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983 年，冷战的焦灼时期，一架从美国飞往韩国的客机，在飞离苏联领空不久后，被苏联的一架战机击落。
269 人罹难，美国与苏联也因此更加水火不容，剑拔弩张。
谜团与危机扑面而来，悲痛、愤怒、恐惧、疑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一架韩国客机，为什么会「侵入」苏联的领空？
苏联的战机又为何会击落一架民航客机？
是苏联惨无人道的屠杀，还是美国精心策划的阴谋？
一场战争会因此而爆发吗？
为什么直到九年后，真相才被公之于众？
一
1983 年 8 月 30 日深夜，美国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机长千炳寅正在为大韩航空公司 KAL007 号班机（以下简称「韩航 007」），一架波音 747-230B 客机，做起飞准备。
千炳寅在韩国这家最大的航空公司工作了 11 年，有着超过 1 万小时的安全飞行记录，驾驶飞机横跨太平洋 80 余次。此前，他是韩国空军预备役的上校，曾 3 次被选为韩国总统全斗焕出访专机的后备驾驶员。
来自 16 个国家和地区的 240 名乘客和 29 名机组人员，陆续登上飞机，其中包括 22 名儿童。一名佐治亚州的民主党国会众议员也在飞机上，他将前往韩国首都汉城（今首尔），出席《美韩共同防御条约》签署 30 周年的纪念活动。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最初也计划与他同行，但最后取消了行程。
按照计划，韩航 007 将在美国东部时间 23 时 50 分起飞，经停阿拉斯加州的安克雷奇机场加油，随后飞往汉城，于韩国时间 9 月 1 日早上 6 点（以下飞行过程中的时间节点均为韩国时间），降落金浦国际机场。
尽管晚了半个多小时出发，飞机还是顺利抵达了安克雷奇。不过，在这段 7 个多小时的航程中，韩航 007 出现了一点小故障，先是一台无线电通信器中出现了杂音，检修后恢复正常。然后是在陀螺式水平状态指示器中，副驾驶的机首方位信号异常，出现了警告标志且暂时无法修复，飞行员只好改用机长位的导航装置飞行。
晚上 10 点，韩航 007 再次晚点 40 分钟后，在安克雷奇机场起飞。
在当时，从安克雷奇到汉城的航线共有 5 条，但都不是直线飞行，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在两地直线路径上有一个必经之地，苏联的远东军事基地所在地，堪察加半岛。因为特殊的战略位置，苏联在岛上布有洲际导弹等一系列军事力量，附近海域还部署了核潜艇和舰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国际民航只好舍近求远。
在这 5 条航线中，R20 是便捷、使用率最高的一条，同时也是离苏联禁飞区最近的一条，离堪察加半岛苏联领空不到 30 公里，被人们称为「一号红线」。
韩航 007 前往汉城的路线，便是 R20。
千炳寅对这条航线并不陌生。平稳的旅途在漫漫长夜中，甚至显得有限枯燥。为了打发时间，韩航 007 的飞行员，和另一架相隔不远的韩航 015 的飞行员开始闲聊。
凌晨 3 时 20 分，飞机进入日本东京的航管中心监管范围。此时，距离抵达汉城只剩下两个多小时，为了节省燃料，韩航 007 向东京空管请求拉升高度，并获得准许。
3 时 25 分，刚刚爬升到 35000 英尺高空两分钟，韩航 007 就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两枚从苏联苏-15 战机上发射出来导弹尾随而至，其中一枚红外线导引导弹，在苏联库页岛接近公海的上空，击中了韩航 007 的尾翼。
但韩航 007 上的机组人员和乘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苏联领空。接下来将近两分钟内，飞机开始了一段先上后下的弧线飞行，在攀至 38250 英尺后逐渐降回到 35000 英尺高度。
随后，飞机开始急剧下降，但在机组人员的努力下，仍然飞行了大约 9 分钟。最后，失去控制的韩航 007 开始螺旋式下降并坠毁，机上 269 人生死不明。
远处一艘日本渔船上的人员，目睹了海上爆炸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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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航 007 被苏联战机追击的模拟画面 图片来源：日本电视媒体的报道
几个小时后，消息传遍了世界，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这起空难事故，不只关乎 269 条生命，毫不夸张地说，全世界都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1981 年，里根上任美国总统后，提出了增加军事开支的计划，美国、苏联两个超级大国的军备竞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1983 年，可以说是美苏自古巴导弹危机以来，对抗最为激烈的时期。
这一年，苏联准备对新研发的 SS-25「白杨」洲际导弹，进行秘密试验；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也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侦察行动——「瑞安行动」。
美国计划于年底，在西欧部署「潘兴Ⅱ」中程弹道导弹和新型中远程路基巡航导弹；里根政府还提出一项反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战略防御计划（也叫「星球大战计划」），以保障其核武器安全和威慑力。
两国一度处于核战争的边缘阶段。
为了知己知彼，美苏双方都开展了大规模的间谍活动，其中就包括美军在堪察加半岛附近部署的大量侦察机，美国航空母舰「中途岛号」和「企业号」上的战机，频繁在库页岛上空盘旋。苏军对此保持着高度戒备状态。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韩航 007 从堪察加半岛上空横跨而过，而后进入库页岛上空，最终被苏联战机击落。除了遇难者家属的悲愤，在冷战情绪下，两大阵营的对峙也无疑变得更加紧张、激烈。
二
一场舆论战闻风而至。
9 月 1 日当天，美国总统里根通过电视讲话，严厉谴责苏联军方击落民航客机，称其是「恐怖主义行径」，是对平民的「冷血屠杀」。
美国国务卿也发表了一则严厉声明，而华盛顿州民主党国会众议员杰克逊，在谴责苏联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表演讲，因突发心脏病而亡，这一插曲更加激发了美国民众的愤怒。
很快，韩国政府也紧随其后，发表了一篇措辞严厉的声明，要求苏联当局严惩相关肇事人员，并对遇难者家属进行赔偿。这架飞机的遇难者来自 16 个国家和地区，大批国家也开始谴责苏联政府，并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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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航 007 空难发生不久，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并成为当年世界十大新闻之一
对此，苏联的第一反应是否认。9 月 2 日，苏联的党中央委员会机关报《真理报》，刊发了第一次声明，不但没有承认击落客机，甚至并未提及客机坠毁这一事实。但真实的情况是，莫斯科早在事发几小时后，就知道一架民航客机被苏联战机击落了。
然而，美国军方已经将截获的苏联军方的对话提交到政府，并且初步得出韩航 007 偏航的结论。这段监听对话中，清楚记录着苏军地面指挥人员明确的攻击命令：「国界已被入侵，接近目标并摧毁目标」。发射导弹击落韩航 007 的苏联军官奥西波维奇，多次提及飞机亮着「闪动的灯光（民航灯）」，并汇报给地面指挥中心，他还说：「授权来得太晚了，本应该更早……我已经锁定目标了……目标被摧毁。」
9 月 5 日，里根再次发表了一篇 16 分钟的电视讲话。他声称，韩航 007 是由于机长操作失误或者设备失灵，导致飞机误入苏联领空，但波音 747 的外形独特，苏联军方不可能分辨不出这是一架民航客机，因此，苏联击落韩航 007 是故意为之。
几个小时后，苏联才在《真理报》上发表了第二篇声明，宣称他们有理由认为，这架「来历不明」的飞机是在侵犯苏联领空，并进行军事侦察活动，因此对其采取了「中止飞行」的「正当」措施。
苏联不知道的是，美国已经将苏联战机飞行员与地面指挥中心的通话录音公开。尽管此时并未真相大白，但苏联无疑陷入了世界舆论的旋涡。
在一片谴责声中，联合国安理会不得不于 9 月 2 日和 9 月 6 日两天召开会议，讨论这次影响极为恶劣的事件。9 月 8 日，苏联和美国进行了近一年来的首次高层会晤。
但双方各执一词，无法达成共识。美国等国家，自始至终认为苏联是故意击毁偏航的韩航 007，毫无人道主义；而苏联则坚信韩航 007 是故意侵犯其领空，他们在多次警告无效的情况下，才「不得已」进行追击。
9 月 12 日，众多国家坚持要求对苏联进行严厉谴责，但苏联利用其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身份，动用了「一票否决」的权力，否决了由美国等 16 个国家出的谴责苏联的决议草案。
对此，美、韩等国的态度也极为强硬，民众自发走上街头，游行示威，抗议苏联并要求本国政府「采取行动」。9 月 15 日，里根下令美国民航局，吊销了俄罗斯苏维埃航空进出美国的许可证（直到 1986 年才恢复）；荷兰、英国、西德、西班牙等国也先后宣布，暂时停止苏联客机在其领土的着陆权。
出于对事实和舆论的顾虑，苏联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9 月 18 日，《真理报》的主编发表讲话，承认苏联军事人员存在过失，失误击落客机。而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苏联远东军区的多名高级军官也受到解职等处罚。
苏联国土防空部队总司令罗曼诺夫公开表示，由于韩航 007 与美军 RC-135 侦察机很像，不得已而将其击落。事实上，在韩航 007 进入苏联领空之前，确实有一架 RC-135 紧随其后，按照美国的说法，这架侦察机在执行「例行任务」，也就是军事侦察活动。只不过，在最终飞入堪察加半岛之前，它折返飞离了。
苏联真的妥协了吗？其实不然。
9 月 19 日，克格勃副主席克留奇科夫，和斯塔西（东德国家安全部）部长米尔克，在东柏林进行会谈，他们对此次击落客机事件的对话也颇为耐人寻味。
克留奇科夫说：「我们之前不知道被击落的是一架民航客机，我们的飞行员毫不知情。我们曾确信那是一架军用飞机。当地面指挥中心下达命令时，它并不清楚那是一架民航客机。我们不打算公开这一点，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当时以为那是一架执行特殊侦察任务的特种飞机……目前为止，并不是所有信息都公之于众。……」
米尔克则说：「……为了先发制人，你们必须直说这是一次挑衅，当时你们就应该这么做，这是我唯一想批评的一点……你们本该更快些进行回击……你们只需要拿起它们去对付里根，里根可能会因为受到一部分布尔乔亚（资产阶级）的反对而陷入麻烦，这是十分有趣的……所以说，你们在没能识别出飞机型号这点上纠缠，是十分危险的。」
很明显，苏联意图利用此次事件，在美国搅一搅浑水。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股声势不小的阴谋论开始在美国泛起，矛头直指里根政府。
按照计划，一个月后，美国与苏联即将召开一场谈判，议题是关于削减核武器的问题。但里根并没有打算裁减军备，他甚至希望增加军费预算，准备实施「星球大战计划」。不得不说，韩航 007 空难事件，正好为里根找到了恰当的理由。
苏联还从大韩航空公司上面做起了文章。他们指出，美国中央情报局早在十几年前，就和大韩航空公司秘密签订了协议，利用客机对苏联领空进行侦察；此外，大韩航空公司中有 4 名经理是韩国空军军官，其意图显而易见。
在美国，质疑里根为了增加军费预算而策划了韩航 007 这一事件的论调，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他们宣传里根才是主谋，将平民百姓的性命置于政治阴谋之上。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创始人兼董事长特纳公开宣称，他不会「以圣经宣誓」说客机没有执行间谍任务，这等于站在了里根的对立面；同时，还有一些国家没有加入谴责苏联的队伍，也是出于对这种可能性的顾虑。
舆论发酵之下，第三次世界大战似乎一触即发，韩航 007 空难的真相，在此时也显得极为重要和迫切。对飞机残骸和遇难者的搜救，以及对黑匣子的寻找，成了两国必争的目标。
可以说，谁先掌握真相，谁就可以占领舆论的主导权。
三
一场争夺与较量的大戏，在苏联的库页岛海域和太平洋的公海上演。
韩航 007 被击毁不久，苏联、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就已派出大量船只和飞机，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救行动。9 月 10 日，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者，于是搜救任务被改为「搜索与打捞」，大规模的水面和海底搜索从 9 月 14 日开始。
但苏联和美国、日本、韩国的搜索队并不是「齐心协力」。
苏联很快找到了一些飞机残骸和尸体，不过并没有确认它们是否来自韩航 007。随后，他们派出特种部队，将飞机坠落附近的苏联海域封锁了 6 天。
除此之外，苏联的「不配合」还包括用直升机干扰搜索行动、撞击韩国搜索设备、移除美军声呐搜索装置、发射导弹恐吓等等，苏军总参谋长奥加尔科夫元帅，甚至还命令苏联船只在远离飞机失事的海域，放置假的声波发射器，模拟黑匣子的声波迷惑美日韩搜救队。
当时公海上的国界并不清晰，多艘海军船只发生了冲突。美、日、韩等国的搜索行动举步维艰，他们花费了大量人力、财物，却一无所获，殊不知正在被苏联戏耍于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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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韩航 007 的海上搜救 图片来源：国外媒体报道
对韩航 007 的海上搜救 图片来源：国外媒体报道为此，美国要求国际民航组织派出独立的调查员。很快，保持中立立场的联合国下属机构，国际民航组织开始对空难事件展开了调查。但是没有黑匣子，国际民航组织的调查也并不顺利。
黑匣子究竟去了哪里？
开始有传言称，苏联已经找到了黑匣子并藏匿起来，目的是掩盖对他们不利的真相。尽管当时苏联还没有发现黑匣子，但是据后来公布的文件显示，韩航 007 坠毁的 50 天后，苏联打捞到了黑匣子，并完成解读，但对外公布并没有找到。
在这份文件中，苏联的官员说：「我们的船只正在日本海模拟搜救，以误导美国和日本……而如果飞行记录仪被转交西方，将其中的数据分析，就会得出与我们所言相反的结论，结果必然又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反苏风潮……考虑到这些事，不将记录仪转交给国际民航组织或任何有能力解读的第三方团体是很有必要的，苏联拥有这一仪器的事实必须保密……」
与此同时，美苏两国的冷战愈演愈烈。
1983 年 11 月 2 日，以美国为首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举行了史无前例的军事演习——「神箭手 83」。这次军事演习由美国总统里根和副总统老布什、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西德总理科尔等一系列北约高层首脑亲自指挥。此外，北约核武器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美国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苏联的「瑞安行动」也进入了关键时期，大量导弹被灌注了燃料，战略核潜艇进入美国海岸附近，苏联第四近卫航空集团军于东德和波兰的基地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时任苏联最高领导人的安德罗波夫声称，与美国改善关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并警告华沙条约组织各国，战争很可能即将爆发。
在这样的敏感时期，1983 年 12 月，国际民航组织完成了初步调查，给出了一个并没有让所有人信服的结论。
调查报告基本确认韩航 007 是由于偏航导致误入苏联领空，并认为导致偏航的原因可能有两种。第一种是飞机在安克雷奇起飞后，飞行员输入了错误的坐标。第二种是飞机起飞后，机长忘记将磁航向模式更改为惯性导航模式。调查员认为，经验丰富的机长千炳寅，是万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因此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美苏双方都没有完全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似乎都略有妥协，加上谁也不想主动挑起争端，至少明面上他们都对外宣称「拥护和平」。
第二年年初，安德罗波夫因病去世。因为长期的冷战消耗，苏联逐渐显出疲惫，国力日渐衰落，战争的信号开始递减，美苏的对峙在曲折中开始出现缓和的迹象。
1987 年 12 月 8 日，美苏两国首脑在华盛顿签订《美苏消除两国中程和中短程导弹条约》（这一条约于 2019 年失效），彼此承诺不再保有和生产中程、中短程路基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1989 年，苏联最高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开始进行改革；同年，东欧剧变。1990 年，柏林墙被拆，东德与西德统一。1991 年 12 月 26 日，苏联解体，持续了 44 年的冷战，正式宣告结束。
然而，关于韩航 007 空难的风波，并未因此平息。
四
从韩航 007 坠机到苏联解体的 8 年间，阴谋论和各种猜想层出不穷。有人说飞机被劫持了，人员遭到绑架，而被炸毁的是美国一架军用飞机；也有人说，这架波音 747 是为了执行暗杀任务，最终失败，被美国政府掩盖了真相；更有甚者，说苏联早已找到了遇难者的残骸，但是为了政治目的，悄悄将那些尸体火化了。
但这些论点并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支撑。如果苏联没有解体，真相也许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
1991 年，当年击落韩航 007 的苏联军官奥西波维奇接受采访时，称事故发生后，上级让他对媒体撒谎。他说：「我看到了两排舷窗，猜测那是一架民用飞机，但我没有直接看见驾驶员和乘客，因为 KAL007 正在夜航，机内灯光昏暗，客舱大部分舷窗被关闭。这对我无所谓，要知道，把一架民用客机改装成军事用途是很容易的……我没有告诉地面人员那是一架波音，他们也没有问我。」
时至今日，奥西波维奇仍然坚信，这是一架执行军事侦察任务的民航飞机，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一架波音 747，上面坐着 269 名无辜人员。
这件事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1992 年，为了重建与世界的关系，俄罗斯时任总统叶利钦公布了 5 份关于韩航 007 空难的机密文件。当年 11 月 19 日，为了表示友好，叶利钦在访问韩国时，亲手将韩航 007 的黑匣子交到了韩国总统卢泰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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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利钦将韩航 007 的黑匣子交到韩国总统卢泰愚手中 图片来源：国外媒体报道
于是，国际民航组织重启了对韩航 007 空难的调查。
黑匣子的两个部分，驾驶员座舱录音器和飞行资料记录器，都保存较为完好。尽管录音磁带有着明显的断裂和修补痕迹，但是国际民航组织很快就利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确认录音的内容并没有被修改过。（不过民间对录音的真实性一直保有质疑的声音。）
根据对黑匣子的解读、不同雷达数据的分析，以及对韩航 007 的飞行模拟，国际民航组织很快就公布了调查结果。
韩航 007 从安克雷奇起飞直到被击落，究竟经历了什么？
现在我们知道答案了。
8 月 31 日晚上 22 点整，韩航 007 从安克雷奇起飞。按照计划，飞机将沿着 R20 航线飞往汉城，途中共有 10 个导航点。
由于飞行员操作失误，没有及时将磁航向导航系统调整为惯性导航系统，刚刚起飞，就已经偏离了航线，而飞行员对此一无所知。
碰巧的是，安克雷奇的 VOR（甚高频全向信标，用于航空的无线电导航系统）已经坏了一个礼拜，无法在飞机离场时提供导航信息。
飞越第一个导航点时，雷达值班员未按要求记录韩航 007 的位置，因此也未能发现飞机偏航。22 时 27 分，飞机偏离航道以北 9.5 公里。
22 分钟之后，韩航 007 已经偏离航道 23 公里，进入了美国空军雷达站的监测范围，但由于该雷达站没有管辖权限，所以并没有发出警告。
23 时 32 分，安克雷奇空管呼叫韩航 007，但由于飞机偏航太远，无法使用 VHF（甚高频无线电），因此并未联系上。然而诡异的是，飞行员和空管员都未对此事引起重视。12 分钟后，双方用 HF（高频无线电）取得联系，但韩航 007 报告的位置有误，并且都没有疑惑 VHF 为何无法使用。
由于飞机偏航严重，阿拉斯加后面的雷达都未能监测到韩航 007 ，因此并不知道飞机偏航。但这并不是空管推脱的理由，在没有发现飞机时，他们更应当确认飞机的实际位置。
随后，韩航 007 进入北美防空缓冲区，这是民航客机的禁飞地带，但是没有任何人对此发出警告。韩航 007 偏离 R20 航线越来越远。
9 月 1 日 0 时 51 分，韩航 007 向着堪察加半岛飞去，被苏联的防空雷达发现。苏联的地面人员判断这是一架美国的军事飞机，因为此前他们确实发现了一架美军 RC-135 侦察机的活动迹象，而这一区域此前几乎没有民航客机经过。1 时 30 分，飞机进入苏联领空，苏联国防空军随即派出战机进行拦截，但由于当地苏军的雷达于 10 天前被风暴毁坏，战机在导航过程中出现重大问题，最终燃料耗尽，不得不折返。
2 时 28 分，韩航 007 飞离堪察加半岛的上空，消失在苏联的雷达屏幕上。接着，飞机朝着更北的方向飞去，并在 8 分钟后接近库页岛，再次被苏联雷达侦测到。
此时，苏联地面指挥人员进入了警戒状态。苏联防空部队立即派出了 3 架苏-15 战机和一架米格 23 战机，准备再次拦截。
苏联战机亮起了警示灯。但在黑匣子录音中，我们可以明显发现，韩航 007 的飞行员，正在与韩航 015 的飞行员隔空闲聊，大多是些股市之类的琐事，气氛非常轻松，完全没有发现警示灯。韩航 015 的飞行员提到当时的风向情况，虽然韩航 007 的飞行员意识到与他的风向几乎相反，而两者理应相隔不远，但仍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由于战机的速度较快，十几分钟后，奥西波维奇驾驶的苏-15 战机跟上了韩航 007，但是这架战机并没有装备曳光弹（由于这种炮弹使用率低，这架战机已经数月没有装备曳光弹了），于是在韩航 007 头顶空射穿甲弹进行威胁。奥西波维奇发射了四轮炮弹，总计大约 500 发（奥西波维奇的原话是 200 多发，但实际弹量是显示的两倍）。
但穿甲弹的警示效果很差，韩航 007 上，飞行员似乎并没有看到警告信号。
韩航 007 离公共领空越来越近。苏联空军远东地区指挥官卡曼斯基将军认为，即便飞过苏联领空也要进行追击，同时他说：「但我们必须查明，也许这是一架民用航空飞机。」
而索科尔空军基地指挥官克努科夫将军则回应道：「什么民用？它飞过了堪察加半岛！来自海洋，不知道身份。一旦它越过国界我就下令攻击。」
3 时 12 分，日本北海道的军用雷达发现了韩航 007，但是并没有提醒其偏航。10 分钟后，在东京空管的批准下，韩航 007 开始爬升高度至 35000 英尺高空。
很快，韩航 007 已经偏航数百公里，并即将飞离库页岛上空，苏联指挥人员以为韩航 007 正在试图逃跑。尽管苏联的地面指挥人员存在争议，但克努科夫强硬要求击毁飞机。在收到重复了 5 次的「消灭入侵者」命令后，奥西波维奇按下了导弹发射按钮。
3 时 25 分，韩航 007 中弹，继续飞行将近 12 分钟后，坠毁于库页岛西南方向的鄂霍茨克公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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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航 007 的飞行路线及坠落地点（图中萨哈林岛即库页岛） 图片来源：凤凰网
虽然最终仍然没有十分确切的结论，关于此次事件的质疑与猜测也从未间断，但最大的可能就是，韩航 007 由于操作失误，不小心闯入苏联领空，其后又因为一系列巧合和误会，导致被苏联军方误击。
这完全是一件意外事件，但在当时被美苏两国政府不断利用，差点儿引发了一场世界大战，令人唏嘘不已。
「如今在我看来，波音 747 事件就是东西方冷战的一个牺牲品。」奥西波维奇后来回忆说。
韩航 007 空难事件之后，美国政府宣布，对民间开放全球卫星导航系统（GPS）的部分功能，如今，这一系统已经广泛运用于世界上的民航、陆地交通与日常生活之中。
参考资料：
1. 大韩航空 007 号班机空难事件官方调查报告
2. 大韩航空 007 号班机黑匣子录音及记录数据
3. 《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席与东德国家安全部部长关大韩航空００７次航班空难事件的会谈记录》，知网，孙建民、李义男译
4. 《给我带来终生悔恨和疑团的悲惨事件》，《国际展望》杂志，知网，盖那基·尼古拉耶维奇·奥西波维奇
5. 《永远消失的电波——大韩航空 KAL007 班机神秘空难》，《航空档案 A 刊》杂志，知网，C-J·埃伦加德著，吕玉冬译
6. 《谜案有新说——披露有关苏联击落南朝鲜客机事件真相》，《国际展望》杂志，知网
7. 《大韩航空 007 遭苏联击落始末：为何历史总是重演》，澎湃新闻
8. 《大韩航空 007 号班机空难》，万维百科、百度百科
9. 加拿大 Cineflix 制作的纪录片《空中浩劫》
10. 《韩国客机被苏联击落空难事件》，科普之家
11. 其他公开报道的文字、图片、视频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