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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杀我

1

我看到了男友的杀人名单,最后一个是我。

2

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男友正抱着一具倒模尸首痴迷地笑。

男尸的眼球凸起,嘴巴鲜艳如血,他拿针用力戳完他的脸,又轻轻抚摸它。

等我看清尸首的正脸,差点跌坐在地。

那是一张和男友一模一样的脸。

3

尽管知道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是不能定罪的,但我还是报了警。

他们让我详细描述一下经过。

热浪翻滚的七月,呆呆望着警局的天花板,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男友王海,是一名法医,我叫白雪,从事会计工作,我们是老乡,大学时候就恋爱了。

毕业后,我和王海租住了一套二居室,虽然条件简陋,但男友体贴善良,还因为勇敢制服歹徒得到过市里的「平民英雄」奖励。

我还有个好闺蜜叫小夏,是一名心理治疗师,两年前因为玩剧本杀相识。

我们三个人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玩剧本杀,周末会一起约着玩本。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下去,直到那天的来临。

4

那几日,我和男友都是分开睡的,他连续跟了几个案子,很累,想一个人单独睡一间房。

在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贴近我的脸。

黏黏糊糊,湿答答的,还有毛茸茸的刺痛感。

我一下惊醒,黑漆漆的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窗帘带起的呼呼风声。

可能是做了噩梦,我平复一下心情,起身将窗户关上。

然而脚下一滑,地板上,我踩到了一样东西。

是血迹。

借着月光,我看到血脚印围着我的床走了一圈,最后消失在门口。

一瞬间,我脚下发麻,站也站不稳,更喘不过气来。

然而,门口白色的墙壁上,还有一只血掌印,五指张开,根根分明。

肯定有人闯进了我的房间,还差点杀了我。

「王海!王海!」我想大声呼喊,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是细碎而无力的。

我的腿脚不听使唤,一步也走不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害怕王海有危险。

我挣扎着,一鼓作气,跑向王海的房间。

然而盯着他房间的门把手,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歹徒就在里面怎么办?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的房间里传来了类似砸墙的巨响。

不能再犹豫了,我鼓足勇气开门。

我转动门把手,却打不开。

哐!哐!哐!我使劲砸门,拼了命地喊叫:

「王海!你没事吧王海,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应我。

我顾不上自己湿答答的睡裤,起身去客厅拿来了一把椅子,对着房门就是一砸。

门终于开了,可是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大开着,风呼呼地往里灌。

「王海!」在靠墙的床底下,露出了一条腿,是王海的。

我把他从床底捞了出来,只见他额头一片血肉模糊,人已经昏迷了。

我手忙脚乱地喊着他,过了一会,他终于醒了。

他一把抱住我,检查我有没有事。

原来就在刚才,有个黑衣人翻窗进来,他还来不及反应,一下就被砸晕了。

风声将窗户吹得呱唧乱响。

寒风中,我们俩紧紧相拥。

原本以为厄运只是暂时的,谁知道这才是个开始。

5

这件事在我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阴影,小区老旧鱼龙混杂,说不定有什么变态混迹其中。我们报了警,却一无所获,我房间里的血掌印没有提取到指纹,说明对方是个老手,反侦查意识很强。

不久之后,我们就搬了家。新家在高层,王海陪我好好布置了一下。

还是两居室,但我们不再分开睡了,留下的一间小客房被我改造成了王海的书房,他的工作压力大,我想多给他一点独处的空间。

他书桌上有一整套我送的《法医秦明》,已经被他翻烂了。

受到同行启发,他开始尝试写有关法医的剧本杀。我还调侃过他,如果有一天成名了,记得请我吃顿好吃的。

晚上,铁锅里炖着猪蹄,厚厚的厨房手套静静地躺在铁锅旁边。王海最近好像很喜欢吃猪蹄。

我不会做饭,家里只有一副手套,都快被用烂了,看着体贴又务实的男友,我心里一阵温暖。

电视里正在播放法制节目。

软软的沙发上,抚摸着他手掌上和额头上的伤痕,我有点心疼。

手掌上那道是被授予「平民英雄」前留下的功勋,他为了救人,拼命扑向歹徒,结果手掌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道口子曾反复感染,还因此差点耽误工作。

电视里讲的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至今还未落网。

王海瞬间坐了起来,四肢僵硬。

他的姐姐就死于这次谋杀。

死者有男有女,但每个死者之间并没有联系,看起来很像随机杀人。之所以定性为连环杀人案,是因为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枚麻将。

麻将是普通麻将,市场上根本查不出来源,只不过犯罪现场里的麻将,底部都刻有一条英文:「Wash the Tiles(洗牌)」推断是凶手亲自刻上去的。

这些案子在当年轰动一时,市民们惶惶不可终日,警方也加大了排查力度,可能为了避开风头,自从王海姐姐死后,凶手就再也没有作案了。

王海呼吸急促,脸颊涨红,我赶紧拍拍他的背,将他拥入怀中。

6

等他平复好心情,我抱紧了他的胳膊:

「你说,前些日子进到我们家的变态,会不会就是杀害你姐姐的凶手?」

然而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王海姐姐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结。我不该提这一茬的。

两年前,警方接到报案,一栋独居女性的房间里,发出一阵阵恶臭。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亡多时了。

死者是做淘宝服装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袋子。

王海的姐姐就住在这间房子的对面。

她当时给王海打电话,特别害怕,说她和死者同一个房东,原本死者的房子是她租住的,只是死者贪恋中庭的阳光,软磨硬泡让她服软答应了。

八卦报道里说,这次的死亡现场中没有麻将,所以并未划入连环杀人的范畴。

那时王海忙得焦头烂额,以为只是巧合,答应帮她找新房子,匆匆忙忙安抚了一下就把这事忘记了。

谁知一周后,他姐姐就从那栋楼的天台上掉了下来。

她的死状非常凄惨,趴在地上,耳钉少了一个,头歪着,一部分脑袋已经摔成肉泥了,比较令人费解的是,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在她的口袋里也发现了一枚麻将。

「Wash the Tiles(洗牌)」

然而天台的监控上,没有拍到第二个人的踪迹,警方只能定案为自杀。

王海内疚极了,他亲自替姐姐剖的尸,尸体的后背有着大片的瘀青,死前一定受到了残酷的虐待。

尸体里并没有检查出所谓的「笑气」成分,所以,她的微笑始终是个谜。

他和姐姐从小感情就好,他们的父亲死得早,一家人总受到别人的排挤和欺负。

直到 12 岁那年,亲戚想独霸拆迁款,三天两头逼迫他的母亲,没多久,姐弟俩一起目睹母亲自杀,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王海家里的事,小时候我偶尔听镇上的人提过,但妈妈不让我多打听,免得给爸爸的工作增加负担。

命运如此残忍,王海却并未沉沦,他一直刻苦学习,加上天资聪颖,和姐姐同为学霸,相互鼓励走到如今。

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攥紧了拳头:

「雪儿,姐姐生前所有的人际关系我都跑遍了,没有人知道她生前见了谁,去了哪里。如果凶手是冲着我来的,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我心疼地抱住他说,我会陪着你走过这段无助岁月的。

我当时无比坚定。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一醒来,就看到了令我窒息的一幕。

7

王海坐在我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的血迹一点点低落在我的床单上。

「你干什么!」我立马坐了起来。

「对不起雪儿,吓着你了吧,我刚才在做缝合实验,最近手有点生疏,正好拿猪肉练手。」他的眼神无比关切诚恳,我虽然害怕,但想也许是我多虑了。

我心里膈应,有点生气,再也睡不着,于是起床洗漱。

「今天周末,晚上陪我去玩剧本杀好不好?」他跟在我后面,手里还拿着刀。

「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我很想发火,但看他憔悴的样子,终究忍了下来。

他目光躲闪,回书房去了。

8

那天晚 7 点,我们约了小夏准时来到了一家叫「烧脑」的剧本杀店。

小夏 178,高高的个子,因常年健身,她的马甲线一点不输大明星。

今天她留着狼尾,戴着金丝眼镜,帅呆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生。

我去上厕所的空当,看见王海和小夏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看到我过来,他俩就立马恢复了正常。

我借机敲打询问,却怎么也套不出话来。

总不会是好闺蜜抢男友的烂俗戏码?我摇摇头,小夏不喜欢男人,肯定是我想多了。

这是一家大型实景沉浸式体验剧场,店家收购了废弃的景区改造而成的,道具和线索都做得极其逼真。

怪不得要来这里。

不过,虽然是第一次来,王海好像跟这里的人很熟的样子。可能他天生就比较亲和吧。

「如有意外,后果自负」的牌子摆放得格外打眼,仅仅八个字,气氛却立马紧张了。

我们来到了一片昏暗的密林,密密匝匝的树挨在一起,像沉默的死人。

脚下的枯叶踩起来吱呀作响。

唰——大部分灯光都灭了,周围一下陷入了黑暗。

我一哆嗦,下意识地想喊王海,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他手上沾着细软毛茸茸的东西,呛得我有点窒息。

「嘘,别吱声,我是 NPC(游戏里的非玩家角色),带你去杀人。」为了配合氛围,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我听到了水声,从天上来的水声。

接着我的手碰到了一块石头,石头坚韧粗粝,我几乎划伤了手。

等我努力适应了黑暗,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

刚才的大石头旁边,矗立着一棵树,树旁挂着一帘瀑布,树上飘荡着五彩番旗。

我扒拉开一面红色的旗,一颗颗圆滚滚的树果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线索藏在这里?

我够到了一颗雪白的圆果,正打算用力掰开,却触摸到了圆果另一面的凹凸。

像玻璃一样的触感,但比玻璃湿润黏腻。

转过来一看,是一颗人的眼睛。

9

我惊叫一声,把东西扔得老远。

再往树的另一边看去,一颗颗雪白的圆球是眼睛,飘荡的彩旗则是不同颜色的人皮。

树干枝丫全都是人骨。

我惊魂未定,树根底下发出一声低沉地盘问: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你是谁,我刚来,我没杀你。」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瀑布的声音也没了,全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另一棵树也发出而来同样的诘问。

接着是第三棵、第四棵……

数不清多少棵树,它们的声音逐渐相错叠加在一起,天幕一般地向我轰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杀我」

刚才沉默矗立的一棵棵树,身披五彩孝衣,发出一声声嘶哑的怒吼。

我蹲下身,捂住耳朵,虽然知道这都是剧场效果,但依然很害怕。

恍惚惊悚之间,我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是王海恐怖剧本杀的一部分内容,他当时写了一半,我隐约记得有这剧情。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脚下的大地就颤抖起来。

刚才矗立的巨石,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嘶——

是王海的声音。

他扑倒在我身上,巨石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胳膊剐蹭到了巨石锋利的片尖,借着微弱的光源,我看到他一条胳膊全是血,眉头拧在了一起。

顾不上害怕,我赶紧抱着他起来,检查他的伤口,除了胳膊上的新伤,手背上快结疤的地方又裂开了。

「我上回不得空,不是让小夏帮你上药了吗,怎么又裂开了?」

他气若游丝的脸上堆起一个笑:

「别担心雪儿,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得替你包扎,这是怎么了,他们家的道具有问题!我们赶紧出去吧。」

「不用,小伤没事的,这也许是游戏的彩头,这才是沉浸式嘛。」

可是……我话还没到嘴边,刚才巨石砸落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皲裂的口子,一道道裂痕像耐心的猎人,匍匐在口子周围等待它越开越大。

直到碗口那么大时,地面停止了震动。

我和他对视一眼,朝洞口走去。

洞口底下似有光,我趴下来探头望去,一张人脸却嗖地出现在我眼前。

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夸张地张着。

10

啊!吓死我了。

是小夏的脸。

「她她她,她是不是死了,被埋起来了?」我结结巴巴,指着洞口。

「你们怎么在上面,这里怎么有个洞?」小夏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际,「白雪,白雪,王海,王海?你们还在吗?」

原来,自从灯光暗下后,我们就被人带往不同的地方,这里看似只有一层,实际是两层。

我们让小夏在下面等着,她含含糊糊地应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和王海在密林的角落里找到一部向下的楼梯。我们互相搀扶着慢慢朝下走去,我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来到了下面一层,我才明白小夏吞吞吐吐的原因。

这里比刚才的场景更加惊悚。

迎面就是一堵雪白的墙,墙的正中央贴着新鲜的对联,可是对联的中间并没有门。

我紧紧攥住小夏的手,往王海的怀里钻。

只听吱吱啦啦,墙壁中传来铁链拉扯的声音,再抬头望去,两侧的对联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别裂开一条长长的缝,在鲜红的裂缝中,轰隆一声,墙壁倒了,露出了一扇门。

拍掉散落在身上的粉尘,我们三人一起进入到门里面。

别有洞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我们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栋 4 层高的古楼,泛着通体的红光。

四角翘起的飞檐和讨巧镂空的窗棂都压不住它赤目汹涌的红。

其余玩家也出现了,站在红楼前窃窃私语。

「你们找到线索了吗?」他们问。

我们三个摇摇头。

一群人一筹莫展之际,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看那里!」

我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了红楼二层的走廊上。

再定睛一看,他的四肢僵硬,眼睛呆滞,一动不动,原来只是一个人偶,大家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只见这人偶从二楼啪唧一下坠落在地。

接着,一楼、三楼、四楼,不同高度不同角度出现了很多具人偶,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纷纷下落的尸体,像大雨一样磅礴,后面的红楼依旧灯火通明。

说实话,此刻我居然体会到了一种诡异的美。

看着一地的人偶尸体,我们都惊呆了,不敢乱动。

忽地一声琵琶响,红楼的屋顶上,一袭红裙的女郎抚琴而坐。

铮铮锵锵的琴声,清越激昂。

我感到哪里不对。

只见那美人双臂伸展,咯咯地笑着,一个俯冲,脑袋朝下跳了下来。

她体态轻盈,红绸飘扬,像一把盛开的伞。

和那红伞一起掉落的,是漫天的花瓣。

灿烂、炫目。

那一瞬间,我听到王海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们手忙脚乱,一边乱叫一边试图去接住这位活生生的红裙女郎。

然而,我们接到的却仍是一具红色人偶。明明是人,下落的过程中却莫名其妙被换成了工具人。

王海最先冲到前面,他将人偶抱在肩上,一面轻轻地拍着人偶的背,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看到他虔诚的样子,我明白了,他想起了自己姐姐。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五味杂陈,难以消化。

低着头,有点闷。

那纵身一跃的身影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

福至心灵般的,我抬起头,却看到王海正死死地盯着我,他的嘴角扯起一条极浅的弧度,他在笑。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依次亮起,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本次游戏的主持人拍着手走了进来。

作为老板兼职主持人,他叫武哥,也常年混迹在剧本杀玩家中,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恭喜我们闯过了第一关,也是全剧本最精彩刺激的一环,至于后面玩的什么,我脑袋嗡嗡的,基本都掉线了。

即便如此,常年听王海解构诡计的我,迷迷糊糊中,还是拿到了本场的 MVP。

每场的 MVP 都会留下手掌印挂在店里做纪念,这一巧思听说是武哥想出来的。

「剧本里的杀人现场终究是文字游戏,还是我们这里的沉浸式体验更加逼真吧?就像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刺激效果还是不够,她应该从电影院的座椅下爬出来,那才够劲。」

武哥笑眯眯地说,欢迎我们下次再来。

摁完手掌印,从逼仄诡秘的店里出来,直到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才感到了真实。

但王海带给我的不安,像一尾细小的蛇,钻进了我的脊椎,令我不寒而栗。

11

王海说有个诡计的细节想找主持人再讨论下,我正好也想冷静冷静,晚上就在小夏家留宿了。

回去的巷子是条小道,路灯昏暗。

我俩挨得很近,我摆弄着她脖子上的催眠怀表,气鼓鼓地问她,游戏开始的时候,究竟和王海在密谋什么。

她从我手里接过怀表,吭哧半天,最后两手一摊:

「行吧,本来王海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真要知道吗?」

「快说快说,不然咯吱你。」我拿手指头轻轻地戳她。

「王海说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密室杀人构思,但需要一些专业的心理咨询的意见,好来判断凶手的动机是否合理,所以他跑来问我。」

原来,今天的剧场就出自王海的剧本。

小夏也不知他最终版的内容,他一直藏着掖着,就是让我身临其境去体验解密的快乐。

不过看来有部分内容被篡改了。

王海的剧本里,本来我要去闯密室的,但不知道为何被改动了。

「那巨石砸落是个意外喽。」我皱着眉头,心有余悸,并没有感到惊喜。

「不知道,也许是道具出了问题吧,你别多想。」小夏挠了挠头,看起来也一脑袋雾水。

路越走越暗,小夏压低了声音: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说人在走夜路的时候,肩膀上会有两盏灯,所以——所以不要往后看,因为鬼会顺着那两盏灯找过来。」

这空当她还吓唬我,我差点要打她。

「对了,小夏,怎么说呢,就是……」我感觉有点难以启齿:

「今天在剧场,你知道吗,王海抱着那个红色人偶的时候,对着我笑得可瘆人了,你说他姐姐那件事,会不会让他精神出现了问题,人格分裂什么的,你比较专业,快给我说说。」

「你如果怀疑他有这方面的问题,得先观察他的生活习惯,比较隐秘点的。」

嗯嗯。

我点点头。

「白雪?」

「咋了?」我抬头。

「你刚刚被我催眠了你知道吗?」她举着怀表说。

我一愣。

「骗你的,不过你看你后面那是什么。」她突然脸色发白,伸手指着我的后面说。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黑暗中,只见一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两盏灯,而他原本脑袋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12

啊,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反应蹿到小夏的后面。

「嘿嘿嘿。」

我脑袋上方的小夏突然笑了出来。

我探出头,却发现原来前面是一家深夜米粉铺,摊主阿姨正躬身捞着米粉,而那两盏灯,其实就是挂在推车上的两个灯泡。

原来是视觉错位。

我长舒一口气,但我的手不小心摸到了小夏口袋里的一样东西。

板板整整,眼镜片大小,上面似乎还刻着花纹。

——麻将。

呼——我一紧张,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手臂。

因为好久没聚了,加上今晚太过刺激,我提议去网吧通宵。

「没想到作为年级第一,你还会泡网吧,挺接地气的。」一到网吧,小夏就把口袋里的麻将往桌子上一扔,嘟嘟囔囔说在游戏前,王海特意把这玩意塞给她,让她拿给武哥再拿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不是年级第一啊,第一的是王海,你听他瞎吹。」

小夏一愣,随后又笑了。

接下来打游戏,她都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13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条尸体被挂在树枝上,像风干的地瓜条。

——自挂东南枝。

我猛地从网吧的桌子上直起身来。

是的,自挂东南枝,昨天诡异森林里那一幕,正好印证了这五个字。

而这五个字,出现在王海的剧本杀草稿纸上,我无意中看见过。

再也控制不住好奇,答应小夏的出游也不去了,我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家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发毛,我慢慢地朝他书房走去。

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王海正抱着一具倒模尸首痴迷地笑。

男尸的眼球凸起,嘴巴鲜艳如血,他拿针用力戳完他的脸,又轻轻地抚摸他。

等我看清尸首的正脸,差点跌坐在地。

那是一张和男友一模一样的脸。

我忙不迭地跑回自己房间,捂着乱跳的心脏,脑袋一片眩晕。

——他这是在干什么,模仿杀人吗?

还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在练习针法?

14

等他出门后,我戴好厨房手套悄悄走进了书房。

窗帘厚厚地拉着,房间里一片漆黑。书房算是他的解压圣地,我很少进来。

我打开灯,映入眼帘是那面书架,旁边就是一张书桌。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把躺椅,躺椅对面有面镜子,其余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一打眼,并没有发现那具尸首。

书架上有一整排的推理小说,《法医秦明》被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桌子上有台电脑和人体骨架模型。

骷髅头龇着牙瞪着我,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在房间摸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我有些心力交瘁,捂住了脸,在躺椅上坐了下来。躺椅的把手上绑着厚厚的垫子,软乎乎的。

慢慢地,我向后靠去,躺在椅子上,闭着眼。

那压抑的、孤独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在遥远的天际,我似乎看见了王海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那眼睛慢慢地变红、狰狞、绝望。

「呵呵——」

一声极浅的含糊笑声从厚厚的窗帘后传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第二声的「呵呵」。

「谁?」我抓紧了扶手。

咕咚一下,地面传来一声轻响,镜子里走出一颗人头。

那人头骨碌碌地滚过来停在我的脚下。

原来它从躺椅和窗帘的缝隙中滚了出来。

人头的样子,和王海一模一样。

「呵呵」他笑着,双目赤红,嘴角含血,额头上干干净净,一根钢针死死插在额头,我霍地站起来。

他母亲当年因拆迁款自杀的资料我看过,他并没有双胞胎兄弟,难道是表兄弟,或者……

我想起来了,上回和他一起看电视时,剧中的杀手就是用猪蹄熬浆制成人皮面具,怪不得他最近这么喜欢吃猪蹄。

正当我心魂未定。

「当当」门外传来敲门声。

糟了,他回来了,我硬着头皮开门,然而来的却是小夏。

我把头颅指给她看。

小夏戴上手套,仔细研究起来。

而我在《法医秦明》的全集里,发现有一本显得格外厚,拿出来一看,一张海报掉了出来。

展开一看,面积足有一张书桌那么大。

触目惊心的,上面贴了很多剪下来的报纸,各种受害人照片和用红色水笔画出来的圈圈。

15

死者张倩,女,年纪 21,失踪月余后,在山沟里发现尸体,照片上的尸体虽然被打了马赛克,但依然看得出,被野狗撕咬得血肉模糊。

死者赵亮,男,年纪 19,被人吊死的篮球架上。胳膊上被刀割了无数道。

……

还有其他受害者,全都被血腥残忍地杀害了。

最新日期里的死者,是王海的姐姐。

张倩和赵亮还前后拿过国内综艺「最牛大脑」的全国总冠军。

「这个头颅是真空的,里面安置了线路和扩音器,还有定时装置,可以定时发出声音。」小夏擦了擦手套,还算镇静地说道。

「你看这个。」我指着海报。

原来他从未放弃过追查姐姐死亡的真相,一点一滴的,都是在寻找那个变态杀人狂。

海报中央,有一块突出来了,我揭开一看,是一个红色笔记本,上面用黑色笔迹赫然写着:「死亡日记。」

一颗耳钉从笔记里掉了出来。上面沾着极少的一点彩泥。

那是王海姐姐的耳钉,我见她戴过。后来我陪王海赶到死亡现场,就发现她姐姐少了一颗耳钉。

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夏示意我先看笔记。

笔记的封面画着一枚大大的麻将,底部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致敬最伟大的作品:阿加莎《罗杰疑案》。

内页里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线索,仔细分析了杀人狂可能的特征,以及他最后敲定的几个嫌疑人。

中间几页写得比较乱,只有几个潦草的字——实景剧本杀店、催眠、灯下黑。

倒数第二页的开头,写了几种死亡方式。

上吊。

跳楼。

刺杀。

每一种死亡方式后面都写好了具体的实施计划。

我哆哆嗦嗦地往下看,最后一页被咖啡泼脏一片,文字断断续续的:……死,一定要死……很痛吗……姐姐的快乐……我……我恨他……拆迁……镇长的女儿……

咔嚓,我感觉最后一根绷着的弦断了。

镇长的女儿是我,当年乡镇里的拆迁,就是我爸爸主持的,但我爸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他还曾累吐过血,我不相信他曾对不起王海家。

我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最后几行字:

死亡倒计时。

「小夏」,后面用红色划了一个叉。

然而,最后一个名字,触目惊心,让我如坠冰窖心如死灰的就是它——

「白雪」。

我名字的周围被他用红色圆圈画了无数道。

16

我脑袋嗡嗡响,眼前一片雪白。小夏站在我背后,双手扶着我肩膀,轻轻拍着我脑袋。

我噌地站起来,要去报警。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自己承受不来这份惊悚。

「等一下。」小夏突然指了指窗帘的最上方。

我一看,那里有一个隐形摄像头。

「他应该是反社会人格障碍,而且是表演型。」小夏沉声道。

「你是说,他要杀我们,而且还有直播杀人?」

「极有可能,而且你们家里的摄像头应该不止这一个」

我俩商量着要去报警,然而刚走到门口,咔嚓,大门处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王海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大袋猪头肉。

「雪儿、小夏,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一起出去玩吗?」他满头大汗地问我。

「我……我回来拿个东西,这就走了。」我不敢靠近他。

他笑嘻嘻地答应着,一边转身关门一边说:「听说小夏的催眠术很厉害,你小心点,不要被催眠了哦。」

一瞬间,他转身就从袋子里拿出菜刀砍向我。

我还没发应过来,脖子就被他勾住,他一边急急往后退,一边拿菜刀顶着我的脑袋。

「别过来!」他冲着小夏吼道。

「你什么都知道了?」他阴恻恻地笑着,俯在我耳边小声嘀咕,「嘘,别紧张,我有话告诉你……」

我喉咙发紧,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样,三个人对峙了一阵子。

突然,他把刀扔在地上,倒在地上笑得直打滚。

那刀发出一声脆响,是一把仿真塑料菜刀。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的反应也太好笑、太真实了,看来这次实验很成功,写成剧本杀一定是大卖点。」

「你?」我和小夏瞠目结舌。

「你刚才不是在书房看到摄像头了吗,不过那只是录播的,书房道具太多,我不能透漏我的核心诡计。在客厅里,我安装的才是直播摄像头。」

他冲房间一角挥了挥手,并吹了声口哨。

「伙计们,看见反应了吗,我的杀人笔记起了效果的,赶快订购吧,到时候我会把笔记刊印几千份免费当做道具发给大家,现在我给客服发微信,开启预售。」

我气得哆哆嗦嗦,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很多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有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之前的恩爱呢,都是装的?

「这下,妈妈当年在意的拆迁款都可以回来了,都可以回来了。」他跟没看见我们似的,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双手捧着手机两眼放光,兴奋得脸都在抖。

小夏搂着我,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快出去。

一出了小区门口,我就直奔警察局。小夏的病人突然造访,陪我报完警,她就急匆匆走了。

17

晚上 9 点。「烧脑」剧本杀店。

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接着我发微信给王海:「过来了吗?」

他回了一个「嗯」。

——张倩,死于山谷,被野狗分尸。

——赵亮,被吊死在篮球架,手臂鲜血淋漓。

这两种死法,和那天我们玩的剧本杀的后半段人物的死法不谋而合。但我记得小夏说过,王海的剧本被篡改过。

剧本里隐去了他们死亡时旁边放着的麻将,但是作为法医,王海请他刑警队的朋友调阅了档案。

「麻将杀人案」里的死法确系包括这两位。

即便王海知道受害者们的惨状,但不可能了解具体的杀人细节。可是剧本里的杀人过程非常详细。

时间线、不在场证明、伤口处理方式。完全都对得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作者就是凶手。

坐在店里的休息区,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一排排 MVP 的手掌印,我捏了捏眉心。

打开微信,我要求王海把他书房的视频传给我。

我一帧帧仔细看着,发现王海姐姐的耳钉并不是从笔记本里自然掉落的,而像是在哪一瞬间,被人借机顺势扔在地上的。

一边等王海,一边想起了中午他手拿菜刀俯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

「雪儿,别紧张,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听我说话,不然你早就跑出门了,根本不会听我解释,还记得刚才你在书房吗,你瘫坐在椅子上,小夏在你后背,她时刻准备要杀你,不然她哪来的手套?还有,还记得在老小区出现在你房间里的血掌印吗?就是小夏的。你如果不信我,出门后先去报警,但现在,你得陪我演一场戏。」

18

过了一会,武哥来了,领我去红楼。

「确定东西丢在红楼了吗?那地方黑了吧唧的恐怕不好找。」他笑着说道。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武哥,下午有熟客过来吗?」穿过狭窄的走廊,我试探性地问他。

「熟客吗?没有,可能天气热,大家都不爱出门了。」

「昨天我们来玩,小夏给你的麻将是几筒呀?」

「什么麻将?你们昨天还玩机麻了?」

我抿着嘴摇摇头,结束了话题。

红楼的场景设置被单独安排在剧场的一角,武哥帮我找了两圈就准备回去了。此时灯光全开,也没什么可怕的。

「武哥,投到你们店里的稿子都是独家吗?你们没考虑过发行盒装,扩大影响力?」

他一边开门一边回我:「这个全由老板决定,她审核她拍板。」

「你不是老板?」我吃了一惊。

「不是啊,我经理而已,你不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

「是小夏?」

「对啊,对了,你找东西的时候小心些,那边那个通向红楼后背的小木门是锁着的,不让客人进的,里面有些道具机关,要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我看向犄角旮旯里的小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等他走后,我慢慢靠近木门,从门板上斑驳的洞口往里看去,里面杂草丛生,靠近红楼边缘的位置有一条羊肠小道。

啪,突然灯光全灭了,只剩下红楼里灯火通明,看来红楼是独立线路。

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回头一看,一张毫无生气的、惨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王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和手电筒。

「休息室有个隐蔽空间,钥匙就藏在那里。我观察过了,这钥匙只有一把,我们抓紧时间。」

通过门洞,我们匆匆又将木门重新上锁。

我和王海对视了一眼,他把手电筒关掉了。

借着红楼的余光,我们勉强前行。

快到转角的时候,王海的衣服被灌木丛中的什么东西给钩住了。扒开草堆一看,王海姐姐的脸猛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19

那是一块和真人身高等同的人形立牌,王海姐姐的眼球凸出,阴恻恻地盯着前方。

人形立牌的外面披着一件大衣,我们认得那的确是王海姐姐的衣服。他刚才就是被大衣上的铆钉给挂住了。

我下意识地别了一下衣服上的胸针,继续朝前走去。

我原以为「惊喜」到此结束,没想到等转到大楼后面的时候,我还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墙面的中央,挂了一排的人形立牌,每个立牌都穿着衣服,连衣裙、篮球服,等等。他们像活生生的标本一样被钉在墙上。

红色的光打在他们脸上,像是五彩斑斓的鬼面娃娃。从屋顶垂下几根钢丝软绳飘荡在鬼面娃娃的旁边。

在看向最后一个鬼面娃娃时,吓得捂住了胸口——是小夏。

「她死了,她死了!」我机械般地重复着。

「你先冷静一下。」王海伸手过来扶我。

「你走开,你走开。」我连连后退,不让王海靠近。

熟悉这里的道具机关,并且有着强烈杀人动机的,只有王海。我瞬间明白了,明白了上回玩剧本杀时红衣女郎下落后变成人偶的诡计。

和魔术原理一样,红楼的楼顶拴着几根极细的弹力绳。

其中一根绳子拴在红衣演员的腰上,其他绳子的端口有活扣,系在人偶娃娃红衣的不同部位。

娃娃可以压缩,事先被演员藏在腰部。

等演员跳到半空,红衣如伞般展开,此时人偶被她扔出来,人偶上的衣服迅速展开成伞状,配合飘落的花瓣吸引眼球。

与此同时,绑在演员腰上的弹力绳快速上拉,在她金蝉脱壳的一瞬间,人偶也完成了变装。

等人偶快要落地的时候,绳子上的活扣自动解开,绳子收回。

20

然而,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夏的眼睛动了。

不是幻觉,她的眼睛动了两下。

下一秒,一阵劲风吹过,王海的肚子上多了一把带血的刀尖,刀尖直穿过他的身体。

小夏站在他身后,冲我眨了两下眼。

「不要怕,雪儿,我很快就会处理完的,欢迎你来到我的博物馆。」她慢慢将刀拔出,然后向我靠近。

「为什么?因为你在收集高智商标本?」我一边后退,一边摸向胸针。

「你怎么知道的?终于推测出来了?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这么聪明。」

「麻将是国粹,却偏偏底部刻有英文,而且每个死者都是优异的学霸,作为骨灰级推理爱好者,你肯定读过推理迷心中的 top——阿婆的《罗杰疑案》。而书中写到,1920 年代,麻将曾风靡英国的小村庄。Wash the Tiles 也是这本书英文原版里洗牌的意思,所以你在令人发指的案发现场留下的麻将,其实是一种自恋。」

「你说什么呢雪儿,怎么是令人发指呢,我把他们高贵又优秀的头颅集结起来,是为了让他们永存不朽。」

「呵呵,王海姐姐对门的女生也是你杀的吧,你本来是冲着他的学霸姐姐去的,但是你杀错了人,死者作为淘宝店主,屋子里有很多装衣服的袋子,这时候你才反应过来,她不是你要猎杀的对象,所以才没留下麻将。」

「啧,了解了这么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说来可笑,哪怕在昨天之前,我从来没怀疑过你,谁会想到一个帅气的美人居然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呢。」

她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刀,把一个东西扔在了我身上。

是一枚麻将。

「谢谢夸奖,不过,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

「几个月前,为何要在我房间留下血掌印,从那时候起,你就决定要杀我了吗?」

「什么?!」她微微蹙眉,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忽然嗤了一声,「我可没兴趣吓唬人,我一般……」她用手比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然而,她的手一离开脖子,那白生生的脖子上就被一根钢绳勒住了。

王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她就往灌木丛里他姐姐的立牌处拽。

小夏被勒得脸色发青。

「给她磕头!」王海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砸,接着继续勒她。

「王海,不要杀她,我已经直播给警察,录下了她的犯罪证据,警察马上就来,你不要犯糊涂。」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别针。

「真的吗?」他机械性地点点头,脸色苍白地一笑,然后举起了刀。

「不要!」我大喊着扑过去。

然而,那把刀却插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上。

「对不起了,雪儿,我们下辈子见。」

在警笛声逼近的混乱中,我晕了过去。

21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王海,我内心十分复杂。警察过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信。

你好,白雪:

说起来还有一些自卑,面对如骄阳般热烈的你,我是如此不堪,每当我看见自己身上那些丑陋的疤痕,都会陷入深深的悲伤里,我就应该躲到黑臭的旮旯里去,那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大概从那次「平民英雄」的受伤开始,发现我居然慢慢喜欢上了这种疼痛的感觉。

伤口反复感染,也是我故意的。

我第一次自伤获得快感,就是把你吓坏的那次,我把自己的手割破了,可是我无法理解这种感觉。

我去你的房间看你,贴着你的脸,感受你的呼吸我才慢慢平复下来。回到房间后,我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你就醒了。

我只好把头往墙上磕,制造一些他人来过的痕迹。顺便把刀子什么地藏在床底下。

我努力不去自虐,然而这时,杀我姐姐的凶手却有了眉目。

我怀疑是一家剧本杀店的老板,但我没有证据,只能借着投稿的机会一点点接近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小夏居然想催眠我。然后我将计就计,假装入眠。

她太骄傲了,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复盘当年的真相。

原来,她杀完人出来时,被姐姐看到了脸。于是就进了她的房间。

看着警察去对面查案,她觉得刺激极了。

姐姐给我打的那通电话,是自己偷偷逮住机会打的,那是她仅有的机会,可她还是怕连累到我,只让我帮忙找房子。

可我没听懂她的暗示。

畜生只要出门,就会拿铁链把她牢牢绑在房间内,折磨她、虐待她,还提前给了她麻将。

更让我觉得崩溃的是,那次红楼尸雨的体验,我看着下落的微笑红娘,忽然明白了,姐姐也许和我一样,也爱上了这种疼痛带来的快感。

以她的骄傲,绝不可能允许自己这样的反常,更不可能去享受一个杀人犯虐待她时的快感。

还记得姐姐死时的微笑吗?她是解脱的笑。就像此刻的我,我已决意赴死。

我重新熬制了猪蹄,制作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头,一遍遍练习准确扎入的部位,好让疼痛的感觉来得更强烈。

我有一本自杀笔记,最后一页上,我在小夏名字的后面打着叉叉,我在剧本杀店挂着的手印彩泥里,找了属于几位死者的纪念品。

那时候,我才确定凶手真的是她。

然而我没找到姐姐的,应该是被她单独藏了起来。

如果警方去对比彩泥上的指纹,一定会发现其中有张倩和赵亮的。

你的名字是我后来写上去的,对着你的名字,我画了无数圈圈,我一遍遍抚摸它,那是我决意自杀这晚,对你的无限留恋。

我想你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

把这一切剖析给你,看到我如此污浊不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死呢?

爱你的阿海。

22

读完信,我长叹一声。

是爱吗?我摇摇头,一阵鼻酸,他果然还是表演型人格。

如果这是爱,我可能消受不起。

他自虐是真,我看过一部电影,主角也是疯狂迷恋疼痛的快感,想尽办法让自己越来越痛苦。

他想自杀也是真的,只是意志不够坚定,不然凭他的专业精湛的刀法,是不可能偏离心脏的。

信上说,他是为了怕自己的病情会伤害到我才决意赴死的。

但他忘了亲自送我去当小白鼠了吗?

王海书房里的那个录播摄像头,应该是他确定凶手是小夏后安上的。

从决定写剧本杀开始,他就列好了嫌疑人,所以才以作者的身份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剧本杀店,接着再去试探小夏,看她的反应。

而他没想到的是,小夏早就盯着我们了,从她杀了王海的姐姐开始。

据小夏后来的供述,在王海姐姐的房间里,她见到了我们三个人的合照,后来好巧不巧,在玩剧本杀的时候,结识了我们。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海在找真凶,她抱着很高的兴致,一边寻找她的猎物,一边看王海有什么进展。

王海随身携带的那枚麻将,不小心被她捡到,她感觉有趣极了。

后来我被卖米粉的摊主阿姨吓到,无意间摸到了那枚麻将,她才将嫌疑转嫁,让我误以为王海是在试探武哥。

她反应很快,但已经打消不了我的怀疑了。

本来想去她家睡的,后来我提议去网吧。

至于王海,他平时跟我讨论剧本的细节,又不让我知道全貌,只是把一些重要线索隐隐透露给我,好让我做他最完美的高智商傀儡。

接着,他约我和小夏去「烧脑」店里,故意扮演 NPC 在诡秘森林吓唬我,让我心神不宁。

即便如此,在他的早期暗示下,我还是很轻松地解开了诡计,获得了 MVP。

他一直在观察小夏的反应。如果小夏就是凶手,而凶手的目标一直是超高智力的话,他相信,蛰伏了两年的小夏,一定会按捺不住对我动手。

所以第一次从「烧脑」店里出来,他根本没有返回店里去讨论什么剧本细节,而是一路尾随着我和小夏。

他要小夏的犯罪证据,至于我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造化。所以书房里的摄像头,也是特意为小夏准备的。

他在镜头后面观望的时候,有一丝丝担心过我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不过,要是他想通过自己的病而道德绑架我必须跟他在一起,我会反抗的。

我有他自虐的精神异常证据。

那日,我从网吧赶回家的途中,买了几个无线微孔摄像头,把其中一个安装在了厨房手套里,借着瘫在躺椅的机会,把第二个摄像头安在了躺椅的把手上,当然,第三个就是那个胸针了。

23

从医院出来,我看着天边的日落,打量着手中小夏的怀表,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用它的指针去刻英文字母还有开锁会不会很费劲呢?

摸着包里王海最后的剧本杀作品原版,我打开剧本杀拼单微信群,挑了几个眼熟的高智商玩家,一一加微信咨询:「独家超硬核烧脑推理本,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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