,我们还没有吃得满嘴菜味,来嘴一个。」
我一边说,一边把他推到墙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亲亲了,但原净照样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太喜欢主动和他接吻了,总是一动不敢动,任我为所欲为。
最后,我俩都是带着被亲肿的嘴唇出的餐厅门。
回去后,我发消息给原净:
「你今天吃饭情绪不对,是不是觉得那餐厅是我和前任去过的,心里不舒服了?」
这小变态占有欲很强的,我已经看透了。
原净那边正在输入许久,都没有回复过来一个字。
我又问:「是在纠结和我说实话还是假话?说实话!」
那边这下秒回了:「只是觉得难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姐姐。」
我回:「早也没用,未成年小屁孩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原净吃瘪,回了个躺地大哭表情包。
我给他画个大饼,顺带撩了他一下,「有件我和前任没有做过的事,等你毕业了,我们一起做。」
还有四年,不知道我和原净这一段感情,能不能走过四年。
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式参与工作的第三年,我遇上了职场性骚扰。
在酒桌上被客户恶意灌酒,新来的律师不知道我是个关系户,看这位大客户对我有意思,不仅不帮忙挡酒,反而来劝我。
我酒量不错,但架不住一直喝。
察觉到头晕乎的时候,我就借口上厕所给原净打了个电话。
他大一大二就把学分修满,大三申请外出实习,终于结束异地,和我同一个城市。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加班敲代码。
电话一打就通,我心里一稳,快速报了我的地址让他来接我。
「你待在厕所别出去了,我马上到!」
这话一出,我就知道这人又假装加班,其实是偷偷跟在我后边出门了。
果然,三分钟不到,女厕外就响起原净的声音。
我头越来越晕,没精力和他生气,让他赶紧带我走。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翻倒,还有人群嘈杂的声音。
原净把我抱起,外套蒙头给我盖住。
我一时放松,直接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在原净的出租房里,脸上冰冰凉凉,原净正在给我卸妆。
见我睁眼,他也没手抖,细致小心地给我搓掉眼妆。
灯光暖黄,照得他眉眼越发温柔,恋爱三年了,这个男人居然让我越看越心动。
卸完全脸,他温声问我:「姐姐有力气自己洗脸吗?」
我摇了摇头。
他把我抱进卫生间,又给我细细地把脸洗干净。
准备抱我出去睡觉的时候,我挣了挣,让他把我放下来。
「我想洗个澡,你找件衣服给我做睡衣。」
我这话一出,原净立马结巴:「啊……行……我是说,好……好的。」
我这人本来就大胆,酒意上头就更大胆。
原净一洗完澡出来,刚在床边坐下就被我从后边一拉,躺下了。
原净憋红了一张脸,正人君子地摇摇头,「姐姐喝醉了不清醒,我不能乘人之危。」
「我脑子清醒得很,是男人就动手,别磨叽。」
酒精作用下,我脑中有根神经始终在亢奋地跳动,说话做事都比平时更生猛,我隐约察觉到,但是不想控制。
原净还是摇头,眼眶都有些发红,声音也开始变哑。
头顶灯光直射进他的眼睛,他眯着眼,一副柔弱不反抗的姿态说:「姐姐,你可以任意支配我,我不反抗,你想要做什么自己来……」
声音低低柔柔的,好像遭受欺负的小白兔。
直到水到渠成后,我才知道,我才是那只自己送上门的小白兔。
第二天一早,我一醒来,原净就及时给我喂上热汤,又伸手给我按腰捶腿一顿操作。
整个人带着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的气息。
这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把真实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
虽然我没说,但我其实早就察觉,这人面对我时的害羞和内敛,大多数时候都是装的,故意勾我去主动调戏他。
可是爱也是真真切切的,除了面对我,原净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与所有人冷淡疏离,只与我亲近。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十分满足,不知道是和原净在一起久了被传染,还是说我本身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总之,我完全喜欢原净只对我释放情绪的样子。
明年他毕业,也 22 岁了,到时候不如结个婚吧。
我那不负责任的父母,唯一一次干涉我的事情,就是在不久前,找人把原净从头到尾调查了一遍。
还安排曾经治疗过原净的心理医生和我见面,医生说这个人其实情感淡漠,内心悲观厌世,随时有可能做出极端行为。
我冷着脸一言不发。
那中年医生自己也有孩子,临走前叹了口气,小声告诉我:「你被那可怜孩子当成活着的全部意义了,你们要是好好在一起,他就是情绪稳定的正常人,你们如果……那他估计……」
医生没说完的话,我都能懂。
反正我从小叛逆,父母的话从来不听。
我既然要和原净在一起,什么人什么事,都没资格来阻挡。
【正文完】
番外一:求婚
我主动向原净求的婚。
在他的毕业典礼上,用我这几年工作挣的钱买的钻戒。
「我林知之就当着这里的所有你认识的人宣告——我爱你,原净,和我结婚,和我绑定一辈子。」
我的心跳得快要飞出来。
这辈子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
往后很多年我都不敢回忆这件事,当时还是太年轻,热血上头做出这么哗众的求婚,想起来一次,脚趾就会抠出一座城堡。
授位的校长还是老熟人,我的毕业论文导师。
整个大厅哄然一片。
「答应她」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净面对我,单膝跪地接受我的钻戒。
最后以校长出来赶人收场,他让我们求完了赶紧下台,别耽误后面同学毕业。
林知安拿这件事笑过我很多次。
我差点气得和他断绝姐弟关系。
但是原净很吃我这套,我懂他的心理,恨不得把我们在一起这件事宣告全世界。
为此,他还对我坦诚了一件事。
把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日记本找出来,递给了我。
他说:「你可能会发现,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日记本里密密麻麻都是我。
连我以前发过的非主流动态都被打印出来,一页页夹在厚厚的日记本里。
我一边翻,一边尬得头皮发麻。
「你这……真的有点出乎我的想象了,我之前就隐约觉得,你似乎很了解我。」
原净过来抱住我,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们在一起后我就改了。」
我拍了他的爪子一下,「你哪里是改了,你是从窥探动态变成窥探我本人了。」
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原净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察觉我没有生气,原净转身回房间,一会儿工夫铐着一副手铐出来。
不等我说完,原净直接在我面前跪下,被铐住的双手搭在我大腿上,头也搭在我膝盖上。
他抬头望着我,眼神明亮清澈,问我:「你想怎么对我呢?姐姐。」
……
这种绝对掌控的姿态,让我比平时更加愿意主动。
脑海中突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在我家泳池边上,原净裸着上半身搭在池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眼巴巴地仰望着我。
我那个时候,就情不自禁抬脚在他头上摩擦了一下。
难怪原净总爱在我面前,做出卑微仰望的姿态,合着都是在引我上钩。
钩已经咬住,我发现得太晚,就算现在想松口也来不及了。
和原净旅游结婚是我做的决定。
他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值得邀请来参加婚礼,而我家中亲戚简单,父母常年见不到人。
领完证,我们就直接跳到了度蜜月环节,两个人满世界看花看海,不亦乐乎。
直到林知安打电话给我:「姐啊求你回家,爸妈最近回来了,整天阴沉着脸上我和我女朋友这儿来蹭饭,我女朋友哭了好几次,问爸妈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这么大年纪了,还净给孩子添堵找不痛快。
我仰天翻了个白眼,为了林知安下半辈子的幸福,还是收拾收拾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回家后迎接我们的,居然不是爸妈的责怪。
我爸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木头人,拍了拍原净的肩膀,「我女儿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我妈拉住我的手流泪,「我和你爸不是好家长,没给你和你弟一个像样的家,以后你们有孩子了别和我们学。」
「怎么?年纪大了知道亲情可贵了?」
我出言嘲讽一句。
我妈的眼泪收放自如,一下就停住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那倒也没有,我和你爸还是更享受二人世界,你也催催你弟赶紧成自己的家去。」
就知道这俩没责任心的父母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我也已经过了拼命造作吸引爸妈注意的年纪了。
「那你们没事别去林知安哪里,把人女朋友吓跑了你们负责?」
「这不是为了让他帮忙叫你回来吗?」
我妈说着,把一个盒子拿出来递给原净。
「这是她奶生前传给我的,如今传给你,祝你们小夫妻新婚快乐,生活如意。」
我爸也掏出一个黑匣子给原净,「这是她外婆传给我的,如今该传你了。」
我在旁边发问:「你们把传家宝都给我们了?那林知安结婚怎么办?」
我妈摸了下我的头,「傻丫头,我们家的传家宝可不止两件。」
行吧,不收白不收。
一起吃了顿饭,爸妈表现正常,拉着原净问些生活琐事,两方相处不错。
饭后我就拉着原净和爸妈告别。
「我爸妈对你挺认可的呢,现在,你是名正言顺的我老公了。」
那两个字我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原净追问:「名正言顺的什么?」
我:「没听清就算了。」
原净追着我问了一路,我也没有再说一遍给他听。
直到睡前运动结束,我趴在他怀里平复呼吸,趁他放空的时间,轻声叫他:「老公。」
其实家庭有问题的何止原净,我自己的家庭也不是正常模式。
长久不在一起生活,缺失的陪伴永远都缺失。我面对爸妈,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在乎那么依赖。
疏远有余,亲近不足。
林知安应该也一样。
所以我们都选择,和能温暖自己的人在一起。
以后,我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番外二:原净的过去
那个和母亲在一起好多年的男人,拿着证明我不是他亲生儿子的鉴定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那年我刚满六岁,自此母亲开始情绪异常,我也长期活在她的辱骂殴打中。
在她嘴里,我是小强奸犯,是烂种,是应该被人砸烂砸碎的垃圾。
我不配吃饭,不配上学。
我的儿童饭碗被她丢出窗外,我的书本被她通通剪碎。
然后她因为高空抛物被拘留。
她不在的这几天,我学着自己垫着凳子煮饭喂饱自己。
吃饱了就靠坐着客厅大门后,等母亲回来。
这时候,我对她还有依赖。
直到她再次出现,狠狠给了我一耳光,问我为什么还没死。
厨房里我做饭的痕迹被她发现,她疯了一样对我拳打脚踢。
真疼啊。
我鼻青脸肿地晕倒在厨房地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
母亲失控的情绪好一点,某天晚上,她拿着刀潜入我的房间。
我没睡着,睁开眼就看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
她和我对视后,把手中的刀一丢,抱着我号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我送去了小学。
我开始早出晚归上学,母亲情绪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只是骂我几句,坏起来又少不了毒打我一顿。
我从不反抗,我和她一样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为什么害得爸爸抛弃了她。
但我的默默忍受也没能换来母亲的情绪好转。
十二岁时,她拿着刀刺伤了我,又哭着割破了自己喉咙。
我爬着开门出去求救。
我活下来了,她死了。
警察办案时,替我查出了亲生父亲。
可笑的是,我这样一个烂种,居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私生子。
在他看来,他不过酒醉随意睡了一个下面人送进来的女人,对这个女人而后承受的痛苦毫无所觉。
对我的一切遭遇也充耳不闻。
反正钱多,把我领回去,养我跟多养一条狗没区别。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这个世界没人看得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们。
我曾在一个没风的夜晚,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跃跳进江中。
没有死成。
意图捕捉豪门丑闻的狗仔跟着我,把我捞起来拍了许多照片,然后向家族索要了一大笔封口费。
我生理上的父亲觉得我丢脸,找了个心理医生治我的「疯」病。
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对我冷嘲热讽。
我没什么感觉,既然没死,那就活着吧。
直到我开始被混混堵住殴打勒索,直到姐姐为我出头。
在我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过这种时候。
原来我也可以被人护着。
当她牵着我的手带到人多的地方,并且摸了摸我的头,温温柔柔地说:「小弟弟快回家吧,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我从厚厚的刘海下抬眼看她,眼睛一下也不敢眨。
原来天使长这样,没有翅膀,发丝飘扬。
她的笑容能给人注入能量,我不自觉挺直腰板,心口怦怦乱跳。
我有许多零花钱,借此我向很多人打听到她的消息。
我知道她是高中部的林知之,名列前茅却总爱翻墙逃课。
从此我时常跑去高中部的教学区,看她在湖边躺椅上睡觉,看她在操场打羽毛球,也看她多次翻墙偷溜出校。
从来不敢主动去靠近。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走遍所有她常出现的地方,都看不到人。
我才猛然后悔起来。
早知道,鼓起勇气要个联系方式……可是我这样的人,怎么配。
我费了很大力气和很多零花钱,向许多高中部的学长学姐打听消息。
这才知道,原来她是邻市的人。
按照她的家庭条件,肯定读的是邻市最好的高中,我毫不犹豫把报考目标定在那边。
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我的家族不会允许一个孩子落榜丢脸,送也会把我送进去。
果然,一开学我就打听到了她的消息。
人美学习好的女神学姐,前一年就高分考进 X 大。
她那么优秀,我也要让自己变得和她一样,
也许是命运吧,我和林知安被分在了同一个班。
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笑起来和姐姐一模一样的弧度,让我立马意识到,这是她弟弟。
同时,无法自控的失落淹没了我。
原来,她那天保护我,只是因为自己也有个弟弟。
我好希望能有一天,她不为任何人,只为我。
费尽心思,我拿小号加到她各个平台的联系方式。
把她的每条动态截图留存每天翻看,并且将发现写进日记里。
她某天分享了一个博主的搞笑贴。
我一晚上没闭眼,把那个博主五百多万粉丝首页挨个点开。
终于在庞大的粉丝中,发现姐姐的账号。
我又成了她的僵尸粉。
从此,我记录她动态的平台又多了一个。
她转发「男生睡醒也会和女生一样哼哼吗」视频动态并配文:「芜湖,幻肢起立。」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声音。
她拍下路边被撞的小狗,并留言:「好可怜#大哭表情#,埋在路边树下,希望小狗也能有下辈子。」
她好善良,她喜欢狗狗吗?
我就这样,凭借着每条动态了解她。
直到她恋爱了。
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有男人在接近她,而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我偷偷去看过那个男人,学生会主席,高大帅气阳光爱笑。
我花钱找了几个女生,故意去接近这男人。
封校期间,这男人和姐姐确认关系,却也没有拒绝主动来搭讪的别的女人。
我找的人中有人来问我:「这帅哥能骗出来睡吗?」
我回:「随你的便。」
姐姐被绿的那天,我用刀片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下。
对不起,我替你惩罚自己。
我精心筹划了很久,在学校解封那天,就让其中一个女人去找姐姐,坦白和董加立的事。
姐姐一向聪明,很快找到董加立的备用手机,发现了那些劈腿证据。
原来,除了我找的四个人,这人还自己养了鱼塘。
这样的人也配跟姐姐在一起?
终于熬到高考结束,高中三年我的成绩始终保持第一,终于有一项能和姐姐比肩的优点。
时机到了,我要和姐姐重新认识。
经过我这么久的窥探分析,我知道她喜欢白净阳光的长相,喜欢害羞纯情的性格。
我一步一步,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做。
她不是笨人,能看透我许多,但她还是愿意来喜欢我。
我永远感恩,永远爱她。
□ 咕咕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