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妃,但是太子并不爱我,他爱的是我嫡姐,也就是当朝的玉妃娘娘。是的,他爱他小妈。
我叫秦樱,对于这个名字我是很满意的,可我娘很不满意,暗地里总说我爹偏心。
给长姐取名字时翻看了不知道多少诗经典籍,这名字选了快半年才堪堪定下,到我这里随便开个花就给打发了。
我嫡姐叫秦舒窈,听说是出自诗经的舒窈纠兮,劳心俏兮,取得是窈窕淑女,袅娜多姿之意。
而她也确如名字寓意的那样,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亭亭玉立,哪怕是在这高门淑女遍地的金陵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1.
「你说你就不能争点儿气,多跟你姐姐学学?就连这府里的老妈子都敢给我们脸色瞧,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因着刚才来送春衣的张妈妈对我们冷嘲热讽了几句,在她走了之后,我娘在院子里骂了她能有半个时辰,如今骂累了却又哭了起来。
「娘,何必要与别人比呢,我们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周围还有丫鬟婆子伺候。这日子不知比那些日日风吹日晒,辛苦劳作的平民百姓好上几倍。」
我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地物志,轻轻地拍着我娘的后背,细心安抚道。
我娘听了我的话却好似更加生气,直直站起身拍掉了我的手。
「你这是什么话?你爹可是当朝太傅,你是堂堂秦家的二小姐,你与那些平民百姓比什么?如今老爷更是带着大小姐进了太学,那太学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太子,皇子,那就是小侯爷,小世子。这是奔着给她说个好人家去呢,就你还不知道着急。」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有些事不是着急就有用的,也不是靠争就能争得来的。」
在这府里生活多年,我早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恐怕在父亲心中我的身家性命也断比不上大姐姐的一根手指头。既然争不过又为何要争,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
「哎。」
听了我的话我娘也不再言语,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怪你,你的娘就比不上人家的娘,又怎么让你去跟秦舒窈比。」
是了,这就是我永远比不上秦舒窈的第二点。她的娘是镇国公家的小女儿,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的大娘子,而我的娘确是皇上赏给他的乐女,后来成了他的妾。
世间既有宠妾自然也有不得宠的妾,而我娘恰好就是后一种。
我父亲与嫡母本就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嫡母本就是世家小姐,自小娇惯,被父亲娶回家后也是如珠如宝地放在手心里数年,自然看不得有别的女人进府。可又碍于是皇上赏赐,没得法子,只能隔三岔五地找父亲大闹一场。在一次争吵过后,父亲喝多了酒,误打误撞地走进了我娘的院子。
只那一次,便有了我。
小时候不懂事,看着父亲对姐姐百般疼爱,却对我不闻不问也曾向父亲哭诉。可我到如今还记得父亲看着我时那冷漠的眼神。
还有那句更冰冷的话,你怎么配与窈儿相提并论,你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2.
「小姐,前厅围了好多人啊,又是打扫又是摆香案的,看样子好像是要接宫里的圣旨呢。」
紫鸳绘声绘色讲述着前厅的见闻。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这么高兴干嘛。」
父亲是一品大员,又是当朝太傅,接个圣旨而已倒也没什么稀奇。
「这次不一样,往常接旨老爷夫人都是很高兴的,这次却愁眉苦脸的,似乎,似乎是不太好的事情。」
紫鸳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急切问道:「小姐,会不会是我们家犯了什么错,皇上这是要下旨抄家?」
我看着紫鸳坐立不定的样子,用手指戳了戳她那胡思乱想的脑袋瓜。
「你瞎想些什么呢,抄家还用摆香案啊,禁军直接进来把我们都抓了不就好了。」
我虽然不知这圣旨里面到底会有何等让父亲忧愁的事,但我知道肯定与我无关,若是我的事情,父亲大抵是不会烦心的。
傍晚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逗猫,紫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是祸事,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是大小姐,宫里下了旨意让大小姐进宫当娘娘。」
「什么?」
听到紫鸳的话我心中大骇,急声追问道。
「紫鸳你再说一遍,是让长姐进皇宫做皇上的妃子?」
大约是我的表情太严肃吓到了紫鸳,她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啊小姐,封了大小姐为玉妃娘娘,三日后就要进宫了。」
啪,我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敲在青砖上碎成了一地的破瓷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皇帝,不应该,不应该是太子的吗。
皇上已年过半百,后宫佳丽又无数,难怪父亲会这般忧愁。
那他呢?那个在梨花树下与秦舒窈互诉衷肠的男子呢?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他会如何?
犹记得去年中秋,我本想着趴在后花园的假山上看看月亮。却撞破了长姐的秘密。那海棠花树下对立而站的一对男女,真真当得起佳偶天成四个字,那男子细心地整理着长姐的鬓发,从身后拿出了一盏漂亮精致的兔子灯,秦舒窈笑得一脸娇羞,轻笑着倒在男子的怀里。皎皎月光照在男子如刀削般英俊的侧脸上,也让我看清了来人,当朝太子霍时启。
在那一刻我一阵怨恨涌上心头,父亲的宠爱,满府的富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长姐的,就连我倾心的男子,也对长姐情根深种。
3.
「小姐,夫人派人来传话了,要小姐到老爷书房一叙。」
紫黛打帘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我刚走到书房外院,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那一向自视清高的嫡母竟然不顾形象地大声哭嚎。
「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是你说太子年轻,难免有些狐媚子围在左右。是以把窈儿带去太学,日日相守增进情谊。谁曾想却被当今圣上看上,那皇上都多大年纪了,宫里光是封妃的就有十好几位,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要看着我们的女儿眼睁睁地往火坑里跳吗。」
嫡母字字泣血,倒真是一副慈母心肠。
「父亲,女儿不愿啊,我与启哥哥早已有了情愫。他已经承诺过我的,等年底时就会向皇上求婚,女儿真的不愿进宫为妃啊。」
秦舒窈哭得肝肠寸断,嗓子都哑了下去。
「窈儿,你以为爹愿意让你进宫嘛,可如今旨意以下,若是你不去,到时候我们秦家就是大祸临头。是皇上要你入宫,太子,太子又能如何保你。」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也仿佛苍老了十岁。
「那天是父亲您让我去给太子送茶的啊,若不因此,皇上怎么会注意到我。父亲,父亲你不能不管我啊。」
原来如此,我早知长姐美貌动人,只是没想到竟能让阅人无数的皇帝陛下,一见倾心。
「父亲,母亲。」
我特意提高了声音,远远的喊了一声,果然我的声音一响起,屋子里的争吵声顿时就停了。我忍不住想要冷笑出声,果然是一家人,生怕被我这个外人看了笑话。
又等了片刻,我才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长姐。」
我低着头一一请安,恭顺就站到了一边,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窈儿要入宫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与窈儿只差了半岁,如今你长姐即将出阁,你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父亲向来当我这个女儿可有可无,从没关心过我的婚事。今日突然提起这件事,怕是已经有了人选。
「你身份卑微,生母只是个乐女,若想入太子府为太子妃只能寄养到你嫡母名下。」
「父亲,您在说些什么啊。秦樱,秦樱,她怎么能配得上时启啊。」
秦舒窈顶着一双哭肿了的杏眼,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
「这件事我与你娘商量过了,太子也是同意的,你不用过问。还有两日你就要进宫了,你且下去安心备嫁吧。」
4.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父女两人,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心中却极其不安。
「父亲要我嫁给太子?」
我声音有些颤抖。
父亲却恢复了往日的淡漠,轻轻地啜了一口面前的清茶。
「怎么?你不愿意?」
说完这话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还挂着讥讽的笑。
「并非女儿不愿,只是太子…太子…」
我话还没说完,父亲不耐地摆了摆手。
「太子那边若是不愿我还能强迫他不成,这些你不用操心。」
太子愿意,太子竟然愿意,大抵是我眼里的欢喜太直白,终究是没能逃过父亲的眼睛,只见他嘴边讥讽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段日子我会请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你与窈儿不同,自幼野惯了,没得出去给我们秦家丢人。」
「是,父亲。」
我千恩万谢地磕了一个头,心中第一次对这个父亲生出感激。
我带着紫鸳和紫黛搬到了嫡母的院子里,我娘亲精心挑选打包的行囊,被嫡母以一句穷酸货打发,全都扔了出去。
在长姐进宫的前一天,她破天荒地走进了我的房间。彼时,我正在窗边秀着嬷嬷新教的花样。
「妹妹为了能嫁进太子府还真是用心啊。」
此时的她似乎已经没那么悲伤。
「妹妹蠢笨比不得姐姐,只希望将来嫁入太子府不要给秦家丢人。」
秦舒窈似乎没想到一向笨嘴拙舌的我会对她冷嘲热讽。
「你不会以为你嫁入太子府就万事大吉了吧,你以为你能安心地做这个太子妃?我告诉你,父亲早就告诉我了,你这些不过是…」
「窈儿。」
秦舒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嫡母打断。
「你明天就要进宫了,还不早些休息,这么晚来打扰你妹妹,是什么规矩。」
秦舒窈不情愿地甩了甩手,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仔细想想,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有了征兆,偏偏当时的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昏了头,被嫡母的几声安慰就劝了过去,只把秦舒窈的话当做了进宫之前最后的发泄。
5.
长姐入宫半年之后,我如愿地嫁入了太子府。
喜宴之上,宾朋满座,我看着霍时启伸进喜轿里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以后这就是我的夫君了。
婚房之内,我穿着繁复的嫁衣静坐在喜床之上,静静等着那个来揭开我盖头,与我共度一生的男子。
我不禁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霍时启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我才八岁,在院子里荡秋千的时候,一个身穿淡金色蟒纹的俊秀公子却突然走了进来,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人是太子,掐着腰,质问他是谁,怎么可以擅闯进别人家里。
因着我从秋千上跳下来的时候太着急,一时没有站稳险些摔倒,霍时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在了我前面,我没有受到丝毫伤害,而他却因为被我压在身下,蹭破了那一身华丽的袍子。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时的我才后怕起来。
但霍时启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
「一件衣服而已,你不用害怕。女孩子家的要是摔破脸,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说他不是坏人,他叫霍时启,是来找秦太傅的,只是在院子里迷了路。听说我是秦太傅的小女儿很是惊讶,因为他从不曾听说过秦太傅有两个女儿,但他还是跟我行了个礼,温柔和煦地说了一句,「小姐勿怪。」
他走了之后我担心了好多天,怕他跟父亲告状我摔破了他的衣服,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可没想到,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确是看见他在海棠树下与长姐互诉衷情。
没关系的,这些都不重要了,长姐已经入宫为妃,他曾经爱慕长姐也没关系,日久天长他总会忘记长姐,也许到时候对我也会有那么一两分的爱意。
等到我昏昏欲睡之时,终于等来了开门声,屋子里瞬间酒气扑鼻。男人似乎喝得有些多,一路走过来碰掉了不少东西,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在这寂静地深夜听起来有些让人心惊。
「夫君,你没事吧。」
新娘子的盖头一定要着新郎官揭开,纵然我心里焦急却也不敢擅动。
霍时启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又过了片刻,那身影终于停在我了我面前,一把就扯掉了盖在我头上的盖头。
「夫君?」
许久未见,霍时启清瘦了不少。
是为了姐姐吗?我心中一阵酸楚,却还是给醉酒的他倒了一杯热茶。
「你就是舒窈的妹妹?是叫秦樱吗?」
霍时启半眯着眸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嘴唇,那是我与长姐长得最像的地方。他不说我是秦家的二小姐,却只问我是不是秦舒窈的妹妹,我强忍着内心的酸涩,点头答到。
「是,妾身闺名正是秦樱。」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男子早就已经忘了我。
「嗯,天色不早了,太子妃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霍时启也不再停留,推门就走了出去。
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叫住他的冲动,我实在是不知怎样开口,难道要我求着自己的夫君与我圆房吗?
大婚之夜,我对着满屋的红烛,独坐到天亮。
6.
「太子妃,您起了吗,要洗漱吗。」
听见门口紫黛的声音,我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头。
「进来吧。」
紫黛端着鸳鸯铜盆走了进来,却看见了坐在喜床之上,衣着完整,连凤冠霞帔都不曾扰乱半分的我。
「太子…,奴婢伺候太子妃梳妆。」
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紫黛终究还是没忍心问出口,只是默默地替我换下喜服,梳洗打扮。
我看着镜子梳着妇人头,身着大红色鎏金石榴裙的自己,眼底不争气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太子妃别哭啊,刚上的香粉,若是哭花了还要重新描的。」
紫黛拿着帕子轻擦掉我眼底的泪,眼睛也有些泛红地站在一侧。
「太子妃娘娘好了没?太子让小人来传话,进宫请安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请娘娘抓点儿紧,不要误了时辰。」
门外小厮叫嚷声传了进来,我带着紫黛出了门。
我看向那小厮,只见他虽低头请安,眼底却全无恭敬之意。
「你是太子府的奴才,一言一行都是太子府的体面,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催促太子妃的。」
被我这么一呵,他似乎真是吓到了,急忙磕头请罪。
「按照惯例,对太子妃不恭是要直接杖毙的。」
听了我的话把头磕得更狠,一声声地敲在青砖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请太子妃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看着他连着磕了十几个头,额上隐隐渗出血水之后,我终于摆了摆手,告诉他下不为例。
大婚之夜,太子妃独守空房,此时此刻怕是整个太子府已经传遍了。今天便算是杀鸡儆猴,哪怕我再不得宠也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由不得旁人侮辱践踏。
马车上霍时起坐在一旁,似乎等的有些不耐,正用手指微微敲着小几。
「太子。」
我屈膝请安,他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走吧。」
从马车上下来时,霍时启好像变了一个人,关切地扶着我下了马车,一路温柔体贴地带着我进了后宫。
长春宫内,我按照出阁前嬷嬷教导的样子,恭敬地跪在大殿上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太子,太子妃起来吧,赐座。」
皇后的声音虽温柔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入座之后,我侧目打量着皇上与皇后,皇后娘娘不过才四十出头,竟然已早生华发,两颊凹陷,凤袍在她身上竟有些宽大的不合身。反观皇上,气色红润尽管中年有些发福,却也能在眉眼间看出年轻时的底子,应当是个极俊美的男子,如此看来霍时启长得更像皇上。
「你就是秦太傅的小女儿?你们秦家果然出美人,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漂亮。」
「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
皇上似乎心情不错,连着赏赐了我不少东西。说来这皇上也是奇怪,姐妹俩嫁父子,他却好似没有半分尴尬,自顾自地说笑着,反而是旁边的皇后脸色越来越差,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母后。」
霍时启上前一步,却被皇后拦了下来。
「不妨事,秋冬换季,旧毛病犯了而已。」
话已到此,自是不好再打扰,我与霍时启起身告辞,皇上却不知又去了哪位妃嫔的宫里,只是临走之前连着嘱咐了好几句让皇后好好养病。
7.
出了长春宫霍时启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前面便是御花园,太子妃可以去逛逛,若是逛累了可以先行回府,不用等孤。」
「妾身,妾…」
可惜霍时启没有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匆匆而去,只留我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你这太子妃当得还真是窝囊。」
「是谁,谁在哪里?」
男子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急忙回头寻找,心中满是羞愤。只见一身穿玄色蟒袍的男子从旁边的树上跳了下来,满眼含笑地看着我。
「你就是秦家的二小姐?你长得可不如你姐姐漂亮。」
「你是谁,竟敢偷听?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他戳到痛处,我有些恼羞成怒。
「我从小就在这长大,你说我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嗯?皇嫂。」
皇上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是成年的皇子却只有两个,一个是霍时启,另一个就是传说中那位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霍时茗。可他明明早就已经封了裕王迁府别住,如今怎么会在皇宫里,还这么碰巧地听到了我和霍时启的对话。
「皇嫂不要误会,我来宫中给母后请安,只是碰巧撞见了皇兄与皇嫂说话,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哦。」
说完还不忘俏皮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妾身告退。」
被他看见霍时启如此不给我面子,我现在只想找个理由快点离开。
「皇嫂何必着急呢,太子哥哥不是说了吗,前面就是御花园,如今秋菊开得正好,皇嫂不去看看?」
说完霍时茗快步上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一脸的调笑抓住了我的胳膊。
「放肆,我是你皇嫂。」
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小王爷,我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里却很没底。金陵城里到处都是他的风流韵事,脾气古怪,三两天打死个人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却因着皇帝宠爱,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皇嫂这么紧张干吗?难道皇嫂不好奇皇兄到底去往了何处吗。」
「不好奇。」
「可是我很好奇,不如皇嫂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陪着我去看看吧。」
言必,他就是施展轻功,带着我到了一处荒废的宫殿外。这宫殿年久失修,本就空旷至极,是以我可以一清二楚地听见里面男女厮混的暧昧声。
8.
「窈儿,窈儿,我的心肝,我要想死你了。」
霍时启一改往日的冷淡,各种甜言蜜语不绝于耳。
「启哥哥,我也好想你啊,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用力地挣脱了霍时茗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宫殿。
一夜未眠,又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我脚步虚浮,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皇嫂小心啊。」
霍时茗一把扶住了我。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什么目的?」
我狠狠地甩开了霍时茗的手,想从他这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没什么意思啊,生活太无聊了嘛。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然后呢?你是要去告发太子与宫妃私通嘛?」
「我为何要去告发,说到底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何关系?陛下成年的皇子之中只有你和太子,若是太子被废,那这皇位岂不就是你的。你别告诉我作为皇子,你从没想过得到那个九五之尊之位。」
果然,听了我的话,霍时茗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目露出凶狠的目光,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既然皇嫂识破了我的想法,看来今天注定是不能让皇嫂活着离开皇宫了。」
「你要干什么?来人啊,来人…」
就在我以为我要命丧当场时,那人却突然松了劲儿,大笑出声。
「皇嫂还真是有趣,今日本王也玩够了,就不陪着皇嫂了。」
话毕,他转身就跳上了最近的房梁,扬长而去。
我不敢在这儿停留太久,这地方终究离霍时启与秦舒窈厮混的宫殿离得太近了,我踉踉跄跄地朝宫外走去。
「太子妃,您怎么自己回来了。」
一走进院子紫鸳就迎了上来,满脸的担心。
「紫鸳,帮我卸妆,我想要睡一会儿。」
屋子里的喜烛,喜果已经都被收走。只有贴在房门上的喜字还提醒着我,我如今已经是这东宫里的太子妃。
躺在榻上我辗转反侧,心中惴惴不安。
霍时启定是爱极了长姐,才会冒着与宫妃私通的罪名也要与长姐幽会。
那么父亲呢,他对这一切是否知情。
他只有两个女儿,既然姐姐已经入宫为妃,我本以为他是迫于无奈才为我筹谋。
可如今想来,金陵城中高门贵女无数,太子为何要娶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秦家二小姐。即便父亲为太子太傅,算是他的老师,那也绝无可能左右太子的心思。太子不爱我,甚至连表面的假象都不愿意维持,那娶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了,还有霍时茗,那个狡猾如狐狸的男子,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他能如此轻车熟路地领着我到那处废殿,一定不是第一次发现,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头疼的仿佛要炸裂,这圈圈绕绕,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间我竟在床上睡了过去。
梦里一会儿是长姐与霍时启抵塌缠绵。一会儿又是霍时茗向皇上检举,皇上判了我们秦家满门抄斩。这一夜,哪怕是在梦中,我也如此担惊受怕。
9.
三朝回门,我本以为会是自己一人,没想到太子竟然与我一起回了秦府。
是了,在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从不会失了应有的礼数。他对我的冷落疏远,只是在这太子府里。
回到了秦家,一切似乎没什么改变,照例给双亲请完安,做完场面工作,嫡母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把我打发走了。
自我寄养的嫡母名下,我与娘亲将近半年未见,今天也总算有机会去看看她。
「娘。」
看到我娘的身影我再也忍不住,扑到了她的怀里,痛哭起来。
「快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你如今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听着娘亲亲切的责备,我越发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樱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子对你不好?」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这样放声大哭的样子把娘亲吓得不轻。
「没有,娘放心,太子对我很好,是我太想娘了。」
「瞧瞧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是太子妃,哭成这样算什么样子。」
我娘细心地用帕子擦干了我的眼泪。
「娘,你怎么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痛哭了一场,稍稍缓解了心中的委屈,我也终于注意到了娘亲的反常。
没什么,大抵是要到冬天了,最近总觉得身子有些乏。
我看着她有些发青的脸色,心中奇怪。娘亲的身子一向是很好的,鲜少生病。怎么短短时间,好似老了十几岁。
「娘可曾瞧过大夫?是怎么说的?」
「你放心吧,你现在都是太子妃了,这府里哪个敢慢待我。早就看过了,大夫也说了是因为换季,不妨事。」
「那就好,女儿远在东宫,日后怕是少能回府。娘亲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
我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娘亲的腿上撒着娇。
「你不用担心娘亲,倒是你。以前总想着你能嫁入高门。可如今嫁进太子府,日日都要过得小心谨慎,以后还不知道要与多少女人分享丈夫。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个闲散农户,平安喜乐得过这一生。」
10.
其实算来,太子府的日子并不算多难过。
霍时启虽不喜欢我,却并没有薄待我,日常事务一应俱全。
府中除我之外还有两个良娣,她们都是贤良淑德的温柔女子,从不会找麻烦,平日除了请安鲜少出院子,大约也是不得太子喜爱吧。
「小姐,您说咱们这都嫁过来快一年了,到现在也没见上过太子几次,您怎么都不着急。」
紫鸳和紫黛是随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说起话来倒也口无遮拦。
「紫鸳,你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我一边为手边的这盆价值万金的朱砂兰松土,一边问向紫鸳。
紫鸳听了我的话,郑重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那倒不是,在这太子府里吃得好住得好就连我们这些丫鬟穿的衣服都比原来家里的漂亮。」
「你就是个小馋猫,哪里吃得好你就喜欢哪里。」
紫黛笑着轻敲了一下紫鸳的头,俩人闹作一团。
算了,就这样吧,在这府中蹉跎一年,我也已竭尽全力,纵然得不到他的宠爱,终究还有这满身的富贵,便是这样寥寥一生,也算个安稳。
只是偶尔想起长姐与霍时启的苟且和霍时茗那似笑非笑的脸时,心中难免不安。
「紫黛,我让你给娘亲送的益气丸送过去了吗?」
也不知为何,这一年来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竟有了油尽灯枯之势。请来了的大夫众口一词只说是气血不足,没有什么大事。我只能每月定时多送些名贵药材,希望能有些作用。
「太子妃放心,早就送过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本就不好总回娘家,而且徐良娣又即将临盆,我更是走不开身。等徐良娣安心产子,这次我一定要自己找个大夫,好好给娘亲看看。
半月之后,徐良娣挣扎一夜,终于产下一女。可却在孩子出生一炷香后,出现了血崩之兆。
「回禀太子妃,这胎儿太大,能平安生下已是不易。微臣,微臣实在是尽力了,如今只能用着参汤吊着一口气,怕是只剩下半盏茶的时间。」
太医,产婆跪了一地,都战战兢兢地等着我的答复。
「本宫知道,这事不怪陈太医,太医也幸苦了一夜,等本宫禀明了太子,该有的赏赐不会少了太医的。」
地上跪着的众人由惊转喜,连连磕头谢恩。
「你们都下去吧。」
我看着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呼吸微弱的已经不可察觉,目光却还死死地盯着门口。
「徐良娣,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本宫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子了,太子此时不在东宫,恐怕你要再等一等。」
我轻轻地抓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其实早在徐良娣发作之初,我就已经派人去通知过霍时启,可如今已经过了一夜,他都没有赶来。这最后一面,徐良娣怕是要失望了。
「娘…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徐良娣回握住了我的手,目光凄楚地看着我。
「你先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
同在这太子府生活了一年,看到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变成如今这般枯朽的模样,我心中百感交集。
「不妨事,有些话要是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徐良娣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女儿,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
「当日宫宴,华清池旁惊鸿一瞥,让我动了心。太子从不心喜于我,我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如今我都要走了,他也不愿来看我一眼。」
我拿着帕子为她擦着眼泪,看着这痴心一片却落得如今境地的女子,不知不觉间突然对霍时启生出了几分恨意。
「只是…这孩子,这孩子还这样小,就没有了亲娘,姐姐,姐姐可否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对她照拂一二。」
「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会把她抚养成人,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她。」
不知何时我也早就泪流满面。
徐良娣得了我的允诺,强撑着的身体终于渐渐软了下去,只是一双眼睛还不甘心地盯着门口,直到没有了呼吸。
而她旁边的婴儿,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离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11.
等我再见到霍时启时,天已经大亮。
他像是一只餍足的猫,满面红光地走进了宜春宫,不难想象他度过了怎样一个噬骨销魂的夜晚,难怪派去的人都说没有寻到太子,谁能想到他会在他父皇的后宫之中,与他名义上的庶母缠绵悱恻。
「妾身派人寻了太子一夜,太子这是去哪里了。」
霍时启听到我的话,那浓密的眉毛豁然皱起。
「孤的事情,何时需要向太子妃禀报。」
霎时他看见我怀中的婴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这是…。」
「这是徐良娣为殿下生的女儿,徐良娣昨夜血崩难产,人已经去了。」
我还心存幻想,妄想从霍时启的脸上看到一丝愧疚与后悔,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徐良娣一切丧葬事宜,就麻烦太子妃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这孩子…」
「太子放心,昨夜徐良娣濒危之际,臣妾已应允她,妾身会亲自抚养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如此,这一切就劳烦太子妃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最后一丝爱慕也烟消云散。我突然为徐良娣不值,那个绝望又期待的目光,那个痴情的可怜女子,终究是爱错了人。
刚出生的婴儿总是最难带的,每到夜半总是会啼哭,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我为她在东宫中摆了满月宴,霍时启也后知后觉般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给她起了个名字—霍念瑶。
若不是身边宫人太多,我怕是要大笑出声,好一个瑶字。怕是最开始霍时启是想取霍念窈吧,怕有心之人揣测,才取了这同音字,这男人真是恶心至极。
自徐良娣走后,这本就空荡荡的后宫,如今更是凄凉,是以这满月宴办的并不多热闹。
「娘娘万安,这是妾身给小郡主做的衣服和鞋子,针线粗陋,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话虽如此,可那虎头鞋上的一双眼睛活灵活现,还掺了金线,明显是用了心的。
「难为孙良娣用心,听说你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如今可大愈了。」
「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好了,当初是听闻徐良娣的逝世,一时悲痛,这才病了这许久,到如今才有机会来看小郡主,娘娘不要怪罪。」
说这话时孙良娣眼里还闪烁着泪光。
「徐良娣福薄,本宫也心疼她,如今只能帮她把念念抚养成人,也算不辜负她的临终嘱托。」
我实在是不喜霍念瑶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名字,是以我只取中间字,叫这孩子念念,倒也朗朗上口。
「妾身看着小郡主这般白胖可爱,便知道娘娘是极用心的,妾身替徐良娣感谢太子妃大恩大德。」
说完她就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孙良娣…」
我刚想上前把人扶起,她却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娘娘知道的,徐良娣身子一向很好的,小郡主哪怕是已经满月,看起来却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些,这怎么会是胎大难产呢?」
「你…」
听了孙良娣的话我心中大骇,刚想再问两句。
「谢娘娘,时辰不早了,是否要开宴了。」
孙良娣缓缓站起了身,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明显是不欲在与我多言。
「是,时辰不早了,开宴吧。」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我脑海中全都是孙良娣刚才的话,而怀中的念念正咿咿呀呀的要抓我耳坠上的南珠。
12.
夜半,我看着榻上熟睡的念念,陷入了沉思。
为徐良娣接生的产婆是我让紫黛去外面寻来的,而陈太医却是太子亲自派来的,按理来说两边从未有交集的人,怎么会得出一个结论,难道最开始就是有人串通好的吗?
「太子妃,夜已经深了,您不睡吗?」
烛火的光影打在紫黛的侧脸上,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我心里紧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紫黛,当日徐良娣的稳婆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太子妃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紫黛表面波澜不惊,但是剪烛火的手却下意识地抖了两下,就是这小小的举动,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没什么,那天匆忙,如今想起来才发现竟忘记给她们赏钱了。」
「太子妃不用担心,奴婢早就给过了。那稳婆年纪大了,得了娘娘的赏赐怕是早就回老家养老去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我们相识十余年,太过了解,看着紫黛的反应我已经懂了。
第二天一大早,支开众人,我孤身一人从太子府侧门溜了出去,悄悄进了秦府。
一进房门,我就看见了床上枯瘦如柴的母亲。
「娘。」
娘亲病得这么重,紫黛却只字不提。
「娘,你怎么样了啊。」
听到我的声音,娘亲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樱儿,你怎么回来了。」
「娘,我回来看看你。你怎么病得这么重了。父亲呢?不是说找了大夫来看吗,怎么看了这么久都不见好。」
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娘亲却像是耗尽了力气般,不断地咳嗽。
「咳咳咳…看过了,只是总也不见好。」
「娘,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父亲,我要把您接出去养病。」
太子妃的俸禄不菲,我完全可以在外面给娘亲置一个院子,我擦干脸上的泪水,快步往父亲书房走去。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伺候打扫的人竟一个也不在,只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那女人怕是要不行了,你不去看看?」
嫡母的声音略带讽刺。
「行了,现在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你明明知道当初的事情都是意外,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和窈儿。」
父亲宠溺得语气一如既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可是这毕竟是下毒。你那女儿现在也是太子妃了,若是被她知道了…」
嫡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
「就算她知道了也无妨,等皇帝驾崩之后,她这个太子妃也就到头了,到时候有什么话,就让她们母女在黄泉路上慢慢说吧。」
听到这样的真相,站在门外的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片刻不敢停下地逃离了这个院子,直到回到母亲的房间,我才敢稍稍喘口气。
「娘,我们收拾东西今天就走。」
我慌乱的样子吓坏了娘亲,她颤颤巍巍地从床上撑起身子,不安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我们收拾东西是要去哪里啊。」
听了娘亲的话我愣在了原地。
是啊,娘亲中了毒,无法行动。即便逃了出去,也要看大夫,抓药,一定会暴露行踪。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话,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不,我不甘心,这辈子我与母亲处处小心活到了今日,如今凭什么要被人欺瞒利用甚至还要葬送掉一条性命。
霎时,我脑海中闪过了那张深沉莫测的脸。
「娘,你听我说,这秦府里的东西你什么都不要吃,什么都不要再碰。你等着女儿,今天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我娘静默了半晌,终是一句话也没有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13.
裕王府外
门口的小厮已经进去通报了快一炷香了,却还没有出来,我心中惴惴,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在我要灰心之前,大门处终于走出了人。
「裕王请太子妃进来说话。」
当我看见霍时茗时,他正躺在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腿上。
看我进来,也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王爷,臣妾有事想与王爷商量,可否让无关的人暂且退下。」
霍时茗嘴角轻挑,又挂上了那让人看不懂的笑。
「皇嫂怎么孤身一人前来臣弟府上做客啊,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和皇嫂勾搭不清呢。」
我压住了心神,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我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王爷,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求王爷帮忙。王爷放心,我也有相应的筹码。」
听到我的话,霍时茗终于还是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整个花园一时间是有我和他两人,对上他的眸子,明明才是初秋,却让我有了寒冬之感。
「王爷,我想请求王爷救臣妾母亲一命。臣妾母亲现下在秦太傅府中,身染剧毒,请求王爷救出臣妾母亲。」
我跪在地上,向霍时茗行了一个大礼。
静默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霍时茗突然大笑出声,缓缓地蹲在了我的面前,用指尖轻挑起了我的下巴。
「太子妃的要求倒是不小,本王为何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与秦太傅为敌?」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轻擦着我的嘴唇。
「太子妃想用什么来交换,你这副皮囊吗?你知道的,本王从不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霍时茗盯着我的眼神让我不自觉的胆寒,可如今我也没有退路。
「徐良娣一月前难产而死,徐良娣的死不是天命,却是人为,助其生产的稳婆和陈太医是太子与秦太傅的人,只要王爷去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紫黛自小与我在秦府一起长大,一个被养在深闺大院里的丫鬟,她能接触什么人,谁又能买通她,答案不言而喻。
「徐良娣是徐家的小女儿,自小受父母疼爱。许统领年纪早就大了,如今宫内禁军的一切都掌控在徐副统领的手上,而这位徐副统领正是徐良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杀女杀妹之仇,到时候这京城五万禁军就是裕王的人了。」
话到此处,一直漫不经心的霍时茗终于收起了笑意。
「太子妃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本王要这禁军有何用。」
「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与霍时茗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冰冷骇人,但我却突然没有了丝毫畏惧。
「霍时启懦弱无能,文功武治皆属中庸,却因皇后之子而位立中宫。王爷难道真的甘心有一天臣服于这样的人膝下?我了解王爷的不甘与野心,我愿意帮助王爷夺得你想要的东西,只求王爷能保住我与我娘的身家性命。」
不知何时我面对霍时茗再也不想自称臣妾,我不是霍时启的妻子,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秦樱只能是我自己,若是小心谨慎换不来一个安稳太平,那索性就主动出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14.
「秦太傅一定很后悔,后悔他小看了你这个二女儿。还以为自己养了只软绵绵的小羊,谁知道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霍时茗轻轻地咂了咂嘴,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
「王爷错了,我爹并不是小看我,在他眼中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
霍时茗看了我良久,跪在地上的腿渐渐麻木之时,我终于等到了霍时茗的回答。
「太子妃的要求,本王应了,也请太子妃不要让本王失望。」
从裕王府出来,我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东宫,忐忑不安了一天的心,却在看见床榻上熟睡的念念之后,安稳了下来。
用过了晚膳,我以消食为由,禀退了一众丫鬟侍从,踱步走到了孙良娣的院子,有些事情怕是还要问个清楚。
「都已深秋了,孙良娣的院子里的花草开的还这般茂盛,想必孙良娣必然悉心呵护。」
彼时的孙良娣用布巾包着头发,正拿着锄头在院子里翻种着什么,看到我的到来,孙良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马上露出了然。
「臣妾平日无事种来闲玩的,娘娘不要见笑。」
我上前拉起孙良娣。
「孙良娣过谦了,上次你给郡主做的衣服,又精致又舒服,我今日来是想麻烦妹妹,能不能在做两套。」
孙良娣楞了楞。
「娘娘屋里请吧。」
众人退下,我终于按耐不住。
「孙良娣当日所说可有证据?」
跟霍时茗交易时说的话大半都是我的推测,终究还是要拿出能让他信服的证据。
「娘娘刚才在院子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花草,秋风萧瑟,花草早已凋零,那些都是药材。」
药材?孙良娣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药材又如何。
「臣妾母亲是医女出身,最喜欢鼓捣这些中草药,臣妾耳濡目染,也对这些颇感兴趣。」
孙良娣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娘娘可知血枯草。」
我摇了摇头。
孙良娣一边打开匣子一边解释道。
「血枯草耐活血化瘀之药,产妇若是误食,引起血液加速流动,必会引起血崩之兆。」
「这里面…。」
「臣妾自认懂些医术,那日本想着去后面帮忙,却误打误撞的看见了这还没来得及倒掉的药渣,里面有一味药,正是血枯草。」
我看着一脸平静的孙良娣,急声质问道。
「你既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当日为何不讲。」
孙良娣听到此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泪水涟涟。
「娘娘心知肚明,那么多稳婆太医,此事却还能做的这般干净利落,若是没有太子默许,是万万做不到的啊。」
是啊,若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太子所为,孙良娣又能去跟谁喊冤。
「那你又为何要来告诉我?」
她孙良娣做不到的事情,我这个不受宠的太子妃又能如何。
「臣妾本也想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的,可臣妾与芷清自幼相识,旧人日日入梦,臣妾寝食难安。郡主满月那日,看着娘娘把小郡主照顾的那般好,就知娘娘是个心善之人,说出此事哪怕不能为亡者沉冤昭雪,也愿提醒娘娘万不可为了那种禽兽之人动心,步入芷清后尘。」
原来徐良娣的闺名叫芷清,我在脑海中回想起她那张恬静秀美的脸,岸芷汀兰,确实人如其名。
我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子,心中也越发悲痛,踉跄着把她搀扶起来。
「今日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以后你再也不要与旁人提起。这个匣子我拿走了,以后在这东宫里,你万事多加小心。」
紫黛被我遣回老家探亲了,估计要半个月的时间才会回来,这半个月之内,我必须要想办法把这匣子交到霍时茗手上。
15.
「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紫鸳推开宫门,急急的闯了进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家传来消息,说是夫人住的院子昨夜不知为何失了火。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太大了,夫人,夫人没被救出来。」
紫鸳断断续续的说完,哭着跪在了地上。
话一入耳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站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节哀啊。」
紫鸳跪着蹭到我的身边,扶住了我。
怎么会,霍时茗明明答应我的,为何会这样。
「娘亲的尸体在哪儿。」
大约是我太过冷静,紫鸳哭的更是厉害。
「火势太大,夫人,夫人的尸体已经被烧焦,如今还停在院子里,没有收敛。」
听到紫鸳的话我也不在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来人,来人,套马车,我要去秦府。」
在去秦府的马车上,紫鸳一直死死的抓着我的手。
「娘娘,娘娘您要是太难受就哭出来吧,您不要吓奴婢啊。」
我头疼的厉害,但心中却隐隐有着猜测。不知为何我就是相信霍时茗会说到做到,那具尸体一定不是娘亲的。
砰…
马车收到了猛烈的撞击,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你瞎了眼了,讨饭也不找对地方,这可是太子府的马车,冲撞了贵人你有几条命够赔。」
车夫骂骂咧咧,周围渐渐传出了议论声。
「怎么回事。」
我本就心中焦急,再也等不住,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娘娘,这臭要饭的找死,突然冲了出来,这才吓停了马车。」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估计刚才马车行的快,她似乎也伤的不轻。
「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
我蹲在了她的身边,想检查一下她的伤势。
「娘娘放心,夫人已安置妥当,尸身乃狱中死囚。」
我刚一靠近,刚才还躺在地上仿佛没了知觉的女孩,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哎呦,哎呦,太子府了不起啊,杀人了杀人了。」
那女孩传递完消息,立刻如无赖般的叫喊起来。
「嘿,我他娘的,你讹人是不是。」
车夫听到这话,挥舞起手里的马鞭想把人赶走。
「住手。」
我呵住了欲要动手的车夫。
「谁给你的权利随意打骂百姓,太子的脸都让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奴才丢尽了。」
那车夫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慌忙的丢下马鞭,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奴才就是一时心急。」
「好了,找人带着这姑娘去医馆看看,别用太子府的脸面,摆你自己的威风。」
我心中讥笑,霍时启真是个草包废物,成日里只顾着跟秦舒窈谈情说爱,竟然对下人这么疏于管教。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太得民心的太子,还真是不那么好废呢。
16.
进了秦府,周围的一切与往常并无二致,一无丧幡,二无灵堂,大约是昨夜起了火,只是这洒扫的人多了一些。
只见院中孤零零的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纵然知道这不是娘亲,可一想到若是娘亲真的去世,确是这般荒凉的景象,我心中的悲痛却是真情实感,直直地扑了上去,痛哭出声。
「太子妃。」
紫鸳半拥着我,哭成了泪人。
「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质问声,我回头看去,父亲正一脸不满的看着我。
「父亲,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失火,娘亲…娘亲怎么会…。」
我哭的悲伤,问出口的话断断续续,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天干物燥,也许是哪里溅来的火星子。」
看着面前男子虚伪的脸,我心中作呕,却还是保持着悲伤,用急切的语气质问道。
「府中起火,怎么会无人察觉,这满府的下人都是死人吗?竟然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烧死。」
大约我这个女儿乖巧惯了,我那父亲听到这话立刻冷了脸。
「这地方偏僻,等发现的时候整间屋子已经烧光了,你要我如何救?」
可能是被我冰冷的目光注视,让他有些心虚,难得的他又说了几句软话。
「樱儿,你娘惨死,我心中也不好受。我与你母亲已经商量过了,会把你娘的牌位放到秦家的祠堂,日日受香火供奉。清明寒食会有人撒扫祭祀,她一个妾室能有这么大的体面,已经是有福的了。」
「女儿深谢父亲所作,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我深深的叩了一个头,心中发誓,若有来日,我定要让这对豺狼虎豹般的黑心夫妻,付出应有的代价。
「紫鸳,那天被马车撞到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我在秦府为『我娘』守了三天灵,一回到太子府我就迫不及待的打听那位姑娘的情况。
「太子妃放心,那姑娘伤的不重,按照您的吩咐,如今正在西厢房里养上呢。」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天人多眼杂,周围不少议论声,都说太子府仗势欺人。我把人带回了太子府养病,人人都以为我只为了博得一个贤良的名声,倒是没人多话。
「走吧,去看看她。」
我只身走入厢房,让紫鸳等在了门外。
「是裕王派你来的?我娘如今在哪儿,可还好。」
我看着病床上断了一条腿,却还在哼歌的姑娘。这裕王身边的果然都是些奇人,送个消息而已,就敢拦马车,也不怕出个意外,真被撞死。
「哎呦。」
那姑娘看我前来,那姑娘急忙起身,却好像碰到了伤处。
「小心。」
我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没事,娘娘不用担心,这点儿小伤几天就好了。」
那姑娘笑的没心没肺,身上倒是有几分紫鸳的影子。
「娘娘放心,夫人现在被王爷安排在了他名下的一处院子里,绝对安全。有季大夫这个神医在,想要彻底解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17.
「这里面是徐良娣难产的证据,等姑娘腿上痊愈我会派人送你出去,到时候请姑娘转交给裕王。」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匣子,交到了这位姑娘手上。
那姑娘接过匣子,对我请了一个安。
「奴婢乔七,原是裕王殿下的暗卫,被殿下派给娘娘,从今以后奴婢就是娘娘的人了。」
我与霍时茗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法经常见面,是需要一个传递消息的人。我也需要一个人帮我盯着紫黛这个丫头,紫鸳心思单纯,这些事就不要让她插手了,霍时茗这个时候把乔七派来,倒是及时。
「紫鸳妹妹你好啊,我叫乔七。以后我们就要在一个屋子里住了,我睡觉又有梦游的习惯,你别害怕啊。」
乔七随性的样子倒是跟紫鸳很投脾气,我听着俩人在身后的笑闹声,心中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娘娘,乔七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收拾个东西而已,竟然连着打碎了两个镯子。那可是上次太子妃生辰的时候老爷送来的。」
紫黛一边给我梳着头发,一边告着乔七的状。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把紫黛遣回老家探亲这件事引起了她的怀疑,这两个月以来她倒是小心很多,再也没有露出过一点马脚。
「她从小无父无母,没人教她规矩,你觉得哪里不妥,就多教教她。」
我耐心的安慰紫黛。
「可是娘娘,府里这么多丫头,干嘛要把乔七留在身边啊,她这个样子,带出去不是给我们太子府丢人。」
我看着紫黛有些焦急的神情,她是个聪明人,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想着先把乔七撵走。
「她的事情紫鸳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打碎个镯子而已,大不了以后不用她进内院来就好了。」
我拍了拍紫黛的手,示意她安心。
「知道了,娘娘。」
紫黛有些不满的努了努嘴,到底没在说些什么。
夜晚,乔七轻轻的敲了三下窗户。
「娘娘万安。」
乔七翻窗而入跪在地上。
「嗯,可是裕王那边有什么事。」
我轻轻的点了下头,示意她起身。
「根据娘娘的提示,徐统领已经抓到了逃跑的陈太医和稳婆。果然如娘娘所想,这件事乃太子和秦太傅所为。」
听到这话,我死死的抓住坐椅的扶手,看着旁边熟睡的念念,心中怒火丛生。
「可审出来些什么。」
「那些人为了保命倒是什么都说了。最初根据徐良娣的怀像,大家都以为是男胎,本想要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的,只是后来那太医看是个女娃,心中不忍,这才留了小郡主一命。」
我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
「霍时启这个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竟然这般狠毒。」
我本来只以为他们想要了徐良娣的命,却没想到连孩子都不打算放过。
可为什么不能让徐良娣生下儿子。
男胎,男胎,我在心中默念。
父亲断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如今冒着风险也要杀了徐良娣,无非是为了秦舒窈。
徐家本只是兵武出身,这些年来徐良娣的长兄因这几次征战有功,如今倒是如日中天。若秦舒窈是太子妃,怕着以后皇长子有娘家依靠先下手为强倒是理所应当,可如今…
突然,我脑海里忆起了秦舒窈再入宫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铺路。
太子妃,太子妃,好一个太子妃。
怪不得霍时启一定要娶秦家的女儿。
依据我国法制,若皇帝驾崩,无所出的嫔妃是要陪葬的。可到时候需要陪葬的到底是秦家的女儿,还是她秦舒窈。
等到太子登基,若是我与秦舒窈换了一个位置呢?
到时候这天下已经是他霍时启的了,难道还会有人替我这个无名氏喊冤不成。
想通了这一切,我突然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知不觉我竟然笑出了眼泪。
「娘娘,您没事吧。」
乔七有些担心的上前扶住了我。
「无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用指尖擦掉眼角的泪花,父女一场,生养之恩,说来我还真有些犹豫怎么下手,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乔七,你平日里要多留意紫黛,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立刻来回禀我。」
「是。」
18.
「娘娘,太子亲自挑选了两匹云锦,说是要给娘娘做两身衣服,留着年底宫宴的时候穿呢。我们娘娘这么好,以前太子不总来,我还以为太子不喜欢娘娘,如今看来心中还是记挂着我们娘娘的。」
紫鸳说到后来都红了眼眶,是真真切切的替我高兴。
「好了,既然是太子赏的,那就找几个针线出色的绣娘,做两身漂亮的衣服,别辜负了太子一番美意。」
我看着紫鸳欢快离去的步伐,与乔七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无事献殷勤,这不是霍时启的作风。
「最近裕王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太子可有察觉什么?」
霍时启早早的被立为太子,自认为稳坐东宫,平日为人处事难免有些狂傲自大。找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隔三差五的参他一本。尽管动摇不了中宫之位,也能在皇上和朝臣心中埋下一颗不满的种子,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位太子也不过尔尔。
「娘娘放心,那些参本都是御史台写的,跟裕王有什么关系。娘娘远在东宫,与娘娘就更没有关系了。」
乔七狡黠的一笑,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嗯。」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次我抄录的那份名单裕王收到了吗?」
这两年我处处乖巧柔顺,与霍时启也算得上相敬如宾。
大约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深闺女子,对我倒是没什么防备之心,这倒是方便了我不少事情。
「已经派人按照名单去查了,这等着几日就能有消息了。」
我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纵容手下欺压百姓,占据良田,还闹出了十几条人命。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让霍时启头疼一阵了。
「娘娘,外面有人。」
我还欲再说什么,乔七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只见乔七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房门口,猛的一开门,紫黛没有站稳,一下子摔了进来。
「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只见紫黛的脸上慌张了片刻,又迅速恢复冷静。
「谁鬼鬼祟祟,我刚要敲门,你就出来了。」
说完紫黛就朝着我走了过来,有些撒娇的问道。
「娘娘在和乔七说什么悄悄话啊,大白天的还关着门。」
我轻扫了一眼紫黛,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太子送来了些料子,刚刚在看花样呢。这不是天凉了吗,关个门都不行啊。」
我拿起手边的花样册子递给紫黛,示意她一起看看。
「自从乔七来了之后,娘娘去哪儿都带着她。娘娘如今可是不疼我和紫鸳了。」
紫黛有些委屈的看着我。
「你瞎说什么。」
我笑着轻敲了一下紫黛的头。
「你与紫鸳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谊,我怎么可能不疼你们。你最喜欢吃的芙蓉酥,我特意让紫鸳给你留了一盘,等下拿回去吃吧。」
我把手边的糕点递到紫黛的手中。
19.
下午
我正在榻上逗着念念。如今这小丫头已经一岁多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偶尔能站起来走两圈了。
「过来,来阿娘这里。」
我张开怀抱,抱住正扑过来的念念。
她在我怀里咿咿呀呀的笑个不停。
「凉…」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是娘,不是凉,你个小笨蛋。」
罢了,罢了,不是个哑巴就行。
「娘娘,娘娘。太子派人来传话,说今天晚上要来咱们这儿用晚膳。」
这霍时启是转了什么性子,早上派人来送料子,晚上还要来吃饭,我心生警惕却还是照常吩咐着。
「让小厨房做些太子喜欢的菜式,紫黛,扶我去更衣。」
「娘娘,穿绛紫色的这件吧,您皮肤白,穿这个颜色最好看了。」
紫黛在一旁兴奋的挑选着衣服首饰,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那就这件吧。」
我也装出一副期待的表情,顺从的接受着紫黛的安排。
傍晚的时候,霍时启按时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太子。」
我刚刚屈身霍时启就一把把我扶起。
「太子妃辛苦了,不必行礼了,入座吧。」
霍时启抓着我的手相对而坐。
「太子妃最近瘦了些。」
霍时启一边给我夹着菜,一边说着一些关心的话。
「马上要过年了,府中事情多,臣妾倒是清减了几分,让太子担心了。」
面对着霍时启,我属实是没什么胃口,但表面还要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这顿饭吃的真是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这顿饭吃完,霍时启却老神在在的看起了书,夜渐渐深了下来,茶也添了几次,霍时启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夜已经深了,天暗看书伤眼睛。」
听了我的话霍时启终于合上了面前的书。就在我刚请安想要起身恭送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既然夜深了,那就就寝吧。」
「殿下…」
听到霍时启的话,我吓了一跳,急急叫住了他欲往前迈的脚步。
「太子妃怎么了?这般态度可是不愿?」
霍时启眉头皱起,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臣妾怎会不愿,能伺候太子是臣妾的福气。只是…只是臣妾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怕是会扫了殿下的兴致。」
感受到霍时启打量的目光,我及时的抬起了头,让他看见我脸上的委屈和遗憾。
「如此,太子妃就好好休息吧,孤过段日子再来。」
20.
送走了霍时启,我第一时间召来了乔七。
「乔七,有没有那种服用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迷药,服用者会误以为自己在与人翻云覆雨。」
乔七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不好意思的回道。
「有倒是有,南疆的幻云散就能做到,可这东西对人身体有害,长期服用怕是会影响生育能力。」
听了乔七的话我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要我与霍时启同床共枕,我怕我会忍不住吐在他身上。
「无妨,给你一周时间,去帮我弄些回来。」
有害又如何,若是可以,直接能把霍时启毒死更好。
「最近紫黛可有什么异常。」
我不觉得自己什么魅力,能在成亲两年之后让霍时启对我转变态度产生什么兴趣,他既然非要和我同房,那自然是有必须要同房的理由。
「今日一早,紫黛姑娘的家人来给她送了些吃食,其中有些包裹,看着像药材。」
听了乔七的话我稍微安了安心,不动声色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他们有所行动,总会露出马脚的。
「你找个机会偷出来一些拿给我。」
「是。」
不过才将将过了十日,霍时启就又出现在了宜春宫,这次我没有在找借口把人撵走。
在霍时启拉着我的手往内殿走去时,我乖顺的跟在了他身后。
「殿下,今日也算是您与臣妾的新婚之夜,不如喝一杯合卺酒吧。」
我斟了两杯酒,一脸娇羞的看着霍时启。
「说来,以前倒是孤委屈太子妃了。」
「殿下哪里的话,能嫁给您是臣妾的福气,哪里委屈了。」
我在心中冷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何苦要装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平白让人恶心。
幻云散果然名不虚传,既是迷药又是幻药。
我看着躺在床上满面潮红的霍时启,这人也不知道做了多美的春梦,一个人在床上折腾的了半天,榻上的锦被都被掀翻到了地上,倒是省了我再布置了。
我缓缓的从头上取下金簪,刺破了手指,把几滴血滴落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屋侧的香妃塌上小憩了片刻,又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床上。
「什么时辰了。」
我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听见屋子里的声响,守夜的小厮才开了口。
「回殿下,已过四更。」
熬了这一夜,终于要到他上朝的时间了。
「昨夜幸苦,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我刚想起身帮他整理朝服,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是啊,这一夜可真是幸苦坏了,那香妃塌又硬又窄,睡的我浑身都不舒服。
「谢殿下体恤。」
我装作害羞的样子,又缩回了被子里。
21.
「娘娘可要起身了?」
霍时启一走,紫黛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紫黛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却在看见这一室靡靡之后羞红了脸。
「恭喜娘娘。」
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娇羞,被紫黛服侍着起身。
「叫人来收拾一下吧,床上的东西都换一套。」
因着昨晚没睡好,用过了早膳,我就带着乔七就往孙良娣的院子走去。
「妹妹这里的白梅开的真好啊。」
风吹花落,点点白梅落在孙良娣的肩头,倒生出了几分清冷孤傲。
「娘娘怎么来了。」
孙良娣看见我似乎很欣喜,赶忙俯身请安。
「上次妹妹做的那款红豆芡实糕真是松软可口,本宫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孙良娣向来通透,听了这话也知道我的意思。
「天气寒冷,娘娘还是来屋里来喝杯热茶,臣妾去写个方子给娘娘。」
等到房中只剩下我们俩人时,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包。
「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乔七从紫黛房间偷出来的药材,我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询问。突然想起孙良娣之前说过她对药理很是精通,就想着让她来看看。
只见孙良娣拿起来仔细查看,放在鼻间闻了又闻,才笃定的回道。
「这只是寻常的助孕汤药。」
孙良娣有些莫名的看着我。
「只是助孕?没有其他作用?」
助孕?霍时启莫名其妙要来跟我同房,紫黛还准备了这么多助孕的药材,这些人又在计划什么。
「若不是助孕也可以补气滋阴,但确实都是些对女子身体有益的补药。」
「娘娘可是…」
孙良娣话说了一半,似乎在纠结怎么开口。
「孙良娣放心,你上次提醒本宫的话,本宫还记得。」
回去的路上,我在心中百般思索。
「乔七,最近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玉妃…,不对,现在要叫玉贵妃了。
「玉贵妃那边一切可还都好?」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目的,可我觉得他们十分需要我怀上一个孩子。
「听说玉贵妃突发了急症,近两日正在宫中养病,闭门不出。」
急症?且不说秦舒窈身子一向不错,就看昨天霍时启神采飞扬的样子,也没有半点为心上人担忧的迹象。
「给裕王传个话,玉贵妃大约是有喜了,这孩子十成九是太子的,让他找个机会好好查查。」
我伸手整理了一下鬓发,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如此老套的情节,怎么,是想要上演狸猫换太子吗。
22.
应付了霍时启一个月,我属实是有些不厌其烦。
算了算日子,用早饭时我装作恶心反胃,终于有机会请来了大夫。
那医者捻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花白的胡须,若有其事的把着我的脉。
「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当然,这太医是霍时茗的人,我与霍时启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孩子。
送走了太医,满屋的奴仆丫鬟立时跪了一地。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都起来吧,这等喜事,通通有赏。」
我小心的起身,摸着肚子中并不存在的孩子。
「紫黛,快去派人禀报太子,这样大的喜事,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是,娘娘。」
我看着紫黛欢快离去的脚步,脸上笑容未变,心中却越来越期待。
这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娘娘,您现在怀了身子了,我们陪着小郡主玩就行了,您还是坐着休息吧。」
我听到紫鸳的话抬起头,看着她正掐着腰,皱着眉盯着我。
自从被诊断出『怀孕』之后,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一天八顿的吃,都吃胖了不少。如今看起来倒还真像是怀孕了。
「知道了。」
我扔掉了手里的布老虎,坐在榻上无聊的抠着手指。
「娘娘,太子对娘娘可真好,今儿一大早派人送来的血燕,说是让娘娘安胎补身子呢。」
紫鸳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态度倒是把我逗笑了。
「怎么,送你点吃的就是好啊。」
「难道不是吗?」
我揉了揉紫鸳越发圆润的脸蛋,这丫头最近打着给我补胎的名义,怕是自己没少偷吃。
「那养猪的,再杀掉吃肉之前,也是很舍得给猪喂食的,难道那是对猪好吗?」
我笑着逗弄紫鸳,这丫头说不过我,气的涨红了脸。
紫鸳心思单纯,总觉得别人对她好就是真好,殊不知这世上存在利用二字,不过这样也好,懂得太多终究是难得快乐。
23.
年终宫宴,我与霍时启照例提前入宫请安。
皇后竟然一反常态的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来来回回的询问我身子可有不舒服,赏赐了一堆补品。
「母后放心,儿臣一切都好。」
我乖巧柔顺一如往常,一一回答着皇后的问题。
「哎。」
只听皇后娘娘轻轻的叹了口气,盯着我看了良久,似是有些惋惜的感慨了一句。
「你这孩子倒是个听话懂事的,如今又有了孩子,平日里多去太子面前走动走动,时日长了,感情自然就深了。」
我装作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轻声答了声是。
如此看来,皇后应是知情,可面对一个迷惑了她的丈夫,还引的她儿子铤而走险的女人,她心中大约也是不喜的吧。
「母后,距离晚宴还有些时辰,儿臣可否去看看玉贵妃。听闻玉贵妃前段时日病了,儿臣有些担心。」
我适时的在脸上显露出担心的神色,到还真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意思。
一提到秦舒窈,皇后的脸色果然冷了几分,但是终究也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
承乾宫内
秦舒窈正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流仙裙靠在美人塌上,头上的赤金珠钗散发着点点流光,染着丹蔻的纤纤十指正捻着一颗葡萄要往嘴里放,当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听闻姐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秦舒窈那一双美目缓缓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又一点点的向下看去,最后停在了我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本宫没什么事了,倒是妹妹这脸色可不太好啊,听说你怀孕了,这样下去能顺利生下孩子吗。」
秦舒窈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可我却在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嫉妒。
我心中发笑,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处处艳羡我这位嫡姐,如今倒是也有让她羡慕的地方了。
我轻轻的摸了摸肚子。
「姐姐大可放心,太子特意请了太医入住东宫,就为了时时刻刻能关照妹妹的情况。多少名贵的补品流水一般的送进来,太子可是十分关心妹妹呢。」
「秦樱,你少得意,你还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时启就会爱你了吗。」
秦舒窈气急败坏的从榻上下来,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刚才她坐着不太明显,现在一看,秦舒窈的腰肢到确实是粗了几分,身材也比以前丰腴了不少。
「姐姐慎言啊,名义上你是太子的庶母,怎可直呼太子名讳。」
「你…」
秦舒窈刚要说话,我就接着道。
「无论太子爱不爱我,我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只会是我。」
这话大约戳到了秦舒窈的痛处,她竟然不顾场合,仰起巴掌就要打过来。
「秦樱你个小贱人,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人。你以为爬上他的床,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就有用了吗?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我上前一把抓住了秦舒窈的手,心中百般克制才没把她那腕子捏断。
「我知道太子对姐姐情根深种,可是男人是什么德行,想必姐姐比我清楚。如今我怀着孕,府里也只有一位侧妃,到是时候在张罗些新人进府了。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姐姐觉得太子还能把姐姐放在心尖上多久。」
我轻靠在秦舒窈耳边,笑意盈盈的说完这番话。
只见秦舒窈的脸色霎时白上了几分,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往后退了几步,急急的扶住了肚子。
「哟,姐姐没事吧,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不用。」
秦舒窈咬着牙,跌坐回榻上。
「也是,看刚才姐姐中气十足骂人的模样,应该是没什么大事,那妹妹就先行告辞了。」
24.
「娘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乔七看我出来,有些担忧的打量了一下我的肚子。
「无事,许久未见,与姐姐多说了一会儿话。时辰差不多了,去正殿找太子吧。」
其实乔七有些多虑了,这个孩子是他们费尽心思想我怀上的,他们只会比我更小心。
在去正殿的路上,我偶遇了霍时启和霍时茗。霍时启似乎很高兴,正在与霍时茗讨论着什么。
「殿下。」
我微微躬身,朝着霍时启请了一个安。
「太子妃,起来吧。」
霍时启上前虚扶了我一把。
「殿下,这位是?」
我装作不识,侧身看像霍时茗。
「孤忘记介绍了,这是裕王。」
只见霍时茗脸上挂着标准的纯良无害,恭敬的微了微身。
「皇嫂好。」
「王爷客气了。」
众人落座,殿内一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殿上,皇后娘娘正襟危坐,只是旁边的位置却缺了一个人。
皇上呢?
我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众人,皇后和一众宫妃的脸色都不太好。
还有霍时启,旁侧的秦舒窈的媚眼都要翻出花来了,霍时启却好像看不见一般,独自喝着酒。
真有意思。
我忍不住又看向了霍时茗,他却一如往常,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皇上驾到,云妃娘娘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屋子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起身拜向门口那个明黄的身影。
「众爱卿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用拘束。」
皇上身边的这位云妃娘娘不知是讲了什么悄悄话,俩人一路边走边笑,直直的坐到了正上方的龙椅之上。
看到云妃如此放肆的举动,周围的一众大臣都变了脸色,皇后和霍时启的脸色尤其难看。
「皇上,云妃只是一介宫妃,怎么可以妄坐龙椅。」
只见那云妃眨了眨妩媚的大眼,似乎有些委屈的看着皇后。
「臣妾知错了,娘娘不要生气。」
说完她就从龙椅上站起,亦步亦趋的往侧边的宫妃位置走去。
「好了皇后,今日是家宴,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皇上似有些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然后示意歌舞继续。
我有时候真不的不佩服我这位父皇,一把年纪了,却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我看向那位宫中新宠,当真是与那些端庄肃穆的宫妃大相径庭,妩媚风流浑然天成,一杯酒都能喝的风情万种,狐狸若是能成精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
25.
「殿下,这云妃娘娘是哪家的小姐啊,长得这般貌美,为何以前未曾听说。」
自从我与霍时启圆房之后,俩人相处起来倒是没那么拘谨了。
男人吗,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床上把他伺候好了,态度自然就好了。
「哼。」
霍时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哪家的小姐都不是,宫里洒扫的宫女而已,不过是运气好得了父皇另眼,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稀罕物了。」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多打量了云妃几眼,难得看到霍时启这般气急败坏,也不知道这位云妃娘娘哪里惹到了他。
半空中我与她的视线恰巧对上,她冲我盈盈一笑,拿着酒杯,晃动着腰肢,竟然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太子,家兄性子执拗,前些日子得罪了太子,还望太子不要见怪。」
「娘娘说笑了,令兄得父皇赏识,如今都已经官至户部尚书,孤哪里有资格责怪宋大人。」
「家兄能得这样的机缘,也要感谢前任户部尚书魏大人的栽培。听说这魏大人还是太子的表舅呢?如此看来,臣妾还是要感谢太子啊。」
原来如此,这云妃娘娘的兄长抢了霍时启手下的官位,难怪他看云妃这么不顺眼。
云妃语气诚恳,真诚的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娘娘客气了。」
霍时启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场面话。
正在这俩人对阵的尴尬之时,我的目光悄然的与霍时茗对上,只见那人正满面含笑的看着我,遥遥举起了一杯酒。
与霍时茗认识这么久,我大约也了解了他的手段。这位突然出现的云妃娘娘,怕不是他的人吧。
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幸好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这年才堪堪结束,宫中却传来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消息。
秦舒窈惹恼皇上,被打入冷宫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玉贵妃的事情,皇上会不会迁怒秦家,迁怒您啊。」
紫鸳自从得了这个消息,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行了,你再转下去我都要晕了。」
乔七一把拉住在屋子里急的转圈的紫鸳。
「玉贵妃是因为跟云妃娘娘起了争执,不小心打破了云妃娘娘的脸,皇上这才大怒,暂时把玉贵妃打入了冷宫,这关太子妃娘娘什么事。」
乔七不屑的呲了一声,似乎对这种宫妃争宠的事情很看不起。
打入冷宫吗?
说起来我也『怀孕』三个月了,不出意外秦舒窈比我的月份还要大上一些,若是想要在宫中掩人耳目的剩下一个孩子,确实没有比冷宫更合适的地方。
尽管我与那云妃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知道她绝非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般心思机警的女子,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站着挨打,还被打破了女人最宝贵的脸,霍时茗怕是要开始行动了。
26.
「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我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紫黛,秦府的消息,她一向最是灵通。
紫黛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被我这么一问吓了一跳。
「回…回太子妃。老爷一早就上了请罪的折子。别的…别的就没什么了。」
「啊,老爷一向最疼玉贵妃了,连老爷都没办法,那看来是真的没法子了。」
我冷眼看着紫黛和紫鸳。
一个大小姐,一个玉贵妃,一个称呼,却也看出了她们心中的站位。
「娘娘。」
紫黛挪了挪嘴角,似乎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娘娘要不要去问问太子?也许太子有什么法子能救大小姐呢?」
「荒唐。」
我狠狠的一敲桌子,吓得紫黛立刻跪在了原地。
「你要太子以何等理由为他的庶母求情?父皇想要如何处置自己的嫔妃,太子又如何能够置喙?」
「奴婢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我鲜少发这样大的脾气,紫黛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看着紫黛逐渐泛红的额头,心中却冰冷一片。
「够了,本宫平日里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下去反省反省吧,这几日就不用在身边伺候了。」
紫黛眼眶含泪的看着我,目光凄楚,却激不起我半分波动。
只在一旁的紫鸳似乎想开口说些求情的话,却被乔七拽住了袖子,终究也没能张开嘴。
过了片刻,我才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有些内疚的望向紫鸳。
「本宫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紫鸳你去看看紫黛那丫头。自从怀孕后本宫的脾气倒是有些大了,让她不要多想。」
紫鸳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快步向厢房走去。
「乔七,等下次再抓到紫黛往秦府传消息的时候,带两个信得过的,把人抓了吧。」
我已经给过紫黛很多次机会了,如今计划渐渐提上日程,在身边留着这样的隐患,早晚会出问题。
「知道了娘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还是安胎要紧,旁的事情就交给奴婢吧。」
乔七小心的扶住我的手。
「是啊,本宫如今是要好好安胎了。」
我缓缓的抚上渐渐大起来的肚子,幸好现在还是冬天,等到了夏季绑着这么大一个布枕头,还是挺遭罪的。
27.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
我正坐在亭子下避暑,乔七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娘娘,抓到了。」
听了这话我眼睛一亮,无聊了这些日子,终于有点事儿干了。
「走吧,去看看。」
走进柴房,紫黛正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看见我来了,紫黛突然开始奋力挣扎,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众人退下,乔七才拿下堵在紫黛嘴上的布。
「娘娘,娘娘我冤枉啊,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被绑到这里。」
紫黛一边说着话,一边耸动着身子,想要来够我的裙角。
「冤枉?人赃并获,你在娘娘的安胎药里放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乔七大声呵斥吓得紫黛身子都抖了一抖。
「娘娘,奴婢不知啊,奴婢都是按照太医的房子煎的药,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十余年,何时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
紫黛哭的声嘶力竭,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你放屁,牛尾草这种催产药怎么会出现在太医的方子里。还有你床下那一兜子的牛尾草,难道是你偷得不成。」
证据一点点揭露,紫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的问道。
「是你?是你要陷害我。娘娘,这定是乔七的陷害,我与她一向不和,定是她找机会栽赃陷害的奴婢啊。」
我看着紫黛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竟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紫黛。」
听我开口,紫黛也瞬间止住了声音,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是不是陷害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倒是有一事想问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帮父亲做事的,还是一开始你就是他的人。」
话已到此,紫黛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眼泪已经干透,只剩下点点泪痕。
「既然娘娘什么都知道了,如今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只是本宫好奇,这些年来那个衷心耿耿,为本宫欢喜难过的紫黛是否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说不心痛是假的,尽管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最开始就是做戏。
「我娘活着的时候也曾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惜她跟错了主子,落得个杖毙身亡的下场。那个时候我就懂了,做奴婢的,很多时候没得选,若是跟错了人,早早晚晚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紫黛目光坦然的看着我,顿了顿又接着道。
「小姐哪里都好,只可惜生错了人家,这些年在秦府,我们受到的白眼冷遇还少吗?本想着跟小姐嫁入了太子府,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谁曾想那天夜里,竟让我无意间听见了夫人与大小姐的对话。到时候娘娘觉得你会落得什么下场?而我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哪怕一切都已猜到,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酸。
面对紫黛的声声质问,我并不予以理会,只是淡然的看着她。
「所以你选择投靠了父亲,帮着他一起来对付我,是吗?」
「若是小姐,小姐会怎么选?明知前方死路一条,难道还要一起去死,只为了博得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声吗?」
紫黛目眦欲裂,高声叫嚷。
我盯了紫黛半响,眼眶竟然不自觉的有些酸涩。
「乔七,把她嘴堵上,找人看着吧。她还有用,别让她死了。」
28.
「乔七,通知裕王,准备动手吧。」
紫黛既然已经动手要下催产药,看来秦舒窈那边怕是这个月就要生了。
傍晚时分,霍时启按时出现在了宜春宫内。
算算日子,我如今已经怀胎八月,霍时启没事就会来我这里坐坐,时刻观察着我肚子的情况。
「你今日可还好,如今月份大了,安胎药要按时喝。」
喝你个鬼,我心里把霍时启骂了八百遍,表面上却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殿下今日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从进门开始霍时启的眉头就皱的能夹死一家苍蝇,看到他这么愁眉不展,我心情大好。
「还不是那个无渡天师,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相信这道人的一派胡言,要建什么通天阁。选个建址而已,折腾了三四日,如今还出动了禁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原来如此啊,我心中了然。
人一旦上了年纪总是贪生怕死的,更何况是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皇帝。
这时由云妃娘娘引荐一位修炼得道的高人,告诉皇帝他有法子能延年益寿,乃至长生。霍时茗这一招,倒是确确实实的抓住了皇帝的心思。
「殿下不必忧心,既是父皇的心思,殿下也不好违背。只管让父皇开心就是,若是殿下不喜天师的作为,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听了我的话,霍时启平复了不少,恶狠狠的说道。
「是了,等孤登基之日,就是这妖道丧命之时。」
我在心中冷笑出声,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翌日
「娘娘,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太子府,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马车。
「娘娘,您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为何还要去法华寺上香?」
自我有孕以来,在这太子府拘了大半年未曾出门。紫鸳虽然嘴上抱怨,眼神却难掩兴奋。
「正是因为快要生产,才去寺里求个平安符啊。」
我笑着敲了敲紫鸳的脑袋。
说来这一切还要感谢徐良娣。
霍时启本不欲让我出府,我这两日总与他提起徐良娣生产时的悲痛场景,装作寝食难安。他怕我出什么意外,这才允诺让我去烧香拜佛。
「念念送到孙良娣哪里了吧。」
想到念念我眼眶渐渐湿润,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可以我多想带着她一起走,可若是把她也带着,终究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娘娘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有紫黛姐姐在府中呢。」
「嗯。」
父亲能给她的东西,我未必就给不了。能为了利益背叛的人,自然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再次背叛,就是不知道我这位父亲是不是有我这般好说话了。
29.
「法华寺是走这条路吗,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多山路啊。」
紫鸳正想叫车夫问问情况,乔七动作迅速,抬手直接敲晕了她。
「娘娘放心,过不了两个时辰紫鸳姑娘就会醒过来。裕王派来接应的马车就在前面了。」
「好。」
我从车上下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悬崖边上,车夫躺在地上早已不知生死,周围站了七八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见我们一下来,就立刻把马车和车夫推下了悬崖。
「这车夫…」
我心中有些不忍。
「事到如今皇嫂怎么还心软起来了。」
我没想到霍时茗会亲自前来,有些吃惊。
「并非心软,只是他到底无辜。」
霍时茗一步步走近,一双桃花眼泛起笑意。
「何为无辜,皇嫂难道不知自己走的就是一条血淋淋的路。」
是啊,我收起了最后一点怜悯,镇定了心神。
「裕王以后就不要叫我皇嫂了,你的皇嫂刚刚掉下悬崖摔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是秦樱。」
「好,秦樱。走吧,本王带你回家,见你母亲。」
说着霍时茗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扶我上马车。我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弯腰爬了上去。
霍时茗看着我的举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跳了上来。
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我心中自知霍时茗这样的男人,若是招惹上了,怕是会被吞的连渣子也不剩。
既然如此,就千万不要招惹。
「娘。」
一冲进院子,我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我娘奔去,直到扎进了我娘的怀里,闻到那令人熟悉的味道,悬着这么久的心才彻彻底底的放了下来。
「樱儿。」
这次我娘再也没有说我不成体统,只是狠狠的把我抱在怀里。
霎时间,我们母女哭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霍时茗突然煞风景的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本王无意打扰你们母女团聚,但你那丫头醒了,哭闹个不休,非要见你。我们说什么也不信,拿了把刀悬在脖子上就要自尽。你要是不想她活命,就晚些时候再去吧。」
紫鸳在我娘心中相当于半个女儿,一听这话我娘立刻跑了过去。我也跟着跑了两步,才想起什么。
我直直的朝着霍时茗跪了下去,向他叩了个头。
「谢王爷救命之恩。」
乔七说过,我娘中毒时日太长,毒素早已深入骨髓,为了能彻底拔除耗用了裕王府中不少名贵药材。
「秦樱能力有限,但王爷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将来无论王爷何时用的到秦樱,我必结草衔环,以报王爷大恩大德。」
「好,你的话本王记下了。」
30.
用了两个时辰我终于向紫鸳和我娘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同时也交代了紫黛的情况。
「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紫黛也是个没良心的,竟然如此吃里扒外。」
我娘拧着帕子泣不成声。
「还有太子和玉贵妃。呸呸呸,秦舒窈。这俩人也没一个好东西。」
紫鸳和眼眶通红,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看着俩人痛骂的样子,心中涌起了久违的温暖。
「好了,骂了这么久了,你们不口渴啊。」
我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晚些时候,乔七来报,那霍时启派了一队人马在悬崖附近搜索我的消息。
也不知那不知情的众人,看到如此景象,会不会感慨一句太子与太子妃的鹣鲽情深啊。
又过了半月,我终于等到了我期待已久的消息。
无渡天师夜观天象,终于在宫中选到了一处合适的建址。皇帝听闻此事兴冲冲的拉着一众宫妃跟着前往,却如此凑巧,正好赶上了秦舒窈在冷宫产子的日子。
「小姐,你不知道,听说那日皇上脸都绿了。」
紫鸳笑的前仰后合,绘声绘色的演绎着打探来的消息。
「算算日子,秦舒窈怀孕的档口,云妃娘娘正得陛下独宠呢。皇上半只脚都没踏入过承乾宫,哪里就有了孩子。听说这次皇上直接下旨把秦舒窈关进了内宫,说要下令彻查。听说那孩子也一起关进去了。」
其实秦舒窈与霍时启偷情的事情,若是小心一点,也许也不会有什么岔子,可偏偏俩人想要作死,竟然弄出了一个孩子。
秦舒窈与霍时启是真心相爱,心爱之人的孩子总是不舍的。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对霍时启不够十分信任,妄想用这个孩子作为牵制霍时启的筹码。
想来最初的计划应是把这孩子栽到皇帝的头上,无奈这云妃娘娘手段非凡,终究是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这才无奈出此下策。
我心中越来越佩服霍时茗了,这计策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偏偏明面上又与他无半点关系。
「秦太傅那边呢?」
「老…」
「秦太傅那边一大早就去宫里请罪了,听说镇国公也跟着去了。」
这秦舒窈还真是命根子,搭上一个太傅府还不够,连着国公府也要陪送进来。
如此也好,一并收拾了,也省得麻烦。
31.
「小姐,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怎么渐渐没有风声了呢。」
两日前,皇上狠狠的训斥了秦太傅和镇国公。镇国公倒还好说,可我那位爹爹属实是跌了一个大跟头,听说如今已经被勒令在家,不得外出,这官位怕是要不保了。
「该查的事情还没查清楚,皇上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所谓关心则乱,我那爹爹聪明了一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铁证如山的事情,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就是为了这天子颜面,这件事情必然也是要严惩的。
断尾求生,若是咬死了不知情怕是还能保住身家性命。可惜他不会走这条路的。
最近更头疼的怕是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了,皇上那里走不通,那就只能去麻烦麻烦霍时启了,毕竟他才是孩子的父亲。
「对了,太子最近闭门不出,谢绝见客。说是太子妃坠崖失踪,太子情急之下,引发了急症,如今更是病的起不来床了。」
这霍时启到真是够无耻的,连我这么一个『死人』都要利用。
「是吗,那他可要尽快振作起来啊。」
毕竟他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傍晚的时分,我正在院子里赏花,霍时茗突然走了进来。
「王爷。」
我起身请了个安。
「在看什么?」
霍时茗心情不错,语气也透露着轻松。
「王爷院子里的紫薇开的正好,闲来无事,就多看了一会儿。」
「是吗?这花年年都开,也没什么新意。」
霍时茗扫了一眼,似觉得没什么趣味。
「岁岁年年花相似,王爷没留意也是正常。」
如今大局将定,等到以后,霍时茗怕是有的是机会赏花,赏景,赏美人。
「秦樱,你说我那位皇兄会如何处理你长姐的事情?」
突然霍时茗话锋一转,期待的看着我。
「王爷觉得会如何,那便会如何。」
听了我的话,霍时茗突然低笑出声。
「不过闲聊而已,你这么戒备干嘛?本王希望他能造反谋逆,你觉得他能吗?」
话已到此,在装傻下去属实是没什么意思,我看向霍时茗郑重的回答道。
「能。」
「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声。
「就为了一个女人?秦樱,你还真当你那长姐是什么天仙吗?」
「不是为了秦舒窈,是为了他自己。秦太傅宠爱秦舒窈如性命,若是救不出长姐,必然会鱼死网破,把太子的事情昭告天下。到时候若是让世人得知此事,是否会怀疑这位太子私德不修,难堪大用?」
说完这番话,我一瞬不瞬的看向霍时茗。他也收起了刚刚的玩味。
「即便如此,父皇也不会拿他如何,当个闲散王爷,如本王一般有什么不好。造反失败,可是要丢掉性命的啊。」
「那就要看王爷了,裕王殿下掌握了太子那么多罪证,如今还能忍得住不动手吗?朝堂上讨伐太子的声音,怕是不小吧。」
或者当个王爷也能安度余生,但当霍时启以为他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时候,就算是不争,也会有人逼他争。
「还有云妃娘娘和无渡天师。王爷不是清楚吗,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即便他不反,王爷会放心他去当一个王爷吗?」
32.
「秦樱,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霍时茗愣了半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去接。
「谢王爷夸奖。」
「这么看来倒是我那皇兄没眼光,错把鱼目当珍珠,让你这颗真正的珍珠放在角落里蒙尘。」
对上霍时茗赞赏的视线,我有些紧张,责怪自己说了太多。
可是面对聪明人,一直装傻,才是最不聪明的举措。
「天下聪明之人太多,比如王爷,王爷就远比秦樱聪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霍时茗是真的被逗笑了。
「那你说说若是造反,太子会从哪里借兵?又会是在何时?」
「北边,皇城军,秋猎。」
说来造反这事,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从不以人多取胜。
如今已到八月末,距离秋猎还有一月余,届时远离皇宫,只会随带一千禁军,而行宫里的兵是从没上过战场的,平日里也疏于操练,真正有战斗力的无非就这一千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理由,皇城军的统领是我那位嫡母的亲哥哥。
「你就如此肯定镇国公府会淌这趟浑水?」
「皇城军有五万人,禁军算上行宫守卫也才堪堪五千人。十个打一个,这怎么能算是浑水,这明明是建功立业的绝佳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跟霍时茗在一起待久了,我竟然也染上了阴阳怪气的毛病。
「再说,镇国公府如今早就门庭奚落,子侄中也没有出息的。只不过靠刘将军与祖上的荫封撑着。若是霍时启登基,看在秦舒窈的面子上,倒是没什么事情。可若是王爷你登基,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那你说说本王应该如何?」
霍时茗似乎得了趣味,一个一个问题接连不断。
「我怎么知道王爷要怎么做?」
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些不耐烦,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像哄孩子一样,问个没完。
「王爷若是想不到怎么做,到时候就什么都不做,坐着等死就好了。」
「秦樱,本王若是死了,到时候你这已故太子妃藏在裕王府的事情怕是就瞒不住了,你也不怕连累到自己。」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我顿感有些好笑。
「王爷放心,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肯定早就跑了,必然不会等到王爷被抄家查府的时候。」
33.
「秦小姐,紫黛死了。」
一大早,乔七就过来告诉我了这个消息。
「怎么死的。」
「听说是回老家的路上碰到了山贼,被山贼杀死的。」
我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对于我假死一事紫黛并不知情,听闻我身亡后她必然会去秦府汇报。
那时候我已经不在,她必然不会多此一举把她暴露的事情说出来。
紫黛无非想求得荣华富贵,可惜她忘了,我若是不在了,她的意义也就没有了,我那位好爹爹怎么会容许一个知道这么多内情的人活着呢。
我重重的吐出口气,从怀中掏出些银子交到乔七手上。
「若是方便,能否找些人把紫黛的尸体收敛了,入土为安。」
「小姐放心,奴婢晓得了。」
「乔七,你本就是裕王的暗卫,从来都不是我的丫鬟,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你在传递什么消息,你也该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了。」
秋猎在即,霍时茗一定会有用人的地方,培养一个暗卫不易,只为了留在我身边做丫鬟实属大材小用。
听了这话乔七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多虑了,是王爷让我留下来保护小姐的。不光是我,在小姐看不到的地方,这院子里可是层层把守呢。」
乔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蹦哒着退了下去。
这霍时茗搞什么,在王府里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安静了这些时日,这场战争终究还是在皇帝摆驾行宫之后打响。
霍时启以身体抱恙为由上了请假折子,却皇上出发第三天北上,与皇城军汇合。
而京城这边,皇帝一走,皇后坐镇宫中,下懿旨全城戒严,全面封锁消息。
秋猎的第五天,霍时启带领皇城军以清君侧,斩妖道妖妃的名义,打上了青云山。
我在府中惴惴不安了三日,终究传来了霍时启谋逆,现已经被抓伏法,只等着回京后判决的消息。
镇国公世子被当场诛杀。
徐将军请了圣旨,早早的控制住了皇后,同时也带人围剿了秦府和镇国公府,这浩浩荡荡的青云山之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皇上命裕王提前回宫,调查废太子等相关一切事宜。
霍时茗沉寂多年,一出手必都是杀招,霍时启纵容手下侵占良田害人性命,贪污军饷,甚至与秦舒窈的丑闻,瞬间铺天盖地安席卷而来,等到皇上回宫之时,就只剩下最后的判决了。
34.
等我再见到霍时茗的时候已是初冬,天空正飘飘散散的下着小雪。
「恭喜王爷,万事已定。」
霍时茗没有接腔,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道。
「说来这也有秦小姐的一份功劳,你可有想要什么赏赐。」
「民女不敢求什么赏赐,只是有事想要请求殿下。」
对上霍时茗探究的目光,我整理了一下裙摆,跪在了地上叩拜道。
「稚子无辜,还请裕王殿下放过小郡主一命。孙良娣在徐良娣的事情上也是利了功劳的,恳请裕王殿下也放她一条生路。」
我头抵在地面上,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霍时茗还没有开口,这让我心中打起了鼓。
这太子之位早就是霍时茗的囊中之物,这些人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他想放,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到底为何让他沉默这么久。
「那孩子徐家前日就接走了,这是本王当初答应过徐将军的,用不着你来求情。至于霍时启那个侧妃,留她一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他的回答,我狂跳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念念,我一想到那个抱着我叫阿娘的孩子,心中一阵酸涩。
不过我也清楚,以徐家对徐良娣的疼爱,念念是不会收到半点苦楚的,这已经是最好看的安排。
「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哦?说来听听。」
霍时茗似乎来了兴趣。
「民女想再见秦太傅一面,父女一场,我想在最后为他们送个行。」
附逆大罪,秦家百口早就判处了死刑,只等到过完年就要问斩了。
「就这些?你就没有什么想为自己求的吗?」
霍时茗似乎有些不高兴,一双眸子微微眯起,似在考量。
「这以是民女全部心愿,望王爷成全。」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霍时茗起身拂袖而去。
临走之前允诺我明日会派人带我去天牢。
「小姐,我觉得裕王爷好像有些不高兴。」
紫鸳不知何时从旁边冒了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管他高不高兴,你收拾收拾东西,等明日从天牢回来,我们就走吧。」
「去哪儿?」
「江湖之大,哪里不能去。当太子妃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私房钱,足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紫鸳满脸的欣喜,又后知后觉的掐腰生气道。
「我就说烧香那日,小姐怎么收拾了那么久,原来是收拾钱财准备跑路啊。怪不得只装了些油灯佛经的箱子能那么重。」
35.
天牢中
那位一向端庄严肃的秦太傅,披头散发,正如丧家之犬的缩在角落里。
看到有人来先是吓了一跳,又在看清是我之后大喊出声。
「秦樱,我就知道你没死。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秦家逆贩。这是太子妃,太子妃啊,快来人把她抓起来。」
「秦大人省些力气吧,看守的衙役早就都出去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我抽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是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你与裕王合谋,是你陷害太子陷害窈儿。」
秦太傅因为激烈的挣扎,带动铁链发出阵阵响动,在这空旷的牢房内听起来异常刺耳。
「陷害?你伙同先太子谋逆,证据确凿,何来的陷害。至于秦舒窈,落得如今地步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我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眼前奋力挣扎的男人。
「她是你亲姐姐,你竟然伙同外人至她于死地,你可还有半点良心,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
「是了,父亲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与霍时启合谋,把我当做棋子为秦舒窈铺路的时候,可曾想过将来要如何处置我?父亲确实不应该生下我,既然你心中只有秦舒窈一个女儿,这黄泉路上有她作陪,想必爹爹死也能瞑目了。」
是我痴心妄想,到最后还期待着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愧疚。说到底我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樱儿,樱儿。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你姐姐她完全不知情。你如今能自由出入天牢,毕竟是得了裕王的信任。只要你肯向裕王求情,你姐姐她还是有一条生路的啊。」
我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心中却再也起不了半分波动,只隐隐觉得可笑至极。
「秦太傅在这牢里关太久了,还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吧。姐姐早在半月前就被皇上下令处决了,这尸体扔在了乱葬岗,如今怕早就进了某个野兽肚中了。」
「啊。」
听了我的话,秦太傅大叫一声,竟直直的昏死了过去。
我缓缓起身,推开牢门。
36.
对于这个爹,我曾期待过,痛恨过,可如今这一切都已不再有意义。
紫鸳和娘还在等我,作为秦家二小姐的故事彻底结束,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小姐,裕王来了。」
紫鸳站在马车旁,车上是我娘和早已收拾好的行囊。
「你先上去吧,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你要走?走去哪儿?」
霍时茗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问道。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秦樱,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思。留下来,做我的女人。」
霍时茗一边说着一边急急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做你的女人?是太子妃还是将来的皇后?」
「为请汝南王出兵,本王答应了让汝南王郡主为太子妃,不过本王可以答应你,将来登基,你会是这宫里唯一的皇贵妃。」
听了这话我轻笑出声。
皇贵妃,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殿下误会了,无论是太子妃,皇后还是皇贵妃,民女都没什么兴趣。我倒是想问问殿下,殿下如此这般是因为喜欢民女吗。」
四目相对,我却没有半分退缩。
「本王说过你很聪明,而聪明的女人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兴趣。」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彼时我们是盟友,王爷觉得我聪明,识时务。可王爷摸着良心说一句,你真的需要后宫中有一个聪明的妃子吗?」
听了我的话,霍时茗缓缓的松开了抓在我肩膀上的手。
「王爷,今日我就在这里与王爷告别。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我缓步走上马车,不再理会霍时茗依依不舍的目光。
「走吧。」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紫鸳终究是忍不住的问道。
「小姐,你不喜欢裕王吗?我觉得他很好啊,人长的帅,武功还高,街头百姓都夸他呢。」
是啊,那种男人,天下有几个女子能不为之心动呢,我大抵也没能免俗吧。
「喜不喜欢很重要吗?刚才我酷不酷,皇贵妃你家小姐都不稀罕哎,这件事能吹一辈子了。」
紫鸳无奈的扁扁嘴,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喧闹声渐渐散去,入眼的尽是蓝天白云,高山阔水。
喜欢与否又能如何呢,我只知道屈在后宫了此一生不会是我想要的。
江湖虽远,自有我的自在逍遥。
庙堂虽高,仍有他的壮阔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