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皇后娘娘,皇上将贤王妃纳为妃了……」
我笑了,好生熟悉的剧情,脏唐臭汉,这个臭皇帝也不过如此。
没错,我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太子从未来过我的宫中,后来他变成了皇帝,也没有来。
我在这个宫中就是一个摆设,帮他安稳着后宫。
「上个月那个谁,那个御史大人家的夫人,安排在哪个宫了?」
莲儿回想了一下,「是漱玉宫。」
「那就把贤王妃也安排在那个宫中吧,两个人还可以做个伴,免得无聊。」说完我打了个呵欠,「本宫乏了,退下吧。」
「是」
我父亲是当朝的宰相,只要他一天不倒我一天就是皇后,但是皇上恨我,因为我顶替了他最爱的女子入主了东宫,而他最爱的女子只能做贵妃,所以他从未进过我的宫中。
倒是乐得清闲,毕竟我跟这个王八蛋也没什么感情。
只是这件事我早就看透了,什么最爱的女子,后来他也夺别人妻,也广纳后宫,就连宫中貌美的小宫女也抬了不少。
玉贵妃也看透了,所以现在与我关系极好。
我曾嘱咐她,「后宫女子越多越麻烦,赶快生个皇子,到时候直接立他为太子,我们两人都有依靠。」
当时玉贵妃怎么说的来着?
「我的依靠就是娘娘,我不给王八蛋生孩子。」
唉,果然不能在外面骂人,好的不学坏的学。
二
第二日贤王妃……啊对,现在是淑妃,过来请安,弱柳扶风好不柔弱,盈盈一拜。
「臣妾来晚了,请皇后娘娘赎罪,昨夜皇上熬了夜,今日起晚了。」说完,还给我抛了个媚眼。
「哼,又不是初为人妇,丢人。」
出口的是怜妃,是当初一同从东宫出来的老人了,也早就看透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后来入宫的人才拎不清。
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又顺便欣赏了一下淑妃青白的脸,就更舒服了。
请安过后,我留了怜妃和玉贵妃留下用午膳,大家都是老人了,皇上一般也不会找过来一起用午膳,所以我们几个经常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三缺一,莲儿过来打牌。」
「娘娘,不是妹妹说,这回新来的淑妃也太恃宠而骄了吧,那话说出来多难听啊。」
「且等着这风头过了吧。」我笑着扔了一张牌。
「也不知道能被宠多久,臣妾猜呀,一个月。」玉贵妃也插了一句。
「一个月?」怜妃冷笑一声,「也就半个月吧。」
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这个淑妃居然被宠爱了整整两个月,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啊。
只不过在两个月的时候,查出来淑妃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你说这,尴不尴尬!
我赶过去的时候,玉贵妃和怜妃已经到了,正在看热闹。我整理了一下步摇,进了屋。
「皇上,怎么了这是?」我看了一眼地上跪着哭泣的淑妃,又看了一眼皇上。
嗯,这眉头皱的,牛。
「皇上,您相信臣妾啊,自从三个月前遇见您,臣妾的心就都挂在您身上了,怎么可能还与别人……」说着,又哭了。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哎呦你说你非得抢别人的妻子,这下好了吧,膈应了吧。
「依皇后看,此事该怎么解决啊?」
好嘛,解决不了扔给我了。
就连淑妃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臣妾想啊,在这后宫中最怕的就是猜忌,既然如此,不如淑妃妹妹主动将胎堕了,妹妹还年轻,以后还会拥有健康的孩子的。」至于能不能有就看你的造化了。
淑妃愣在了原地,皇上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还是皇后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吧。」说完直接起身走了。
「恭送皇上。」我福了身,低头看了看还在愣神的淑妃,叹了口气。
若是日后还能得皇上宠爱,就不能让她再怀孕了,否则我小命不保啊。
「娘娘,娘娘救救臣妾,臣妾这个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啊。」
我叹了口气,扶她起来。
「与其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让皇上疑心,不如趁着自己身体不好让皇上怜爱,在宫中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说完,我转头看向太医,「太医,下药吧。」
「臣遵旨。」
事后玉贵妃非常不赞同。
「若是淑妃恩将仇报怎么办,我看她那个脑袋好像转不过来这个弯,当时娘娘就应该让皇上说出这句话的。」
「若是记恨本宫,谁说都没用。」
玉贵妃想了想,点了点头。
三
玉贵妃原来在东宫的时候,跟我极不对付,仗着宠爱对我也是不敬。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等到皇上登基第一次选秀女的时候,她才认清皇家也不过如此。
他也将曾经用在自己身上的柔情蜜意用在别人身上,到后来那些妃嫔有盛极一时的,也有被打入冷宫的,她才看清帝王。
也许皇上真心爱护过她,他们青梅竹马还是有情谊在里面的,又为了自己冷落了皇后那么多年,只不过是新人越来越多,自己就越来越透明罢了。
与其相反的是怜妃,她是护国将军的女儿,肯定会入宫的,皇上待她也不会太差,自己会拥有一个普通的皇子或者皇女,当然最好还是皇女,这样皇上也不用忌惮外戚干政。所以怜妃从入东宫的时候就清清楚楚,除了皇上与我,她不必奉承任何人。
而我,表面上看是因为玉贵妃才不宠幸我,说白了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宰相的女儿,父亲的地位太高了,这种人可以做皇后,却不能有孩子。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那皇上到底想要谁的孩子做太子呢?我想了又想,觉得差不多玉贵妃的就可以了,只是这些年玉贵妃侍寝次数又少了许多,愁得我头发都快白了。
「臣妾都不愁,娘娘愁什么?」玉贵妃示意身边的丫鬟送上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件胡服。
「臣妾想着快到秋猎的时候了,就给娘娘做了件骑服,也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娘娘骑马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呢?」
玉贵妃的眼神中透着期待,也似乎穿过我看到了五年的那个人。
五年前的我,十五岁,天不怕地不怕,是京中的小霸王,尤其骑射一流,多少男子也比不上的。
但是自从嫁给了皇上,我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我接过衣服,面料是舒适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湖蓝色,扣子都是指甲大的猫眼石。
「贵妃有心了。」
「娘娘好福气,谁不知道玉贵妃在闺中的时候绣技就是一流的。」怜妃在旁边哼哼唧唧,「我闺中的时候还骑马呢,也没见贵妃姐姐给我做一件,左右不过是妹妹就不得宠。」
吵得玉贵妃一个头两个大,与我相视一笑。
「怎么可能不给妹妹做呢,快些给妹妹拿上来,免得被妹妹挑三挑四的。」
我笑着,却恍惚回到了某个下午。
那个时候我还待字闺中,那个时候还没有被赐婚,我每日想的就是如何逃脱女夫子的课跑出去,去山间骑马,弄得一身泥泞回来,再被母亲提着耳朵训。
又想起那日收到赐婚的圣旨,母亲哭昏在父亲的怀中,父亲看着我,说是他的错为何要加在后辈身上。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儿了,我也要扛起家族的荣耀了。
学着怎样料理后宫,学着那些宫廷礼仪,学着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女子。
出嫁的前一晚,我将表哥送的匕首、大哥送的弓箭都放进了箱子,吩咐丫鬟藏在我最喜欢的那棵桃树下。
自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拿起那些东西。
「娘娘?」玉贵妃推了推我,「娘娘是怎么了,怎么发起呆了?」
「没什么,」我笑了笑,「本宫只是在想,也不知道现在骑术还有没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当初臣妾喜欢骑马,但是每每与娘娘比赛都赢不了,那时还在想,一个文臣的女儿学骑术学得那么好做什么?」怜妃笑着抿了抿嘴,「若是今年娘娘骑马,臣妾还想与娘娘比赛。」
鼻头有一些酸涩,明明才二十岁,我们却都被后宫磋磨得感慨起这些了,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虽然说前世今生的记忆加起来也有了四五十岁了。
四
秋猎如期而至,顺便到的还有云王的世子,原是皇上的堂弟,小时候都在京城的时候玩得极好,只不过现在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藩王的世子,到底不如当初了。
接风宴的时候,我坐在高高的主座看向他,与皇上有三分相似的眉目,却比皇上更俊朗一些。
「皇上,臣可想死你了!」
???冯巩上身???
可惜这个俊朗的脸了,没想到是个憨的。
我又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直直向我看过来。
「皇后娘娘,多年不见您还是如此貌美!」
哈?
我疑惑地看向皇上
皇上您有一个憨批堂弟您知道吗?
其实我记得这个人,叫什么来着,沈珏,对,是叫这个名,他曾经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之一,当时只记得他气得脸通红,说: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然后他就跟着自己老爹去了封地。
没想到现在回来就憨憨的了,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有所图谋。
我举起酒杯,笑着向他举了一下。
第二日便踏上了秋猎的路,我借着昨夜喝得有点多,从皇上的马车撤到了后面的马车,此后玉贵妃和怜妃也来过一趟,看我确实有些不适,便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叫莲儿出去候着,自己窝在了被子里。头有些痛,可能是昨晚吹着风了。
「皇后娘娘在马车里吗?」听到马车外面的声音,我连忙坐起身。
沈珏骑着马跟在车的旁边,我靠着马车壁甚至能听到他马的响鼻声。
「娘娘睡下了。」
「娘娘是怎么了?」
「娘娘昨夜喝酒有些多,又吹了风,有些犯头痛。」
「这样啊,那我就不去打扰了,这个药你拿着,等娘娘醒来吃上一粒就好了。」说完,便听到他拽着马走开了。
我挑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他骑马的身影。
「娘娘,这是沈世子送过来的药。」
「丢了吧。」
「是。」
「等等……给本宫吧。」
我捏着瓶子,不知道沈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猎的山距离京城要走两天,所以夜里就在山里扎营了,皇上美曰其名要体察民情,就带着一堆大臣侍卫进了旁边的小镇,留下妃嫔和家眷在深山老林里。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只得安排各个事项,免得妃嫔和家眷们吃不上饭。
「皇后娘娘,皇上叫臣帮娘娘安排事宜。」
我转过头,发现沈珏一脸笑意站在我身后,还没等我讲话就将我要安排的事情开始安排起来,倒也是井井有条。
「许久没有见沈世子了,如今沈世子身上当年模样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与我并肩,眼睛斜斜地看过来,满是笑意。
「臣也许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娘娘如今也与早些年不同了,倒是更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我挑了挑眉,「本宫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当然是,也只有娘娘才能做皇后。」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呢。
「说起来,论理沈世子也应该叫本宫一声皇嫂吧。」
他安排的身影僵硬了一下,看过来,眼神恻隐隐的,似乎有些愤怒。
「怎么,不对吗?」
「是。」
「希望沈世子能认清楚,毕竟本宫也是你的皇嫂。行了,这里就交给沈世子吧,本宫乏了。」说完我转身就走,听到后面沉沉的声音。
「恭送皇嫂。」
袖子里的手捏紧,又松开了,我叹了口气。
但愿我没有会错意,也希望能将我的想法递给他。
只是没料到夜里遛弯的时候又遇到了他,我刚刚挥退要跟着的莲儿,走到溪边,他就在树林里出现了,巧得让我觉得,真的是天公不作美啊。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皇后娘娘。」他行礼,但是却没有要避嫌离开的意思。
「本宫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沈世子。」
「娘娘好生冷漠,」他走近一步,看我纹丝不动的样子,也惊讶了一下,「娘娘就不怕吗?」
「怕什么?怕你吗?」我冷笑一下,「沈世子究竟什么意思,本宫实在是糊涂。」
「臣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意难平。」他走到溪边,盯着水里的月亮,「皇上他配不上这江山。」
我吓了一跳
「沈世子慎言!你可知本宫可以治你的罪!」
他转过头,笑意连连。
「也配不上你。」
「皓质,他配不上你。」
五
我知道沈珏什么意思,我也清楚他想要干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怎么解决,怎么处理,怎么跟皇上讲。
到了秋猎山上的那晚,我端着一杯热茶进了皇上的帐子,看着他搂着前晚在镇上带回来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么晚了,皇后是怎么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子,笑了。
「臣妾来问问,这位妹妹可是要抬个位子。」
皇上仍旧夸我懂事识大体,赏了些东西就打发我走了。在回程的路上却是又碰到了沈珏,我皱了皱眉头,本想避过他,却不料他直冲着走过来,我只得站住。
「皇后娘娘!」
「夜深露重了,沈世子还不回帐吗?」
「娘娘不也没回帐嘛,」他看了看我身后拿着的赏赐,笑了,「娘娘刚从皇上那里回来?听说皇上带回来一位绝世女子,正是宠爱的时候。」
我冷笑一下,他哪个美人不是绝世女子。
「本宫乏了,要回帐了,沈世子自便吧。」说着我抬脚就要走,他却跟了上来。
「臣送送娘娘。」
我看了他一眼,他仍旧是笑着,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我又看了看身后远远跟着的宫女。
「沈世子,本宫看不透你。」
「何出此言?」
「小时候,你想什么本宫都能看得出来,不服也好愤怒也好,但是现在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许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吧。」
他倒是笑了,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娘娘原来也从未看透过臣啊。」
他看过来,眼神满是我看不懂的感情。
「那不是不服和愤怒,那是得不到的恼羞成怒,只是臣现在长大了,学会了隐藏罢了。」
「本宫听不懂,」我冷冷地站在帐前,「本宫帐子到了,沈世子请便吧。」这次我倒是直接转身撩开帐子进去了,不管他在身后做了什么,只是恍惚听到他的笑声以及一句。
「逃避什么。」
说实在的,自从穿越过来,他是第一个向我表达爱意的人,要是过去我肯定高喊「我可以」然后从了他,可是我现在····
我现在是皇后啊。
那夜梦里我总是能梦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今世的记忆中,沈珏占的并不多,许是因为他不大时就离开了京城,我对他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常不出宫的皇上。
次日我醒来,仍旧是有点恍惚,就连被莲儿服侍着穿上了胡服,仍旧是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莲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怎么开始回忆起过去了呢。」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双十年华,正是娇俏的时候呢。」
我从妆匣中取出自己最喜欢的玉冠,示意她为我戴上。
「是啊,本宫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呢。」
怎么能就让这个区区的皇宫锁死自己。
我盯着铜镜中那个女子,眼神轻蔑,从前宠辱不惊的眸子中也透露出丝丝活气。
「老木还能逢春呢。」
许是我换了心态,出了帐子就被玉贵妃拽住。
「臣妾就说,一提到骑马,娘娘准就快活了,瞧瞧这眼神,亮得都发光。」
我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她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比平日活力四射了许多,就连皇上也多看了我两眼,还回顾了一下年幼的时候骑射比不过我的事情。
我转过头,看到站在次位的沈珏。
我对他没得感情,却要感谢他,他让我认清了自己,日后不能得过且过了。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也望过来,眼睛里满是柔情。
吓得我转回了头。
色即是空。
六
第一日秋猎非常顺利,顺利到连我都猎到一些东西,晚上自然是欢快,还叫了歌舞助兴。
没想到歌舞上面出了岔子。
一个貌美舞姬明目张胆勾引皇帝,这些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一个转身的步子,她的匕首就插进了皇帝的身体里。
血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直接掀开桌子将人推翻,大喊护驾,整个场景慌乱得要死,我看了一眼下座的沈珏,神色不明。
「将人给我制住!不要让她自尽!」
将士扣住人,却还是晚了一步,她吞毒自尽了。
即便做了皇后,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没有绽放,就凋零在我面前,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将皇上交付给太医后我站起了身。
「宰相。」
「臣在。」
「本宫要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拔营回宫。」
回宫后,皇上因刀上的毒而昏迷不醒,他一无兄弟,二无皇子,只得我来主持大局。
我也是第一次,走进了前朝,坐在了龙椅旁边的位子上,又向左面的龙椅看了看。
怎么有一种武则天的感觉。
「秉娘娘,此次秋猎皇上遇刺一事,经查实乃系中山王一派所为。」
我冷笑一声,看向台下的沈珏。
具体是谁做的,谁又说得清楚呢。
「中山王身在辽地,手伸得够长啊,相必京中也是有人,宰相,此事还是要查得清楚一些。」
「回娘娘,不如设专组……」
「就依宰相的办,如今也该好好清洗一下朝廷了。」我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娘娘圣明!」
「如今皇上虽无性命之忧,却仍未清醒,本宫就自作主张,沈珏。」
「臣在。」
「本宫命你为监察使,前去将中山王捉拿归案,梁皓轩为监察副使,择日启程。」
「臣领旨。」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恭送皇后娘娘。」
我才刚走到内阁,就被沈珏拦住,说是有要事商议,硬是挥退了下人。
他亲自关上门,盯着坐在主位上的我。
「娘娘就这么着急要将我支开?」
连「臣」都不用了,恼羞成怒?
我挑了挑眉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如中山王一般!即使我不在京中也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娘娘就不担心?!」
「成不了气候。」
他气笑了,自顾自坐在下面的位子上倒了杯茶。
「娘娘倒是自信,那么自信还将自己的兄长派过去看着我做甚。」
「这叫未雨绸缪。」我起身,却也没有向他走过去,只是站着看着他。
「沈珏,本宫终归是皇后,只要能为这个朝廷再续哪怕一柱香的命,也会拼尽全力。」
「你分明就是利用我!你就是觉得我舍不得!」他气得眼红,「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什么都舍得!」
我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内心说不上什么感觉。
「沈监察使不日便要启程了,该回去收拾一下了,本宫就不送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父亲站在门外,目光闪烁。
「监察使。」
沈珏却理都没理,便走了。
「微臣叩见娘娘。」
「不必多礼。」我走下去,亲手扶起了父亲,又向外看了看。
「父亲,女儿如今只能相信你了。」
父亲起身也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道「沈珏有不臣之心?」
我愣了一下,捏紧手中的帕子,「他不足为惧。」
「云王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今将儿子送到朝中来,说是投诚,谁知道是不是铺路呢。」
「女儿已经将他支出去了,目前是不用担心,主要是想着借这次机会清理一下朝中的势力。」
父亲点了点头,看来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现在圣上昏迷,想必各路势力也会蠢蠢欲动,老臣必将彻底调查,斩草除根。」
「辛苦了。」
商议完正事,父亲却也并未离去,只是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罐药来。
「快到冬天了,你母亲担忧你头痛,托我捎过来的。」
我接过去,摸索了一阵子。
「事情来得太突然,这一阵子是有些忙碌,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母亲有心了。」
「娘娘不必忧心,万事皆有臣在。」
我突然鼻子有些酸,听着父亲不断转换的称谓,才突然意识到我站的位置真的太高了,高到周边只有我一个人了。
「本宫是皇后,这是本宫应做的,在其位谋其职,这还是父亲教的。」
七
不论是铲除中山王一系,还是清理朝中有不臣之心的人,进展得都相当顺利。
皇上昏迷,这是我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即使皇上一直没有提过这些事情,我也早就晓得他忧心的是什么。
唯有他在,皇后才是皇后,我必须帮他稳住局势。
「娘娘,中山王已经自尽了,辽地铲除得差不多了,沈检察使准备回程了。」
「倒是挺快的。」
「中山王将罪名都认下来了。」
「传本宫的旨意,沈珏直接走马上任辽军监军,不必回京了。本宫记得中山王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今年有十几岁了吧,还有一个二十多的儿子。」
「正是,抄家之时中山王之子下落不明,女儿贬为官奴。」
「命梁副检察使回京的时候,将那个女孩带回京,就这样吧。」
见人已经下去传话,宰相挥退下人,来到我面前。
「多亏宰相的提醒,才让我想到沈珏的去处。」
「中山王早有反叛之心,辽军却一直未能被其所用,将领是个好的。」
「待辽地事情平定下来,叫他回来封赏便是。」
「不知皇上现在龙体如何?」
我挑了挑烛花,「还是昏迷着,走了这么多步,此时让他醒来本宫反倒怕他坏了事。」
「那也不好总没有消息,如今朝中上下传,说是娘娘软禁了皇上,想要取而代之。」
「若是想取而代之怕是皇上也坐不到现在。」
「娘娘慎言。」
我拂过龙椅,冷冰冰的,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求,分明是权力中心最为寒冷,也最为危险。
「过完年开春,就该科举了吧,朝中查处那么些人,是时候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娘娘圣明。」
「快过年了,也不知道兄长能不能赶回来,若是能赶回来就好了。」
一直到父亲离开前,还在说希望皇上早点醒来之类的话,我只是觉得疲惫,挥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如今他醒来才是祸事,若是他看到这情况再怀疑我有二心就不好了,沈珏羽翼日渐丰满,又有云王在后照拂,怕是连逼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兄长回京那日正是除夕前,将查抄的东西收入国库后,我就未让他出宫,晚上有除夕宴,不如就在宫中稍作休息。
兄长坐在我下首,盯着我看。
「大哥盯着我做什么?」我笑着,让给了他一份白粥,「喝点暖暖胃吧。」
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娘娘辛苦了。」
我却愣住了,这句话连父亲都没有与我说过,在父亲眼里,我首先是当朝皇后,其次才是他的女儿,但是在兄长眼中,我首先是他的妹妹,其次才是皇后。
「不辛苦,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对了,回京的时候沈监察使让我带封信给娘娘。」
我接过信打开,前面无非是一些暧昧的话,说是在担心皇上身体,担心我的身体,希望能早日回来分忧,写得却万分暧昧,若是让别人看到只怕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而后面说的是,娘娘好狠的心,一声不吭就将他留在了辽地,都不能一同过年。
我笑了笑,将信扔进了火盆。
「对于沈珏,大哥怎么看?」
「并非善类。」
「巧了,妹妹也这么觉得。」
「但是一路上他一直念叨娘娘,咱们兄妹说句知心话,臣觉得他怕不是心怀爱慕。」
「爱不爱慕本宫不知道,他这信写出来真是想将我置于死地啊。」
纸张在火里噼里啪啦地响,我恍惚想起来秋猎晚上的他,看向我的眸子中总是有几分爱恋,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的多了就容易头疼,尤其是冬天,我这个毛病总是反反复复,我皱着眉摁了摁太阳穴,希望能缓解一下疼痛。
「如今皇上还在昏迷,娘娘应该保重凤体才是。」
我摆了摆手,「无碍,大哥在这个宫里歇着吧,本宫先回去了,晚上除夕宴还有的是事情要做呢。」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恭送娘娘。」
我到了宫中,才看到有一女子站在寒风中,身形单薄,抖着身子,看到我才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
「进屋回话。」
进了屋子,我将披风交给了莲儿,就示意她出去。
「中山王的长女?」
「小女莺俪。」
「知道本宫千里迢迢地把你从辽地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她跪着,抬起头看了看我,眼中是不卑不亢不悲不喜的神情。
「不知。」
「众人皆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应接触政事。」
「娘娘岂是寻常女子。」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说话,本宫不是寻常女子,自然你也不是。」
「本宫听说中山王有一女,聪明伶俐,常与中山王在书房讨论各类大事,辽地许多政策提出也有她的功劳,不知本宫说的可有错?」
「娘娘谬赞。」
「本宫听说是在书房抓到你的,你拿到了什么?」我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她倒是不回话了。
「中山王没有兵,辽地的兵他动不了,极难叛乱,他怎么会有暗杀的心呢?」
「本宫可以给你哥哥一条生路。」
「娘娘,」她嘴唇动了动,「父亲被利用了。」
八
除夕宴上,我看着走过来为我斟酒的淑妃,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酒。
「娘娘也算救过臣妾一命,当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想明白之后臣妾便一直想着如何感谢娘娘,这杯合该臣妾敬娘娘。」
我笑着,抬手接过,也不矫情地直接喝了下去,拽住了她的手。
「只希望妹妹是真的明白了。」
看着脸上有些青白的淑妃回到自己的位子,离我较近的玉贵妃凑过来。
「娘娘,臣妾觉得淑妃没安好心,娘娘怎么就直接喝了呢?」
「本宫若是不入戏,又如何能抽丝剥茧呢,贵妃放心,这出戏老老实实看着便是。」
玉贵妃纠结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臣妾信娘娘。」
我斜眼看过去,却觉得身上越发无力,本以为是毒药,起初吃了能解百毒的丹药,没想到居然是软骨散类的,倒是我疏忽了。
我抬手夹了一筷子鱼肉,希望能压一压身上软绵的感觉。
「娘娘,臣有要事禀报。」贤王站了出来,跪在了堂下。
「贤王殿下,如今是除夕宴,本宫说过今日不议朝政的。」我说话有些软绵无力。
「只怕由不得娘娘了。」
说话间,许多士兵围了过来,场中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连成一片,只有我坐在主位上,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贤王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究竟是不是昏迷,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造反就造反吧,还拿皇上做借口,真是不要脸。」
许是我冷静的表情,也或许是我说的话,让他恼羞成怒,他直接拿剑劈开了旁边的桌子。
「如今大臣都在,跟随本王的日后必有好处,不跟随本王的今日就去见先皇吧!」
「本宫以为贤王当真就是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也是胸怀大志能屈能伸啊,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这一点本宫不得不佩服。」
看我一脸镇静,怜妃也放下心,还顺口嘲讽了一句,「说到底不过是个靠女人才能成事的。」
「怜妃慎言,若是日后贤王恼了可怎么办?」玉贵妃捏着帕子,笑着擦了擦嘴角。
「姐姐教训的是,倒是妹妹失言了。」
我看着下面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又看向气得脸红的贤王,他转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将领,确定他确实没有反意,冷笑了一下。
「娘娘莫不是在拖延?」
「不是,贤王是第一个能逼宫的,本宫自然要做戏做全套,」说着,我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站了起身,「只不过准备不充足的逼宫,在本宫眼里,说到底与梨园的一出戏差不了多少。」我一拍手,御林军蜂拥而入,将他们包了个圈。
「贤王是不是觉得瞒住了所有人?不过贤王是忘记了,本宫可是皇后,这天下没有什么消息能躲得过本宫的耳朵,带下去吧。」
待抓走淑妃的时候,她又作又闹,连鞋子都踹掉一只。
「本宫可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娘娘!臣妾不知情啊!」
我制止住那些御林军,亲自走下台子,她已经被拽到了屋外,脸被冷风冻得惨白。
「娘娘救救臣妾啊。」
「说是不知情,但是酒里面的药可是没少下啊。」
「娘娘!」父亲和兄长听到这里都焦急地站了起身,我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皇上给你名分,给你宠爱,给你荣华富贵,你为何要害他呢?」
看到我的眼神,她抖了抖,开口却是恶毒的话,「娘娘就不恨他吗?他也不爱娘娘!他甚至没碰过……」
我听不得,抽了旁边御林军的剑直接给她一个透心凉。
「聒噪。」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她震惊的眼神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看着溅到我玄色衣服的血迹,终是觉得疲惫了,身上的宫服沉重,右手的剑也沉重,我提起来都用尽了全力。
突然感觉到脸上掉落了什么,冰冰凉的,抬头看去。
「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此乃好兆头啊!」
我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不要命的往外扔的好话,只是觉得好累好累,下雪就是下雪了,我想堆个雪人,再打个雪仗。
但是终究是白茫茫一片,将京城埋了个遍,不论是什么痕迹都埋住了。
皇上是在新年第一天醒的,当真应了那句「好兆头」,他听了这些日子的事情,终究是疲惫地叹了叹气。
「他们接近朕都是别有用心,唯有皇后是真心待朕。」
「皇上放心吧,宫中不会再有异心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给了他刺激,他开始求仙问药,不理朝政,只是一味地将那些政事推给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娘娘,臣妾想跟娘娘说些体己话。」玉贵妃进来就拉住我,挥退了各个丫鬟,「娘娘,臣妾觉得娘娘说得对,臣妾该生个孩子了。」
「如今皇上求仙问药,趁着他身体还好的时候怀一个,若是日后臣妾怕怀都怀不上了。生了皇子,娘娘也就不必这么难了,皇家也有后了。」
我捏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娘可知道,前些日子臣妾去找皇上,劝他朝政为重,娘娘可知皇上是怎么回臣妾的?」
「皇上说,唯有朕长生不老,才能保证江山永固。」
我莫名地想起了始皇帝。
「妹妹想明白,那就顺着妹妹的想法做吧。」
「娘娘放心,如今皇上对后宫不上心,臣妾会照料好后宫的,马上开春就要科举了,娘娘有的忙呢。」
我拍了拍她的手,亲自送她出门。
「若是太忙了,就叫怜妃帮帮你。」
「娘娘放心,少不了她的。」
我看着她身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
「娘娘,玉贵妃对娘娘是真心的。」
我往后看去,是莺俪,自从上次见她我就留了她在我身边。
「是不是觉得和你心里想的后宫根本不一样啊。」
「是。」她倒是直接。
「前些时日在辽地边境发现你兄长了,估计不久就可以带回京城了。」
「若是娘娘觉得麻烦,让他随便在一个小村落过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了。」
我斜眼看了看她,「你倒是聪慧,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本宫还有事情需要他做。」
「能为娘娘解忧,也是兄长的福分。」
「好话赖话都让你给说了,没劲。」我撇了撇嘴,抬脚往回走,「唤本宫兄长进宫。」
我自是知道辽地边疆一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相必很快沈珏就会班师回朝,我要考虑好怎么处理他才是。
不得不说,沈珏不论是军事才能还是治国才能,都是可圈可点的,只可惜是一个心野的人。
九
「娘娘想让臣来组织科举之事?」兄长站起了身,又觉得不妥,便坐了下来。
「前些年都是父亲组织,如今父亲年龄大了,大哥也是时候为父亲分忧了,再说有父亲在,你还怕做错了是怎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他皱了皱眉头,「如今沈珏快回来了,臣以为娘娘要派臣去制衡他。」
我看了看桌子上一个小匕首,是前些时日辽地大捷时沈珏连着吉报一起送来的,说是蛮人的一些小玩意,希望我喜欢。
「不急,本宫再看看。」
我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叹了叹气。
「为什么他们都要造反呢?皇上在政事上面处理得当,没有太大过失,待他们也好,为什么他们都要造反呢?」
「权力二字最是诱人,说到底还是皇上心慈,才让他们生了二心。」
我抽出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梨花木的榻桌上,「那本宫就让他们生不出二心。」
科举比我想象中进行得顺利,甚至科举结束之后沈珏也没有归京,只是说在处理余下的事务,等到时候带着辽地的将领一同回朝。
我写了一个大大的阅字就将奏折放到了一边。
「娘娘,殿下那边催着呢,娘娘该更衣了。」
「什么事情啊。」
「娘娘莫不是累糊涂了,今日是殿试啊,皇上那边等着娘娘呢。」
哎呦,还真是忙糊涂了,这件事都差点给忘了。
待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了点,应试者早已排排站好,我只得从中间走过去,却冷不丁感觉到了一道视线,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一排低着的头。
「皇后可算来了,」皇上亲自迎下来,止了我的礼,将我拽到龙椅旁,「行了,殿试开始。」
我看向下面,倒是老老实实整整齐齐地站着,殿试还是以皇上为主,所以都是皇上提的各种问题。
中间有一个大谈特谈修仙之术,倒是知道怎么拍领导马屁,我看着皇上越来越亮的眼睛,忍不住摁住了他。
「皇上若是喜欢,就分给皇上解忧。」
言下之意就是,给你解个闷行,名次肯定不能随意的。
皇上看了看我,又纠结地看了看那贡士,忍痛割爱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卖孩子呢。
其中倒是有一个贡士,不论是学识还是政治上的见解,可以说是个经世之才,尤其是他提出「男女只有性别差异,女子也可以从商从政」,不得不说,即使是拍我马屁,拍得我也是舒舒服服。
哎呀,被拍马屁好快乐啊,我突然懂了则天皇帝的快乐了。
「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见识,叫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裴章。」
「哼,」我突然听见皇上在我身边,轻轻地哼了一声,我看过去,只看他委委屈屈地看着刚刚提出修仙之道的人,可能在后悔为何当时我没有直接问名字。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是?」
最后钦点状元是裴章,听闻是江南的大家,祖上也任过官,倒是家世清白,考虑再三将他分到父亲的手下做事,还能历练历练,用不了几年就能有一番作为了。
我又力排众议,将探花及几个虽未进三甲但是颇有能力的几个人放在了兄长门下。
哎呀,掌握政权就是好啊,还有人拍马屁还有人恭敬你,还能利用权力为所欲为,怪不得大家都想当皇帝呢。
在庆祝科举的宴会上,我也难得地多喝了一点,这么久了终于遇到一件好事儿了,便放纵了许多。看到我喝了不少,各大臣和新来的贡士们也放开了,互相结识,吟诗作赋。
我乐得见到这种情况,还传唤宫女做了个流觞曲水,大家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都掺一脚,看得我乐不可支。
「皇后娘娘,」裴章走过来,喝了些酒后面色红润,眸子清澈,定定地看着我,「裴章敬娘娘一杯,谢娘娘栽培。」
我支着下巴看他,「本宫哪里有栽培过你啊?」
「娘娘赏识裴章,裴章才能成为状元。」
「你说这句话逻辑不对,」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坐在我的榻前,「你们是宴的主角,不必多礼。本宫给你理一理,首先,你是才情出众才能在众人间脱颖而出,其次,你各个问题论述都有自己独特的角度,提出的观点也非常新颖,最后才是你说的话好听,本宫爱听。」
我笑嘻嘻,又赏了他几盘子好菜。
「能得娘娘喜爱是裴章的福分,本来在见到娘娘之前,以为娘娘不是这样的人。」许是看我平易近人,他倒老老实实坐下来与我推心置腹起来。
「哦?那你以为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啊?」
「在娘娘未出阁前,臣就听过娘娘。」
「那时候传出去,想必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倒是一脸尴尬,没有继续说,「后来在圣上昏迷的时候,娘娘的事迹也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当时裴章以为娘娘是个冷酷决绝无情的人……请娘娘赎罪。」
「无碍无碍,继续。」
「见到娘娘之后,」他突然抬起头直视我,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憧憬。
「原来娘娘不止年轻貌美,还端庄大体,又颇有见识,也平易近人。」
「好话倒是一箩筐,莫不是特地过来拍马屁的。」我笑声连连。
「娘娘……」他突然闹了个大脸红,嗫嚅了几句什么我倒是没有听清,就挥了挥手。
「开句玩笑罢了,莫要当真。」
「裴章是真心敬佩娘娘的,敬娘娘。」说罢,将酒一饮而尽,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我看他离去的身影,倒是想了很多。
这是什么意思,真敬佩还是假敬佩,看我位高权重过来卖身求荣?不至于吧,看他的文章和谈吐都没有这个倾向啊。
我点了点桌子,且看着吧。
十
这些时日是我过的最快活的一段时间了,朝中没有大事,皇上老老实实在殿内炼仙丹,连玉贵妃都传来了怀了孩子的喜讯,再加上近期我发现裴章这个人真实有趣,我就总叫他进宫陪我,或者下朝就直接把人留下。毕竟一个长相俊美,谈吐得当的人在身边,非常快活。
「爱卿这步棋下得妙啊,把本宫堵得哪儿都走不了了!」
「娘娘谬赞了。」
「算了算了不玩了,本宫总是赢不了。」说着我将棋子扔了,将棋面一口气揉乱。
「娘娘不玩就不玩罢,这般臣可怎么收拾啊。」
「是不是本宫待你太好了,你都会顶嘴了?」
「臣不敢。」
「娘娘,」莺俪走进来,面色有一些不好,「沈世子回来了,如今已经到了京城近郊了。」
我愣了一下,拿手中的棋子敲了两下桌面,笑了。「算一算,他这段路程走得是有些慢了,本宫怪想他的,将宴席准备好,去通知一下皇上。至于你,」我转过头,看到裴章失神茫然的表情,不忍再看下去,「你退下吧,无事便出宫吧。」
「是。」他语气闷闷,也没有继续收拾棋盘,便告退离开了。
干什么啊,怎么一脸不情愿嘛。
「扶本宫回去换身衣服,开城门迎接。」
我站在皇宫正殿,看着沈珏穿着一身铠甲,风尘仆仆地走过来,满脸笑意,待看到我与皇上相携的手的时候,似乎有些僵硬。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我笑着看他汇报战况,他身为监军却领兵上了战场,这本是不应该的,皇上也并没有责罚他,倒是拉着他说了很多话,又赏赐了许多东西,才叫他入席。
「臣听闻如今许多朝政都是皇后娘娘在管。」
「是啊,」皇上转过身,一脸温柔地看着我,「皓质做得都很好,朕很放心。」
「还是皇上教导得好,不少事情臣妾都不过是照着皇上原来的方法做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比原来更好了啊,」沈珏眯着眼,看不清神情。
「朕醒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朕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么多人,唯有皓质待朕最是真心。」
我看了一眼有一些愤怒的沈珏,笑了笑,摁住了皇上的手。
「臣妾不待皇上真心,还会待谁真心呢?」
宴散后,我走在路上,却被沈珏拦住了路。
「待他真心?梁皓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沈珏,你可知直呼本宫的名字,会有什么下场?」
「我呸,」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连着我的衣袖,紧紧地摁住,「整个宫中都是我的眼线,我怕什么?我怕你会说出去吗?」
「沈珏,你这次从辽地回来胆子大了不少,你是拉拢了什么人嘛?」
许是看到我冷静的样子他太过愤怒,直接要拉我去假山后面,我挣脱不能,莲儿也只能干着急,怕大声呼叫毁了我的清白。
「微臣参见娘娘。」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裴章站在湖边,提着一盏宫灯,静静地看着我,「娘娘,微臣在议事厅等了许久,着急了才出来找的,请娘娘赎罪。」
沈珏看了一眼他,冷笑一声,「怎么,是你的新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沈珏!你慎言!」我一口气挥掉了他的手,「本宫与你无半分瓜葛,你今夜做得过分了,本宫看在你醉酒的份上放你一马,现在滚出本宫的视线。」
听到有侍卫赶过来的声音,沈珏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臣告退。」
直到看到他身影消失,我才放松下来,却是腿软差点摔倒,裴章冲过来扶了我一把,才将我交给莲儿。
「臣今天僭越了,请娘娘责罚。」他二话不说直接在满是鹅卵石的路上跪了下来。
「无碍,刚刚还要多谢裴大人及时出现。」
「娘娘无碍便好,臣这便出宫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裴章,」我唤住了他,又清了清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本宫的吗?」
「没有,」他转过身,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一些无力,「臣相信娘娘,」说完转身就走了。
「今夜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却只是停了一步,继续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我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何要在意裴章的想法,只是觉得夜晚的月光洒下来真的很凉,我也很累,他离去的影子越来越长,孤孤单单的,消失在了竹林后。他提过的宫灯放在我脚下,我这才想起他没有拿灯便走了,待我追到靠近宫门口的时候,他早就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娘娘,裴大人是个好人。」
「是啊,多亏了他,要不然刚刚就危险了。」
莲儿咬了咬嘴,拽住我的衣角,「娘娘,裴大人待娘娘真的很好。」
「这天下哪里有人敢待本宫不好的。」
「娘娘,您明知莲儿在说什么。」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本宫是皇后。」
次日早朝,我便将一支军队交付给裴章,命他带着军队前去支援北边匈奴的入侵,我看不得他的眼睛,只一眼我就记住了那双眼睛里,有难过,有不舍,还有疑惑。
下朝后,我亲手将一封信交付给他,便命他启程了。
待我回到议事厅,却发现沈珏早已在厅内等着我了。
「给臣安排了这么多事情,是怕臣四处打探消息吗?」
「沈大人多虑了,」我直走过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能者多劳,沈大人能力出众,自然是要多做些事情为皇上分忧的。」
他也没有继续说,倒是坐在了我的下首,「臣倒是想讨份辅佐娘娘的差事。」
我抬眼看了看他,在奏折上批了朱批,「本宫自己忙得过来,就不麻烦沈大人了。」
「那,裴大人刚走,不如臣接替一下裴大人的工作?」他用指尖点了点桌面,「陪娘娘下棋或是为娘娘暖床,臣都能做。」
我直接扔了一个茶杯过去。
「沈珏,你无耻,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让本宫在议事厅看到你了。」
「娘娘无非是看不穿臣背后势力到底有多大所以才不敢发火的吧,」沈珏笑得猖狂,「娘娘放心,不大不小,刚好能推翻一个朝廷的。」说完,他抖了抖衣角,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喝过的茶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若是我的根基再深一些,若是我的能力再强一些,若是……
我冷不丁的,突然有点想逃离。
十一
八月五,晴。
玉贵妃有些显怀了,现在整个后宫都在猜怀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太医悄悄与我说,大概率兴许是个公主,但是我不急,若是个公主的话,一定很像玉贵妃。
与我不同,玉贵妃希望是个皇子。
自从玉贵妃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后宫,整日忙的,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人影。
裴章走了四个月了,期间没有给送过信,倒是今日秘密送来一封。
前面只说了他到了地方,事情做得差不多了,让我放心。
后面满满三页都是路上的见闻。
他说哪个城镇的人朴实,哪个山的花开得极好,甚至还夹了一朵干花在里面。是一朵平平无奇的野花,没什么香味,也没什么姿色,不知道哪里好看了。
他还说日夜兼程的路上,总是能想起我,他是这么说的。
「许是臣平日居家读书时日较多,日夜兼程确实有些疲惫,日后回京定会多加勤体,但一想到娘娘在宫中等着臣的消息,臣就觉不出累了。」
我看着那朵花,想了又想放在了匣子里面,又觉得里面放的满满的沈珏送的匕首玉佩觉得碍眼,便都倒了出来,只将花放了进去。转头看到棋盘,就又将玉棋子放了进去。
「娘娘可要回信?」莺俪将其他东西收到了另一个箱子里面。
「不了吧。」
「但是娘娘,」莺俪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想给兄长写封信。」
「行,本宫晓得了。」我笑了,提起笔,却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本宫晓得了。
「给,到时候一起邮出去吧。」
「谢娘娘!」莺俪笑着接过去,蹦蹦跳跳地拿走了。
「娘娘,奴婢觉得莺俪变了不少。」
「是啊。」我看着她的背影,「刚来的时候,对谁都防备着,做事说话一丝不苟,如今倒像一个小女孩了。」
「算一算,在正常人家里,正是该出嫁的年龄了。」
我挥了挥手,示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娘娘,沈大人求见。」
「没什么正经事儿就不见了。」
「沈大人倒是没说什么,那奴婢就去回了他。」
「嗯,顺路去问问中秋宴皇上可有什么要求。」
我点了点桌子,如今最多能拖延三个月,到了腊月肯定就不行了。
「今年娘娘生辰要大办吗?」
「算了,去年都没大办今年就这样吧。」我摁了摁头,去年正逢皇上昏迷,自然是没有大办。
「今年秋猎呢?」
「也取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皇上的寿宴呢?」
「顺路问问皇上,听皇上安排。」
谁知莲儿带回来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回话。
「皇上说他夜观天象,今年下半年不宜大办宴席,不但寿辰不庆祝了,今年中秋宴都不露面了。」
无语。
八月十五,阴。
难得的中秋赏月佳宴,却是阴了天,难免有些兴致缺缺,待回了宫才知道裴章又送了信过来。
烛火下能看到他的字显得比原先有力多了,这些时日的历练让他变了不少。
信上依旧是例行报了行程,说是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大概再过个一两个月就能回程了。又说了八月桂花开得极好,送了一支给我,即便是干了也能闻到浓浓的桂花香。我这一世还没有见过桂花,一直都被锁在这个京城了。
我笑了笑,将桂花收进了床前的匣子,放在了那朵野花旁边。
「娘娘!」莺俪急急忙忙跑进来,眼角还有点泪水,「哥哥信上说,他与裴大人都遇了险!受了伤!」
什么?
我又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只字未提。
「这个混的!」
我气得拽过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页纸也不能缓解我的气愤。
「呸!让人不省心的!你将这信送过去,顺便传本宫的口信,就问问裴章,怎么不死了再告诉我呢!」
我气得看见了匣子中的花也消不了,直接恶狠狠地关上了。
「娘娘莫气了,外面月亮出来了。」
莲儿扶我出去,在院中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娘娘快看月亮。」
我抬头,阴云过去,月亮露了出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九月八,重阳节前日,晴。
如今沈珏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许是在等一个机会,也或许是受了些打击。
玉贵妃如今害喜害得严重,我平日没事都要去她那里逛一圈,比皇上可上心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孩子呢。
收到信是在我从玉贵妃那里回来的时候,怜妃与我一处走,我听到后笑了,就与怜妃告别了。
走了一段路还听怜妃在身后问宫女,是不是裴大人送消息过来了。
裴章这次信开头就道了歉,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如今已经大好了,让娘娘担心罪该万死云云。
倒是懂点事。
又说对方已经被降伏了,各方势力也控制住了,待处理好事务就回去。
倒是平平淡淡,送的小花也平平淡淡,只是说收到信那日,落在他肩头的一朵花。
落在肩头吗?
我摸着那朵花,红色的,石榴红。
我也想成为一朵花,落在先生肩头。
想到这里我居然吓了一跳,匆忙将花塞进了匣子里,提笔写了回信。
「若是无碍,也不必那么快就回来,路过江南可以回家一趟。」
九月二十八,晴。
京城开始冷了起来。
裴章好些时日没有写信来了,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有些心慌。
近期沈珏有些蠢蠢欲动,连父亲明里暗里也有些难以压住。
所以我唤他进宫了。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倒是满脸惊奇。
「娘娘躲了臣好些时日了,今日怎么唤臣来了。」
我走过去,坐在了离他近的位置,却没有坐在上位。
「本宫近日想了许多,」我向他递了杯茶,「想得最多的便是沈大人常与本宫讲的话,本宫常分不清沈大人哪句真,哪句假。」
他也靠了过来,「娘娘这是何意?美人计?」
我看着他的笑,总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沈大人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端起了茶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娘娘别端茶送客啊,」他拦下了我的手,「只要是臣对娘娘说的话,就是真的。」
他捏着我的手,盯着我的丹蔻。
「但是本宫要提醒沈大人一句,」我抽回了手,看着他闻了闻刚刚捏过我的手,「沈大人当真觉得皇上一心求道,对政事一点都不过问?」我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几步,「还是说沈大人当真相信本宫事事都能办得这么好?」
我转过头,笑了。
「沈大人,深思熟虑,再做决断啊。」
待沈珏走后,父亲走了进来,满脸心疼。
「委屈娘娘了。」
冬月五,小雪。
裴章说他回程了。
十二
腊月五,天气晴。
今日在被窝里被莲儿捞起来,就被塞了个鸡蛋,才恍惚想起来今日是我的生辰。
裴章前些日子送信过来说过了苏州,想必再有三五天就能回来了。
这场戏也差不多该开演了。
我吃着长寿面,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早朝也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沈珏未到,说是提了病假。
倒是玉贵妃近期身子不太爽利,太医说要静养,怕是有早产的可能。
算了算,也就是九个月,不知道早产会不会有危险。
处理完政务,便唤怜妃晚间过来一起用膳,本不想叫玉贵妃的,谁知她拖了个身子还是过来了。
「娘娘生辰,妹妹怎敢不来?」
不论是吃的,还是聊的,都是主宾皆宜,却说不上哪里的不安稳。
心总是不安稳。
「娘娘,您看,那可是走水了?为何会有火光?」
我向着怜妃指的方向看去,是前朝的位置,冷不丁心突的一下。
「娘娘!」莺俪跑进来,应了我的想法,「沈珏反了。」
我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皇上那边派过去了?」
「前些时日就派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转过头,看到还在发愣的两个人,「沈珏逼宫,不是本宫没想到,只是没料到会这般快,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两个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我却放心不下,他行动得太快了,不知如何是好。
沈珏到我宫中的时候,我刚好喝了杯酒。
「娘娘好兴致。」
「那是自然,」我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转过头来看他,「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到了这种地步还这么淡然,莫不是娘娘还可以绝地翻盘?」
「本宫能不能绝地翻盘沈大人还不清楚吗?」我站起身,侧目看了看已经关上了的地道门,只要玉贵妃能逃出去就好,又看了一眼身边不肯走的怜妃,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沈大人给个痛快吧,不过就算杀了我,你也碰不到皇上,你终究还是输。」
「杀了你?」沈珏摇了摇头,「我舍不得,娘娘天生丽质,冰雪聪明,注定是要与我一同走下去的。」
「与你?」我笑了,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图你什么?本宫本来就是皇后,就算死了也是千古留名,跟了你?顶天还不就只是个皇后,你说本宫图什么?」
我转过身,嘲讽地看着他,「更何况本宫从来都不怕死。」
他愤怒地抽出了刀,却只砍在了柱子上。
「梁皓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你家里人呢?」
「我们梁家从来就不怕死!」
「大人,」在沈珏愤怒之至的时候,禁卫军将领走了过来,将一个布包交给他,「皇上去了。」
沈珏打开布包之后大笑,将人头扔在我脚下,是皇上。
不可能……他身边那么多人……应该会护送他出去的……
「皇上都去了,梁皓质,你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这个江山该易主了。」
我眯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叛变的禁卫军统领。
「沈珏你好能耐,连禁卫军都能收买。」
禁卫军统领抬起头,冲怜妃伸出了手。
「妹妹,到兄长这里来。」
怜妃看着自己的哥哥叛变,满脸的不相信,拽住了我的衣袖。
「哥哥!我们齐家世代忠良!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让父亲怎么办?让爷爷在天上怎么面对皇上?」怜妃越说越气,「妹妹就算被乱箭射死!也不会叛变皇室!」说完她跪在了我的面前,「娘娘!臣妾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拉住要去撞柱子的她,摇了摇头。
「沈珏,你看到了,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他眼神中却压不住的火,恶狠狠地喊「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冲过来,拽住了我的手,将我往屋子里拖。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高高在上。」
他将屋门关上,将我摁在软榻上,欺身上前。
他这是疯了吗?
「沈珏你疯了吗?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唔……」
被他摁住口鼻,我只能看到他凶狠的眼神,那就是偏执的占有欲和愤恨。
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停止了挣扎。
或许是我的不反抗,让他平静了下来,他放开了捂住我的手,只是粗暴地扯开我的衣服。
「沈珏,若是我说我愿意同你在一起,我们两个假死,我们去浪迹天涯,你愿意吗?」
他手上顿了一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你不愿意,因为在你心目中权力更重要,而得到我不过就是锦上添花,」我看着他的眼睛,「沈珏,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都是假的。」
此时外面乱了起来,我们两人却都无心去听。
「沈珏,你这一生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你没有,但我似乎有了。」
啪的一声,门被撞开,我在火光中看到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娘娘,臣救驾来迟,请娘娘赎罪。」
我闭上眼睛,在沈珏愣神的当空,抽出匕首插了他。
是他送的那个,镶着红宝石的匕首。
我能感觉到血流过我的手背,流进了我的衣袖。
我笑了
「沈珏,你输了。」
我最后恍惚的印象是,被人抱着,穿过被压制住的人群。
他低头轻声说。
「臣还以为,见不到娘娘了。」
语气有几分委屈。
十三
到底玉贵妃是在密道中生了,早产儿,但是还算健壮。
是个皇子,直接被封为太子。
沈珏一派被查抄得干净。
当初我并非派裴章去对抗匈奴,而是派他秘密南下去了云地,直接将云王及云王的军队摁住了,与沈珏通信的几条线也接手了,都是莺俪兄长给的线索。
许多时日没有收到云地的消息,沈珏怀疑了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或许是我给皇上增派人手一事让他起了疑心,才提前逼宫的。
似乎是我害了皇上。
他提前逼宫的消息裴章知道的比我早,所以才日夜兼程早了好些时日赶到了京城。
怜妃兄长参与政变,当夜怜妃父亲便自刎了,连着母亲也一同去了,抄了家之后,怜妃就病倒在了床上。
我劝她想开点,分明我们几个之间她身体最好,总会好起来的。
皇上下葬的匆忙,毕竟尸首异处不是好事,其他妃子大部分都被送去了帝陵,偌大的一个后宫就只剩我、玉贵妃、怜妃。
新皇一岁就登基,只是由我代理朝政。
我抱着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女帝的感受。
事后,裴章与我说。
沈珏回来那夜,他当真以为自己就是个玩物、替代品,怎么人一回来就把自己丢到一边,还派了出去。
一直到路上收到信才明白。
赶往宫中的时候也是好担心,生怕沈珏一个不顺心伤了我。
我听这些的时候,笑着将棋盘拿了出来。
「日后还是要劳烦裴大人了。」
沈珏处刑前,我去了一趟地牢看他。
他仍旧风度翩翩地坐在桌前,即使身上的衣服破烂,头发也干干净净地挽着。
他看向我,不悲不喜。
「我发现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我坐在牢外的桌子旁,点了点头。
「每一步设计的都非常精准,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不是以为中山王的儿子死了,」我用手转着摸了一圈茶杯的沿,「是本宫透漏出去的假消息,你太自信了,落下了马脚。」
他了悟地点了点头。
「你的确聪明,输给你不亏,不过……」他起身到牢前,「你为何不直接做女帝?」
「梁家是不会做对不起朝廷的事的,我说过的,」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要能为这个朝廷再续哪怕只有一柱香的命,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做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看向身后替我补充的裴章,笑了笑。
沈珏盯着裴章,问出了我曾经问过的问题。
「若是你在皇位触手可得的时候,皇后让你放弃一切与她私奔,你愿意吗?」
裴章看着我,笑意盈盈,似乎不像在回答沈珏。
「微臣愿意。」
近日怜妃总是叫我多去看看她。
「臣妾不怕病气传染给娘娘,只是觉得看一眼少一眼了。」
她今日气色极好。
「胡说什么混话,平日就你身体最好,好好养着,总会好起来的。」
「臣妾的身体臣妾清楚。」她低头看了看我的手,顺着将自己的塞了进去。
「臣妾要多谢娘娘放我那个不知事的侄儿一命。」
「稚子无罪,他才那么小。」
「娘娘心慈。」
「你好生养病,本宫先走了。」
「娘娘,」她唤住了我,「说起来娘娘其实比臣妾小的,但是这么些年一直都姐姐地唤着,实际上是当妹妹的爱着。」
我看着她的笑容,眼泪有些绷不住。
「本宫晓得。」
「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即使是在宫中的姐妹也好。有娘娘在宫中,即便是再枯燥无味的生活,臣妾也愿意。」
「能与娘娘姐妹相称,是臣妾莫大的福分。」
那夜,怜妃去了。
她入不得妃陵,我将她葬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那里五百里外就是个马场,她最喜欢骑马了。
十四
新帝成长得很快,在他十八岁亲政之后,行为做事果断刚正,内心又极有城府,又不失温柔。
「皇上很像玉太妃。」
「太后娘娘教导的好,皇上行为处事上面像极了娘娘。」
我看着远处走来的新帝,他朝气蓬勃,眉目间真的很像玉太妃。
「见过母后,见过母妃。」
我点了点头,「皇上如今处理政事当年越发得心应手了,母后放心了。」
「母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蹲在我的身前,还像小时候那般抬着眼睛看我,「裴大人都跟朕说了好些时日了,母后也知道裴大人曾经是朕的老师,朕一看他就腿发软,所以就同意母后出宫一事了。」
「母后,朕在近郊给您建了个园子。」
我看向玉太妃。
「本宫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皇上就交给你这个母妃了。」
到达近郊园子下马车时,是莺俪和她兄长过来接的,如今两人就在管理这个园子。
进到主厅,就看到一人站在那里,转过身来伸出手,将我扶进了屋子。
「世人皆传裴章大人至今未婚,是因为皇太后,难不成是真的?」
裴章笑着将一朵花放在我的手里。
「这是今日等娘娘时落在肩头的一朵花,不知娘娘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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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沈珏篇】
沈珏从小就认得梁皓质的,京城圈子共就那么大,他还去过她家爬树,最后下不来哇哇哭,被她唤侍卫抱下来的。
「你这胆子也忒小了些。」她一边拿帕子给他擦眼泪,一边递过来一杯糖水。
他只记得当时委屈地捏着她的手,想起了奶娘与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只得以身相许。」
她笑了,捏捏哭包的脸蛋。
「你可得了吧小哭包,」她站起身,沈珏只能看到她逆光的背影,「太后娘娘说过,我日后是要做皇后的,嫁不了你。」
后来沈珏长大,却始终忘不掉她说的那句话,她生来就是做皇后的,所以唯有自己成为皇帝,才能娶她吧。
再见时,她已经是皇后了,高高地坐在主位上,旁边是他的皇帝堂哥。
他委屈,愤恨,自己怎么就不是堂哥,自己怎么不是皇上。他又想起来父王常与自己说那些话。
「当初先皇的位置是父王给的,如今想要回来,随时都能要回来。」
他贪恋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她长大了,变得与原来不同了,变成一个稳重的女子了,已经能稳稳地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了。
她目光懒懒地扫过来,眼中满是似有似无的笑意。
让人忍不住接近,忍不住想揽她入怀中,想要快一点把她身边的那人替换掉。
所以秋猎路上忍不住要与她搭话,忍不住逗弄她,看她气得不行又不敢高声的样子,还有那些劝他自重的娇呵。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忍不住地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告诉她不必担心,就算易主她也会是皇后,她的父亲仍旧是宰相。
只是没料到中山王这个蠢的,派出的杀手没有一击致命,又被查出马脚。
皇后将他支出去倒是不曾料到的,难道不怕中山王剩余的势力被他收用?还是说更怕他在京中做些什么,让她更难以把控?
当皇后说出那句
「沈珏,本宫终归是皇后,只要能为这个朝廷再续哪怕一柱香的命,也会拼尽全力。」
沈珏就知道,他得不到她的心了,即便如此,也要得到她的人。
中山王势力收束得极为轻松,虽然他的儿子逃了出去,却也很快抓住被乱棍打死了。
只是没料到在回程路上,她居然直接派自己去做了监军,说白了还是害怕吧。
沈珏笑着看手中的信,摸着她留在上面的字迹,她字体娟秀,但却带了些凌厉。一如她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文文弱弱,但真正文弱的人怎可能在皇上昏迷后,稳稳地把持住朝政。
路上听说她在除夕宴上被贤王逼宫了,处理得极好。
不愧是她。
只是想到明明是过年,她在宫里阖家欢乐,而自己却在辽地边境的帐子中,只觉得恨。
恨她薄情,恨自己无能。
没过几日又传来消息,皇上新年第一日便醒来了,身体好了些就开始沉迷于修仙之术,盼着长生不老,五毒不侵。
呵,愚昧。
她要跟这样一个人蹉跎一生吗?她要守着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吗?永永远远困在牢笼里面?
沈珏每日都能收到京中的书信,说皇后处理了什么事情,皇后举办了科举。
皇后与当今状元走得极近。
凭什么?他也是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凭什么他能离她那样近?在后宫一同下棋?日日都能相见?还能喝到皇后亲手煮的茶?
凭什么?他凭什么?
那日沈珏将书信撕了个粉碎,看着纸片纷纷落下,就仿佛看见了她那冷冷的面孔,保持着距离的眼神。
不甘心。
沈珏只想将她身上繁重的宫服都撕个粉碎,将她压在身下,看她到时候会不会还那样冷静。
回程路上沈珏心里满是她,那个象征着权力的女人,她就站在那里,马上就能揽她入怀。
只是看到她与皇上相敬如宾的样子,还是恨不得将她身边的人都撕碎,如果她身边只有自己便好了。
他借着醉酒在路上拦了她,皇后不敢声张,她的侍女也不敢声张,他捏着那手,是一只有些硬的手,人们都说手硬的人有主见,她确实有主见。眼见着就要拉走的时候,那个可恶的裴章却出现了,皇后看到他的时候,很明显的眼睛亮了。
可恶啊可恶,若是他不在就好了,这样皇后娘娘就只能看到一个人了。
他越发肆意妄为,埋下更多的线。他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毕竟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皇后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就只能任他去做,还不得不将裴章支出京。
九月二十八,她主动唤我进宫,说了些体己话,不知道她是何意。
真是可悲,那么喜爱的人,她说的每句话却只能揣测,揣测她是什么意思,揣测她到底想要些什么。
她说皇上仍在暗中把持朝政,这件事摸不透,只是觉得皇后可能要有些什么活动。
三思而后行,是她警告的。
腊月五,是个好日子,是皇后的生日,沈珏选择了这一天逼宫。
她以为将皇上保护得极好,却不知在她为皇上增派人手的时候就猜到了。所以将皇上,哦不对,是先皇的头扔在地上的时候,她明显愣住了。
真好真好,是不是有事情不在掌握中,就觉得慌了神了?
但是她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沈珏,给我们一个痛快吧。」她这样说。
她为什么还是这样?她应该低下头!俯首称臣!然后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妃子,会给她一个皇后的位置的,因为她配,她生来就是做皇后的。
所以沈珏做了那件在他心底想做很久的事情,他将她拉进了屋子里,想看她在自己身下,是不是依然高高在上。
一开始她还挣扎,到后来确实平静了下来。
她问自己想不想浪迹天涯?
不想,因为她生来就是做皇后的,她要做自己的皇后。
「沈珏,你这一生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这句话,沈珏在后来牢中也常常问自己。
到底是喜欢梁皓质,还是喜欢那个代表着权力的女人。
【书信篇】
沈珏行刑那日我没有去,是派裴章监督的,裴章回来后一脸阴沉地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什么?」
「沈珏托微臣递过来的,」他神色有些不好,「娘娘看看吧。」
我展开信,示意裴章随意坐,他便侧靠在榻上的软垫上。
他信里没说什么有用的话,无非是些回忆过去,倒是最后的问题让我一愣。他问我为何接受裴章却不接受他。
我一边将信放在火盆里烧,一边穿过烛火看着裴章。他低眉收拾着我随手扔的书,将它们一一排列整齐,放在书架上面,转过头,就发现我在盯着他,倒是有些害羞地低了下头,走过来。
「娘娘看着臣做什么?」
我也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裴章就能接受,沈珏就不能接受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久到过了个年,开春了,燕子都快回来了。
那天裴章来议事厅的时候,带来一支迎春,他说院子里开的第一支迎春花,就想着给我带来了。
我捏着迎春花的叶子,想起了那一匣子干花,突然就明白了。
他是那个,会陪我看花的人。
他没有势力,不会造反;面对朝廷,只是认真做事;面对我,也是认真待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求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毕竟自己培养的小奶狗怎么样都香。
若是日后他有了喜欢的人,要娶的人,我也不会纠缠,就让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大不了将他往外一放,去哪个地方任职,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了。
「裴章,你过来!」
裴章挑了挑眉,走了过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夸夸我!」
我明显看到了裴章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变成了无奈。
「突然之间怎么夸?夸娘娘英明神武?」
「你都找不到本宫的优点还敢说喜欢本宫?小心本宫判你罪!」
裴章脸有些红,挥退了身边的宫女,过来牵着我的手将我领到座上。
「娘娘明知道臣不会说这些话的,娘娘不要为难臣了。」他有些委屈,还亲自为我倒了杯茶,双手奉上,「娘娘饶了臣吧。」
我装模作样地接过茶,喝茶也掩不住我上扬的嘴角,越委屈得像小媳妇就越想欺负可怎么办。
「娘娘也没什么好的,世人都传娘娘不念旧情,阴狠毒辣,」他抬手摁住了我想要抽他的手,笑着看着我,「但是娘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微臣最喜欢娘娘了。」
风渐起,他起身去关窗,望着他的背影却突然有些恍惚。
本宫这算是,老木逢春了吗?
不对,本宫还年轻呢,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裴大人,我们来日方长啊。
【裴章篇】
裴章有一个小秘密,是当今太后娘娘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曾见过娘娘。
他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官,当时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好些人闯进家里,将他们都绑去了牢里,母亲就抱着他哭,受了几天苦,他还发了热。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回家了,他后来才知道当初他家是受了牵连进了牢,亏得当初还是巡察使的宰相,才得以平反。
他烧退了就被父亲带到书房,让他跪谢那个人。
他只记得那个人笑着扶他起来,与父亲说,「这与孩子有什么关系,是你清廉才得以平反的,」他又看向自己,「好孩子,出去玩吧。」
裴章就是在父亲书房外的院子,见到的梁皓质。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骑服,仰头看着父亲园中结了果子的梨树,眼泪就要从嘴里流出来了。
「你想吃梨吗?」
她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身看他,「我,我不想的。」
裴章抬头看了看父亲的梨树。
「父亲园里的梨树结的梨不好吃,我带你去我院子里吃吧。」
她眼睛瞬间亮了,跑过来牵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谢谢哥哥。」
一直到后来,他长大了才晓得,巡察使大人做了宰相,她是宰相的女儿,后来嫁给了皇上,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是他也知道,她在宫中并不幸福。市井里面的人都这么说,说皇上宠爱这个,宠爱那个,就是不爱护自己的皇后。
每个读书的夜里,他总能想起那个小姑娘,牵着他的手仰头说「谢谢哥哥」,她爬树也厉害,就像只小松鼠,灵巧地就躲进了树叶之中。
这样灵动的女孩,真的能做一个稳重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到快要进京赶考的时候,皇后软禁皇上独揽大权的话传得满城风雨,一直到过年后皇上苏醒,谣言才不攻自破,不知怎的,裴章还小小地放下了心。
殿试的时候,她坐在凤位上,稳重得根本看不出曾经也是上树摘梨的小女孩,言辞犀利,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只得稳住心神认真作答。
她笑着似乎非常满意,还问了他的名字。
果然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
只要远远看着她就好。
娘娘待他极好,将他放在能锻炼的位置,还与他下棋品茶。
但是沈珏回来的时候,她真实的慌了神,还将自己派了出去。
裴章有些难过,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无趣,她不要自己了。
一直等到路上那封信送到手里,他才觉得心脏跳动了起来,原来她并不是排斥他,而是要将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
裴章觉得一下子雨过天晴,做什么事情都有了动力。
那日他看到漫山遍野的花,突然心就柔软了起来,想起了娘娘一个人在宫中,要与大臣周旋,要与沈珏周旋,便摘了一朵送了回去。
后来,只要看到花,就想起她,裴章觉得自己真的陷进去了,走不出去了。
事情处理得很顺利,裴章打道回府的时候,却收到了京城外的迷信,怀疑沈珏要提前逼宫。他慌了神,她给了他很多人手,但是宫中空虚,他害怕她会出意外。
裴章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宫中着了火,便发了疯往她的宫殿跑。
她平日最喜欢的花,如今被人踩得东倒西歪,她的侍女被人控制住,哭泣着冲着紧关的门里喊着什么。
他打开门,看到了沈珏压迫着她,将她按在身下。
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娘娘,臣救驾来迟,请娘娘赎罪。」
她却笑着看了他一眼,冷静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插进了沈珏的胸膛里。
「沈珏,你输了。」
分明已经坚持不住了,却仍旧满眼不屑地笑着。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杀伐果决的一面。
后来的后来,很久以后,他与娘娘在别庄里晒太阳的啥时候,望着门口的梨树发呆。
「想吃梨吗?」
□ 夜夜最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