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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我是地缚灵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

我成了我们学校的地缚灵,校园十大灵异传说之一。

在一届届的学弟学妹的口口相传中,我成了为爱自杀的学霸学姐。

一、

而我死的那条小径到了晚上人迹罕至,因为学弟学妹们说,我在半夜的时候会找那些渣男渣女。

我趴在树荫底下,嗤之以鼻,嘿,我这些年也就偷偷摸过坐这边休息的篮球少年的腹肌好嘛,而且我那会是失足跌下楼的好不好,哪里来的为爱自杀?

我那会就是死读书的辣鸡……还恋爱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怨气也没执念,竟然也没去所谓的地府投胎,只能在偌大的校园里游荡。

这学校的十大灵异传说里面只有三处是真的,一处是我这杏林小道又名凶灵小道;一处是医学楼存放大体老师的负三层,那位老师以前是学校的教授死的时候捐献了尸体,现在的乐趣就是看各位学生努力学习的样子,如果有那些不听话的,他就跑人家梦里吓人家,十足老顽童;还有一处,是学校的老校区,现在已经被封了,说是以后会重建,反正从我死到现在,学校也没动作。

许教授不许我去,说是我们两个也去不得,里面那个是真的被害死的,和我们这种没有怨气的差得很大。当时我正和许教授一起瞅着新生被吓得面色青白,听到他这么一说,连忙好奇地问:「教授,你知道啊?」

「倒是知道点,那会还是学校刚刚建立没多久,我才进学校做助教,年纪也不大。那个姑娘是新生,有一回,我们在上晚自习,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有人跳楼。学生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我就跟在学生的后面,远远的就看见她站在行政楼上,正在一件件地脱衣服。」许教授一边说一边带着我朝着外面飘去。

我屁颠颠地跟在后面,心里好奇得不行。

等到了他经常坐着发呆的长椅上,他才再次开口:「你想,那会是什么年代啊,我记得那会是八几年,高考才恢复没几年,人们哪见过这。一个妙龄少女,就站在楼顶,一件件地脱光了自己衣服。大家从一开始吵闹到最后一言不发。」

「脱、脱光了?」我呆愣愣地问道。

「嗯,脱光了,我才看见,她的肚子隆起,明显是有孕在身了。那会人穿的衣服都宽大,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那会看见,我都不知道她怀孕。」

「后来呢?」

「后来,校领导肯定就劝啊,可是在她那里没用,她那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在楼上笑嘻嘻地念叨什么东西,我们也听不清。我们几个老师,上楼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拉下来的,结果被她发现了,她手里捏着一柄手术刀,正对着自己,冲我们几个笑。」说到这的时候,教授朝着阳光又近了一步,似乎是缓和心情,「然后,我就看见她把手术刀扎进了自己肚子,把那个孩子剖了出来。看着的人,都吓死了。她愣是一声没哼,把那血孩子拎在手里,娇声娇气地喊了声『哥哥』。然后就浑身是血地跳了下去。」

「这么邪门……」我连忙也往前飘了飘,也靠近了点阳光,这样才感觉心里的恐惧轻些。

「更邪门的还在后头呢,后面每一年都得死十几个人,不管男女,肚子都被掏空了,就被丢在学生操场上。」

「这么凶?!」我感觉浑身一机灵,连忙抖了抖身子,揉了揉肩膀。

「不然你以为呢,后面死的人多了,学生退学的退学,转学的转学,校领导坐不住了,请了高人,说是要封了老校区,做个法阵才能镇住她。」

「噫……怪不得我们入学的时候都不准去老校区。」

「那是为你们好,后面那个高人光是筹备封印都筹备了一年多,据说作完法一下子头发都白了。」许教授也不想多谈老校区那位,点到即止地嘱咐了我几句就飘回负三层去了。

我撇撇嘴朝着操场飘去,新一届的学弟们又要开始运动了,学弟们鲜嫩的肉体啊,你们学姐我来了。

当我美滋滋地飘到操场一看,我经常围观的小伙子正好拿着篮球准备上场,我喜滋滋地飘到他身边,这白嫩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让人忍不住上手。

想到做到,我伸手朝着小鲜肉脸颊摸去,结果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我手抖,我的手指和他的脸颊刚好错过了。

我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里纳闷,难不成老眼昏花了?

却瞧见对面的小鲜肉抬眼朝我的方向瞄了一眼,虽然知道人家看不到自己,但是还是心慌了一下。

我连忙飘开了几步,目送他上场。

欣赏完鲜肉们的肉体后,他们陆陆续续地都回去晚自习了。

我只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坐到了树上发呆。

这十年里,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树上发呆,那会我基本上是当场毙命的,也没什么痛苦,就是醒过来以后没什么人聊天比较寂寞,后面虽然和教授能说说话,毕竟有代沟,我都这样生无可恋了竟然还没有消散,还没有去投胎,真菜!

没想到,我这条小径今晚竟然引来了一位客人,他一脸熟络地坐到了我的树下,翻开书静静地开始看了起来。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路灯,虽然这里光线不错,但是,现在校区那么多自习区域,哪个不比这边环境好啊?

当我正准备飘下去的时候,树下的人开口了:「你来看了我 7 次,摸了我脸 6 次。」

鬼魂害怕!!!

我一下懵了,只能僵硬地滑了下去,他目光淡漠似乎穿过我的身体看向了其他东西。

「今天,我不躲开,就是七次。」他说完继续看向自己手中的书。

我……擦?!

轻薄人被人当场抓包,对方还忍了我那么多次,今天才找上门……

老天啊……

你真是待我不薄……

二、

「咳……你能看见我?」我做出蹲的样子飘在他面前。

「我不会抓你。」他缓缓站起身,与我平视。

虽然平时垂涎他的美色,但是自从发现这人能看见我以后,我就觉得他十分危险。

他此时起身,我都觉得他会拍出一张符然后大喝一声:「收!」

结果他只是把书塞进了背后的书包,然后冷淡道:「以后别动手动脚的。」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这位学弟……」我弱弱地出声。

「嗯?」

「你……就这么走了?」

怎么说,我也是个鬼……这么不给我面子的么?

「不走做什么?」说完此人转脸勾唇一笑,「收了你?」

有……那……邪魅狂狷的味道了……

「大哥您慢走!路上小心!一路顺风!」我一边吐槽一边点头哈腰,就差跪下喊爸爸。

结果这位兄弟,书包一甩,笑呵呵地走了。

不成,人虽然走了,但是还是有危险,我得找人商量商量,说干就干,我朝着医学楼飘去,就看见许教授也飘了出来,我俩正好在路上碰到了。

我有些奇怪地问:「教授,你咋出来了?」

许教授一脸凝重,「小周啊,不对头啊,你跟我来。」

我只能咽下嘴巴里的话,跟着他朝着后头飘去,飘到老校区的围墙外,就瞧见一丝丝的血光缓缓从墙壁的裂缝中蔓延出来。

「教授,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那血光,感觉自己的魂魄都有些不稳了。

「恐怕,要不太平了。」许教授愁容满面,「也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存下当年那位高人的联络方式。」

「您说当年他作完法就一下白头,恐怕活不到现在吧。」

「人家不能有徒子徒孙啊。」许教授十分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教授,你高深莫测的形象毁了。

「说到徒子徒孙……教授,咱学校来了个贼帅的新生,你晓得吧?」

「废话,你一天能给我念八百回,准时准点去蹲人家打篮球,我能不知道么?」教授你的白眼太大,眼眶有点变态了。

「咳……刚刚他去小径找我了。」我弱弱地开口。

「找你干吊?」教授才说完,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孩子看得见你?难不成,是来看封印的。」

「我瞧着不像……他威胁我……我再动手动脚就收了我。」毫无尊严的女鬼,冲另一个老鬼哭诉。

「呔,你怎么说也是个十年老鬼了,有点底气好不好。」教授准备再次翻一下白眼,结果眼珠直接掉了出来,他慌忙低下身子在草坪上捡眼珠子,边捡边吐槽,「想想你是个连阳光都不怂的厉鬼,怕个新生干吗?」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都有些信了。教授这咋办?」我指着围墙问。

「实在不行,我们就给她磕头叫爸爸,大家都是鬼,总不能给咱俩掏肚子吧。」许教授被我一打岔,反而豪气万丈起来,和之前那个慌张的老头有了质的飞跃了呢。

「好吧……」我点点头,看着围墙那边一片漆黑的教学楼,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怵,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教授按好眼珠子,招呼我回了。

我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趟男生宿舍楼,去见见那个学弟,万一真是来补封印的呢。

许教授看了我半晌开口:「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这么有英雄主义的人。小周,我突然对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傻逼这件事有些愧疚了,你去吧。」

「我谢谢你……」我转身朝男生宿舍楼飘去。

三、

我顺着路飘到了新生住的五号宿舍楼,才进楼,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哦,不,青春的气息。

我抑制住自己想流鼻血的冲动,从一个个光着膀子的青春少年中穿行,现在可能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我逛了几圈终于在厕所找到了他,他当时瞳孔地震,仿佛才发现我是个变态一般,不住地打量我,惹得他身旁的同学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他沉吟许久,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怀疑人生。」

他同学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先去上了,他则摇头,说自己不急了,转身出了门。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走了半天,带我穿过一堆湿衣服,站到了阳台的角落才开口:「你已经饥渴到看别人上厕所了?」

「不是!兄台!这是误会,我不是来偷窥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尴尬得都能抠出一个三室两厅了。

「你,专程来看我上厕所?」他不动神色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再次拉开了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感觉,我变态女色鬼的形象已经洗不掉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来问你,你知道我们学校有鬼么?」

「你,不就是?」他挑挑眉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不是我这种青春靓丽的,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厉鬼。」我连忙摆手,试图与他拉近些距离,结果他丝毫不放松,我近几步他退几步。

「青春?」他有些啼笑皆非,随后他还是摆正了脸色点头道,「倒是知道点,开学那天去看了眼,瞧着挺凶。」

「大佬啊,你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凶了?我当年愣是觉得都是忽悠人的。」

「能……不把我俩相提并论么?我翻墙进去看的,一眼只是一个说法。」

我嗖地一下飘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淦!是不是你破坏了阵法,小赤佬!」

结果没想到,他直接转手给我贴了一张符,噼里啪啦一阵响,我成了一个爆炸头鬼,还冒着烟。

「哇!」我的一头秀发啊,这可恶的小鬼!

「再动手动脚,就不是头发炸了,我会让你整个魂体炸干净。」他说完还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我抓皱的衣服。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一边扯直自己的头发,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那你说,封印怎么就松了。」

「距离封印已经快四十年了,当初师叔放的一些物件儿已经失去自己的力量了,我这次下山,就是来加固封印的,免得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只是,我来的时候,想得太简单,没想到,不过区区一个厉鬼竟然影响到了整个学校的磁场,在这附近产生了这么多你这种……小鬼……」他在说小鬼的时候,我感觉他十分恨铁不成钢。

「不多不多,加我才俩。」我终于顺直自己的头发,抬头认认真真地纠正他。

他愣了一下,回问道:「你没见过其余的?」

我摇摇头,「没有啊。」十年我就见到过许教授,其余毛都没一根。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再说话,看得我心里毛毛的,只能开口询问:「咋了?」

「没什么,以后别偷看别人上厕所,你回去吧。」他抬手拎起我的魂体,直接把我甩出了阳台。

在我自由落体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句话——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四、

我认认真真地每天往老校区溜达一圈,发现一丝丝的血光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围墙,并且逐渐往外蔓延着。

作为一个垃圾鬼我只能天天给乐清学弟报告情况,毕竟他作为个新生不能天天去老校区。

我从老校区往操场上飘的时候,正好经过行政楼,忽然感觉天灵盖一阵麻,才抬起头,就瞧见一个不认识的学弟,啪叽一声摔在了我的眼前。

附近几个学生纷纷尖叫起来,我的心也跟着抖了抖,面前的身体还透着热气,鲜红的血液却逐渐蔓延开来。

一个模糊的魂魄逐渐凝实在他身体旁,他脸色呆滞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了想,凑了过去,「学弟?」

却不想,我才喊了一声,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皮,开始逐渐变得狰狞,呆滞的眼珠缓缓朝着我这边转了过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迅速张开了嘴,嘴角裂到了耳根,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艹……,什么鬼?学弟!大家都是鬼,你干啥玩意!!!」我惊呼一声,一下弹开了几米,结果他对我紧追不舍,直接抛弃了自己还有热气的身体。

我只能咬咬牙拼命往前飘去,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死死追在我身后不远处。

「过来。」乐清站在人群的后面,低声喊我。

我连滚带爬地飘在他身边,他在确定彻底没人后,将我一把扯到身后,手指凌空快速画了几笔,那学弟鬼就被困在了原地。

他只能在原地冲着我龇牙咧嘴凶得可怕。

乐清扭头瞅了我一眼,「你杀的?」

「呔!我看着像这种凶残的鬼么?」

「那怎么对你仇恨这么大?」乐清一边嘟囔一边在他身边转起了圈。

「那我怎么知道,可能他嫉妒我的美貌吧。」结果我才说完,就瞧见乐清眼神十分嫌弃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摇摇头,「这鬼形成的和其他的差不多,都是学校的磁场影响的,但是很奇怪,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思想呢?」

「你老说别的鬼,可是我只见过许教授和这位学弟啊,其余的,我真的一个没见到。」

「你也很奇怪。」乐清脸色淡漠,将学弟鬼收了起来。

我瞧着他挂在手腕上的小葫芦,小心翼翼地问道:「学弟,你这收了多少个?」

「不多不少,11 个。」乐清抬手摸了摸小葫芦,突然冲我笑了一下,「想做第十二个么?」

我瞧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光鲜的外表里面都包藏着祸心,我就不能把你当个人。

我笑嘻嘻地回道:「不了,不了,我一个善良好鬼,哪需要收。」

乐清勾了勾唇,说道:「带我去一趟你说的许教授那边,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你们新生没见大体老师呢?」我飘在前面有些奇怪地问道。

「见过了,不过我没看见你说的教授。」

「不应该啊,每次有新生被吓到他都贼开心,怎么会不出来瞧你们。」

我们两个坐着电梯到了负三层,电梯才开门,一股凉风迎面而来,本应该笑呵呵迎接我的许教授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飘过来,整个地下室在紧贴着地面的地方竟然还浮着一层薄薄的血雾,显得阴森恐怖极了。

作为一个没胆的死鬼,我小心谨慎地躲到了乐清身后,压低声音道:「今天怎么回事,新鬼老鬼都出事了么?」

「嗯,可能是个不错的日子。」乐清倒是显得轻松极了。

「你这样谈笑风生,让我觉得你很吊。」

「保你绰绰有余了。」说完,他率先朝里面走去,见他这么胸有成竹,我也只能畏畏缩缩地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面走,血雾愈发的浓,并且逐渐升高,等走到存放许教授尸体的房间时,血雾已经到了我下巴位置。

乐清倒是面色如常,抬手推开了门,我看了眼,里面竟然干干净净的,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将血雾与房间间隔开了,里面看着安全极了,但是我心里比刚刚还怂了,太干净了,我连福尔马林的味道都闻不到。

乐清丝毫没有迟疑地踏步进了房间,这个人真的,不怕死啊……

我现在无比后悔跟他进来了,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作为一个鬼,我还得经历这种吓人的事儿。

随着我们踏进房间,我才发现,乐清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经被血雾浸湿了,原本纯白的衬衫已经变得血红,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看向原本存放许教授的玻璃器皿,上面贴着许教授的生平介绍,器皿里却没了许教授的身体,甚至整个地下室所有的大体老师都不见了。

「什么鬼啊,是学校把大体老师转移了么?」

「不会,学校要转移会有通知,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乐清伸手在玻璃上按了下,却不想原本应该坚硬的玻璃在他轻触下,凹进去了一块。

我去?我连忙也凑了过去,只见那凹进去的地方瞬间又恢复成了原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情况?」

「不知道,不过,恭喜你,今天恐怕不能准时看帅哥了。」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响,类似一个三百斤的胖子穿着皮鞋走路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剧烈地撞击,原本就只是轻掩上的门,嘭的一声直接被砸到了地上,一个巨大的头伸了进来,这是学校大体老师的三个之一,生前有巨人症,整个人有三米高。

他看见我们两个后,眯眼呵呵一笑,嘴里的恶臭扑面而来,让我差点吐了。

笑完他动作快速地朝着我们撞了过来,他动作僵硬,就像提线木偶般,只是机械地、不停地攻击着乐清。

而我缩在一边瞧着乐清被他攻击地略显狼狈,但还是英姿飒爽的样子,唾弃自己颜狗不得好死。

只见他一个大跳跃,竟然直接将大体老师的脑袋拧了下来,并且贴了一张符咒,随后随手丢到了我面前。

失去脑袋的大体老师,身体随即软趴趴的瘫倒到地,而他的脑袋还笑眯眯地看着我,嗓子里发出如同孩童般痛苦哭叫的声音:「姐姐,好疼呀,好疼呀……」

「我艹……」我一下子跑到了乐清身边,「怎么回事?」

「可能是你的爱慕者。」

「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讲相声?」

「啧……」他十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即不再理我看向头颅,「她是你姐姐?」

脑袋上那双三白眼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回道:「当然是我姐姐了。」

「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你为什么要打我?」

「妈妈说了,你是坏人,你想拐我姐姐。」那小鬼虽然被封在头颅里,但是话语间丝毫没有恐惧,还带着甜丝丝的笑意。

「你姐姐是自己想跟着我的,不信,你问她。」说完还把我扯到了他身前。

「姐姐,你是喜欢这个坏男人了么?」我看着这个巨大的脑袋,发出幼稚的童声,实在违和得很,但是碍于自己现在的位置只能点点头,「他是我朋友,不是坏男人。」

「不成不成,妈妈说了,姐姐你不能和别人走的,你只能和我们一起。」说完脑袋晃了几晃。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原本一直在门外的血雾已经蔓延到了我们脚边。

乐清迅速拎起头颅,血雾如同实质般缠绕上乐清的手臂,就算乐清反应飞快,也没快过它。

头颅上的符咒不过一瞬便被腐蚀得干净,原本还在发出声音的头颅,在符咒消失的时候再次恢复了安静,而血雾也在我们愣神的时候铺满了整个房间。

「走。」乐清一把将我扯住,拖着我往门口奔去。

五、

原本人畜无害的血雾现在变得十分黏稠,几乎将我们两个人拦在原地。

这时我放眼望去才发现,原本正常的房间已经完全融化与血雾融为一体,只有地上分成两半的大体老师和我们两个还是正常的,大体老师的尸体也逐渐在被血雾吞噬。

只怕我们从踏进地下室开始,我们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血雾所化,可能我们从来都没真正进入过负三层。

乐清冲我嘱咐道:「跟紧我。」

见我表情还算镇定地点过头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长剑,只一剑便把血雾斩出了一条小道,刚刚够我们穿行。

他快速的朝外跑去,我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才斩开的小道尽头再次被血雾掩盖。

在他正想再挥剑时,一抹黑色在我身边不远处窜出,它几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跳进了我的眉心。

我有些呆愣地看向乐清,他皱眉掏出一张金红色的符咒贴到我额头,沉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没,小心!」一直潜伏在不远处的小鬼见乐清转头看我,化成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起来,而我正想伸手将乐清从黑影在拽出时,眼前竟然闪现了一个人影,在我定睛想看清时,人影又再次消失。

不过几息,乐清已经完完全全被黑影所淹没,我只能从偶尔闪现的金光判断他在什么方位。

他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快……走……别……回……头……」

我蓦然有点心慌,既然他说不要回头,那我绝不能拖后腿,我一咬牙,顺着他劈开的小道朝外飘去。

结果我才飘出几米,头如同炸开般剧烈疼痛起来,我抬手一摸才发现原本紧紧贴在我额头的符咒竟然消失不见了。

「呜……」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眼前再次出现刚刚那个身影,这次她离我的距离更加近了,「别过来,呜……」我闭上眼再次冲了出去,绝对不能在这里,我会魂飞魄散的。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朝外面飘去,身后却传来悠悠的叹息,在叹息过后,血雾飞速凝结,小道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瞪着近在眼前的血雾墙,头疼欲裂,几乎已经不能思考。

眼前开始频繁地闪现那个身影,我闭上眼,希望能摆脱这种情况。

在我闭眼后,身边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连原本剧烈的疼痛也在我闭眼的瞬间停止了。

然而,这种安静的黑暗让我更加恐惧,我只能给自己打气,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大家都是鬼,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在我反反复复的心理暗示后,我小心翼翼地张开眼,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紧紧贴在我面前,她湿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在我脸上,满是黑瞳的眼睛此时正默默地看着我。

我吞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不用被攻击了,就这样我都要魂飞魄散了。

她见我睁眼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紧地贴着我,我转了下眼珠才发现,这位大姐,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死死地抱着我,而乐清此刻已经手持长剑走了过来,那原本巨大无比的黑影如同碎布一般掉落在一旁,无声无息。

我刚想张嘴喊乐清,却发现我嘴唇微动的瞬间,那女鬼的眼珠子也动了,她死死地盯着我的嘴唇,我一瞬间紧抿嘴唇,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亲我,我的初体验,绝对不能给一个鬼大姐!

乐清此时走到了我身前,他表情严肃,不像刚刚进来的时候轻松惬意。

似乎是出于谨慎他也没说话,只是掏出了手机在上面打了一段字——别出声,我试试能不能把她剥离开。

我微微点头,没敢再动。

他动作很快,一个紫色符咒贴到了鬼大姐的背上,大姐似乎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从我身上掉了下去。

「谢谢你啊,乐清……」我刚开口,就看见鬼大姐一个鲤鱼打挺,嗖的一声往我的嘴巴冲来。

乐清一剑劈下,也不过将她腰部以下斩断在原地,而她的上半身化成了一股黑气钻进了我的嘴里。

我砸吧了一下嘴巴,刚想说话,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倒下前最后的一幕,是乐清抬手抱住了我。

再次醒过来,我发现我站在一片荷花池旁,夏日的阳光照得我有些晕眩,而四周的蝉鸣也在提醒着我,现在似乎是夏天。

可是……我明明是晕在十一月份啊,我这是晕了大半年了?

这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温和的青年音浅笑着问道:「玉书,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怀疑我是不是有毛病,因为我的身体她自己回头自己回答了:「没看什么,我在等你呢。」

因为她的转头,我才能看清眼前的男人,赫然是年轻版许教授,他笑得一脸温柔,伸手将我拥进了怀里,「玉书,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就去你家提亲,不让你多等。」

「世山,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多等的。」说完,她抬头轻啄许教授的唇瓣。

此时的我……只想原地升天,我感觉我在父子恋……我还是投怀送抱的那个子……

可是就算我心里再怎么吐槽,他们两个还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等到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两人才依依惜别。

在她照过镜子后,我才发现,我是被困在了别人的身体里,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就好接受了很多。

毕竟最多我就是个看 3D 电影的选手,只要不是我自己,怎么都成……

等我被困一个月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恐怕就是老校区被封印的女鬼的记忆啊……

她和教授目前来看是两情相悦的,而且两个人发乎情止乎礼,相处十分融洽。

我是怎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教授所描述的情况呢,而且在教授的描述中,他就像对她完全不认识一般。

她的生活十分简单,除了上课就是和教授偷偷摸摸的约会了,毕竟这会教授是助教,师生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又过了段时间,到了放寒假的时候,她和教授道别后回到了家。

这时,我才知道,她家是个重组家庭,她跟着母亲嫁到了现在的家里,继父带着一个比她大了 5 岁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整个人阴沉沉的,在不经意的时候总会偷偷看她。

两个人在家里几乎没有交流,过年的时候父母喊他们一起住到外婆家去,她因为自小外婆那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便没去,躲在家里数着日子等着返校。

结果在除夕夜的时候,这位沉默寡言的哥哥提前赶回了家,强暴了她,并且凑在她耳边低沉还冷漠地说道:「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婊子。小婊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有男人了,我都瞧见你脖子上的吻痕了。」

此后的日子,他一逮到机会就会动她,而她的继父在知道以后不仅没有帮她,还帮着自己的禽兽儿子打掩护。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原本积极向上变成了生无可恋,而一直憧憬的开学日,变成了她的末日,这位禽兽哥哥亲自将她送到了学校,并且在学校外头找了一份工作,要她住到他租的小房子里。

而她的母亲则欢喜极了,觉得两人如此的兄妹关系十分欣慰。

六、

教授依旧温柔极了,见到她神色不对,几次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浅笑不语。

教授在一次晚自习后拉住准备出学校的她,他表情有些苍白,问出来的话都显得气息不稳:「玉书,究竟发生什么了?自从寒假以后,我发现你对我态度就变了。」

玉书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腕,眼神略显空洞地望着教授的脸,过了许久,她扯掉了他的手轻声道:「世山,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你可以找到和你更相配的女孩。」

「你说什么话呢?在我眼里,只有你是和我最相配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毕业了,咱们就结婚。」教授有些激动的再次握住玉书的手腕,虽然看着急躁,但是握住她的力道却没有重一分。

玉书低头看着教授的手,似乎内心挣扎了很久很久,她突然抬起头冲他说道:「世山,你明天是不是没课?」

「嗯?是的,明天我休息。」教授有些懵,随后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明天出去约会吧。」玉书弯着眼睛笑得温婉。

「可、你明天不是有课么?」教授整个人显得很呆愣,和他在我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也许这就是恋爱中的直男吧。

「我也想偶尔试一试逃课,好么?」玉书笑吟吟的样子,似乎都恢复了之前元气,教授被她这么一笑,心都酥了,随即点头应承道,「好,不过只能一次,好不好?」

「嗯,那我们明天见。」玉书抬手拍了拍教授的手,转身冲他道别。

教授脸色微红,后知后觉地憨笑道:「好,明天见。」

到了第二天,玉书第一次在上学期间穿上了纯白的裙子,偷偷摸摸地和教授从后门翻出了学校。

许教授骑着自行车,带着玉书往市里去看了一回电影,那会电影还是稀罕物,两个人看的是当时刚上映的庐山恋,许教授边看边握着玉书的手,看着欢喜极了。

出了电影院,玉书带着许教授到了一处公园,她伸手环住了许教授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轻声细语:「世山,我不能嫁给你了。」

许教授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玉书接着说道:「你不必再说什么,我心意已决,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你总说这种话,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不会要别人的,你也别想甩开我。」许教授紧紧抱住怀里的玉书,头一次发火的他脸涨得通红。

「世山,我已经不干净了,我对不起你。」

「玉书,究竟发生什么了?」许教授拥着玉书温言相劝,终于把玉书的话给套了出来,他唰的一下站起了身,「我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世山,不行,你不能为了我去做这种事情,我以后都不想回那去了,我再回去,我会死的。」玉书痛苦的抱着头。

许教授看她痛苦的模样只能无奈地再次抱紧她承诺道:「好,不回去了,以后你住我家去,我住在学校宿舍,玉书你别怕,我永远都爱你。」

两人相携回家,在许教授准备离开回学校时,玉书拉住了他,她轻声问道:「世山,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所以你才想住在学校?」

「瞎说什么呢?我怕你名声不好。」

「我早就没什么名声了,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不嫌弃我,你今晚就留在这。」

许教授看着玉书决绝的脸蛋,点了点头,「好。」

只可惜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两天。

玉书的那个继兄就带着她妈妈到学校门口大吵大闹,说是学校老师禽兽不如,拐带女大学生。

玉书出现在校门的那一刻,她妈妈如同一只发飙的母猪一下子跳到了她面前,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粗俗的言语不断地从她嘴里蹦出:「小娘皮,你要不要脸,我供你读书是让你到学校做鸡的吗?!如果不是你哥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都住别人家去了,你还是个不收钱的免费鸡!我告诉你,现在让那个男人给老娘出来,给钱!不给钱,老娘就待在这门口不走了。」

许教授快速拨开人群冲了出来,「阿姨,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禽兽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骂玉书?」

「我不知道?她哥哥都告诉我了,这个贱货入学就和你搞上了吧,嘿,你为人师表上个女学生,你可真有脸。」

「阿姨……」许教授原本想说出玉书继兄所作所为,却因为太多人围观,为了玉书的名声他不能再说下去。

此时玉书开口了:「妈,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现在跟你回家。」

她妈妈刚想说什么,一直安静立在一边的继兄开口打断了她:「哥哥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既然已经分手了,那就算了,我们也不找事,跟哥哥回家。」说完,他伸手拉住了玉书,将她拖到了身旁。

许教授还想说什么,却被校长打断,「小许也是一念之差,之后我给他换个班级,不再任教玉书他们班级。」

许教授紧紧攥着拳头,无法再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玉书。玉书冲他弯了弯嘴角,笑得温婉,眼角的泪水隐没在阴影中消失不见。

自此玉书彻底被继兄软禁,在发现自己怀孕后,玉书万念俱灰,吃下了安眠药。

而我也感觉到脑子如同浆糊般再次失去了思考能力,就好像,安眠药在我这里也起了作用。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乐清怀里,而他带血的掌心正紧紧贴在我胸口。

「淦!我就摸了你两把脸,你竟然趁我昏迷,摸我胸!!!!」我猛地一下坐起了身,直接将他撞倒在地。

他似乎迷糊了一阵,无奈地取出一张符咒贴到掌心,等到掌心的血不再流时他才开口:「以血为媒介才把你意识唤回来,比起区区袭胸,看来你更想留在那边做人家的肥料。」

「咳……比起翘辫子,胸什么的,也没啥大事。」我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只得到了他一个白眼。

「说说,都看到什么了?」

我乖乖再次坐下,一五一十地将玉书的记忆告诉乐清,说完后,他眉头紧皱,「不对,她应该是剖腹跳楼而死,怎么会是安眠药自杀。」

「我也觉得很奇怪,最奇怪的是许教授,他为什么一副和玉书不认识的感觉,他们明明是一对恋人,就算玉书早死了,他也不应该对她一点都不记得啊。」

「只怕这位许教授没这么简单,我刚刚想带你的魂魄出学校,发现你的魂魄上下了禁制,这禁制与老校区的封印相辅相成,是个高手。」

我看向他,发现他面色凝重,我也紧张得清了清嗓子:「我不会很快就翘辫子吧?」

这回他倒是回答得很快:「不会,禁制只是限制你的行动范围,对你的魂魄没有伤害,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就不许你走出校园呢?或者说,你在校园里,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一手拎起我一手握住剑,就往前走去,我这才发现,我们自始至终竟然都在老校区的围墙边,恐怕一开始我们就在他们的算计中,「我们现在去干吗?」

「做我们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去找传闻中的许教授。」乐清双手拎得十分顺手,丝毫没有把我当个人,哦,把我当个鬼。

七、

乐清带着我把整个学院都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许教授的身影,他仿佛消失在了学院内。

我一边飘一边吐槽:「咋办啊,我们现在就老校区那边没转了,他该不会躲进去了吧?」

「不会,我师叔的封印可没那么容易进出,现在虽说破损了些,也不至于能进去。」乐清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默默地没接话,兄嘚,你何必立如此简单的 Flag,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打脸,我才不要迎合你,只能你自己被打脸,我绝对不要被打。

然而当我们踱步到老校区围墙外,看见了那密密麻麻的血光中明显有一块格外显眼的黑红色印记,乐清默默看了一眼那印记,嘴硬道:「可能只是缠多了,看着有点黑。」

我十分给面子地没戳穿他,接嘴道:「你瞧,那个老图书馆咱们还没去过,要不去瞅瞅?废弃快十年了吧,我记得。」

乐清也踩下了台阶,「嗯,去看看吧,我看那边好像血色都没有围过去,可能真的有猫腻。」

两人相顾无言,齐齐沉默地往老图书馆走去。

老图书馆位于老校区和新校区的交界处,原来和老校区一起建起的,由于更靠近老校区,我们其实从新校区过来十分不方便,于是在很多年前废弃了,虽然里面还有一些书籍,但都是不太重要的,设施还是几十年前的,所以基本没人来了,不过偶尔会有小情侣偷偷摸摸过来,也被人称为情人书馆。

我们一路过去倒是没瞧见什么小情侣,可能天气冷了,这会都没什么人了。

我见他表情已经不再尴尬了,便开口:「咱们要进老校区么?」

「得去,不过,我需要准备点东西。」他一马当先走到了前面,似乎是防止我看见他的表情,于是我就乖乖地飘在后面,东张西望。

因为太过关注张望以至于没有注意乐清已经停了下来,我啪叽一下如同一张印度飞饼般撞上了他的背,咳,不小心摸到了小鲜肉的背了。

我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想瞧瞧他的脸色,发现他已经开了门走了进去,他在一层随意的转了几圈,便冲我示意继续上楼,于是两个人继续沉默地朝上走去。

一直走到顶层,我发现这一层与下面两层截然不同,下面两层只是普通的图书馆,有着一排排的书架,座位,而这一层,我们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上被泛黄的符纸贴满,密密麻麻的让我有些犯怵。

乐清「啧」了一声,低声道:「怎么这里还有个法阵,护鬼的?有点意思,师叔,你倒是很有惊喜给我。」说着抬手开始解阵,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二层瞎晃,等他喊了我再上去。

瞎晃的时候,我一眼就瞧见了二层的书架上有一本古早言情小说,于是拎着书靠到了楼梯口瞧着乐清瞎忙活。

过了小半个小时,铁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人影手持天蓬尺朝着乐清刺去,乐清抬手以剑一挡,天蓬尺应声掉落在地,人影也被剑气所迫,弹飞到了墙角。

乐清低头捡起了天蓬尺,「你这小鬼真有意思,拿这玩意打我?不要命了么?」

「你不是许世山,你是谁?」那个鬼影此时才显露了真身,竟然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学生,她穿着的明显是之前的校服样式。女鬼表情严肃,似乎十分忌惮乐清,在看到我后,她表情明显愣了愣,似乎十分迷茫。

乐清见此冷声喝道:「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女鬼的魂魄若隐若现,似乎已经快要消散似的,她喘了几口气道,「把门关上,你们也是被许世山逼到这的吧?只要重启阵法,他就不能对我们怎么样了。」

乐清抬手关上了铁门,环顾四周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池秋燕,曾经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她斜靠在墙角,费力地说道。

我实在有些不忍,对乐清说:「你能不能帮帮她啊?」

「你倒是一直好心。」乐清也没多说什么,掏出一张符咒贴到了她身上,在符咒贴上的瞬间,她若隐若现的身体才停止了继续消散。

「多谢。」她恢复了一会,冲我们浅笑道,「我死于 2000 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都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现在 2021 了,你死了 20 多年了。」我乖乖地回答道。

「都这么久了么,我感觉我不过才睡了一阵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从怀念变为凝重,然后问道,「你也是被许世山害死的么?」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失足坠楼的,可是,最近感觉我似乎被自己骗了。」我有些沮丧地说道。

乐清则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一边的书桌旁,翻看着书桌上的东西。

「呵……当时我也以为是自己失足坠楼的,许世山成了唯一能看见我的人,和我成了忘年交,当他发现我的魂魄不足以承载老校区那厉鬼的怨气时,他果断的放弃了我,甚至想把我骗到老校区成为那厉鬼的养分。」池秋燕冷笑一声,随即扶着墙站了起来,「如果不是我当时早有所觉,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我听得有些后怕,毕竟在认识乐清之前我对许教授可以说是全盘信任的,估摸着,他送我去做化肥,我都能欣然前往。

「我当时查到,这里是封印厉鬼的高手所住的地方,便一路逃了过来。万幸的是,高人在当时有察觉到会有人想要行邪术,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法阵,保了我一命。」说着她走到一旁的衣柜处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破旧的册子递给我。

我接过册子,转身递给了乐清,池秋燕看着我们两个人的互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是小情侣呀,瞧着是男人当家。」

我连忙摆手,「误会误会,人鬼殊途,你想啥呢?」

「人鬼而已,小时候没看鬼故事啊,狐妖还能和人相恋呢。」池秋燕翻了个白眼。

乐清倒也没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低头翻着册子,我也没再说话,凑过去看了起来,只见册子上写着「厉鬼玉书死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时亲手剖腹取子,死状惨烈,死后父母兄长皆离奇死亡,腹中内脏皆无。来年一月,学院死亡一十八人,尸身皆失内脏,被丢弃学院操场。次月再次死亡三十六人,死状相同。学校领导原想掩盖,却因为后面数字更加庞大,无奈找到我,我去校区发现,厉鬼已成,并且其中有人为痕迹,以我道法无法彻底消灭,只能以阵法封印。然封印成当日,我已无力追查此人为谁,人心历来比鬼可怕,只怕有人想鬼复生,行邪法,如小鬼被害,逃至我房门,可取门边锦盒置于门后,开启阵法,保你一命。——1981 年夏,冯念文」。

我和乐清沉默地看完全册,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八、

我注意到册子后面还有一页,就拿了过来翻了过去,发现后面竟然详细地画了一张地图,恐怕是老校区的,上面以朱红标注出了 7 处地方。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乐清,这七个点是啥意思?」

「那里埋着封印的七个法器,以七件法器之力镇压玉书。」乐清指着左下角一点缓缓道,「这个点我开学的时候进去看了,法器损坏严重。」

「那咋办啊,你不是下山补封印的么?你带啥来的。」

「带了,放在我租在外面的出租房了。」乐清脸色略带尴尬,然后他轻咳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怎么开学没几天就弄出这么大动静了,我本来想暗地里把东西换一下,加固一下。」说完他低头嘟囔了一句脏话,「辣鸡师叔,等我回山,非把你藏起来的酒全换成水。」

身而为鬼的我,耳力实在太好,我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你师叔没死呢?」

「你死他都不会死。」他怼得飞快,却发现他怼的是个死鬼,脸色又是一僵,我感觉,这位毒舌的小鲜肉,即将被自己噎死。

池秋燕突然插嘴说道:「她没死。」

「你说啥?!」我一跃三尺高,激动地看着她。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其实没死,你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生魂状态。」池秋燕走到我跟前,将手与我相握,她掌心的阴寒之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你瞧,作为一个鬼,你怎么会怕冷呢?」池秋燕放开我,然后继续说道,「以我当时的调查来看,我们都是许世山选中的躯壳,作为玉书复活的重要道具,只不过,我不是一个完美的道具,所以他直接把我变成了真鬼,而你恐怕就是他选中的完美道具,你的身体一定被他保存在哪个地方,他绝对不会允许玉书复活这件事有一丝差错。」

「可是,我都死了十年了,而且我有自己坠楼的记忆。」我有点没有底气地反驳道。

「除了坠楼你还记得你是谁么?生前的记忆呢?」

「我……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是新生,然后坠楼后就成了学校的地缚灵。」

「还地缚灵呢,日本漫画看多啦,你是生魂被拘,然后以邪法禁锢在学校,让你和玉书年年岁岁逐渐融合,等到有一天,你完全能够承受她的怨气时,你就等着贡献你的灵魂身体吧。」池秋燕冷笑一声。

「我又不是圣母病,我可不想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无私奉献。」我连忙表明立场。

池秋燕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许世山觉得咱们都必须为了他的爱情献上生命。」

「可笑。」乐清将册子塞进了口袋,随即问道,「师叔当初就留了这些?」

池秋燕点点头,面色有些凄惨,「你还是想法子带她离开吧,她在学校待得越久和玉书的同化就会越快,许世山不会放过她的。」

「带不走,她身上的禁制和玉书相辅相成,除非他们两个有一个消散,不然一个都不能离开这里。」乐清把玩着天蓬尺,眼睛却亮得很。

「那我不是凉凉了……你师叔都只能封印他,那你还能搞啥。」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谁告诉你,我师叔就比我厉害了?」乐清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我夸张的样子。

「咋地,你还比他厉害啊。」我此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什么漂亮脸蛋都没有用了!

「不能说多厉害,至少不会像他,不过封印一个厉鬼搞得修为尽失。」

「你上次那么牛逼,我会被鬼钻了喉咙……」我十分不给面子地嘟囔了一声。

乐清送了我一个大白眼,然后将天蓬尺插到了腰间,开口道:「走吧,躲在这里也没用。」

「我想窝在这里,做一个宅女鬼。」

「这里没有小鲜肉,你不能摸腹肌脸蛋了。万一咱们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呢?」说完乐清直接再次拎起了我,准备开门离开。

搏一搏,万一我直接连宅女都没机会做呢……

池秋燕此时也跟了过来,「我也想搏一搏,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这个世界了,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既然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一起搏一搏吧?」说完她朝着我笑了一脸灿烂。

我竟然有一瞬间,感觉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许教授,可能她都成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了。

搏一搏就搏一搏吧,反正都这样了……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冲她也咧开了嘴,「行吧,看你们俩这么积极的份上。」

于是我们三个一起走出了房间,朝着楼下走去。

才下二楼,我一把拉住了还想往下走的乐清,「乐清,不对,我丢在楼梯口的言情小说不见了。你看,回书柜上了。」

「嗯?」

乐清一愣将我揽到身后,眯眼朝书柜看去,靠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我发现那本小说的书柜边,随即那身影发出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私自拿了别人的书,还丢在地上。」

「很抱歉,她脑子不太灵光。」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这个人后,乐清的脸色反而凝重了起来。

那小女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头上还配套般戴着一个粉色蕾丝的小贝雷帽,只是此时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可爱,反而带着一丝戾气。

「脑子不好,为什么要带出门?」她嘟着嘴走得更近了些。

「事情有些多,我不把她带身边不放心。」乐清一脸歉意地将我半楼进怀里,仿佛我真的有病。

「养小鬼做媳妇?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她神情稍缓,身上的威压一瞬便消散了。

「年少轻狂嘛,前辈怎么会来这种乡下学校?」乐清见她不再盯着我,便再次将我塞到身后,同她攀谈起来。

我缩在后面,偷偷观察那女孩子。她一脸兴致不大的样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道:「哦,有人告诉我,这边有个好玩具,让我来瞧瞧,我就来了。」

「那……」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个三流玩意儿。」她回到书柜将里面几本古早言情小说通通装到了背着的小书包里,装完后,她再次转脸看了我一眼,娇声啐道,「下次可别再动别人书了。」

「哎,好……」我连连点头。

等到她飞身出了二楼,乐清才开口:「幸好,这回她对我们没兴趣。」

「这是?」

「楼晴晴,一只老猫。」乐清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看来有人故意引人来了。我们要在其他人来之前,把许世山解决掉。」

「为啥要引人来啊?」我有些奇怪地问。

「师叔说,玉书成厉鬼是人为的,那么你觉得人家为什么那么好心地要告诉许世山这种死而复生的好事,为什么要让许世山来做这事,他们不自己去做?」

「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死而复生存在?」我被自己的灵光一闪吓到了,那……这四十年许教授到底是为什么而努力……

「生既是生,死既是死,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什么死而复生的故事,活过来的,不过都是活人的执念罢了。」

我们三人再次往楼下走去,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外面竟然被迷雾完全笼罩,呼吸间都是血腥之气,整个学校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有天上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照着这个如同深渊般的世界。

乐清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在铜镜背面画上一段符咒后,铜镜自动飞到了半空中,为我们照亮了面前的道路。

顺着铜镜昏黄的光线,我才看见原本干干净净的路上,此时铺满了黑红色的血光,血光下还有着黏稠的血液,打眼望去满目皆是血红。

「他究竟杀了多少人?」池秋燕站在我身边,喃喃自语。

为了一件永远无法成功的事情,他或许早就疯了。我握住池秋燕的手,第一次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我们绝对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下去了。」

「嗯。」池秋燕闻言,也紧了紧握着我的手。

谈话间,一阵「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传来,仿佛是什么东西敲打着地面,正飞速地冲我们而来。

迷雾中一个人影正一跳一跳地逐渐靠近,我只能看见他模糊的上身,他双手平举着,而下半身似乎踩着一根高跷,此时这根高跷正在飞速地跳跃着,一次竟然可以跳上一米左右,速度飞快。

等到他逐渐接近,我才终于能把他看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稻草人,他虽然穿着肥大的彩色外套,但是还是有不在少数的稻草从衣服内扎出。但是没被帽子掩盖住的脸又赫然是一张表情夸张的人脸,此时这张人脸正发出「嗬嗬嗬嗬嗬嗬」的声音。

我抖着嗓子喊道:「乐,乐清,这到底是什么……」

「剥皮揎草……」乐清声音镇定,举剑迎上了稻草人。

九、

那稻草人见乐清竟然不发一言直接举剑就朝他攻去,原本裂开的嘴裂得更开了,口中的嗬嗬声也愈发的大了,整个稻草人兴奋极了,不时还有稻草掉落在地,掉落到地的稻草又在一瞬间化作了血污。

「剥皮揎草究竟是什么?」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乐清的身影,喃喃问道。

「你一看闲书就看得不够多。」池秋燕走到我身边冲我解释道,「剥皮揎草是明朝一种酷刑,大致就是把人皮剥下来做成袋子然后里面装满草,用来惩罚贪官的。」

「明朝的刑罚,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学校?」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只见那装着稻草的人皮如同水袖一般缠绕上乐清的长剑,乐清一时间竟然无法将剑从人皮中拔出。

「你站着,我去帮他。」说完池秋燕飞身过去,以手为刃想切断人皮,却不想那人皮竟然坚韧无比,她一手上去丝毫未损。

那人皮笑得更大声了,一边笑一边朝外面掉着稻草。

乐清紧抿着唇,从身上掏出了数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符咒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纷纷飞向人皮。

在贴上人皮的瞬间在他身上爆出无数个窟窿,他原本饱满的身上一下少了一半的稻草,那些稻草到了地上迅速汇成一股不小的血污,血污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我飞速流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这东西的目的难不成是抓我?我连忙朝着反方向飘去,不让那血污碰到我。

在我还在躲避血污的时候,那人皮草人如同一只被吹起的气球般迅速胀大,原本看着还算正常的皮肤此时覆满了青紫色的血管,粗壮的血管从皮肤上剥离开来,配合着他的人皮手一同围攻乐清和池秋燕,让他们两个都分身乏术,没法来帮我。

血污如同有思想一般将我朝老校区赶去,我本想朝乐清他们那边飘去,却不想那血污只是堪堪碰到我的衣角,我那靠魂力凝结的衣服,一下就焦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发现血污虽然包圈得很快,但在与老图书馆相接的路上有一个死角,被一棵桃树挡住了。

我连忙催动魂力朝着死角飞去,眼瞧着我就能越过桃树成功逃过血污的包围了,那路上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一个黑影。

我还没靠近就听见他稚嫩的声音喊着:「姐姐,姐姐你快来,妈妈在等你呢。」

草,为什么之前乐清没把他干死?

我连忙止住脚步,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是生魂还是什么原因,我靠到桃树旁边时,桃树有一瞬间竟然无风而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喊我姐姐的小鬼,站在那边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召唤血污将我团团围住,丝毫不再有空隙。

那小鬼嘴里还喃喃有词:「不是和你说过了,为什么你每次做事情都做不好,还要我过来?」

而那血污如同一只小猫小狗一般,分出一小枝冲着他点头哈腰,谄媚极了。

如果我不是那个被堵的选手,我会觉得,还挺萌?

而此时乐清和池秋燕终于压制住了人皮草人,正准备朝我走来时,那人皮草人呜咽一声,随即嘭的一声爆炸开来,池秋燕直接被炸得失去了意识,而乐清虽然也明显被炸伤了,却还是撑着剑继续朝我走了过来,一身狼狈的他看着实在是很有战损美人的风范啊。

颜狗不得好死……我再次狠狠地吐槽了一下自己,毕竟现在老命要紧。

「挡住他。」那小鬼大叫道。

我这才发现,在迷雾中早就暗藏了无数个孤魂野鬼,此时在小鬼的命令下,他们一个个走了出来。

那些鬼魂虽说战斗力不强,但是数量实在可怕,他们纷纷冲向乐清,哪怕乐清身旁飞舞着无数符纸,哪怕他一手持剑一手持天蓬尺,也无法阻挡全部的鬼魂一齐的撕咬。

很快,乐清身上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他满脸鲜血却还是坚定地朝我缓缓接近着。

「你别过来了!乐清,你现在给我马上滚蛋!」我看得心都揪了起来,只能茫然地大喊道。

我从来都是一个鬼,我怎么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我而死,就算真的被抓走,我也不过就是从一个假鬼变成一个真鬼罢了,何必为了我一个鬼这样?

「等会你给老子滚一个示范示范,给老子看好了,老子是无敌的。」乐清嚣张极了,仿佛现在流了无数 CC 血的不是他似的。

说完,乐清的血液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凡是沾染到他血液的鬼魂纷纷从内焚烧殆尽,一时间鬼哭狼嚎,如同人间炼狱。

我有点瞠目结舌,完全不懂为啥突然局势就变了,突然战损美人他就杀疯了。

「啊啊啊!你又想坏我好事!」小鬼猛地跳脚咆哮起来。

可是他再叫也没用了,数量庞大的鬼群在快速地消散着,乐清和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等到他走到桃树边时,只剩下他与小鬼、血污对峙了。

小鬼明显吃过乐清的亏,在见到他把群鬼全灭后,一面指挥血污上去拦住乐清,一面趁着血污挡住乐清的功夫,强行进到了桃树下。

「姐姐,我们走吧。」他在桃树的影响下,原先还算可爱的圆脸逐渐显露出死前的惨状,原本还算大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状,身上沾满了血色油脂似的东西,此时正在缓缓地滴落,在油脂滴落的瞬间,地面被腐蚀了一个个的小坑洞。

他咧着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冲我笑着,没有眼皮的眼睛里盛满了欢喜,仿佛只要把我带走,就是他最大的喜悦。

他见我不动,就自顾自地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扯着我往外走。

乐清此时被血污死死缠住,那血污也在飞速蒸发,但是很明显它就是想拖延时间,让小鬼得以带走我。

我一咬牙一跺脚,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骂道:「我不是你姐姐,你想带我去哪里?」

「姐姐,我们朝夕相处十多年了,你怎么会不是我姐姐?」他愣了一瞬,急忙再次想握住我,却被我躲开了去。

我一边躲避一边冷声喝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哪里来的朝夕相处?」

「姐姐……」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男声打断。

「废物,要你何用?」说完,小鬼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阵狂风绞碎在我眼前。

我抬头看去,赫然是我在玉书记忆里见到过的,许教授年轻版。

此时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黑色长裤,怎么看都如同记忆里那样温柔,又有谁知道,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教授,背地里干了那么多不是人的事儿。

我急忙朝着乐清飘去,乐清此时也挣脱开了血污,一剑将它完全抹杀,血污也如同它的主人般悄无声息地消亡了。

我一个恶狗扑食扑进了乐清怀里,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些被焚烧的鬼魂,连滚带爬地又想脱离他的怀抱,结果他直接把我按得更紧了,略带戏谑地笑道:「烧不死你。」

「之前,你坏我的事情,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这次,你最好乖乖把人还给我,不然,你就是下一个冯念文。」许教授丝毫不在意我从他面前逃到乐清身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身边的迷雾稍稍散了些。

「果然,师叔当年修为尽失有你的手笔在里面。」乐清冷笑道。

「冯念文的修为不错,如果不是他当年倾尽全力将这学校变作一座法阵,我哪会那么容易修改,哪能找到这么多契合玉书的人?」

「许世山,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羞愧么?」池秋燕这时也醒了过来,她走到我们身边,质问道。

「我以为是谁,小池,你还好么?」许教授勾了勾唇。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怎么现在要变成年轻的模样了?怕你的爱人看见你年老的样子,看不上你了?」池秋燕踩雷一踩一个准,就差在雷区狂舞了……

「罢了,都是讨厌的东西,那便一道去死吧。」许教授面皮抽了抽,话音刚落,狂风乍起。

十、

风里混杂着浓烈的臭味,冲着三人扑来。

乐清将我和池秋燕推到身后,随即从手腕上褪下他一直带着的小葫芦抛到半空,小葫芦遇风便涨,瞬间便涨到了半人高,它半悬在空中,葫芦口冒出了一股烟雾,那烟雾奇怪得狠,竟然白中带着丝丝的金光。

乐清清喝一声:「斩。」

烟雾中突然凝出无数把飞刀,那原来虎虎生威的狂风在与飞刀相遇时,全部变成了软脚虾软绵绵地消散在空气中。

越过狂风后,小飞刀逐渐凝结成了一柄长刀,疾如闪电般劈向许教授。

许教授浑身发出了黑色的光芒,将他牢牢笼罩在其中。

但是终究没有抵过飞刀的锋利,光罩不过转瞬便如同泡沫般被劈开了去。

许教授想来十分看不起乐清这个小辈,在光罩被破的情况下,他竟然准备徒手接住飞刀。

只是他低估了飞刀的恐怖,虽然飞刀被他卸去了大半的力,但在消散前依旧斩去了他的右半边身子。

乐清持剑上前,「许世山,你该为你造下的孽赎罪了。」

「赎罪?我有什么罪?」许教授跌落在地,面色沉静,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小心些,只怕他还有后手。」我紧紧跟在乐清身边,轻声嘱咐他。

他微不可见地颔首,直接将剑尖抵住许教授的脖子,「许世山,我且给你一个机会,你说出她的身体在哪,我不灭你。」

「我怎么会告诉你?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只要玉书活过来就好。她这辈子太苦了,她不能做一个鬼暗无天日地过下去。」许教授仰着头讽刺一笑。

「许世山,你还在执迷不悟,世界上根本没有死而复生,玉书根本不可能再活过来。」乐清将剑往前递了几分,许教授脖颈处渗出了黑色的污血。

「放屁!」原本看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许教授突然暴起,手化利刃直直刺向乐清,乐清一时没来得及挡,腹部直接被他利刃刺穿。

「噗!」乐清喷出一口鲜血,只能倚靠剑站立。

许教授紧紧贴在他身上,手也不停在他伤口中蹂躏,「小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这样了吧?」说着那被劈去的半边身子,竟然缓缓开始复原。

「不得不承认,你那葫芦的确厉害,我要是正面和它刚也没什么胜算。可惜,你太蠢了,我经营几十年,能被你这种小鬼毁了?」说罢,他身上蔓延出一抹黑光如同实质般将我紧紧缠住,「小周啊,脸蛋太好看的男人不一定就有用。乖乖跟我回去,再过一个月,你就能复活了。」

「放你娘的狗屁,复活的能是她?」池秋燕见我们两人都被抓住,暴躁如她,竟然一跃而起,直直冲许教授撞去。

许教授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唤出黑光准备将她挡住,然而池秋燕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接破开黑光,撞上了许教授,这一下直接将许教授撞离了原地。

我和乐清才得以离开他的束缚,只见池秋燕双手双脚死死环住许教授浑身竟然燃烧了起来,「许世山,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咱们会是最好的朋友,作为朋友,我绝不能再看你错下去了。」

「放手!你个疯婆子!你不要命了!要死自己去死!放开我!」许教授被她缠绕着,完全无法挣脱开,只能任凭火焰烧到自己身上,发出惨烈的叫喊声。

烧了整整一刻钟,许教授虽然还没死,但也已经奄奄一息,而池秋燕却直接烟消云散了。

「池秋燕……」我扶着乐清,忍不住哭出了声,「她以燃尽魂魄为代价,只为了让你迷途知返,教授,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我没错……错的从来……都是这个世界,如果不是那些畜生,玉书怎么会死?你见过她的,她该死么?」许教授躺在地上,声音虚弱地反驳我。

「就算她不该死,你又凭什么让别人为她陪葬?」乐清冷冷地出声。

「我马上要消散了,也不与你们争论什么,只求你们别再去伤害玉书。她这辈子太苦了,当年她吞下安眠药自尽,死后尸体还被那畜生侮辱,那畜生在她死后都不让她得到安宁。如果不是我得了消息,将她的尸身偷了出来,不知道她还要遭受多久的虐待。后来,我得到一位高人的帮助,让我能再次和她说话,相处,你们知道我有多开心么?可是,玉书她受不了,她觉得她不配活在这世上,不配再得到我的爱,不但把她美丽的身体剖开,还摔得七零八落,我都没法再修复了。可是她怎么知道,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失去她。于是我又去求了那人,那人教了我一个法子,让她长长久久地待在我身旁。可是她怨气太重,把她的意识模糊了不愿再与我说话。于是,我就帮她报仇,让她手刃了仇人,可她还是不快乐,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我知道,她作为鬼肯定不习惯,于是我又去求啊,终于,这次他教了我一个法子。只要找到一个和她相同体质的人,同样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以咒术让她们灵魂逐渐相合,等到完全一致的时候,玉书就能和那人融合,并且取代那人继续活下去了。如果不是你们,只要再过一个月,再过一个月……我的玉书啊……」

乐清听得连连冷笑,「你根本不是为了玉书,你就是自我感动,什么爱,你爱的不过是你爱玉书的样子。说!她的身体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说了,你是不是就不会伤害玉书?」许教授抬了抬眼皮看向乐清。

「自然不会,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可怜人。」

「好,她的身体在我生前的家里。」许教授说完,乐清举剑准备将他就地正法。

忽然,我们眼前还算明亮的月光消失了,周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等到月光再次恢复的时候,许教授已经不在原地了。

「怎么回事?」我皱眉望向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

「有人劫走了他。」乐清将剑收回,一屁股毫无形象地坐到了地上,刚刚的意气风发明显是装的。

我凑到他边上问:「现在怎么办?」

「休息两天,让我缓缓,大后天进老校区。」

「加固封印还是?」

「我想去见见玉书,刚刚听许世山的说法,恐怕玉书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手里的玩具。我想试试能不能超度她。」

「好吧,那回去吧。」我说完准备走。

「做个人吧,我血都快流干了。你就不能背我回去吗?」

「我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我能背动你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

「你现在是个鬼,你力大无穷……」

「呔!」嘴巴硬骨头软的我乖乖背起了乐清。

「送我回宿舍就行,我得回去好好补补。」

「吃大红枣,补血。」

「闭嘴,驾!」乐清一张禁言咒直接贴到了我嘴巴上,我……不能说脏话,我无话可说!

十一、

我荡在半空看着乐清靠在床上止血,这厮身材真好,虽然多了很多伤口,腹部的那个血洞更是触目惊心,但是还是好好看……

看得我实在有些不忍,只能找了个话题开口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为啥你舍友都不醒?」

「进门的时候,贴了个沉睡咒,不撕掉不会醒。」

「人家出手都是各种牛逼的符咒,为啥到了你这都是奇葩玩意?」

「我建议你好好说话,我这边还有很多雷咒。」乐清总算把腹部的伤口处理好了,随意一点地上染血的衣物纷纷无火自燃瞬间变成了一堆灰烬,「我休息两天,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估计,劫走许世山的人,另有所图。」

「嗷。」我点点头。

我跟着他,那我不就可以在男生宿舍,待很久了?

「算了,明天中午就去老校区吧,你待在这里也不合适。」乐清显然累极了,揉了揉眉心,「我睡一会,你别出去,宿舍里我摆了阵法,别人想闯进来我就会知道。外面我可保证不了你的狗命。」

我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再看过去,他已经闭上眼睡过去了,我摇摇头,这一天事情接连发生,他连续受伤,真的为难他了。大家不过摸脸之交,却差点让人交代在这里。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晃到窗边看着外面,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可别再出事了。

次日,乐清和舍友交代了一声帮他请假一天,到了中午和我一同朝着老校区走去。

到了老校区的围墙,我发现血色竟然比昨晚还浓重了些,还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味。

「怎么回事?」

「你时日不多了。」乐清抿了抿唇,直接跳上了墙头。

我跟着飘了过去才接近墙,就有一股阻力将我朝外推去,「乐清,我进不去。」

乐清抬手抛出那面铜镜,那铜镜微弱昏黄的光照到我身上时,阻力消失了,我连忙跟上乐清进了围墙,才站定,就看见围墙內杂草丛生,那些草竟然长到了小腿高,看着生机勃勃。

「我们去哪里找玉书?」我有些困惑地问道。

「先去她跳楼的行政楼看看,当初师叔是将她封印在那的。」

我们两个很快就到了行政楼,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没有我想象的恶斗,也没有任何声响,老校区一片死静,只有偶尔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乐清,我想到一个地方,我们过去看看。我觉得她会在那。」

「好。」乐清点点头,跟在我身后朝着我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才走到地方,我就看见了一袭白裙坐在石凳上的玉书,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侧脸恬静美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厉鬼。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记忆中美丽的荷花池早已残破,池子里的水也浑浊不堪,一切显得萧瑟极了。

「世山死了么?」她的声音一如我记忆中一般温柔。

「没有,他被人救走了。」我拉着乐清走到她身边。

「这样啊,他竟然没死。」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语气十分平淡,「这个封印不止禁锢了我,也保护着我,多可笑。」

「你……是无辜的……」我只能吐出无力的话语。

「不,我不是无辜的,如果没有我,不会死那么多人。」玉书浅笑着站起身,「我现在一天只有在太阳最烈的时候有两刻时间清醒,其余时候我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怪物。现在世山已经不在了,我想麻烦你们一件事。」

「什么?」

「我的尸首被他分成了六份分别藏在了这里六个地方,和那位道长设下的阵法相辅相成形成了新的阵法,这个阵法会让我们逐渐同化,然后相融。麻烦你们去把我的尸首挖出来,如此才能让我彻底解脱,你才能走出这个学院。」

「分别是哪几个点?」乐清此时没有完全放下了戒心。

「我不知道,他当初一切都是瞒着我做的。只能麻烦你们去找了,两刻钟时间你们就算找不到也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我无法控制自己不杀你们。」玉书表情落寞地摇摇头。

「好,我们知道了。」乐清点点头,示意我和他一起走。

我冲玉书道别:「等我们的好消息。」

她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我们快走。

我和乐清离开莲花池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平静的校园说道:「分开找吧,时间太短,速度必须要快。我从这往左走,你从这往右走。」

「好,可是怎么找啊?我没有感应尸体的能力啊。」我觉得自己毫无作用,废柴本柴。

「沮丧什么劲儿。」乐清啪地抽了我的头一下,随即将铜镜递给我,「有尸首的地方,它会闪红光提醒你。」

「好。」我端着铜镜,重重地点头。

和乐清分别后,端着铜镜往右边飘去,飘了许久铜镜毫无反应,我都感觉它是不是失灵了。

结果刚刚路过篮球场,就看见铜镜疯了似的闪动红光,我连忙退回篮球场,举着它和个导航仪一样左右摇摆。

终于在篮球场侧边的槐树旁,铜镜红光开始常亮了,我拍拍它让它悬挂在半空,自己开始在槐树旁挖。

挖了一会,就看见一只白皙的手臂躺在泥土里,明明已经四十年了,这只手臂就和刚刚从人肩膀上脱落一般新鲜。

我将手臂抱在怀里,继续朝前飘去,晃了许久,才找到另一条腿,他们都保持着生前的样子,完全没有腐烂的征兆,甚至毫无臭味。

我抱着两件尸首本想继续朝右飘,却看见乐清背着三件尸首跳到了我的面前,他从我手里接过尸首道:「还有一个头,我估计在行政楼那边,走吧。要加快速度了,我们只有一刻钟了。」

「好。」我跟着他快速来到行政楼楼下,到了这边,铜镜发出强烈的红光。

「怎么光不一样了?」我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一切太顺利了。」乐清略显担忧地看着眼前这栋孤零零的建筑。

「不管咋样,咱们都得去挖出来。」

「嗯,走吧,进去。」

铜镜飞在前方引路,我们两个人进入行政楼以后跟着它走到了负一层工具间的一堵墙边。

我抬手敲了敲墙面,墙面发出浑厚的咚咚声,「不会是封进墙里了吧。」

「走开,我破开看看。」

等我走开后,乐清一剑劈开了面前这面墙,石膏粉末霎时间在这小小的工具间里弥漫开来。

等到粉末消失,我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墙,一时间竟然没法再发出声音。

只见这小小的工具间墙面内,铺天盖地地堆砌着满满的尸骨,一具具叠在一起组起了这面墙。

有些已经是白骨,有些还有腐肉挂在身上,而这些尸骨中间放着一个雪白的锦盒,这个锦盒在这里格外显眼。

乐清抬手准备将锦盒拿下时,一众尸骨竟然发出悲鸣,离得近的尸骨竟然抬手挡住了乐清的手。

「乐清!」我吓得想将乐清拉开,然而乐清冲我摇摇头,表情悲悯,口中开始念出安魂咒。

随着安魂咒的声音,尸骨收回了手,原本的悲鸣变成了呜咽,乐清边念边再次抬手将锦盒拿下,这次尸骨没有再阻止他,只是纷纷转头看着锦盒。

乐清将锦盒放在面前的地上,盘腿席地而坐,他的声音逐渐加强,慢慢地尸骨中闪现出点点星光,纷纷朝着外面飞去,一时间,这间小工具屋如同一个小银河般,美轮美奂。

直到最后一点星光逃离这,乐清才停下念咒,他表情肃穆,让我有一种可望不可即的错觉。

他打开面前的锦盒,里面赫然是最后一件,一如其余一般,她仿佛只是睡着了。

「走吧。」乐清一手抱住锦盒,一手拎起我,飞速朝莲花池奔去。

对不起,我刚刚的错觉我收回,什么可望不可即的玩意,这就是狗啊……

到了莲花池,玉书还坐在那边,见我们两人踩着点回来了。她十分高兴,她开口道:「将它烧了吧。没有这具身体的束缚,我就能彻底自由了。」

乐清颔首,几张符纸飞速打出,在贴上她尸首的瞬间燃烧。

玉书站在火光前,静静地看着他们,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我从未想过,还能有一天可以逃离这个世界,多谢你们。」

随着尸首逐渐变为灰烬,玉书的魂魄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她冲我嘱咐道:「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如果世山没死,回到这里发现我已经不在的话,他必定会与你们鱼死网破。尽快找到你的身体,离开。」

「好……」我点点头。

一阵风吹过,玉书的魂魄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乐清再次拎起我,朝着校外奔去,我紧张极了,就怕再次被弹回去。

好在并没有,乐清拎着我一阵风似的朝着许教授生前的房子跑去。

然而,当我们到了地方后,却一无所获。

乐清恨恨地捶墙道:「被骗了。许世山,到死都没有一句实话!」

「算了,只要能出学校,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什么傻话。只要他活着,你的身体在他手里,就是最大的威胁。妈的!许世山!」乐清才说完,噗的一声,再次吐出一口血。

「乐清!」我连忙扶住他,「你伤还没好,别这样。」

「走,我们先回山上。找我师父帮忙。」乐清牵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你、你、你……你的身体……你休息休息啊……」我还在唠唠叨叨,结果他完全不理会,擦干血,直接拎着我出了门。

十二、

当我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脑瓜子还嗡嗡的,乐清坐在我边上一脸淡定地喝着咖啡。

「你们道士都这么有钱的?」整个头等舱就他一个人,和我一个鬼。

「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的时候,被人当神经病。」乐清一副「我是为了你」的表情。

「明明是你自己生活奢靡……」我嘟囔了一句,「我这么跟你回去,会不会被你师傅收了?」

「不会,他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乐清放下杯子,「好好待着,我睡了。」

「嗯。」我百无聊赖地点点头。

坐了两三个小时,我们才到地方,下了飞机又坐了好久的三轮车,最后一段路程直接是乐清徒步带我走的。

我就想问一句,现在修道的人,都这么避世的么?师门都得这么难找的么?

到了晚上八点多,我终于瞧见了乐清口中描述的师门,瞧着实在是一座寒碜的山,高也不高,树也没几棵,站在山脚下就能瞧见山顶上那座孤零零的道观。

「我刚刚说你奢靡真是对不起你。你这就是乡下孩子进城啊……」

「闭嘴,再说话,把你油炸了。」乐清抬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拎着我朝山顶走去。

等进了门,我才发现,这地方不止是外面寒碜,里面也挺寒碜的……

「乐清?」我和乐清踏进大堂,就看见一个打扮得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转头看我们。

「师傅。」乐清放开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此行看来并不顺,你倒是受了不小的伤。」他示意乐清坐到他身边,随后为他诊了诊脉。

「徒儿学艺不精,被当年陷害师叔的人钻了空子。」

「正常,他那样的油条子都能被搞成那样,莫说是你了。这是你这次的收获?」他师傅抬眼看了我下,淡淡问道。

「咳,她是当年事件后面的受害者,现在身体还在别人手里,徒儿想请师傅帮帮她。」乐清冲我招招手,让我到他们跟前去。

我乖乖飘到他们跟前,不敢说话。

「这是你们的缘法,只有你才能帮她。」

「师傅!」乐清有些着急地喊道。

他师傅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往后山见你师叔去吧。」

「师傅,你就不能办她算一卦么?」

「算不了,去吧。」他师傅转身便走,丝毫不给乐清再说话的机会。

乐清只能沮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走吧,我们去见一见师叔。」

我和乐清一起到了后山,远远的就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师叔坐在轮椅上喂鸡。

大晚上的,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上,靠在栅栏上喂鸡?

这么……与众不同的么?

他听见我们的声音后,转头望了过来,「哟,你人鬼恋了?」

「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去了。」乐清在他师叔面前明显比在他师傅面前轻松多了。

「嗷,玉书那事,你处理好了么?」他随手将鸡饲料丢到一旁,转着轮椅朝我们滚了过来。

「处理好一半……」乐清连忙接过了手,帮他推着轮椅朝屋子里走去。

「让我猜猜,幕后的人跑了?你小子下山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地说什么『包在你身上,只有傻逼才会失败』么?」

我总算知道,乐清的毒舌是遗传谁的了……

「我也没想到,除了许世山还会有别的人出来搅局。」乐清脸上带了丝羞愧。

「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师叔示意我们两个人都坐下后,问道。

「玉书已经消散了,许世山重伤被人救走了。她的身体不知道被许世山藏到哪里去了,我想找到她的身体,让她重新活过来。」

「当年,我就察觉到玉书成厉鬼这事不简单,倒是没想到,这人心机如此深沉,筹谋四十多年,就为了复活玉书。」

「哪里什么复活之术,可笑至极。」乐清冷冰冰地吐槽道。

「倒是不需要如此斩钉截铁,你具体说说他在学校的布置,你也过来,我看看你魂体有何异样。」师叔一边说一边招呼我靠近去。

乐清将学校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得清清楚楚,师叔见缝插针地研究了一下我的魂魄,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从头到尾,教许世山复活玉书的人,想得到的从来都不是玉书这只厉鬼,他要的是许世山这个普通人自愿从人到鬼从鬼到魔。而我则是许世山成魔的最后一个关键。本来,我与玉书相融并且回到我的身体后,会成为一枚药,一枚将许世山从鬼变成魔的人药。但是,现在玉书消散,我这枚药恐怕效果会差很多,不过药效差的药也不能错过。他们必定会带着许世山回学校找我,到时候,我就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只要在许世山吃掉我之前将他铲除,那我就能重新做人,只是怕我们到时候要对付的不止许世山一个人,而乐清一个人对上许世山和那幕后之人恐怕式微。

师叔想了许久道:「你们先在山上休养,我与师兄商议此事。」

「师叔……我们真的能救她么?」乐清第一次显得那么迷茫,没自信。

「尽人事听天命。」师叔让我们就此住下后便出了门。

我见乐清在师叔走后还是情绪低迷,只能飘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给他打气道:「你沮丧什么呀,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你真的不能让我活过来,也没事。别想那么多了,少年。」

「不一样,原先你一直以为自己早死了。现在你明明可以活的,万一我没有及时救到你,你就会变成那群傻逼的什么什么药。」乐清紧皱着眉头。

「其实,我能认识你,能和你经历这么多,还能走出学校,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认认真真地说着。

却不想这厮如此开放,直接将我扯进了怀里,他将下巴抵在我头顶,过了许久才开口:「给你说件事。」

「啥?」我有些不知所措。

「本门可以结婚。」说完他就撒手回房间了。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你能结婚……关我屁事?这会不是在讨论能不能救我的问题么?少年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十三、

次日,我们两个被早早地喊到了大堂,他师傅师叔坐在上位,他师傅首先开口道:「我与你师叔昨日已经与正道各派通信,过几日各派派出的人都会到我们这边,到时候你们一同下山,里应外合,将那邪派诛杀。」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可以活蹦乱跳的了。」师叔冲我安抚性地笑了笑。

「师叔,我不担心。」我笑呵呵地回了句,结果就瞧见一旁的乐清翻了个白眼。

果然没过几天,我就看见山上聚集了一帮……奇装异服的非主流……

而其中一个光头格外显眼,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带着一副黑墨镜,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黑社会你们别惹我」几个字了。

结果这位黑社会大哥一开口就是:「阿弥陀佛,我师父让我来助乐清师弟一臂之力。」

「李敖师兄多谢你。」乐清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就差勾肩搭背了。

「不客气,我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就怕帮不上你。」

「有你在,我放心多了。毕竟你可是咱们这辈里最厉害的。」

「尽瞎夸,这会到底怎么回事?我师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小子要结婚了呢,非要我从内蒙飞回来。」

「别提了,头回下山,想牛逼一回,结果就碰到个硬茬。」乐清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

「哈哈哈哈,别怂师弟,这回我们几个都在,怎么也得给你找回场子。」说完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好了,我给你们说下,这回过去要做什么。都聚过来。」师叔冲我们招呼道。

这回下山,光头大哥……哦……李敖大哥,我还有乐清进学校正面许世山,姚桃、凌风两人则负责对付随时会出现的幕后黑手,几人分工合作,争取一举将他们歼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学校赶去,才到学校我们就发现怪得很,以前如果说老校区悄无声息,那么现在整座医大都安静极了。

我们刚想往大门走去,凌风阻止道:「等会,你们瞧那边。」他抬手一指,我就看见大门侧面立着一个不倒翁,不过巴掌大小。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凌风十分温和的冲我们解释道:「这是三劫密教的邪法,只要有人接近,就会发起攻击。」

「那怎么办?师傅说她的身体肯定会被带到学校里去的。」

「我来对付它,你们进去,等处理好了我会赶上你们的。」凌风浅笑道。

「好嘞。凌风好好干,受伤了就嘲笑你。」姚桃笑呵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管好你自己吧。」凌风爽朗一笑,直接迎上了上去,只见他刚刚靠近那不倒翁突然长出一张巨嘴,恶狠狠地朝着凌风咬去。

凌风翻身一躲,手中双刀旋转着与不倒翁打到了一起。

不得不说一句,近战的刺客真帅……

在我还没来得及花痴前,乐清再次出现了老动作,将我一拎,直接越过他们朝着学校奔了进去。

我怀疑这厮有私心……

进了校园,我才看见原本热闹的校园里竟然满地都是纸钱,甚至在建筑上都挂着一个个白色的灯笼。

「这是什么鬼?」姚桃有些奇怪地问道。

「估计许世山回来了。」乐清一边说一边将我紧紧拎在手里。

我们几人顺着纸钱的方向朝前走去,越往前走纸钱越多,一直走到杏林小道,我看见许教授黑衣黑裤站在我经常坐着的小树边。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也没回头只是十分平静的问:「你见过玉书了吧。」

「嗯。」

「贱人,那你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回来?」说完纸钱漫天飞舞,纷纷化作利剑冲着我们飞来。

「躲开。」姚桃腕间水袖翻飞,竟将那些纸钱挡得严严实实。

许教授见一击不成,也转过了身,此时我才看见。

他面上五官皆无,只留下了几个血洞,此时原本是嘴的血洞继续说着话:「他说了,只要将你吞掉,玉书就能被我再次孕育出来。乖,来教授身边。」边说血洞中边滴下黏稠的黑色污血。

说罢,他四肢开始发生巨变,手臂身上都纷纷长出各种各样的手,就像是一个盆栽嫁接了无数不同的其他植物一样。他的身体也长满了别人的手,那些手长短不一,却配合默契控制着他朝我们攻来。

他速度奇快,将姚桃撞远后,再次对上我和乐清,他嘴里嘟囔着:「乖,过来。别逃。」

就在乐清和他缠斗的时候,他其中一条手臂快速将我环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迅速甩掉乐清,朝着一旁的实验楼跑去。

他将我搂在手里,飞快地冲进楼后,他带我进入了医务室,而在医务室柜子后竟然还有一个密室。

我的身体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接着氧气。

而病床前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妖妖娆娆地坐在椅子上,见到许教授后说道:「快些吧,错过机会,你可没机会再见到玉书了。」

「麻烦您了。」许教授将我交给她。

我本想在这交接的瞬间跑路,不想这看似柔弱的女人手劲贼大,并且在她握住我手腕的那刻开始,我失去了对我魂体的控制,只能任凭她将我按到身体里,也不知道她念了什么。

我身上就像被几吨的东西压住了一样,我只能拼命暗示自己,动起来,动起来,你快给我动起来!!

终于我沉重的身体终于在我不懈努力下回到了我自己的控制中,然而我并不敢轻举妄动。

出发前,乐清曾在他师傅的帮助下,在我身上下了追踪咒,现在虽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找过来。

但是至少现在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了,只要在没被许教授吞下之前,我都是安全的,只要撑到他们过来就可以了。

我微微眯着眼,观察着床边的一人一鬼,那女人明显比许教授厉害,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被许教授当做圣旨一般。

而且,刚刚许教授说什么他能再次孕育出玉书是什么鬼?玉书明明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哪里还能再次出现?

许教授有些踌躇又有些兴奋的朝她问:「顾娘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她?」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了?」那被许教授称为顾娘娘的女人就像是某种软体动物,软趴趴地再次靠到了椅子上,眉眼间带着丝丝媚态。

「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再次见到玉书。」许教授在她面前显得唯唯诺诺得很。

「等着吧,躯体和魂魄融合得还不算好,至少还需要三刻。」女人眼皮一翻,不再看许教授。

十四、

我只能在内心祈祷,乐清啊,你可给力点,不然我就真的要成人家的盘中餐了。

由于躺在床上,也没有计时工具给我看,我只能度日如年地在心里各种数数,好在,也没让我数太多,在我数到第两百零七个乐清时,外头医务室传来了声音。

原本还瘫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一瞬间睁开了眼,她眼风一扫,「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留下了破绽。」

「对、对不起顾娘娘,我这就赶走他们。」说完,许教授转身离开了密室。

而在他出去的瞬间,那女人缓缓起身来到了我身边,「别装了。许世山不知道你醒了,我还能不知道么?」

我无法再假装没意识,只能缓缓睁眼看向她,她正在慢条斯理地补妆见我睁眼,也只是勾唇一笑。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恐怕也不算百分百站在许世山那边的。

「倒是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我也不过是个吃瓜群众。」她笑着补完口红,将化妆镜揣兜里后接着说道,「你听听,外面还打得挺激烈。」

我被她一打岔,听到门外噼里啪啦一通响,各种声音混作一团。

她再次开口道:「我对你们的恩怨情仇倒是没什么兴趣,我就是看个热闹,瞧瞧这人魔到底能不能成。」

「他一旦真的成魔,会生灵涂炭,你就为了看个热闹?」我努力告诫自己,不要过于关注外面,我就是个弱鸡,我只能管好自己,管不了别人,他们比我厉害得多。

「和我有什么关系,死的也不过是些像你一样的普通人而已,无足轻重。」她话音刚落,门被嘭地一声猛地撞开,乐清率先冲了进来。

那女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身形没有移动分毫,乐清见到我躺在床上先是一喜,随即马上再次戒备起来,「顾瑜?」

「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那女人笑得优雅。

「想忘记也不容易,你初入法术界,闹出多大动静,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乐清毒舌属性永远不改。

那女人也不恼,连表情都没变,只是抬眼朝外面看去,只见许教授一人缠着李敖、姚桃、凌风三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废物始终是废物。」顾瑜冷哼一声。

许教授就像是听不得人说他似的,竟然猛地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再次将三人死死挡在外头。

顾瑜再次将眼神放到我身上,说道:「药成了。」

我猛然一惊,从床上一跃而起,试图冲向乐清,乐清也迅速反应过来,持剑攻向顾瑜。

然而顾瑜压根不在意他刺进自己身子的长剑,依旧挡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蓦然凑到我耳边,「药就该有药的觉悟。」说完,抬手一挥,将我径直甩向了许教授。

许教授似有所觉,早早将他们三人拦在一旁,肚子上自动破开了一个血洞,两排肋骨张开如同一张恐怖大嘴,而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下落的速度,眼看就要掉进去。

乐清大喝一声,竟然不管不顾地冲着我的方向一跃而起,竟是准备将我撞开,自己代替我的位子。

「乐清不要!」我被他轻轻一推,远离了原本的掉落线路,往旁边的位子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顾不得身上被摔得疼痛不堪,急急站起身看向乐清,只见他身边撑起了一圈金光,将他牢牢护在当中,而他的长剑贯穿了许教授的肚子。

许教授惨叫着,无数只手开始暴走,疯狂地攻击乐清身上的金光,不再理会其余几人。

姚凌两人手持法器围堵上准备出手的顾瑜,顾瑜抬眼看了一眼天空,舔了舔薄唇,「终究过了时辰。」说罢,手中红光一闪,直接将姚凌两人掀翻在地,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许教授身旁,素手一掏,直接伸进了许教授的心脏,只见她缓缓转了转手腕,将许教授体内的一粒黑色珠子取了出来。

「借给你的东西,我拿回来了。」说完竟施施然地准备离开了。

李敖将一个紫金钵倒扣在我头顶后,猿臂一伸将她拦住,「阿弥陀佛,顾施主,还是别那么快走才是。」

「你拦得住我么?」顾瑜身上闪着红色的玄光,凝结成一条长鞭,鞭体闪着莹莹红光,竟然是无数的小刀片,鞭子呼啸着朝李敖身上甩去。

李敖侧身十分敏捷地躲开了鞭子,他表情冷峻淡淡道:「总得试试才知道。」说完,双手快速结印,只见一个金色佛印于他掌心射向顾瑜。

顾瑜挥舞着手中的红鞭将佛印击碎,啐了一口:「一个臭和尚,也敢在我面前撒泼。」

李敖也不恼,无数佛印如同漫天流星般飞速袭向顾瑜,顾瑜手中红鞭不停,虽说击碎了大半,却也被佛印伤到了数处。

顾瑜一受伤,许教授那边竟然直接放弃了攻击乐清,直直朝着李敖扑去,那无数条手臂纷纷如鹰爪般朝着李敖抓去。

李敖身上佛印骤然发出金光,一时间我竟然没法看得真切,只听见许教授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待到金光散去,许教授已经仰躺在李敖脚边,李敖也并未再同他纠缠,只是继续看向顾瑜说道:「顾施主,想来你也不是当年制造人魔始作俑者,又何必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啧,你这秃驴倒是会忽悠,既然你知道不是我的手笔又何必苦苦拦着我。」顾瑜看都没看一眼,地上依旧在喊她名字的许教授,只是巧笑嫣然地看着李敖。

「虽不是你的手笔,只怕你也帮了不少。」姚桃走到她另外一侧。

「那可不能这么说,我最多就是个吃瓜群众,你瞧瞧,我可都没伤人呢。」顾瑜就算被他们四人团团围住也丝毫不慌,只是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红鞭。

「把你手里的珠子交给我们。」

「那可不行,这玩意可是他费了这么大劲才练成的,怎么能给你们这群小崽子。」

「那你今天就别走了。」乐清手中长剑一振正准备与另外三人一同上前将她击杀,却不想,顾瑜站在原地丝毫未动浑身开始冒出大量的红烟,乐清一惊顷身上前将她擒住,被他擒住的人竟然软软地靠到了他身上。

而她表情也从刚刚生动逐渐变得呆滞,一张人皮面具缓缓从她脸上脱落,这人赫然是乐清他们现在的教导,她白眼一翻直接倒到了地上。

半空中传来顾瑜笑眯眯的声音:「不好玩不好玩,珠子我就拿走了,你们还是瞧瞧你们那个小姑娘吧,魂魄与躯体互斥,看你们怎么让她活下去。嘻嘻。」

姚桃和凌风还想追却被李敖拦了下来,「别追了,她此时恐怕早就在百里之外了。」

乐清则跑到我身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对劲?」

「其实也没有,就是可能才得到身体,感觉使不上劲,有点不好控制。」我本想安慰他一下,却不想他听见这些后脸色更加惨白。

十五、

而一直没有声响的许教授在看见顾瑜竟然直接放弃他走了,他开始剧烈地嘶吼:「顾娘娘!你说过会帮我再见玉书的,顾娘娘!我要你们通通去死!!啊啊啊啊!!!!」

他浑身开始发出黑色的光芒,身躯飞快涨大。

「不好,他要自爆!」凌风大喝道。

「通通到我身后去。」李敖沉声说着,随后将紫金钵抛上空中。

紫金钵随着许教授的变化也变得十分巨大,竟然硬生生将他罩在了里面,但是紫金钵没法阻止许教授的继续胀大,甚至钵体已经有些丝丝裂痕。

李敖一边手中结印一边喊道:「一起帮忙。」

其余三人随他一同跑到紫金钵旁,姚桃水袖飞出死死将许教授缠住,而乐清则接连打出符纸,那些符纸贴到许教授身上后,许教授终于停止了继续涨大。

李敖手中佛印与二人相辅相成,在许教授停止涨大后,将他定在了原地。

凌风此时出手,双刀飞舞将许教授头颅当场斩下,他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然而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彻底消散,他嘴中还在喃喃念着:「玉书,我的玉书……」

凌风还想再上去补刀,却见原本在他身上耀武扬威的鬼手竟然纷纷转头攻击他,那些手将他的身体撕裂碾碎,等到身体被他们全部碾成灰后,脱落在地的鬼手们爬到了他的头颅边,他看见那些鬼手靠近他后开始惨烈的悲鸣:「别过来!滚开!你们给我滚开!」

那些鬼手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他们齐心协力一起敲击着、抓挠着他的头颅,一直到最后许教授再也无法发出声响,头颅被碾成灰烬消散在空气中,那些鬼手才纷纷瘫倒在地,随后也随风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作为刚刚目睹一场血腥屠杀现场的我,真的有些生理不适,太惊悚也太恐怖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怨念的集合体,那些手恐怕都是他当初杀死的人,他们时刻都在等着他死。」乐清眼神从许教授留下的那摊黑血上转过,再次看向我,「看来,你还得和我们走一趟,恐怕刚刚顾瑜在你身上动手脚了。」

「好。」我点点头,毕竟不是鬼了,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怕死了。

临走前,乐清几人去找了校领导告诉他们,当初老校区封印的厉鬼已经彻底消散,可以将老校区再次投入使用了。

校领导千恩万谢,就差给几人跪下了。

而乐清也再次请了长假,他说,要先把我这个傻子看好了才能安心读书。

回到了山上,他师傅在和一个老和尚下棋,见到我们回来了,老和尚率先开了口:「此行顺利么?」

李敖上前一步回道:「禀师傅,厉鬼许世山已被诛杀,只是顾瑜逃了。」

「你们几个本来也没本事能留下她,她狡猾得很。」老和尚慈眉善目地看向我,「来来来,我给你瞧瞧。」

我堪堪走到他身前,他便皱起了眉,冲着隔壁的乐清师傅道:「看来这娃娃体质不寻常啊。」

「嗯,初见端倪,所以我喊你过来看一看。」乐清师傅面色如常地点点头。

「只可惜了,幼时竟然未入我门中,还被做成了一味人药。」说着他将手掌压到了我头顶,我感觉一股暖流缓缓从头顶进入我的身体,那是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让我这具十分难以运转的身体好受了很多。

「你们这群孩子,救人救了个一半,这可难搞了。」老和尚收回手后长吁短叹。

「师伯,她究竟怎么了?」乐清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三魂七魄,被盗走了一魂三魄,你说,可不就是救了一半回来。」老和尚边说边从手腕间褪下一串佛珠带到了我的手腕间,「你时间不多了,七七四十九日内,你不把丢失的魂魄找回来,回天乏术。这固魂珠只能暂缓你身体的破败,如果日子到了,你依旧会身腐魂消。」

乐清震了震,走上前来一手牵住了我的手朝着他师傅说道:「还望师傅能告之弟子,如何才能救她。」

「瞧瞧,乐清这小子,怕是六根不净了。」老和尚呵呵一笑,背靠到椅子上不再说话。

「原本,我以为你这回去,她就会死,没想到,还真被你救回来了。」乐清师傅眼神冰凉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接着道,「我早与你说过,别妄求,可惜你从来不听,与你师叔一模一样。」他稍稍顿了顿,「你回山前,我便为你们算了一卦,若你执意要救她,此去,十死无生。」

我挣脱开乐清的手,「没事,我能为人多活几天,我满足了。你可不能大好年华,为个要死的人拼命。」

「闭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说完,乐清啪的一声跪在了他师傅的面前,「求师傅成全。」

「好,我成全你。你随我进来。」说完他师傅朝着内室走去,乐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也跟了进去。

姚桃偷摸摸地上来握了握我的手说:「你别担心,宋师伯说话老是五分说成十分,吓唬你们的呢,不然我师父哪能一句话都不说。」

「桃桃,别在小辈面前编排自己师傅。」老和尚也不反驳,只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姚桃。

一直到傍晚,乐清才与他师傅走了出来,出来时乐清脸色还算不错,让我稍稍放了心。

他走到我面前认真道:「我为你找全魂魄,可好?」

「如果需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那就大可不必。」我也认认真真地回道。

「你不死,我就不会死,看不起谁呢?」乐清傲气地哼了一声。

「那行吧,勉强答应你了。」

我们话音刚落,一旁的三人笑开了花,此行乐清师傅,老和尚都会和我们一同前往,我们准备直捣顾瑜老巢——三劫密教。

以老和尚的话就是,这个邪教存在得太久了,他们都忘了要夹紧尾巴做人了,既然这么高调,那就直接灭教吧。

瞧瞧,这才是大佬说出来的话啊,听着都带劲。

十六、

我们才下飞机,乐清师傅告诉我们,原本下在我魂魄上的追踪咒已经有反应了,只是反应很奇怪,竟然有三处。

一处是在东南方向的大学城,一处是在西北方向的观光塔,最后一处是在正北方向的一个小镇。

大学城是原本推断后最可能是他们巢穴的地方,反应也最大,乐清师傅决定亲自前往。

观光塔人流量太大,一旦发生事情我们几个可能无法顾及普通人的性命,所以老和尚去。

而我们被分配的是最安全最不可能出现意外的小镇。

两位长辈在分别前,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几人,遇事绝对不能冲动,万一真的那么不巧,我们撞到人家老巢里了,直接跑别犹豫,跑掉了再给他们打电话。

我们几个如同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示意自己完全了解,完全清楚。

我们几人租了一辆汽车,浩浩荡荡地往小镇开去,因为小镇处在最北面,算是一个旅游风景区,不过好像建设初期就夭折了,也没什么人会去玩。

车子开到了跨江大桥上,姚桃吐槽道:「这地方这么偏,哪会有傻蛋去玩啊?」

「也没啥特色。」凌风默默地添了句。

李敖摇摇头说道:「听说是有特色美食,不过也没发展起来,所以就不了了之。」

我没接话,只是看着路边的风景,总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不过使劲想想又没有实际的记忆,可能什么时候看过这边的宣传片吧。

李敖一路开得飞快,过桥时,我看见桥边竖立了一块广告牌,上面的明星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很火的一个小鲜肉,不过现在早就过气了,怎么现在还有人用他做代言人呢?我又看了一眼,瞧见下面写着日期,2010.8.20。

我冲乐清道:「这镇子估计钱都花在之前宣传了,你瞧着广告牌,十年没换了。」

乐清随意的看了一眼,点点头,「估计后面也没钱换了。」

因为还有一段路才能到镇上,我就再次窝进了椅子上。

等到他们喊我,我才醒了过来,朝着车外看去,就看见一个十分老旧的小镇在我眼前。

小小的道路可能还不如现在的马路一半宽,显然已经好久没有重新弄了。

「目前看着没鬼气,也没任何异样。咱们下车走走,看看?」李敖将车子停到了路边的停车位问道。

「成,咱们下去看看。」凌风一马当先地下了车。

他们几人走到公交首末站的小店打听去了,我和乐清落在后头,听着他们问最近镇上有没有什么怪事啊什么的。

老头反应有些慢,但是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们镇上是好地方,可从来不出怪事的。」他眯着眼看了我许久,接着笑呵呵地开口打招呼道,「小周啊,学校放假啦?」

我愣了愣,看向他,眼前的老人笑得十分慈祥,明显是和我十分熟悉的。

乐清扯了扯我的手,我回过神点点头接道:「嗯是的,学校放假,就回来看看。」

「好好,你妈妈老是念叨你呢。你快回家去吧。」他从我挥挥手说道。

我一脸懵逼地被乐清拉着走开了,一直走到了看不见小店,他轻声问我:「能想起些什么么?」

「没有,只是觉得很熟悉。」我有些沮丧地摇摇头。

「没事,我们再往前走走,小镇不大,说不定我们真的能见到你妈妈。」

「可是乐清,我觉得这不是好事,师傅说这边也有可能是邪教的据点。万一我妈妈也是什么邪教中人怎么办?」我绞着手指担心地问。

「不会的。你看这小镇,怎么看都是一个落后的小地方而已,谁家邪教那么傻来这里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乐清小心翼翼地将我手指拉开,拢到了手心。

「嗯。」我点点头。

我们几个朝着继续往镇内走去,随处遇到的人都会笑呵呵地和我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小镇上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地开店,上班,一切显得都十分的井然有序。

一共三条小街,我们都基本走了一圈,走到最后一条街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每个人口中的我的妈妈。

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二楼晾衣服,她看见我走到楼下的时候,惊喜地喊了声:「周周。」

她飞快地跑下了楼,将我搂到怀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在进入她怀里的瞬间,记忆如同潮涌般疯狂地出现在我的脑中,我喃喃地喊了声:「妈。」

「嗯,怎么了?」她笑吟吟地放开我。

我刚想说这十年的遭遇时,乐清拉了我一把,我有些懵懂地看向他,他皱着眉摇摇头,于是我没再说下去,只是说道:「这些是我的同学,我带他们来玩的。」

「好,我去买菜,你们到家里去坐着。」说完引着我们进了屋,她便穿戴整齐地出了门。

等到她走远,乐清说道:「你没发现一件事么?」

「我妈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我死了十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太奇怪了,她的语气什么的都好像我只是去上了一学期的大学,然后放假回来的样子,很自然,自然得很奇怪,「而且,你们不知道,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东西。这个镇子现在很奇怪,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和我十年前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懂么?就是那种姿态、样子,就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们完全没有变化,不应该的,十年了,正常人肯定会衰老啊。」

「不会衰老……」李敖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嗯,一点都没变,每一个人都没变。」我刚说完突然感觉不对,「不对,我妈,我妈变老了。我走的时候我妈没有白头发,可是你们刚刚也看见了她头发花白了。」

「对,是有白的。那就是说,这个镇上,只有你妈妈是变化的。」

「那就是说……我妈可能就是这个镇上唯一的异数……」我一阵无力,跌坐在沙发上。

「别想那么多了,等会等她回来,我们套套话。」乐清再次安抚道。

我只能点点头,等了不久她就拎着一堆菜回来了,她围上围裙,然后说道:「你们坐着,我去做饭,很快就好,周周别干坐着,拿些吃的给你朋友们。」语气温柔极了。

「妈,咱们镇上最近有什么怪事么?」我走到厨房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啊?什么怪事?」她一边洗菜一边回着话。

「就是有没有人奇怪的死亡啊什么的。」

「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咱们镇就这么丁点大,怎么会出这种事啊。好了好了出去陪你朋友去,别在这边碍手碍脚,我很快就能做好饭的。」她赶着我出了厨房。

我无奈只能走了出去,冲他们摇摇头。

「没事,先问问别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套了半天才套出来,这镇上已经好久没什么生人来了,也没什么怪事,好事倒是有一桩。那就是镇后面建了一座新庙,漂亮极了。镇上好多人都当那是个风景区,去拍照打卡。

由于天色渐晚,我们决定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去探一探那庙。等到晚上,我妈睡着后,我们几人凑在客厅说着话,凌风招呼我们都到阳台上去,我们走出去,他将我们都按了下去,示意我们都躲在阳台上悄悄朝外看。

这时我才看见,除了我们这栋楼关上了灯正常睡觉了,而外面灯火通明。镇上的人依旧和白天一样,正常地开店、正常地上班、正常地来来去去,和白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人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似乎生怕吵醒谁。

整个场面显得诡异极了,一群人来来往往,却什么声响都没有。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一个都没敢吭声,慢慢退回了客厅,坐了好久,乐清才开口:「这镇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一丝邪气,全部都是正常的。」李敖摇摇头。

几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很久我才说道:「明天……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一趟那个什么庙吧。咱们休息?」

「轮流守夜吧,我总觉得不太平,心里怂得慌。」凌风说道。

「嗯,轮流吧。」于是说完,大家各自排队休息去了。

十七、

这一夜并无事发生,一切显得都是我们这帮人想太多了,可能就是镇上的人就是比别的地方的人精力充沛点,早上吃过早饭后,我借着大家想到处玩玩的意思,带着他们出门了。

顺着小路走过老街,我们在一排破旧不堪的房子后面,看见了我妈妈口中那个漂亮极了的新庙,我们走进去后看见富丽堂皇的大殿,显得十分新潮华丽,房顶挂满了金色的丝带,墙壁上也有着颜色艳丽的壁画。只是主桌上供奉的是谁却看不真切,因为那巨大的石像被一块黑布所笼罩,阻碍了我们的视角。

而大殿中此时也没有人走动,我们几个显得格外突兀。

「这庙好奇怪。」姚桃不过才踏进大殿没多久,就喊着头疼,于是凌风陪着她先到外面去休息了。

我们剩下三个人,准备在这庙里转一转,我们大大咧咧地逛了好几圈一个人都没瞧见。

我们再次转回到了这个大殿,感觉最奇怪的还是这个石像,一座庙,却连供奉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太奇怪了。

乐清上前正准备掀开那黑布,却听见有人从门外说道:「小兄弟,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好。」

我转头望去,此时站在门口的人并不是镇上的人,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的也十分朴素,只是皮肤白得过分,显得整个人过分阴间了。

他表情淡淡的,走到乐清身边,将他的手轻巧的拿开来,接着开口道:「还未到开光的日子,莫要对神佛不敬。」

「供奉的是什么神佛?」李敖也走到了那边,与他对峙起来。

「自然是渡人的神佛。」男子边说边看了我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渡人的佛,怎么会不让人看?」李敖上前正准备拉下黑布,却被男子再次打开了手。

「趁我还能和你们好好说话的时候,滚吧。」那男子将手臂横在李敖与乐清身前,语气冷峻。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佛,还不让人看!」乐清说着与李敖联合上前和男子缠斗了起来。

作为一个不安分的吃瓜群众,我决定在他们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去掀黑布。

果然看清我的意图后,那男子试图挣脱出李敖和乐清的攻击范围,但是他们两个哪能如他所愿。

我快步走到石像边,用力一扯,将那巨大的黑布从石像上拉落。

看着眼前的石像,我惊呆了。

这哪是什么佛,分明是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只见那巨大的石像被雕刻成一个面貌英俊的男子,他神色冷漠地看着台下的我。

他的右手手心中托着一个女人的人头,女人头对他还做着爱慕的表情。

而他的脚下踩着无数尸骨头颅,每一个尸体表情都显得十分虔诚开心。

在那一瞬间,我耳边他们打斗的声音通通消失殆尽,我的眼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石像。

我似乎变成了他手心中托着的女人,我从他的手心位置正好能看见他英俊的脸颊,他眼神冷漠而慈悲,让我不自觉地感受到一种被爱的错觉。

我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浅笑,在那一刻我想奉献我的身心,只为了我的佛。

我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到了脖子,我想像那个女人一样,将我的头颅献给他。

就在我拼命掐自己的脖子时候,额头突然一阵灼热,我环顾四周才发现,我自始至终都站在原本掀开黑布的位置。

而我的额头此时贴了一张乐清的符咒,我的双手还死死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乐清正和我的手在较劲,我一放松,他整个人差点摔倒。

「没事吧。」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我的脖子,皱眉问道。

「没事,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

「中了迷障。」李敖开口说道,「你们来看。」

我才发现他正站在庙门口,一脸凝重地往外面看着。

我顺着他看了过去,才发现,外面的竟然一片漆黑,只有若隐若现的火光影影绰绰地照在了李敖的脸上。

我连忙走了过去,才发现庙前的镇子竟然烧起了大火。

「怎么回事?」

「在你入迷障的时候,那厮就跑了。紧接着就烧了起来,我让姚桃和凌风去找你妈妈了。别担心。」乐清拉住我安抚道。

「好,我没事,我们也去找吧?」我点点头。

「嗯,走吧,那家伙估计就是这个镇上发生异变的始作俑者。」乐清点点头。

我们三人顺着小路往镇子走去,发现两边的房屋全部被烈焰所笼罩,走到我家不远处的地方。

姚桃和凌风站在我妈面前正在说着什么。

我连忙走过去,就听见我妈在给他们两个说这些年镇子的事情。

我妈看见我以后连忙拉住我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接着说道:「当初我得到学校通知,说是周周失踪了。我本来当天就想直接过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镇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坏了,就像有人故意不让我走出这个镇子。」

「阿姨,那后来呢?」姚桃问道。

「当晚,镇子上就发生了火灾。你们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么?那火势明明把整个镇都烧了起来,偏偏我们家,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就在街上,我们家一点点火星子都没有。」

「火困阵。」乐清皱了皱眉缓缓念出了三个字。

「火困阵是什么东西?」我有些奇怪地问道。

「将活人困于火中,以周围所有死去的人为祭,形成一个小结界。活人长年累月吸食死魂的怨气,半人半鬼。一旦结界打破,她就会失去意识,变成设阵人的傀儡。」乐清眼带怜悯地看了一眼我妈妈,终究没把话说到底。

「所以,在这个镇上,只有她有变化,其余的人其实都是活尸。」凌风突然嘶了一声,只见路的尽头,齐齐地站了一堆人。

他们面无表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边,火舌在他们身上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

「估计是那个家伙搞的鬼。」李敖话音刚落,那些镇民开始动了。

他们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举止僵硬地朝着我们冲过来。

「反正都已经是死人了,不要留手!」乐清拔剑迎了上去。

「好嘞!」凌风双刃一挥,也冲进了活尸群。

只见他们身形快速地穿越在活尸中,那群活尸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并不强,不一样就被他们打倒了小半。

「不对头。」李敖低声说道。

「嗯?」

「太容易了。既然这是他们布局十年的一个地方,怎么会那么容易?」

果然,光头乌鸦嘴,那些才被打倒的活尸们再次纷纷站了起来,他们口中开始吐出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缓缓地汇聚到一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骷髅头压根没看乐清和凌风,直直地冲我们这边而来。

李敖祭出紫金钵,堪堪挡住了骷髅头。

「没事,这些都是小儿科,他们几个没问题。」姚桃冲我安抚地笑了笑。

这时我突然发现,我妈妈一直没有出声。

我和姚桃对视一眼,纷纷转头看向身后。

她低着头站在离我们两三步远的位子,衣服外裸露的皮肤纷纷龟裂开来,从裂口蔓延出艳红的血液。

「妈?」我颤着声音轻声呼唤。

许是这一声声音惊扰到了她,只听见骨头清脆的咔咔两声,她仰起头看向了我们。

只见那些血液将她的眼口鼻全部覆盖住,她嘴里发出沉闷的科科声。

她几乎被包裹成了一具艳红色的尸体,血液凝结在她身上,形成一根根尖利的长刺。

几乎是形成的瞬间,她一跃而起,冲我攻击了过去。

「小心。」姚桃将我往边上一推,水袖瞬间将她缠住,那血色的尖刺仅仅离她不过几厘米远。

「桃桃。」我连忙起身,想去帮忙。

「别动,乖乖的,站在那边。」姚桃咬着牙说道,只见水袖再次舞动,将她再次拉开了距离。

只是没想到,她身上的血刺突然也开始伸长,飞速地刺穿了姚桃的胸膛。

「艹……」姚桃骂了一句脏话,使劲将她甩了出去。

我冲过去将摇摇欲坠的她扶住,她随意地摸了摸伤口,扯着嘴角说道:「丢人丢大发了。」

「你没事吧。」

「可能有一丢丢的事。」她笑了笑随即昏迷了过去。

这时乐清回到了我们这边,凌风一个人挡着活尸。

他将一张止血符贴在姚桃身上后,起身盯着血尸。

只见如同一只血刺猬的血尸从嘴巴的地方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那舌头缓缓地舔舐着尖刺上的血液,然后像是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她发出了呸呸的声音。

她转头再次看向了我,那些尖刺也纷纷都指向了我。

「她的目标是你,你带着姚桃,躲起来。」乐清吩咐一声后,冲了过去。

我只能将姚桃扶起来,走到了我家楼下的门面房,将门锁住后,我搬了一把椅子,从玻璃窗的位置看向外面。

只见他们三人各自为政,与对面的怪物打得不可开交。

我眯着眼看向对面楼顶,看见那苍白的男子站在那边,手中波光闪闪,似乎在操纵着细线。

我冲着外面喊道:「乐清,那个人在楼顶。」

果然,乐清马上做出了反应,符咒纷纷扬扬地飞向了楼顶。

霎时间,楼顶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他手中的线似乎被符咒打断,而原本不断起来的活尸群纷纷倒地。

「真是美丽的感情。互相扶持,互相帮助。」那男子一个闪身竟然出现在了我门前。

「啊!」我吓得一个激灵,跌下了椅子。

就在我跌落的时候,房间竟然开始旋转,从地面泛起了白雾,那白雾内含着森森寒气。

我抬眼看去,只见姚桃的脚竟然开始结冰了。

我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企图将寒气驱赶走。

在雾气最浓郁的角落,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缓缓从雾中走出。

那是一个浑身泛着青色的侏儒,硕大的黑眼圈挂在他那扭曲的五官上。

他哈了一口凉气,轻轻地喊道:「周周,周周。」

我紧紧抱住姚桃往角落缩去,他却一眼就看见了我,他笑嘻嘻地接着说道:「周周,我看见你啦。」说完他蹦蹦跳跳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而我已经退到了角落,无法再退。

不过几秒,他就走到了我跟前,他青色的手唰地一下握住了我的手腕,刺骨的冷意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身体。

「你想干吗?」我打着颤开口,我的嘴里也开始冒出寒气。

「主人说了,周周是药,要带周周走。」说完他手轻轻一推就将姚桃推到了一边,他将我背到身上,欢欢喜喜地说,「好了好了,这下主人要奖励我好吃的了。」

寒冷将我对身体的控制驱散得丝毫不剩,我只能睁着眼任由他将我往他出现的角落背去。

就在我以为回天乏术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破开。

「周周!」乐清一身血污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我妈妈的血尸。

乐清的身上甚至还刺扎有几枚血,他打出符咒试图驱赶青色侏儒。

那侏儒嘎嘎怪笑着左右闪避,那些符咒通通贴到了我的身上。

「看清楚,那是你女儿!你再任由别人操控,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乐清一剑刺进血尸的肩膀,明显还是留了手的。

我眯着眼看向血尸,那血尸毫无知觉,依旧疯狂地攻击着乐清。

最终乐清浑身是血地被甩到了一边,那血尸快速地移到了我身旁,那青色侏儒明显对她有所忌惮,他刚想再拖我动,那血尸对着他就是一刺。

他「啊」地怪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进了白雾里。

血尸被血液掩盖的眼睛似乎在观察我,见我一动不动,她将血刺刺进了我的肚子。

因为几乎被冰冻住,我几乎没有痛感,我只是眨了眨眼看着她将血刺再次舔舐。

但是当她舌头碰到我的血液时,她突然发出哀嚎。

伴随着哀嚎声,她脸上的血液逐渐褪去。

她原本的脸终于再次露了出来,她想抬手碰我,却发现她的身体几乎都变成了血刺,她只能哀嚎着流出了血泪。

「妈……我没事……我不疼……」我企图安慰她一下,但是毫无用处。

她边嚎叫边往角落走去,一下便将那侏儒串了起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便咽气了。

在侏儒死去后,白雾逐渐消散,我身上的冷意也慢慢地褪去。

肚子上的疼痛让我有些嘶哑咧嘴,我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我妈脸上的血液再次上升,并且有再次覆盖住她脸的趋势。

她疯狂地扒拉脸,想阻止血液的再次上升,然而毫无作用。

在她眼睛再次被覆盖住的时候,她的血刺再次朝着我狠狠刺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的三根血刺噗噗噗地刺入了我的身体。

她口中声音愈发凄厉,却依旧没法阻止她的身体。

只见她那长长的舌头直接插进了我胸前的伤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吸食。

乐清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他目眦尽裂地吼道:「周周!」

随即拼尽全力地冲了过来,想将血尸撞开,但是因为他受伤严重只撞得她晃了一下,并没能将舌头从我身上拉开。

这时,李敖和凌风抓着浑身是血的男子走了进去。

「把控制解开!」李敖狠狠地将他的头踩在脚下骂道。

凌风则将一旁的姚桃抱进了怀里。

「药和药引即将融合,没有人能解除。哈哈哈哈。」男子疯狂地笑着。

「贱人!」凌风走到边上狠狠踹了他一脚。

随着血液的流逝,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血尸啪地一声摔倒在地。

我拼命抬眼看向她,发现她所有的血刺竟然都倒插进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的脸上依旧覆盖着厚厚的血浆,我看不清她的样貌。

但是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暴戾气息似乎收敛了许多,她闷闷地喊了一声,我没有听清楚。

随即她收回了自己的舌头,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跑出了屋子。

乐清将止血符贴到我身上,体温逐渐回升。

乐清将我抱到怀里,低声道:「抱歉,我们救不了她。」

只听见嘭地一声巨响,那个被踩在李敖脚下的男子似是绝望似是领悟般低喃道:「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孩子的性命,真是美妙的感情。」

我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后知后觉地想爬出门。

「我妈呢?!她去哪里了,她去哪里了?」我挣扎着推开乐清想出去。

「别去了,别去了。」乐清将我按在怀里不让我起身。

我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了般,倒在了乐清的怀里。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姚桃正坐在我边上,其余三人都不在。

「你醒啦。」姚桃将我扶了起来。

「他们人呢?」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乐清他们联系了警察的专门部门,把那人送到那去了。你放心,所有的镇民他们都妥善处理了。」她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你妈妈自爆,身魂俱散。」

我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开口:「我知道。」

「你失血过多,不如再躺会吧?」姚桃问道。

「不用了,咱们还要和道长他们会合。」我摇摇头,从床上走了下去。

她扶住我,沉吟许久没再开口,只是和我一起下了楼。

楼下警察在搬运着镇民的残尸,乐清看见我下来以后连忙走上前,「怎么就下来了?」

「没事,我们不是还有事吗?」我冲他笑了笑。

他想了想没再说其他的,转而说起了那个男人:「你母亲自爆以后,他似乎出现了精神问题,问什么都不回答,警察已经带他走了。」

「好。」我点点头,我看着现场一片狼藉,满目血红。

我捏了捏心脏的位置,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妈妈,我也要活下去,并且为她复仇。

我们几人和警察打过招呼后,再次上了车,缓缓往镇外开去。

十九、

我们才开过跨江大桥,就看见老和尚站在路边,面前还放着一个钵,颇有些要化缘过日子的调调。

当我们的车子停在他面前时,他脸色略难看地说道:「为什么你们有钱租车?」

「师傅……你不会是徒步的吧?」姚桃略不忍地看了眼老和尚。

老和尚掏出自己的老年机骂骂咧咧:「你们给我买的这个手机都不能扫码支付,我能干啥?出来的时候啥都没带,要不是老和尚我带了吃饭的家伙,我没打死邪教,我就先饿死了!说,你们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准备继承我的寺院?!」

「师傅冤枉啊!」姚桃几人连忙将他扶上车。

等缓过气,他才再次开口:「我去了一趟什么都没找到,走吧,去和宋老头回合。」

「嗯。」李敖点点头,朝着大学城开去。

等我们开到大学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学城外面的美食一条街人声鼎沸,而车子拐出美食街朝着大学城内部开去时,人声渐消,等我们实实在在开进大学城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到人的声音了。

这时乐清原本放松的身子一下紧绷了起来,他胡乱地抓住了我的手,呼吸显得有些沉重。

「怎么了,乐清?」我有些奇怪地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愣住了,李敖一脚刹车停了下来,几人连忙下车想朝那人走去,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怎么回事?」李敖皱着眉问。

「宋老头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们先往里面走,那人身上有你魂魄的气息。」老和尚皱眉说道。

我们只能点点头继续朝里面开去,一直开到大学城深处,我们都没看见乐清师傅,天色越来越黑。反而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影不停在眼前出现,她就好像在指引我们,我们一路随着她往里面开着。

一直到看见一栋教学楼,她静静地站在教学楼那边,冲我们招手。

「师傅,这到底什么玩意?看那状态也不像人。」

「气息很杂,走吧,跟她进去看看。」

于是我们几个人纷纷跟着她往里面走去,走进教学楼,突然一下子灯光闪烁,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普通的教学楼,教室里传来了琅琅书声,我好奇地朝教室望去,只见一个个学生坐得好好的,都在认真地上着课,仿佛看不见我们。

老和尚将一串佛珠打出,只见一颗颗的珠子浮在半空,意图冲出走廊,却纷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压根没法离开我们十步远。

老和尚见强攻无用,便将佛珠召回,率先走在前头,边念诵佛经边朝着前面走去,随着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开,原来和谐的幻境开始变化,雪白的墙面开始渗出鲜血,将墙面染红后,鲜血如同红色的洪水朝着我们扑头盖面咆哮而来。

「哼,就怕你不来呢。」乐清几人摆起姿势,将我围在中心,一时间血水涌满了整个走廊,入目皆是血红。

只有我们几个站的地方还没被血水所淹没,这时教室里的读书声停了,一个个的学生贴在玻璃窗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我们。

他们将脸死命往窗户上贴着,渐渐的,玻璃窗上贴满了一张张脸,他们的眼睛都静静地看着我们。

血水中开始凝结出一只只怪物,纷纷朝着我们咬来。

他们四人纷纷与怪物对上,只剩下我和老和尚还站在原地,老和尚嘴里佛经不停,我们身边始终笼罩着一圈光环,阻挡着血水与怪物的侵蚀。

老和尚关注着两边的学生,很明显那些孩子可能比现在这些猛兽更可怕。

这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敢直接回头,我轻轻地喊道:「有人拍我。」

乐清离我最近,他转头看向我,喊道:「别回头。」

可是来不及了,拍我的那个人将两只手抚上了我的脸,用力地将我的脸朝后扳去。

我本想咬牙坚持不转头的,但是他力气实在太大了,我脖子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再这样硬撑着,我的脖子就要被他扭断了。

我只能随着他的力气朝后转去,那个将我们引进教学楼的我,笑呵呵地看着我,她的手冰凉,她就像一只动物一般,将脸贴到了我的脸上后,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我被她的体温冻得瑟瑟发抖,举起双手拼命地想要推开她,她不放反紧,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她身上弥漫着一股死气。

我只能边挣扎边往老和尚身边退去,在离老和尚两步远的时候,他手中佛珠猛地打到了这个人身上,她发出短促的尖叫后,迅速放开我,随后四肢着地,如同一只壁虎一般飞快地朝楼上爬去了。

在她消失在视线的同时,原本只是看着我们的学生们,开始猛烈地敲击着玻璃窗似乎想要从里面出来,教室门也被他们拍得啪啪啪巨响。

这边才刚刚将几只血色怪兽收拾掉,那边教室里的学生已经纷纷爬了出来。

「走,跟着刚刚那东西上去,她身上有你魂魄的气息。我们必须抓住她。」老和尚边说边带着我们往楼梯退去。

那些学生见我们要上楼,不再忌惮老和尚的佛经,如同一只只恶心的蟑螂一般纷纷撞击上光环,他们数量众多,竟然将光环撞出了裂隙,老和尚当机立断抛出佛珠,佛珠组成了一个超级大的卍字,勉强将众人阻在了楼梯口。

「你们上去,我在这边拦着这些玩意。」老和尚直接吩咐道。

「师傅,我留下帮你。」李敖站在原地不愿意朝上走去,被老和尚直接一掌推上了台阶,他怒道,「分不清轻重缓急么?」

李敖只能无奈地跟着我们一起上了楼,到了二层,同样也是一群学生,只是与一楼的不同,一楼的明显新鲜很多,而二楼的学生们身上已经爬满了尸斑,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他们如鱼贯而出,纷纷朝着我冲过来。

「妈的,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养尸地么?」凌风暴躁地骂了一声。

我隐隐看见那个人趴在天花板上看着我们几人,见我们已经尾随上来后,她再次朝着楼上爬去。

「别耽误时间,你们走。」凌风一刀一个将冲到我们面前的两个学生头颅斩下。

我们朝着三楼跑去,才跑到三楼入口,就听见下面发出玻璃爆裂的声音,姚桃咬着牙看了我一眼,「你们走,我去帮凌风。」随即飞身跳下了二楼。

「走,他们能保住自己。」乐清牵住我的手,拉着我继续朝上追去。

再到三楼,这层的尸体更加腐朽不堪,已经软烂的血肉不停地随着他们的扭动滴落在地面上。

「我擦,好恶心。」乐清忍不住吐槽道。

才踏进三楼,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型的学生们,纷纷红着眼朝着我们过来。

空气中的腐肉气味更加浓重,让人几乎忍不住想呕吐,我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寻找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悬挂在天花板上,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我。

「在那边。」我指着天花板喊道。

乐清反应迅速,一张符咒飞速打出,正好打在她手臂上,只听见她如同婴儿一般发出一声啼哭,再次朝着楼上爬去,而那些腐尸在听到哭声后比刚刚更加激动起来。

他们甩着那些滴落的腐肉冲我们抛来,抛出的准头实在有些差强人意,我们躲过才发现,那些腐肉在接触地面后,开始嗞嗞作响,再看,地面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大坑。

李敖将紫金钵祭出,钵体发出耀眼的紫光,将接近的腐尸一个个瓦解,然而上一瞬间瓦解的腐尸在下一瞬间又再次重组。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乐清拔剑想冲出去和腐尸硬刚,被李敖一手拉住。

李敖带着我们再次到了楼梯口,说道:「他们在拖延时间,你们跟着那个女人上去。」

「好,你自己当心。」说完,乐清拉着我继续朝着楼上跑去。

二十、

当我们走上四楼的时候,整个环境都变了,不再是教室走廊的设置,而是一个超大的房间,里面熙熙攘攘站着无数副枯骨,有一些骨头上还沾着点点的血肉,但是大部分还是骨架,说句实话,比刚刚那些腐尸瞧着顺眼多了。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与我一模一样的女人站在房间的最深处,她身边似乎有一个法阵,血色的阵法将她圈在中心,她的身上散发着微光,这么远看着还觉得挺唯美。

只是很快我就觉得不唯美了,TMD,这货变成一个磁铁了吧,我感觉我对身体的控制一瞬间失去了作用,肉眼看见刚刚被融合的魂魄被她吸走了一魄,在吸走一魄以后,她更开心了,笑得十分渗人。

乐清发现不对劲,扶住我,「听着,我估计她身边的那个阵法有问题,我现在过去破坏,你一个可以么?」

「去。」我背靠在墙上,将他朝前推了一下。

他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想绕过那些枯骨,往深处走去,不想才走到三分之一的地方,那些枯骨摇着脑袋纷纷将空洞洞的眼眶朝他看去。

他吞了一口唾沫,正准备抬脚,他身边的一具枯骨动了,它修长的手指骨朝着乐清刺去,乐清一个鲤鱼打挺险险地躲了开来。

一个动了以后,所有的枯骨如同重获生命一般纷纷动了起来,它们有的拿手,有的干脆拆了自己一边的手骨攻向乐清。

乐清骂了一声,持剑与枯骨打了起来。

枯骨的战斗力其实不强,只是数量太多,随着打斗的时间增长,地面已经堆了一堆的骨头。

只是他被死死地拦在那边一步都进不去,我已经感觉到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弱了,我缓缓坐到了地上,只能默默地看着乐清,随着我的虚弱,阵中的女人表情越发灵动。

我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用尽了气力才勉强让自己没闭上眼,而那边阵中的女子开口了,操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温柔婉转地喊着乐清的名字:「乐清,我才是周周,那个不是真的我,很快我就能完完整整地和你在一起了。」

草?不仅抢脸抢魂魄,还尼玛抢男人。

怀揣着巨大悲愤的我,勉强喊道:「你丫的敢认错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乐清轻咳一声回道:「知道了,等着,我什么都给你抢回来。」

这时他已经到了阵边上,他手中符咒在打出碰到阵法的瞬间都被烧成了灰烬。他将剑握到手中狠狠一握,瞬间掌心的血液渗出,他悬空画着符咒,只见一幅幅血色的符咒疯狂地撞击着阵法。

阵法逐渐不稳,我感觉到体内的力气不再流逝,稍稍抬眼望去,竟然看见那一堆骨头在蠕动,那些骨头缓缓地都挪到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骷髅蜘蛛,无数的头颅挂在它的肚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乐清,骷髅吐出无数密集的丝线。

眼看丝线就要缠上乐清了,一道白光闪过,乐清师傅竟然破窗而入,将那骷髅蜘蛛拦腰截杀。

他走到我身边将我一拎,快速走到阵法边,冲乐清说道:「破阵,把魂魄抽出来。」

「是。」乐清血符拍得更快了,阵法很快被毁,那女人想跑被乐清师傅一拂尘拍到了地上,乐清则从他师傅手中接过了我,将我抱在怀里。

只见乐清师傅不过三两下就将那女人的魂魄拘出,那女人竟然有两个魂魄,其中一只明显是有意识的,她死死咬着我那大半没有意识的魂魄,不让乐清师傅拘走。

乐清师傅冷哼一声,再次一拂尘抽了过去,那女人惨叫一声无奈丢开了我的魂魄,乐清迅速将魂魄通通召回,为我融魂。

而乐清师傅站在那边狠狠地抽着那个女鬼,只见那女鬼被他抽打得变成了一个不足一米的小矮子,小矮子在那边嗷嗷地叫着,乐清师傅冷冰冰地说道:「别叫了,没有人会来救你。」

终于,我成了一个魂魄健全的人类,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鬼问道:「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是你师傅。」乐清师傅翻了个白眼,然后回答道,「你被他们炼制成了一味人药,将你的魂魄完完全全吸收后,这女人就会变成鬼神,供他们肆意破坏人间界。」

这时,楼下的小伙伴们也走了上来,一看被拂尘圈住的小矮子鬼,都好奇极了。

「这女人原本就是用这些死人的血肉灵魂拼凑而成的,没有自己的意识,是个躯壳,只有完全吃掉你,她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杀人工具。想不到,这群人竟然杀了这一整个大学城的人,来做这种事,真真丧心病狂。」

「师伯说的拼凑,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姚桃干呕一声。

「就是你想的那种,没见一楼最里面有个绞肉机么?」老和尚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回道。

「啊!师傅你可别说了,恶心死我了。」姚桃哀嚎一声跑到一边吐去了。

「那些人呢?」老和尚看向乐清师傅。

「设了结界,需要你和我一同过去。」

「成。」

我们几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走出楼,我才发现,月亮变成了血红色,此时离我们十分近,显得巨大无比。「怎么回事?」乐清皱眉看着月亮。

「他们在祭祀了,走。」乐清师傅一马当先地往西面跑去。

我们几个连忙也跟在他身后跑过去,只见在校园的西面安安静静地坐落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建筑。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巨大型的棺材,在血色的月光下,显得愈发诡异。

「这地方,看着像是要活过来似的。」姚桃抱着手轻声道。

「邪教做事,果然够血腥。」老和尚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

「怎么了师傅?」李敖有些奇怪地问道。

「造的哪里是房子,分明就是一栋阴宅,给死人住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楼内,我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进楼内,本来应该有不太整齐的脚步声,可是这栋楼不一样。

走进楼的一瞬间,我们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刚想说话,乐清直接捂住了我的嘴,他示意我往前看。

我抬眼望去,只见走廊边上的镜子映射着我们几个人的人影。

我有些疑惑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那些人影在逐渐增多,他们一个个交叠在一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紧了紧乐清的手。

乐清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没事,继续往前走。

我在队伍的第三个,乐清师傅和老和尚在第一个,乐清第二个,李敖第三个,姚桃和凌风殿后。

随着我们逐渐向前走的时候,那些人影的视线也紧紧跟在我们身上。

我刚想继续看向路前方的时候,突然发现路尽头竟然黑了。

再次转头,我发现不是路黑了,而是我看不见了。

我短暂性失明了?什么鬼?

我再次握紧乐清的手,他捏了捏我手,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去。

无奈,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朝着前面走去。

我不敢说话,于是无法告诉他们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突然走廊开始嘈杂起来,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从我身边走过。

一个人在经过我的时候撞了我一下,我和乐清手瞬间分开了。

我心里慌乱极了,凌空抓了几下,才再次抓住了乐清,乐清依旧捏了捏我的手,没有出声。

我微微安心了些,继续跟着他朝前走去。

那一阵的嘈杂就像是我的错觉一般,走廊上再次恢复成了悄无声息。

我们继续走了将近十分钟,但是他依旧拉着我往前走。

不对,太不对了。那条路走到尽头,也不过四五分钟,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在往前?

我想扯住乐清,却不想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前拖去。

我刚想开口,却想起刚刚还能看见的时候,乐清不许我说话,我只能挣扎着想从那手里脱开。

突然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腰,紧接着,又是一只手。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喊道:「放开我!」

就在我出声的那一刻,那些手停了,周围再次恢复安静。

那些手仿佛都是我的错觉,我伸手在身前晃了晃,却什么都没碰到。

就连刚刚那个拖我的「乐清」也不见了。

「乐清?」我轻声唤道。

我吞了一口唾液,伸着手缓缓地朝来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一丝丝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吓人。

我本来想摸着墙走,但是一想边上都是镜子,那不就等于摸着那些奇怪的人影走么?

这么一想瞬间一阵恶寒,只能乖乖地摸着空气往回走。

就这么走了两三分钟,突然耳边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股水汽扑面而来。

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希望离对面突然出现的人或者东西远点。

然而事与愿违,那东西紧紧地贴在我面前。

那股水汽就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有了一些窒息的感觉。

我屏住呼吸,伸手朝着面前摸去。

果然,一手就摸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有些刺手,有些湿润黏稠,还有一丝丝的细线似的穿插在其中。

我皱着眉,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我摸着的东西,再次喷了一口水汽到我脸上。

我一愣,连忙收回手,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

我吓得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结果那东西再次跟了过来,这次有一根湿润的东西甩到我的脸上。

就像什么布条条似的,甩得我脸生疼。

就像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刮子,一时间我恶向胆边生,猛地一下将那东西撞了开来。

就听见啪的一声,那东西应声倒地。

随后,我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慢慢地又能重新看见了。

我也终于看见了被我推倒的东西,此时它已经再次站立了起来,或者说它竖了起来。

它安安静静地立在我面前,悄无声息,却让我整个人汗毛直立。

因为它就是一根竖立起来的拖把,我刚刚摸到的就是拖把的布条。

布条的深处藏着一张脸,那是一张木头雕刻出来的人脸,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眼睛一张嘴巴,此时它龇牙咧嘴地看着我,似乎刚刚那一下摔得它很痛。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镜子里的那些人影都消失了。

我估计我的眼睛也是因为那些人影的关系,而他们怕这个东西,所以逃走的时候,我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拖把叩叩叩地向前跳了几步,再次贴了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被它逼得再次贴到了镜子上,阴冷的镜子紧紧贴在我背上。

结果它完全不回话,再次将拖把头贴到了我身上,似乎十分喜欢我身上的温度。

我忍着恶心再次用手把它推开,结果它似乎还不高兴了。

那湿润的布条将我的手捆绑起来拴在了头顶,如此近距离我才发现,原来布条中那些细细的线其实是一根根的头发,只是这些头发十分的细软,似乎不像是成年人的。

我被它按压在墙壁上无法动弹,将近贴了半分钟,我终于听到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

「周周。」伴随着乐清的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张符咒,眼瞧着那符咒即将贴到拖把身上的时候。

它瞬间丢开我,闪到了一旁,随即它转身看向乐清。

在它看过去的时候,整条走廊空间全部扭曲,乐清在一瞬间被挤压回了他刚刚出现的路口。

整个走廊的空间似乎都在往乐清身上压去,他竟然控制不住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我发现我身上却一点压力都没有,于是我迅速冲到拖把身边一把握住了它的手柄将它狠狠地摔倒了一旁的地上。

它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动手,所以丝毫没有防备,直接摔到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空间的扭曲恢复了正常,乐清连忙撑起身,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朝着地下室入口那扇门跑去。

那拖把起身十分迅速地挡在了我们,乐清再次甩出一张符咒。

然而这次它却不避开了,它直接挡在了那扇门之前,似乎不许我们走出去。

「它究竟想做什么?」

「婴灵,你知道么?」乐清看它没有再动手,也没再攻击它,只是似有不忍地看了它一眼接着说道,「这些年有很多女性堕胎,它就是那些反复无数次无法投胎的婴灵最后转成的怨婴。」

「那它怎么会跟着我……」我略微有些不忍。

「你体质本来就特殊,本身就容易引鬼,更别说这种渴望投胎的怨婴了。它想用你的身体重新来到这世界上,所以,暂时,它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乐清脸色冷冷的。

「搁这养蛊呢?」我有些无奈地吐槽,「那它能听懂我们的话么?」

「不能,说到底,它只是一团想投胎的怨气罢了。」

「那我们怎么办,打散它?」

「打不散,整个走廊都是它怨气的跻身地,那些镜灵也不过是拿来喂养它的饲料罢了。」

「那怎么办?」

「你走,我拦住它。」说完,乐清祭出长剑,将拖把直接攻到了门的另一边,「走!」

我迅速穿进那扇门,刚刚踏上阶梯,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

我看了一眼头顶的标志,上面写着 B1 层,走下楼梯,入眼的便是三口红色的棺材,一大两小,安安静静地摆放在空荡荡的停车场。

我还在发呆的时候,乐清已经跑了下来,一把拉住我,继续往 B2 的入口跑去。

就在进入入口的时候,乐清甩出一张符咒,结结实实在那口红色的大棺材上炸了一个雷。

「你干啥?!」我一边懵逼一边被他接着拉着疯跑。

「让他们狗咬狗!」话音刚落,我们到了 B2 层。

这层就相当华丽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地下停车场竟然被改建成了一座仿魏晋时期的宫殿。

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静静坐在大殿的首位,她在看见我们两人进入后也没有做出反应。

我抬眼看去,才发现原来乐清师傅、老和尚、李敖等人都已经到了这里。

只是他们各自都分别被人挡着,乐清师傅一眼便看见了我们两个人,他急急开口:「去,毁了那殿中血阵,她要召唤魔。」

「是!」乐清一跃而起,直直冲向那血阵。

这时,那女子眼神动了,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乐清,而是越过他盯住了我。

她缓缓地笑了,「想不到,这药竟然就这么送上了门。也不枉本宫,一路筹谋,想不到竟真的练成了。」

乐清在还没碰到阵眼的时候,就被一大一小两个鬼拦住,那是女子鬼蛊,一时间乐清竟然无法摆脱。

大殿中那血红色的阵开始发出奇异的芬芳,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走到里面去。

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干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结果身体还是忍不住地想往那边挪。

我甚至在那阵中看见了我的母亲,还有池秋燕的影子,她们纷纷冲我招手,蛊惑着我。

而我此刻十分冷静,甚至还想冷笑几声。

那么多的美好幻想,不就是和食人花捕猎一样,发出香甜的气味,请君入瓮么?

可能是看我迟迟没到她需要我去的位置,她站起身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自己亲手将我拉过去。

她起身时我才发现,这女人穿的竟然是南凉时期的王后朝服,华丽而繁琐,她头上的金石珠玉在她起身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不到,这三劫密教的教主竟然还是个 cosplay 爱好者?」我试图嘴炮攻击。

她那涂着红色眼影的眼角微微上扬,「不过一个凡夫俗子,本宫乃是南凉王后,俗不可耐。」

「大姐,现在都 21 世纪了,吹牛逼也要打草稿好么?」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我身前,朱红色的指甲缓缓地划过我的脸颊,最后指腹微微按了按我的唇瓣,动作温柔亲和极了,「想不到,还有一张利嘴。」

说完她随手一拎,竟然直接将我拖动起来,目标很明确,就是想把我拉到那血阵当中。

就在快到血阵边上的时候,乐清师傅已将阻挡他的人打倒在地,他身形一转直接挡在了我二人面前。

只见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一人一剑站在那里,表情冷漠淡然,「你在这人世间盘桓得太久了,想来都忘记了,这人世间从来都是人的天下,而不是你们这种怪物的天下。」

「怪物,谁才是怪物?那些道貌岸然干着龌龊事的才是怪物,这人世间就是因为有了他们,才会如此臭气熏天。只有重新整顿,才会有一个新世界。」那教主随手一甩,将我丢到了一旁。

只见她长发翻飞,竟与乐清师傅不相上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离阵太近了,我竟然模模糊糊在阵中央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师傅,阵里好像有个东西。」我指着阵中央说道。

「哈哈哈哈,本宫就知道,这人药的滋味必然会将那地狱的魔吸引过来,哈哈哈哈,只要魔临世,我的新世界就会诞生!而你们,都将是新世界之前的开胃小菜。」

「荒谬。乐清,破阵!」说完他一剑将她的头饰削去了一半。

「贱人!」她暴怒极了,她原本整齐华丽的发髻一下子披散了下来,犹如疯妇。

那边乐清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丝毫没有停顿地冲进了血阵。

那魔化作的黑影,对他毫不在意,如同一只嗅觉灵敏的狗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乐清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找到了阵眼,正想出手毁掉阵眼,将这个被召唤到一半的魔赶回去,却不想异变突生,那黑影拉长,一把将乐清缠住,竟然试图吞噬他。

乐清一时不察,被黑影卷进去了小半个身子。

「乐清!」我着急地往前冲了几步,那魔明显再次被我吸引。

它转过头,一条影子飞速沿着地面朝我划过来。

「退后!」乐清大吼道。

我只能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那女人竟然避过了乐清师傅,出现在了我身后,将我直接一脚踹进了血阵。

我啪地一下,直接摔进了血阵中。

此时,黑影如同疯狂了一般,黑色影子周边开始不停地沸腾,隐隐约约竟然有化实的趋势。

它疯狂地冲我而来,乐清趁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的时候,从黑影尾巴里挣扎出来。

那黑影中伸出一只赤黑色的爪子,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我被它直接拎到了半空中,我感觉我的头发即将离开我的头皮。

而黑影还在剧烈沸腾,似乎正在挣扎着将整个身子降临人世。

再次出现的是他的巨口,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那腥臭的口水不断滴下,几乎都要淋到我脸上。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这个所谓的魔一口吞掉的时候,乐清终于将阵眼毁去,那凝实的爪子再次恢复成了黑影,并且迅速褪去。

空中只留下了它懊恼的吼叫,而另一边,那个女人被乐清师傅一剑钉在了柱子上。

我走到乐清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他半边身子受伤严重,此时还在不停地渗血。

我们一齐走到乐清师傅身边,那女人还在叫嚣:「臭道士,你以为你今天阻止了我,就结束了?」

「乞王后,对不起你的,从来都是你的丈夫与姊妹,不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乐清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懂什么,本宫的父亲对那个贱人不薄,而他呢,以怨报德毒杀了他。而本宫的妹妹,竟然为了那虚浮的财名,忘记了父亲的仇,联合那贱人将本宫斩杀于寝宫,更是将本宫的兄长全部斩杀。」那女人身上的血不停滴落,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伤害你的人,早已化作尘土,你的仇怨早就报了。」老和尚也从一旁走了过来。

「是这个世界对不起本宫,本宫必定会毁灭这个恶臭的世界。」说完她望着宫殿的上方喊道,「等着吧!本宫永远都不会死!你们都给本宫等着!」

说完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有些奇怪地问。

「她的灵魂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上千年,她通过一次次夺舍永存。」乐清师傅脸色淡淡的。

「师傅你的意思是,她还会继续夺舍?」

「她夺舍是有条件的,那人必须经过自愿献祭自己身魂才能成功。」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你以为这两天,我就去看风景了么?」乐清师傅依旧傲娇。

「咳咳,师傅,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乐清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问道。

「联系警察,把余孽都送去专门部门,然后发通缉,将三劫密教在外的所有成员抓回来。他们都有可能是她的目标。」

「知道了,师傅。」乐清点点头。

「师叔,她为什么自称本宫啊?还穿得那么怪。」姚桃问出了我想问的事情。

「她是南凉时期的一个王后,父亲被自己丈夫毒死,她和自己哥哥筹谋数年准备复仇,却不想被自己的亲生妹妹出卖。结果他们一族全部被诛灭,只剩下那个妹妹做了她丈夫的宠姬,而她的尸身被丢弃在乱葬岗被野狗蚕食。正值乱世,她吞噬上万冤魂,并且学成了夺舍之法,一直寻求着复仇之法,却不想,她那丈夫在她死后数年便得病而死。」老和尚上前解释道。

「所以她就变态了,就想毁灭世界了?」姚桃惊呼。

「将她尸身火化,此人魂魄已经遁走,我们必须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找到她夺舍之人,只有在此期之内才能完全将她覆灭。」乐清师傅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跟我回山,你现在的体质已经不能待在这了。」

「啊?」我有些懵。

「你的体质现在对所有邪物都是美餐一顿。」老和尚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道,「你就随他回山上修行吧,以后也能有个自保之力。」

「谢谢你们。」我认认真真地冲着他们几人鞠了个躬。

「本就不是特为你而来,不必特意道谢。」傲娇乐清师傅微微侧开了身子。

几人纷纷笑着说不需要道谢,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乐清和我落在最后,他声音略低地说道:「以后我一放假就回山上看你。」

「看我干吗?」我斜了他一眼。

「怎么看破红尘,不爱少年郎了?」

我刚想回怼,前面的凌风回头说道:「你俩可别说悄悄话了,快跟上。」

我应了一声,随即看了一眼乐清,说道:「到时候多带点好吃的回来。」说完,就扶着他追上了众人。

顾瑜篇

通缉令发出的时候,顾瑜正坐在前往西藏的火车上,她混在一堆打工人里,连平时最爱的妆都没敢化,裹着一个军大衣缩在了角落里,比起被通缉的痛,她更烦的是现在这堆人的味道,是真的……滂臭……

顾瑜被教主从密道送出去的时候,心里其实存着几分活该的心思的,她早觉得这些人得翻车,在社会主义的现代一心想着玩什么邪术,一会又是复活死鬼,一会又想永生,玩得也忒花了点。

不过,想想这团伙人对自己又不错,所以也就一直没叛教跑路,只是上面交代任务下来的时候,她一般就是敷衍敷衍就过去了。

这次去医大的时候,她就知道,得跑路。

只是没想到,那群人来得那么快,前脚她还在和教主唠嗑,说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咋地,后脚,人就快打脸上了。

教主倒是不知道为啥这次贼大气,把她塞进了密道,让她先跑路。

还好她也算是能屈能伸,一路躲躲藏藏地才上了这火车。

对面坐着一个老头,一身补丁的道袍也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看着顾瑜看了很久,老头砸吧砸吧嘴后说:「小友,你印堂发黑,有大祸啊。」

顾瑜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回了句:「我这是几天没睡,累的。」

「瞧你,还不信老道所言。」说完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笑着闭上了眼。

顾瑜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拿出随身的化妆镜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结果真的发现自己脸上出现了一丝黑气。

顾瑜紧紧了手里的镜子,想起她在密道里听见教主最后还在叫嚣着自己总会回来的,让宋道士等着。难道……自己是他留的后手?可是,她明明不是一个忠诚的下属,不过就是因为混不下去才进密教的,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为了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定了定神,将镜子塞回了包里,不管如何,现在先躲过正道的追捕才是正事。

等到了地方,老头临别时还冲顾瑜挥了挥手,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顾瑜也没功夫多想,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她要去的是西藏的无人区,只有那里是能完全避开通缉的。

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在前面不远的大光头,心里不由得啐了一口:人倒霉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这大和尚跑西藏来干什么?

好在他没有发现自己,她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低着头继续朝无人区走去。

李敖好似也没认出她来,正在叽叽喳喳地打着电话。

到了傍晚,太阳堪堪下山的时候,顾瑜脑海中响起了教主的声音,她自顾自地夸着顾瑜:「想不到本宫培养了那么多个傀儡,竟然只有你跑出来了。」

「什么傀儡?!你在说什么?从我的身体滚出来!」顾瑜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已经没人后,狠狠地骂道。

「傻孩子,你忘记了么?你入教时候的仪式,那就是你自愿献祭你身体的祭祀呀。」教主的声音还在不断地说着。

顾瑜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入教的时候,的确进行了一系列繁琐又龟毛的仪式,只是自己那会完全不懂邪术,到了后面也没什么问题,从来没细究过。

就在她有些恍惚的时候,那一直说着话的教主竟然试图将她的魂魄吞噬,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才再次将她压制下去。

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顾瑜,你也不用挣扎了,就算你现在能压制得了本宫一时,只要七七四十九日一到,你的身体依旧会归本宫所有。」

「放屁!老娘长得那么美,可不是给你这个千年老女人爽的。」说完,顾瑜不再理会她无休止的叽叽喳喳,义无反顾地朝着无人区走去。

顾瑜虽然脸色看着一点都没变,但是其实慌得一批,想了许久,只能往无人区深处的密宗去求助了,听说在玩弄魂魄上头,密宗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在走了两三天,和教主斗了几十次后,顾瑜终究体力不支地躺到了地上。

恍恍惚惚中,再次看见了那个锃亮的光头在路的尽头出现,一副「我佛慈悲」的样子。

李敖其实在进藏之前就看见顾瑜了,当时还给师傅他们打了个电话,他们告诉他,既然那么巧碰到,就看看她有没有被魂魄附体的情况,如果有的话,就将魂魄除去。至于顾瑜本人,可以放她一马,因为根据探查出来的资料,她这些年在密教里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就帮人打打下手,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

李敖一路上跟在顾瑜不近不远的地方,以为她肯定会发现,却不想她一路上神色匆匆,一副完全没心力管别的东西的样子。于是他跟得更近了些,才发现,她一直在和体内的魂魄斗着,她倒是厉害得很,完全没让那鬼东西占据过上风。

一直到现在才体力不支,就是李敖也不得不夸一句,壮士好精力。

到了大半夜顾瑜才醒过来,看见李敖也不矫情,「多谢你了,大光头,如果不是你,这次我就凉了。」

「顾施主,此去往何方?」

「密宗。」

「所为何事?」

「你也看到了,我被鬼缠了,密宗操纵魂魄之术天下第一,我想活命。」顾瑜脸色惨白,却一脸坚定。

「那贫僧随你走一回。」李敖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他没办法将那死鬼的魂魄从顾瑜身上剥离,本来也想将她带到密宗试一试,既然她自己也想去,那最好不过。

「也好,大光头,你帮我一个忙呗。」顾瑜翘着嘴角娇娇地说道。

「什么?」

「我对她的压制越来越弱了,她也知道我要去密宗,现在一心想操控我的身体跑。一旦我被她压制,你一定要阻止她逃跑。」

「好。」李敖点点头。

两人便结伴同行,继续朝着深处行去。

接下来的日子,顾瑜的身体被死鬼抢过去了几次,都被李敖直接打晕接着扛着往前走,压根没有耽误行程。

终于两人在小半个月以后的傍晚,见到了知道密宗位置的藏民,两人决定在藏民家暂住一晚,第二天再出发。

顾瑜被附身开始就没好好睡过,就怕身体被抢走,现在既然有床又有李敖,她决定好好睡一觉。

李敖则在她门外打着坐,时刻关注着。

可惜,还是出了意外。

那厮操控身体后,用顾瑜一直放在身上的迷药迷倒了李敖,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逃跑,反而跑到了藏民家的羊圈。

顾瑜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操纵着她的身体不停宰杀着羊群,顾瑜试图夺回控制权,却被她死死得压制着。

在顾瑜苦苦的哀求中,她将一片片鲜血淋漓的羊肉吞进嘴里,边吞她边说道:「本宫知道,那迷药迷不住那大和尚几分钟,不过够了。」说完她开始念咒,念完后,身体的控制权再次回到了顾瑜的身上。

顾瑜呆呆地坐在羊群的血肉中,一直到李敖找了过来,她依旧眼神空洞。

李敖将她从羊群中抱出,为她清理干净,赔了藏民的损失后,他才开口:「顾瑜,发生什么了?」

「大光头,我想,就算到了密宗,我也可能摆脱不了她了。」顾瑜似是才回过神,认认真真地说道。

「发生什么了?」李敖皱着眉问道。

「我知道她念的咒法,我看到过,互魂术。」顾瑜似乎在喃喃自语,过了许久,她再次开口,「大光头,我们出发吧。」说完她率先走了出去。

「顾施主……」李敖虽然跟在她身后,却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心知肚明,此去密宗,只怕也是寻不到剥离的办法了。

果然,到了密宗,喇嘛在看过顾瑜后,只是表情淡漠地摇了摇头告诉两人:「黑山羊的血已经将她们的魂魄融化,没人可能将她从这位施主的魂魄中剥离。」

顾瑜此时安静极了,在回顾过她还算肆意的一生后,顾瑜冲李敖吹了一声口哨:「算了,我可不能接受我漂亮的身子给个傻逼用,还毁灭世界呢……大光头,给个痛快吧。」

「你说什么?!顾瑜你疯了,只要你将你的身体给本宫,本宫保你不死,等到时机合适,本宫再给你找个身子。你就能和本宫一样一直活下去了,永生不死!」教主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叫嚣着。

李敖手指微动,迟迟没有出手。

「你看,你看,那和尚对你动情了,他下不了手,顾瑜,你对他撒撒娇,我们就能走出这密宗了。」

「大光头,别让我瞧不起你呀。」顾瑜伸手将口袋里的口红化妆镜拿了出来,细细地化了口红后,她一脸微笑着说道。

「TMD,顾瑜,你别挑衅他了。活下去不好么?」

「不好,我顾瑜,活从来是为自己。想让我献祭自己给你复活,做梦。」顾瑜说完再次看向李敖。

李敖眼神与顾瑜相接的瞬间,手中的紫金钵发出耀眼的金光将顾瑜笼罩在其中。

顾瑜脑海中的声音开始不停地哀嚎,她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开始消散,她冲着李敖弯了弯嘴角无声道:「谢谢。」

金光中顾瑜的身体软软地倒到了地上,空气中不再有一丝魂魄的气息。

李敖收回紫金钵,和喇嘛商量着将顾瑜就地火化,随后便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了师门。

「师傅,徒儿已将密教教主魂魄消灭。」李敖冲着老和尚行礼道。

「李敖,你变了。」老和尚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开口。

「师傅,徒儿破戒了,自请前往后山禁地面壁思过。」李敖说罢跪倒在地。

老和尚沉默了许久问道:「你要面壁多少年?」

「何时想通,何时出来。」李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后山走去。

走到禁地门口时,他神色温柔地摸了摸胸口的锦囊,轻声道:「希望你不会觉得无聊。」

李敖法号空然,三岁入佛门,二十五岁入后山禁地面壁思过,直至七十四岁坐化,再未出禁地一步。

作者:糯粒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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