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捡到一只八哥。
这个八哥嘴很溜，天天大声说主人前女友的坏话。
八哥才来了一天，我就知道了它主人前女友脾气暴躁、小心眼、冷暴力还无情无义。
我很好奇这个怨种前女友是谁。
后来我才知道，怨种前女友竟是我自己。
01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家门口捡到一只鸟。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八哥，站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地叫骂着：
「臭女人！」
「小心眼、冷暴力！」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无理搅三分！」
嗬！
这词汇量！
学得活灵活现的，连那种愤怒的语气都很到位。
「谁的八哥啊，谁家八哥落我这了？」
我喊了半天没人应我，只能先把鸟拎回去，打算一会在业主群里发个「失鸟招领」。
这小鸟一看有人搭理它，喊得更起劲了！
「臭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
「说分手就分手，心黑透了！」
「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看起来鸟主人对前女友的怨气真的很恐怖啊，搞不好是被绿了。
我乐得不行，干脆把视频发到我的朋友群里大家一起分享。
「好奇这个冤种前女友是谁？」
很快群里就刷了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条很突兀的短文字出现在群里。
我定睛一看，是周丽丽发来的。
「唐颖，你觉不觉得这鸟的语气特别像谢崇？」
……
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谢崇，
我那许愿了千百次坟头长草的前男友。
我甚至过生日许愿的时候都没许让自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是许愿让他这辈子都不行。
当年我不过是毕业去英国交流了一年，本以为以我们的感情区区一年的异地恋不在话下。
结果没想到，我才去了三个月，就收到了他学妹的微博私信。
那个一头黑长直，带着浅褐色小直径自然美瞳的女人，穿着我的睡衣躺在那张我躺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谢崇家主卧的大床上。
她身下的床单还是我用兼职的钱买的送给谢崇的礼物。
谢崇生活里比较龟毛，我兼职了一个月家教买了一套四千多的四件套给他。
颜色是他最喜欢的浅灰色。
现在，浅灰色的昂贵床单被她压出了无数条褶皱，好像在嘲笑我是个大傻逼。
我当时直直地看着这条私信，一宿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在拉黑谢崇所有联系方式之前给他发了一条：分手吧，这是一条通知。
后来谢崇想办法联系了我很多次，甚至直接飞来了英国求我复合，但都被我拒绝了。
出于隐秘的自尊和好胜心，我没提他劈腿的事，只是告诉他我喜欢上别人了。
看着他天都塌了的样子，我心里闪过一丝疼痛的快感。
现在品尝到了吧，我的痛苦。
后来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打扰过我。
两年过去了我心里的伤也渐渐愈合了，最近都不太再想起他了。
没想到周丽丽的一句话又让那些刺痛重上心头。
我仔细听了听八哥的声音。
确实，语气和谢崇有点像，尤其那股咬牙切齿的味道，简直神似。
我提起鸟笼子，瞬间觉得这个小东西也面目可憎起来。
八哥站在杆上，瞪着俩黑豆儿似的小眼睛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随便撒了点小米给它，打开业主群。
27 号楼 1302：「捡到一只鸟，会说前女友坏话，失主请私聊。」
群里顿了一下，很快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刷起来：
「想看小 bird 说前女友坏话！」
「上视频。」
「哈哈哈哈哈，哪个老哥的，被戴帽子了？」
我没搭理群里的消息，等着失主私聊我。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微信来加我了。
「你好，是我丢了鸟。」
很快，那边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听起来不大对，又发来一条验证消息。
「你好，鸟是我丢的。」
……
这哥们儿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怪不得被前女友甩了。
我加上这个微信，稍微问了下鸟的信息。
「你好，请问鸟是什么品种，笼子是什么颜色？」
那边很快发来了信息：「黑色的八哥，棕色笼子。」
我觉得这样不太保险，万一是这人曾经见过这鸟呢。
「那请问这个八哥一般都喜欢说什么话？」
这次那边沉默了一会，正在输入中又取消，最后发过来一大段话。
「小心眼、大屁股、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心比黑洞还黑、这辈子都找不到新男朋友！」
……
这怨气都快透过屏幕传过来了。
「行，那你一会有空吗，我在 27 号楼。」
「有，不过得晚上下班了，6 点到楼下行吗？」
「可以。」
从头到尾这个头像漆黑的邻居没跟我说过一句「谢谢」，我对这个爱说前女友坏话的没礼貌邻居也没留下好印象。
果然，就连语气和谢崇相似的人也很讨厌。
晚上 6 点，我准时等在楼下。
远处一辆大奔直直地驶过来停在我身前。
比我高一个头的男人迈着长腿下了车，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风衣，宽肩窄腰的好像个正在走 T 台的模特。
他双手插兜，逆着光慢慢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身后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我心想，这男人长得好像不错哎！前女友为什么要甩了他啊？
然后他摘下了口罩。
……
口罩下的脸化成灰我也认得。
草。
我面无表情地想，冤种前女友竟是我自己！
02
谢崇的脸还是那么可恨，他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好久不见啊。」
「前女友。」
和这种傻逼多说一句话都算他占了我便宜，我把鸟笼子塞进谢崇怀里，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等等。」
他拽住我的手腕，带着十二分的欠打道：
「怎么一见面就走啊，老朋友好久不见还得叙叙旧呢，咱俩这么深厚的感情，怎么也超过老朋友了吧？」
我使劲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我听不懂狗语，请你讲人话。」
谢崇手上力道加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好牛逼啊唐颖，把我甩了还给我脸子看？」
我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看着他我心里的火就「噌」往上蹿。
再待一会儿，我真怕我忍不住刀了他！
我转过身来，勉强扯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改天再聊吧。」
谢崇一顿，松开我的手腕，重新把手揣进了兜里。
逆着光，他的表情都隐没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轻轻勾起：
「好啊。」
「快回去吃饭吧，别让男朋友久等了。」
「男朋友」三个字咬字特别重，
我扭头就走。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动，好像谢崇一直在目送我。
我攥紧拳头，关节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
妈的，早知道还不如把这破鸟炖了吃了得了！
这天晚上我几乎一宿没睡，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总能看到谢崇搂着他的小学妹在床上看着我，微笑道：「不要拆散我们，来加入我们吧。」
要不就是小学妹穿着我的睡衣勾着谢崇下巴道：「既然追求快乐，那就贯彻到底咯～」
黑暗里，我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一片冷汗。
该死的谢崇！
阴魂不散！
明天我就要去相亲，一定要尽快脱离他这个噩梦！
03
我没能相上亲。
我那傻逼老板催着我今天加班，说是和英成的单子快谈下来了，晚上要和英成的团队一起吃饭。
这恶臭的企业文化，谈单子就谈单子，每次都要一起吃饭。
就好像不吃饭工作就没法干似的。
我没办法，只能下班跟同事一起打车去了饭店。
一进荷宴厅，里面已经坐了一圈儿人了，我们挨个打了招呼，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傻逼老板把我和另一个女同事一左一右安排坐在一个空位的旁边。
我探头悄悄问身边的同事：「这是等谁呢？」
同事小声道：「英成的负责人啊，咱俩今晚上就是来伺候他的。」
我撇了撇嘴，等着爹伺候他吧。
等了半天，负责人都没来，我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满桌人望眼欲穿地看着大门。
「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晚上 7 点多还堵车，这个理由找得实在是太敷衍了。
但是这个语气实在是讨厌得很耳熟啊。
我心里浮上一个不妙的预感，抬起头来。
闪耀的水晶吊灯下，谢崇的脸上洒了一层光，更衬得他人模狗样。
身边的同事拼了老命地捅我，捂着嘴小声道：「卧槽卧槽卧槽！霸道总裁爱上我走进现实了！！！」
我翻了个白眼，真特娘的晦气！
怎么哪儿都有他啊！无语简直。
谢崇环视四周一圈，视线在我脸上停了 3 秒，然后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到了我旁边。
在一桌人的注视下，谢崇开口了。
「你好，我是英成的负责人，谢崇。」
他冲我伸出了手，露出的 8 颗牙白得闪闪发亮。
我顿了一下，狠狠地捏住了茶杯，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把茶水倒他脸上。
「哎，小唐，愣着干啥啊！」
胖胖的跟个土豆子似的老板用挤成一条缝儿的小眼睛疯狂地朝我使眼色。
我深吸一口气，在脸上堆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好啊，谢总。」
他的手骨被我捏得咯吱咯吱作响，手指头都发青了，脸上的笑却纹丝不动。
「再使点劲，我喜欢。」谢崇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笑道。
我猛地抽开了手，好像他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个变态！
谢崇看了我一眼，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刚被我攥过的那只手。
我赶紧扭过头去不看他。
两年没见，这厮还是这么讨厌！
一点也没变！
「大家开吃、开吃开吃，先垫巴一下，一会儿咱一块敬谢总一个！」
老板招呼着我们，偷偷地给打眼色，示意我照顾好谢崇。
我低下头，假装没看到。
让我给谢崇夹菜，除非菜里下了毒。
突然，一块牛柳被夹到我盘子里，我扭过头去。
谢崇勾起一边嘴角：「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
是啊，杭椒牛柳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道菜。
我俩以前每次出去吃饭，谢崇都会点这盘菜。
我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痛，一筷子把牛柳拨到了桌子上。
「抱歉，我牛肉过敏。」
一边一直看着我们的老板脸都绿了，估计回去我少不了一顿训。
谢崇没说话，定定地看了我一会，轻声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04
老板估计是觉得我朽木不可雕，干脆直接举着杯子过来了。
「谢总，我得敬您一杯，这次的单子这么顺利，后续咱们开工也能很快提上日程，呵呵，您可真是年轻有为……」
「快，小李、小唐，一起敬谢总。」
我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倒上一杯酒站起来。
我喝酒真的不行，几乎是一杯就倒。
不过这个时候我要敢说不喝，明天就会因为会呼吸被开了。
谢崇笑眯眯地看着老板：「王总过誉了，这次还是多亏了您才能这么顺利。」
说着他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杯底朝过来给我们看了一眼。
我没辙，只能仰着头吨吨吨喝了。
一股热流火焰似的流进我的胃里，我感觉脸瞬间就开始发热了。
「这第二杯，得敬谢——」
老板的话被打断了。
谢崇按住老板倒酒的手，微笑道：「王总，不好意思，我胃不好不能多喝，接下来咱们就以茶代酒吧。」
老板愣了一下，赶紧点头道：「对对对，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咱们喝点茶，健康！健康！」
我看了谢崇一眼。
不记得他有什么胃病啊，印象里他有个钢铁胃，生冷凉辣压根就没忌口可言。
不过正好，我也不想喝。
坐下之后，我只觉得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沌之中。
我突然觉得轻飘飘的，很快乐。
身边的谢崇似乎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局结束了。
谢崇看出我喝得有点醉，走过来搀我：「我送你回家。」
我一把挥开了他，嚷嚷道：「不用，不要你送我！」
老板挤过来道：「小唐，哎呀，你酒量也太差了，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回家多危险，让谢总送你。」
谢崇冲他点了点头，搀着我出了饭店。
初秋的夜风有点凉，我打了个冷战。
身后一暖，我扭头看去，谢崇把他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他的大衣上有种木质的香气，还带着点皮革的味道，这个香气很熟悉。
我糊里糊涂地想着，好像我当年送给他的香水就是这个味道。
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用吗？
该死的臭男人，绿了我还用着我送的香水。
我很想推开他，手上却使不上劲，只能按在他胸膛上。
谢崇低声笑了，胸腔带上一点震颤，俯身在我耳边道：「大街上呢，回去再这么热情。」
呸！狗男人！
我用力瞪着他，被他塞进了车里。
黑暗里，我尽力离得谢崇远点，又被他强硬地把头按在他肩膀上。
同样的人，同样的香气，同样的姿势。
相隔两年，我却一瞬间有些分不清今夕往日。
车子安静地向前行驶着，昏暗的灯光照不清我们这一方空间。
过了很久，谢崇突然轻声道：「唐颖，到底为什么跟我分手？」
我还剩下一丝理智，冷哼一声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谢崇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好像压抑着一丝隐隐的颤抖。
「我不在乎你喜欢过别人，我们和好吧。」
我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不可能的，我和谢崇。
我永远也原谅不了一个曾经背叛过我的人。
酒意上涌，我睡了过去。
05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吓醒的。
梦里谢崇坐在我跟前，拿了个大喇叭对着我的脑壳道：
臭女人！
小心眼，冷暴力！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不讲道理！」
我痛苦地睁开眼，窗外已经天光大亮，窗帘杆上左蹦右跳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我揉了揉眼定睛看去，是一个八哥。
八哥看我醒了更来劲了，小黑眼睛咕噜噜乱转，看着我道：「无情的女人！心比铁还硬！喜新厌旧！」
恍然间，我以为自己还没醒。
八哥看我没反应，有点愤怒地撅起了屁股，用力一挤。
我眼睁睁地看着窗帘上落了一条黑白掺杂的不明液体。
「嘎嘎！」
哦该死。
狗男人养的狗八哥。
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烤箱究竟有多少度！
我猛地翻下床来关上门，站在椅子上就去够八哥。
八哥扑棱着翅膀飞到床头，在我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
我气得简直头顶冒烟，一时间怒从心头起，直接掀了被一下子给它罩在了里面。
费力地从被子里掏出八哥，我捏住它狞笑道：「看来今天的早餐是烤鸟了！」
八哥惊恐地用嘴啄我。
「你在干嘛？」
谢崇推门进来，身上还围着围裙，手里端了一杯热水。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八哥，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烤鸟？」
我第一反应是心虚，当着主人的面要吃人家的鸟，赶紧把八哥藏到身后。
然后我迅速反应过来，又把八哥拿了出来，怒道：「你和你的破鸟为什么会在我家？！」
谢崇脸上挂起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昨天好心送你回来，结果你恩将仇报，把我的衣服吐了。」
「我不能裸奔回去吧？」
「至于八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瞎扯！不能裸奔回去鸟是哪来的？！
我愤怒地把八哥扔了过去：「带着你的鸟滚出去！」
八哥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落在了谢崇肩膀上。
一人一鸟用同样的神情对着我道：「小心眼！」
06
谢崇肯定是八字克我，不然为什么每次见他我都能气个半死。
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就该像死了一样，我把这一人一鸟都轰出了家门。
躺在床上，我长叹一声。
最近生活里含谢崇浓度太高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工作。
正好和英成的合作也结束了，这几天我避着他走，尽量少和他叨叨。
因此第二天，在老板说最近有个出差行程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地报了名。
内蒙古，天高皇帝远，我就当公费旅游了。
总不至于跨越上千公里也能再碰见谢崇吧。
老板有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没多说话就同意了，还嘱咐我：「在那可以多玩玩，不用急着回来，劳逸结合嘛。」
傻逼老板第一次这么说话，我还怪不适应的，只当他是在客气，
直到我上了飞机，在我的座位旁边看到了笑眯眯的谢崇。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了胳膊肘，头上架了一个大大的墨镜，好像真是来旅游似的。
他抬起手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嗨，好巧哦！」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对我身后的空姐道：「请问我现在可以下去吗？」
空姐一脸疑惑，有些为难道：「女士，原则上我们是不允许下飞机的，请问你这边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来：「不，没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我就闭上眼睛坐到座位上，两腿分开，把谢崇挤到里面的角落里。
谢崇 188 的大个子委委屈地缩在座位里，嘴上却还不停：「真巧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每天有这么多航班起落，偏偏就我们上了同一架飞机，还坐了隔壁，你说这是不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
我忍无可忍道：「闭嘴！」
怪不得傻逼老板临走还让我多玩一玩，我还以为他中邪了，搞了半天是我中邪了！
他是想我卖身拴住谢崇这个大客户！
为什么我就不能多动动我这个狗脑子！
我恨得用手敲了两下脑袋，谢崇赶紧一把拉下了我的手，担忧道：「怎么啦，头疼嘛？」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道：「我看见你眼疼嘴疼脑子疼全身疼，连皮燕子都疼。」
谢崇脸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什、什么皮不皮燕子的，粗鲁。」
我绝望地靠在椅子背上，戴上眼罩。
这几个小时，我就是无聊死、憋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再跟谢崇说一句话！
「我买了无骨鸡爪，你吃吗？」
我没说话。
旁边很快传来了撕开真空包装的声音，然后一阵柠檬辣椒混合的酸辣味弥漫过来，谢崇嘴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好酸哦，开胃。」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哦，猪猪鸡爪爪，我要了微辣，真不错。」
我额头冒出青筋，为了赶飞机没吃早饭，本来还能忍，但是一闻到这股酸味胃里就开始翻搅了。
我拉下眼罩，伸出手：「来点。」
谢崇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我，不好意思道：「哎呀，说晚了，我都吃完了。」
这一刻，我感觉能一拳打穿飞机，把他从天上砸下去。
人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谢崇估计看出来我要爆发了，赶紧把一个袋子放在我膝盖上，陪笑道：
「开玩笑，别生气，你先垫垫，下了飞机我带你去吃烤全羊。」
我低头看向袋子。
小饭团、小烤肠、虎皮鸡爪、鸡汤鹌鹑蛋……
都是我最喜欢的小零食。
谢崇以前总不让我吃，说这都是垃圾食品，不健康，但我老是背着他偷偷吃。
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心里突然涌出一阵酸涩，失去了食欲。
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真这么喜欢我，当初为什么会跟别人纠缠不清？
我把袋子扔回谢崇膝盖上，拉上了眼罩。
有眼罩真好，眼泪也不会流下来。
07
我边伤心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拉下眼罩最先看到的是谢崇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下颌线流畅而又棱角分明，真的很好看。
我愣了一会，这才发现我躺在谢崇的肩膀上，他歪着脑袋皱眉闭着眼，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我赶紧坐直了身体。
飞机在一阵微微的颠簸中顺利落地，优美的女声在机舱里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安全到达目的地，飞机将需要滑行至指定的停机位……」
谢崇茫然地睁眼看：「到了？」
我没搭理他，打量着窗外。
内蒙古的阳光好像特别炽烈，看着天空都比别的地方亮堂似的。
好不容易找到托运的行李，我趁着谢崇的行李还没拿到，赶紧先溜了出去。
我要赶紧摆脱这个瘟神！
难得的公费旅游，绝对不能让他给毁了。
我拿出手机来看酒店信息，身后传来一个微微喘息的声音凑过来：「圣雅伦大酒店。」
我哆嗦着转过头去，谢崇不要脸地笑道：「哎呀，真是好巧，我也住这个酒店呢。」
……
我打开美团，在里面找别的酒店。
我绝对不要跟谢崇住在一起！
谢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欠打。
「自己找酒店，回去可是不能报销的哦。」
「七天的酒店钱，就是如家也得一两千吧，公费旅游亏了呀。」
我攥紧了手机，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
「那既然你这么坚持，就你来打车吧。」
公费旅游，我不能自己倒贴钱，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不能为资本家花钱的原则！
谢崇喜上眉梢，干脆道：「得令！」
坐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师傅没话找话说道：「小两口出来旅游啊？」
我别过头去没说话。
谢崇笑嘻嘻道：「是啊师傅，我老婆非要吃内蒙古的羊肉串儿，没办法请了年假来的。」
……
我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谢崇这种大傻逼！
我真的难以理解！
下了车，我把身份证放在前台上：「你好，我之前预约了，办一下入住。」
前台小姐看了我和身后的谢崇一眼，贴心道：「两位一起吗？麻烦男士也出示一下身份证吧，谢谢。」
谢崇乐呵呵道：「好的」，然后就要掏身份证。
我赶紧急道：「不，我自己住。」
前台有些费解地看了看我们，最后还是礼貌道：「好的。」
我三两下办完了入住，谢崇跟在我后面叨叨叨让我等他，我强忍着捂住耳朵找到了房间关上门。
「叩叩。」
谢崇在外面敲门：「颖颖，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吗？」
「我可以牺牲一下来陪陪你，为了防止你占我便宜，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我咬牙切齿地用枕头捂住脑袋。
天哪，降下一个天雷来吧，要么劈死谢崇，要么劈死我吧！！！
谢崇看我半天没动静，长叹一声走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受。
这家酒店隔音很不好，我甚至能听到谢崇敲着墙叫我：「颖颖？」
我攥紧了拳头。
谢崇住我隔壁，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明明以前我俩住在一个屋子里也很自然的。
我甩甩脑袋，拿出旅游攻略来打算出去玩玩。
正式的工作后天才开始，今天可以先逛逛。
来了内蒙，必须要去草原上骑骑马，去沙漠上骑骆驼，最重要的是还要去吃烤羊。
我选了一个旅行社打过去电话：「你好，请问是草原行吗？我想报一个一天一夜的行程，请问这边有吗？」
……
挂了电话，我嘴角轻轻勾起。
不是喜欢住酒店吗？那就自己住吧。
真的很期待明天谢崇发现我已经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吃瘪表情。
第二天一早，我就早早地收拾好行李蹑手蹑脚地退了房。
隔壁一点动静没有，估计谢崇还在做大梦呢。
我得意地笑了笑，退了房后上了门口等着大巴。
狗皮膏药，还真以为我甩不掉他吗？
大巴车上人还不少，满满当当地坐了一车人。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我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脸上盖着大帽子的男人左边有个空座。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你好，可以让下吗？」
男人伸手拿下帽子，嘴角扯出一点邪气。
「可以啊。」
晴天霹雳！
我怔怔地看着谢崇，甚至失去了反应能力。
谢崇低声笑道：「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用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吧，回去让你看个够。」
说着，他一扯我的手臂，我没反应过来踉跄地坐到他腿上。
谢崇皱眉道：「都说了让你别这样了，太热情了我吃不消啊。」
他微微叉开腿，让我坐到里面。
我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脑浆子可能已经被怒火蒸发干净了，现在只觉得特别无力。
孽缘。
纯纯的孽缘！
08
我转过头去，语气平和地问谢崇：「你怎么知道我报了团？」
谢崇帮我系上安全带，微笑道：「你打电话我听到了呀，这个酒店隔音真不怎么样，你晚上还打呼噜说梦话呢～」
我脸「噌」地一下红了！
我不确定谢崇是不是在驴我，因为我确实是有说梦话的毛病！
还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整个宿舍都以听我说梦话为乐，那时候考试之前有舍友录下了我的梦话，我嘟囔着怒斥道：「妈的，不考了！」
谢崇的表情看不出来是不是在开玩笑，我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扭过头去看风景。
旅游团的行程是上午去骑马，下午去看骑马表演。
9 月初的内蒙，天真的像 Windows 壁纸那样蓝。
草原上一片辽阔，好像连天都比别的地方高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变得清朗起来，连身边的谢崇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挑了一匹小白马骑上，我心里还有点紧张。
身后谢崇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朝我笑道：「颖颖，别用屁股使劲，用腿。」
我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我又不是来拉屎的，怎么会用屁股使劲？
但是马一跑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为了不浪费公费旅游的机会，我选了最长的一个半小时的骑马活动。
700 块。
而我的腿撑了 5 分钟，就开始累了。
我一颠一颠地坐在马上，觉得刚才吃的东西都要颠出来了。
身后的蒙古小哥打马上来：「拍照，拍照！」
我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来：「耶！」
身后传来谢崇的偷笑。
……
气死了，为什么我的马就不能把谢崇踢死呢！
下了马，小哥把照片给我们，让我们自己选。
我翻看着照片，突然心里一动。
照片里的我永远在傻笑，而身后的谢崇一直在看着我。
他脸上挂着几乎可以说是宠溺的笑容，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5 张照片，每张都是这样。
我拿着照片的手一紧，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
小哥在一边道：「有喜欢的可以留下，20 一张，加台子 50！」
我突然觉得很无趣，随便选了一张塞进包里转身走了。
……
刚才骑马的时候还不觉得，一上了车我屁股刚挨上座位就差点疼得跳起来。
好像谁刚冲着我的屁股使了一套降龙十八掌，我的屁股好像被打出内伤来了！
我眉头紧锁，一点点地试着往下坐。
谢崇挑起眉头，乐道：「刚才骑马把痔疮颠开了？」
我恨。
为什么内蒙古的马这么没脾气！
不能把谢崇踢死在这里！
09
我气呼呼地扭过头去，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跟谢崇说一句话了！
「无骨鸡好吃吗？」
……
「来点。」
马术表演比我想象中的要精彩很多，我看得贼高兴，看完了还想去跟马合照。
可是周围的游客都是结伴来的，我左手拿着包，右手还拿着喂马的萝卜，也没法自拍，正急得团团转，谢崇突然走过来用手机对准了我：
「笑一个。」
周围人挤人地都在拍照，我也顾不得跟他生气，赶紧咧开嘴：「耶噫！」
谢崇眼睛弯了弯，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大傻子——」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谢崇的意思我知道，他是在笑话我这么多年了拍照就只会比剪刀手耶，可他就比我强吗！
我伸手用插着棍的胡萝卜去打他的头，却没想到一匹小白马对胡萝卜很感兴趣，探着头去咬萝卜，结果把谢崇的头发给咬下几根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谢崇咬着牙走过来拍我脑袋：「真是恩将仇报！」
公费旅游的美好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几天不管我在谈工作还是在摸鱼，谢崇就跟口香糖似的一直粘在我屁股后面，
甩都甩不脱。
一开始我还浑身难受，看见他就血压升高，
到后来我也慢慢习惯了，随他去吧。
到家的时候谢崇跟我挥了挥手：「回见！」
我扭头就走。
别回见了，最好这辈子都别见了！
这几天确实很累了，尤其是我的屁股一直旧伤未愈，天天坐车坐得我感觉屁股都瘀血了，生疼。
骑马挺好玩的，就是有点费屁股。
晚上，我刚洗漱完打算上床休息，窗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击声。
我吓了一跳，悄悄下床攥住台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拉开了窗帘——
一只八哥正用黑豆似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我，那神情跟谢崇简直如出一辙。
「无情无义的臭女人！」
我面无表情地扯上窗帘。
该死。
该死的八哥。
该死的谢崇。
八哥还在外面作死般地重复着：「小心眼、大屁股、找不到男朋友。」
我心里的怒火宛如喷发的火山，恨不得隔着窗户一拳给它 pang 飞。
不对啊。
突然我心念一转。
谢崇也不在这，这八哥八成是自己飞出来的。
呵。
既然你执意要作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温柔地打开了窗户：「来啊，快进来吧！」
八哥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迈着小碎步往后跳了一下。
「怎么了？刚才不还挺起劲的吗？」
我伸出手去，说时迟那时快，我的铁爪宛如撕裂黑暗的一道闪电，在八哥展开翅膀的前一秒猛地捏住了它的翅膀。
八哥惊恐地转着小眼睛就要说话，我一把捏住了它的鸟嘴。
「正好我还没吃夜宵，你倒送上门来了。」
我狞笑一声，捏着八哥翅膀打开了手机。
「嘿 siri，百度一下八哥怎么做好吃？」
「叩叩。」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暗道不妙，把八哥放在垃圾桶里扣住出去一看，
果然是谢崇。
「你来干嘛？」我拉开门心虚道。
谢崇面上焦急道：「颖颖，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白？」
小白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脸茫然道：「我没看到什么小白啊。」
谢崇着急得要命：「我回去的时候看见小白的笼子开了，它肯定是自己开锁飞出来了，它就来过你这，我还以为它是找你来了呢！」
笼子？飞？
我脑门子画下黑线，转移视线道：「哦……没看到啊，估计出去玩了吧，你再去找吧。」
刚要关上门，身后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一个蓝色的垃圾桶正横冲直撞地从屋里冲出来，在地上蜿蜒出一条曲折的路线后直勾勾地撞上了茶几不动了。
……
我僵硬地咽了口水。
谢崇看着我，面无表情道：「那是什么？」
我抬头看他，满眼真诚道：「如果我说是我刚买的移动垃圾桶，你信吗？」
垃圾桶传来碰撞的声音：「臭女人！大屁股！黑心肝！」
我身侧的拳头攥出了青筋。
谢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控的？」
我撇过头去道：「谁让它大晚上的飞我家骂我，我没把它炖了补身体你就该谢主隆恩了。」
「谢主隆恩。」
谢崇走过去把垃圾桶掀开，黑八哥扑棱着翅膀，眼含热泪地飞上了他的肩头，还不忘回过头来冲我挤了一下屁股。
一摊黑粑粑落在了我白色的地砖上。
……
我指着八哥道：「我劝你不要再挑衅我，不然谢崇来了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八哥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好了，」谢崇摸了摸肩膀上的八哥，笑得好像刚找回了失踪的老婆。
他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来给我：「骑马的时候拍的，我买了，给你。」
谢崇手里拿了厚厚一叠照片，估计人家拍的他都给买下来了，要不是台子太重恐怕台子也得都拉回来。
我心里有点感动，当时我自己只买了一张，还觉得有点遗憾，没想到谢崇买了这么多。
「谢谢啊。」
我伸手拿过照片。
照片上谢崇咧着嘴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嗯？
我呢？
我皱眉翻看其他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是谢崇的，别说，他一身黑衣骑在马上还挺带劲的。
不是，他把自己的照片给我干嘛啊？！
我疑惑道：「你拿错了吧？这哪有我啊？」
谢崇眼角微挑：「没啊，你的我都留下了，这都是我的，我知道你很想要，别不好意思了。」
我开始反思我自己。
到底为什么之前我会和谢崇在一起过呢？
这是不是说明我自身就存在什么缺陷？
「啊，突然想上厕所，请问我可以借一下厕所吗？」
我已经被谢崇和他的鸟折腾得没脾气了，无力得道：「随你吧。」
谢崇把包放在茶几上道：「包里还有照片，你自己看哈！」
说着他就一溜烟往厕所去了。
谢崇可能是上厕所吃自助去了，半天都不出来。
我闲得无聊，拿出他包里的照片打发时间。
他拍的照片还真不少，都洗出来了。
有他的，有我的，有我俩一起的。
我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什么我只会剪刀手，这家伙也只会龇牙乐嘛，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谢崇的手机振了一下。
我放下手里的照片看去，一条微信消息出现在他的手机页面上。
那一刻，鬼使神差般的，我的第六感突然促使我伸出手去拿起了手机。
一个叫「最爱提拉米苏」的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学长，请问明晚有时间吗？上次你帮我的忙想请你吃个饭，哈哈◕▪◕。」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爱提拉米苏。
这个名字哪怕再过二十年我也会记得。
因为多少个无眠的深夜里，这个人的话都会一遍遍重复地撕扯着我的心。
当初就是她给我发了微博私聊。
谢崇出来的时候，我正低着头坐在桌前。
他笑嘻嘻地用手上的水弹我：「怎么样，技术不错吧？」
「不错。」
我低声道：「困了，赶紧走吧。」
谢崇有些惊讶：「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还想跟你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呢，这几天没休息好吗？」
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打开门：「赶紧的。」
「哦。」
他有点失望，带着八哥出去了：「那你早点休息，明早我来接你——」
谢崇的话没说完，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直接把门甩在他脸上。
「哎、哎！怎么了啊？」
谢崇在外面敲门。
我脱力般地坐到了沙发上。
往日的噩梦重新浮现，这几天的美好就像是虚假又短暂的泡影。
一扎，就碎了。
10
隔天一早，我正坐在工位上两眼发直地摸鱼。
王姐突然从旁边探过头来，神秘兮兮道：「小唐，你是不是还没对象呢？」
我犹豫了一下。
王姐是出了名的爱给人扯红线，人称「本市最大野生婚介中心」，她这么一说，八成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不过王姐好像不需要我的答案，她小声道：「姐手里有个合适的，条件杠杠的，比你稍微大两岁，人很老实。」
我一听到「老实」这俩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子。
一般来说这人要是长得好看，就会夸他长得帅，精神；
要是有钱，就会说他物质条件好，有房有车；
要是工作能力强，就会说在哪里高就，月薪多少多少。
只有啥也不是的才会硬扯上一个「老实」。
这个「老实」在相亲市场上就跟寻衅滋事罪在刑法里似的，属于一个兜底条款。
我勉强笑了笑，拒绝道：「不了吧王姐，我最近不想找对象。」
王姐急了：「女人过了 26 就不好找对象了呀，贬值了的！这个小伙儿很不错，国企工作，人长得很帅的！条件都跟你很合适！」
她巴拉巴拉说得我脑仁都疼，只能答应晚上去见一面。
不过国企工作，人又帅，听起来好像确实还挺不错的。
我现在确实需要有人拉我挣脱出谢崇这个泥潭。
或许相亲能开启我的第二春呢。
为了表示对相亲的重视，我晚上还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补了补妆。
一进餐厅，我四处看了看，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发型还特意捯饬过，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王姐意外地靠谱啊！
我走过去轻声道：「你好，请问是贺随东贺先生吗？」
小伙子抬起头道：「对，你就是唐颖吧？」
我点点头，刚要坐下，没想到这小伙突然道：「你不太守时啊？」
我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咱们约了 7 点，现在才 6：55 啊。」
「不，」他端起手边的白水道：「提前 10 分钟倒是相亲不成文的规矩吧？」
到现在为止，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次相亲，一时间我还真被他唬住了，以为这是什么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明白这个。」
小伙点点头：「态度还不错，下次注意。」
我心里有点不大舒服，啥玩意儿啊说话跟我老板似的。
上班当牛做马，合着下班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真是生活枯燥无味，牛马指点人类。
不过想想这是王姐的熟人，我还是忍了，沉默地喝了口水。
牛马坐直了身子，严肃道：「唐小姐，我说话比较直，我看你也挺着急找对象的，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请问你有房吗？」
我随口胡扯道：「有，新河庄园 430 平别墅，刚买的，老家省会城市还有 8 套房子。」
他眼睛一亮，又问道：「那车呢？」
「50 万的奔驰。」
牛马身体前倾了一点，嘴上却道：「50 万的奔驰也能叫奔驰？」
我真是气乐了。
王姐到底从哪个垃圾回收站扒拉出这个不可回收垃圾给我的？
11
「你说得对，」我附和道，「不过我还有一辆大 G，我觉得上班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他赞同道：「女孩子确实不要太张扬，咱俩在一起之后大 G 你就别开了，我开就行，油费你出，毕竟车长时间不开对发动机不好，我这也算是帮你了。」
我攥紧了拳头，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至于唐小姐在哪里就职我就不问了，王姐都跟我说了，你们这个工作我知道，很不稳定的。」
「而且还总要出去应酬，唐小姐，你应该没少遇到职场性骚扰吧？」
「你们这个活儿，一个月到手能有多少钱啊？」
我沉吟了一下：「去了五险一金，扣除个税的话大概还能剩个 3 万左右吧。」
「贺先生，说了这么多您还没自我介绍呢。」
牛马往后一靠，抬头道：「你们虽然挣得多，但是不稳定。」
「我是挣得暂时没你多，但我每个月都很稳定。」
「嗯嗯，那您一个月到手多少呢？」
牛马皱了皱眉道：「公积金和保险也算工资啊！我一个月能拿 3800，其实也不少了，平均线上，毕竟我们国企稳定。」
我心里冷笑一声：「那房子和车呢？」
牛马更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道：「你们这些女人总是上来就问房和车，太浮躁、太拜金、太肤浅了！」
「我们应该更多关注精神层面的东西，钱就是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有我有不都一样吗？等结婚之后把你房子卖了，我们再买一套，写我的名字，我不就有房子了？」
「我出房子，你出日常开销，很公平吧？」
大开眼界。
我真是菜刀拉屁股，开了大眼了。
万万没想到啊，生物竟然能这么多样性！
这牛马简直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被抓起来为研究生物多样性贡献一个样本，写在生物书上！
牛马还在喋喋不休：「我这个人是个很传统的人，我比较希望女主内男主外，我希望你能承担起家里的事务，能让我在外面更好地打拼。」
「但我也很尊重新时代的女性，我觉得女人还是独立的时候最美，所以我不会阻拦你在外面的事业。」
「我是个会计，对金融很有研究，以后你的工资卡交给我，我可以帮你理财。」
我真是头一回看着这样的人间牛马，还想看看他到底还能说点啥，结果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噗」的喷水声。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我没忍住回头一看。
谢崇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水痕，他着急忙慌地抹了抹嘴，笑得嘴巴子差点咧到后脑勺。
「我说是凑巧了，你信吗？」
我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或许我该去找个大师解一解，可能我流年不利，也可能我压根就不适合找对象。
听说庙里最近在招人，8000 一个月，管吃管住，待遇挺不错的。
人家都是男主拉着女主的手怒气冲冲撂下狠话，把她从相亲现场带走。
我这可倒好，前男友在我相亲的时候偷听墙角，还被逗笑了。
跟前的牛马催促道：「唐小姐，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虽然你年纪大了一点，已经过了 24 岁的最佳生育年纪，但是我可以包容，这个周末你跟我回家看看我爸妈吧。」
「东西不用拿太多，不过也得有该有的礼貌，你一个月挣 3 万，就给我妈买个包，给我爸买几瓶茅台就行。」
「哦对了还有烟，软中华就凑合，你觉得怎么样？」
我摆了摆手：「人类和牛马是没有未来的，还请您另谋高就吧。」
「怎么能呢！」牛马急了，「我承认，我是很帅，但是你也不用这么自卑啊！」
谢崇在后面都笑出猪叫了。
他花枝乱颤道：「颖颖，这种人才不多见了，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造孽啊！
12
我猛地拎起包，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身后的牛马还在大声叫唤：「别走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谢崇追了上来：「我家在新河庄园有别墅，我也有大 G，我感觉咱俩挺般配的，唐小姐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必须立刻回家静静！
天色昏黑，外面还是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我心里火冒三丈，埋头一个劲走着。
谢崇跟在我屁股后面无奈道：「我错了嘛，我听你同事说你晚上要来相亲，怕你跟别人跑了才来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没搭理他，越走越快。
「唐颖！你到底怎么了！」
谢崇语气里带了一丝压抑的怒意：「当时你什么都不说就把我甩了，现在我跟狗似的天天来求你和好，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糟践我吗？」
一瞬间，相亲牛马的傻逼和谢崇的不要脸混杂在一起，猛地勒断了我脑子里的那根弦。
我转过身来把包扔到谢崇身上，忍无可忍地吼道：「你是不是撒谎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朦胧的雨雾里，谢崇的脸被路灯映得昏黄。
他疑惑道：「什么撒谎？我撒什么谎了？」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要走，谢崇却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严肃道：「你说什么呢唐颖？你把话说清楚。」
这一刻，我只觉得去他妈的自尊，去他妈的输赢，我统统都不在乎了！
我打开手机找出那条私聊信息，把手机扔在谢崇的脸上，几乎崩溃地冲他喊道：「你还在装什么？！」
两年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天曾经忘记过他的背叛。
我喜欢谢崇，我知道我很喜欢他，非常喜欢他。
因此，他的背叛也让我完全无法接受。
我不能理解，我们那么好的感情，为什么转眼他就能跟别人在一起？
他家的密码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不明白还有什么情况能让那个女人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们的床上。
谢崇看了看聊天记录，脸色先是一白，然后瞬间红了起来。
「草！」
「不可能！我从来没找过这女的，这不可能！」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额头青筋直跳：「唐颖，你听我解释，我和这个女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这女的偷了你家的密码，自己去你床上拍了照片？」
雨势渐渐变大，黑发贴在谢崇的额头上，水流顺着他气得微红的眼角蜿蜒而下，衬得他好像奇闻怪志里的艳冶水妖。
我心里忽然很绝望。
因为我发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放不下这个人。
这个曾经背叛我的人，一直都盘踞在我的心上。
谢崇急了，指着手机道：「对，肯定是这样，走，咱们现在去报警，让警察证明我的清白！」
「报假警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谢崇活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我跟前团团转，「她这肯定是 ps 的！」
我冷笑一声。
谢崇很快也反应过来，他在雨里苦思冥想许久，可能是冰凉的大雨拍醒了他的脑子，他突然狠狠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除了咱俩和阿姨，只有小张去过咱家，当时我记得好像是让他回家拿什么文件了，你等我问问！」
天上的雷声滚滚，谢崇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我一把把他扯到一边，怒道：「你要死就自己死，别连累我也被雷劈！」
13
「抱歉，气急了！」
谢崇拉着我上了车就开始给他口中的小张打电话。
「喂，谢总！」
谢崇的语气严厉道：「你记不记得前年我让你上我家给我拿个文件？那个文件出问题了！你确定是你拿的吗？」
「文件？」
电话那边的声音急了起来，思索片刻后道：「您说的是让我去您家的那次吗？」
「对，你有没有带别人去我家，或者把我的密码给过什么人？」
小张沉思了一会道：「好像当时我带了个实习生一起去的，不过我没把密码给过她啊。」
谢崇着急了。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离开过，那个实习生叫什么？！」
「这、这我哪想得起来啊，」小张有点哭笑不得，「谢总，不然你等等，我查查我上个手机的聊天记录，说不定能翻出什么来。」
挂了电话，我和谢崇安静地坐在车里。
我俩谁都没说话，雨点敲击着车顶，每一颗都好像冰凉地直接砸在了我心上。
我坐在这里，好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到底是背叛还是误会？
被耽误的两年到底是谁的错？
无数念头纠缠在我的大脑里。
我无法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去了一整年。
谢崇的手机再起响起来。
「喂？谢总！」小张急道，「我查到了，是 2019 年 3 月 18 号去的。」
「我带着石雪一块，我还对了一下时间，当时应该是我出去接了一个挺长时间的电话，石雪在屋里等我来着，怎么了谢总？喂，喂？谢总？」
谢崇没说话，沉默地挂上了电话。
「现在你信我了吗？」
「可是，」我皱眉道，「我上次还看到她给你发了信息邀请你吃饭，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谢崇急了，把手机一下子扔给我：「密码是你生日，你随便看，但凡你能发现什么我现在就下车，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你眼前！」
我拿过手机，密码果然是我的生日。
最爱提拉米苏：「学长，请问明晚有时间吗？上次你帮我的忙想请你吃个饭，哈哈◕▪◕。」
谢崇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不用」。
最爱提拉米苏：「好的呀学长，那你工作别太累，注意身体哦～」
然后谢崇就没再回了。
看起来好像确实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那张照片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一时还不敢完全相信。
谢崇看出我好像还没完全相信，着急了：「这样吧！你不信的话，咱们明天当面去跟她对峙！正好我也想问问这个傻逼到底要干什么！」
他咬牙切齿道：「回去我就开始拉黑了她！」
「为了防止我提前和她串供，这样吧，手机你拿着，今天我上你家和你一张床睡！你看着我」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做梦！」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过去的几年就好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流淌在我眼前。
我和谢崇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的游泳课上。
打小我就是在海边长大的，什么蛙泳、蝶泳、自由泳简直都是娘胎里带的技能了，每次游泳课就是我的主场，老师都夸我，一个劲地让我进校队。
然后我就看到了谢崇。
他的皮肤很白，是瓷白的那种白，好像月光照在他身上凝固在了一起似的。
宽肩窄腰的倒三角，六块腹肌沟壑清晰，身上还带着没干的水珠，当时就给我镇住了。
我心说这必然是校队的大佬，这得什么样的运动量才能有这样的身材啊。
结果没想到这厮竟然是个旱鸭子，水都不敢下，只能坐椅子上眼馋地往下瞅。
那一节课我游来游去的时候，老感觉岸上有人在盯着我，视线灼热得要给我泳帽烧出个窟窿来了，但是一摘泳镜又没看到有人在看我。
这天走的时候我还觉得可惜，放走了那个帅哥没要联系方式，结果第二节课的时候，谢崇就来跟我搭讪了。
他说：「同学！你可不可以教我游泳？」
说真的，我要是出去兼职，一个月至少能拿一万二。
但面对谢崇这种极品，我觉得他肉偿也是可以的。
我俩就这么闲得没事就泡在泳池子里，本来以为的技术教他那真是小缸里抓王八，手到擒来啊！
结果没想到谢崇白长了一副天天运动的身材，猪跟他放一起一比都不乐意。
我教了他整整半年，他愣是连狗刨都没学会！
到后来我都产生自我怀疑了，好家伙连续半年手把手地教学，就是块石头也该浮起来了，他就是每次都要拽着我的手才敢下水！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教学步骤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谢崇小脑发育不完全，结果没想到有一次我没和他打招呼自己去游泳的时候，看到他跟鱼雷似的一个猛子钻进水里，浪里白条似的游了几个来回。
那架势，比我还标准！
14
我当时气得脑子直冒烟，心说好家伙我为了你愁得饭都快吃不下去了，原来你一直在消遣我！
我刚拔腿要走，谢崇就看见了我。
当时他脸色一变「嗖」的一声以一种反物理学的速度从水里蹿了出来拦住了我。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他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怕学会了你就不理我了。」
游泳馆里人不算少，灯光很亮，一股消毒水味，我从来没听说有谁在游泳馆里告白的。
但是谢崇脸红得几乎要把水都给蒸发了，认真道：「我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当你男朋友的机会！」
这么算起来，我免费教了谢崇半年，但是他把自己赔给了我，以他的姿色来说，我赚大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谢崇真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除了有点贱不拉几的。
我们之间也会有争吵，但他从来不让吵架过夜，永远会耐心哄我直到我不生气为止。
他会精心给我选礼物，昂贵的或者用心的，会带我出去玩，吃各种好吃的，会逗我开心，晚上睡觉还非要给我讲他自创的幼稚故事。
他真的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男朋友。
至于石雪……
我叹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我也认识，她比我们小一届，很有点像图书馆停电 30 秒的那个女二。
她真的是把喜欢谢崇写在脸上了。
但她从不出格，不会来骚扰谢崇，也不会打扰我们，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所以即使我知道她一直喜欢谢崇，也对她讨厌不起来，甚至有的时候还有点可怜这个小姑娘。
结果没想到，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来了个大的。
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像服务器过载了似的发热，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明天再说吧，我翻了个身。
明天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崇就在我楼底下等着了。
他比我还着急，一脚油门踩到了 120。
我吓得直推他：「超速了！」
谢崇腿长，他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活像一个急着抓小三的正房。
我跟在他后头一路小跑。
……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我和谢崇好像角色互换了似的。
谢崇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端着一杯咖啡的石雪抬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石雪这些年的变化不算大，她一直喜欢一头黑长直，穿莫兰迪色的低饱和度衣服。
身材应该是经过管理的，穿着一身雾霾蓝的长裙勉强也算得上凹凸有致。
就是屁股有点干瘪，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朵微微绽放的小白花似的。
她刚要笑着开口，突然看到了跟在谢崇身后的我，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两秒钟后，她勉强冲我笑道：「唐学姐，好久不见了，你是来……应聘的吗？」
我没说话。
谢崇一把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怒声道：「你为什么要给颖颖发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去我家穿她的睡衣，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张照片我俩分手了两年？人生有几个两年！」
我算了一下，运气好的话，我的人生大概有 50 个两年。
石雪一愣，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你们和好了吗？」
「他妈的——」谢崇刚要骂人，我轻轻开口道：「对，我们和好了。」
石雪攥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我甚至能看到她手上爆出的青筋，手指尖都失去了血色。
……
「哦。」
「你们还是和好了。」
15
刚才那个浑身散发着温柔和与世无争的石雪好像转瞬间就脱掉了一层皮，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獠牙。
「你问我为什么？」
她看着谢崇，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谢崇皱眉道：「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石雪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们分手了还能和好，为什么一直在等着唐颖！」
「为什么你永远眼里只有她，看不到我！」
她脸上浮上一丝疯狂，狠狠地把我的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撞到墙脚，一下子黑屏了。
卧槽，我的手机！
我正要骂她神经病，石雪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谢崇。
「我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你！我知道你不会游泳，明明我会游泳却还得假装不会，就是为了能和你坐在一起说几句话！」
「你的每场篮球赛，我都会去看，我会把你的比赛都录下来一场一场地观摩，那些视频到现在我还珍藏着！」
「我知道你最喜欢食堂东边的油泼面，每天中午我都会等在那里，就是想能有个和你一个桌吃饭的机会！」
「我知道你晚上喜欢去夜跑，下着暴雨的晚上、飘着雪花的冬天，我风雨无阻地等在你宿舍楼下，就为了和你多说句话，能和你一起跑一圈！」
石雪的情绪好像已经崩溃了，她哭嚎着，眼泪在脸上带出两条白痕。
「唐颖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吗？」
「她知道你吃油泼面要再加一勺辣椒，夜跑完了会去买冰可乐，上课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窗外吗？」
「我有什么错！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
「你说人生有几个两年，我喜欢了你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
「这么多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石头也该捂热了！」
我震惊地看着石雪。
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很腼腆的小姑娘。
我知道她会去看谢崇的比赛，还会偷偷录像。
但她也会在碰见我们的时候，笑着说一声学姐和学长好般配啊。
到底是长期的压抑改变了她，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一直隐藏着自己？
谢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表情冷漠。
「所以呢，你喜欢我我就一定得喜欢你？」
「我就是喜欢唐颖，以前喜欢她，现在喜欢她，以后也喜欢她，只喜欢她，我有什么错？」
「就因为你这张照片，害得我们分手两年。」
「你自己辞职吧，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看这谢崇面无表情的脸，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在知乎上看到的一个话题。
一个男生能对自己不喜欢的女生多残忍？
他在我面前一直是贱不拉几、嬉皮笑脸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但现在，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
石雪愣愣地看着谢崇，泛着白的眼泪砸在地上：「你也太残忍了，谢崇，唐颖到底哪里好？
「因为一张照片她就能跟你分手，她压根就不爱你，她肯定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她就是个贱——」
我还没说话，谢崇脸上突然涌出一阵怒意，他涨红着脸指着石雪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不打女人，你他妈的别逼我！」
我不得不赶紧拉住他，心里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本来应该我跟石雪撕逼的情况，他把我的台词都给抢了，倒好像我是来看戏一样似的。
石雪崩溃得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她头发散乱，妆容全花了，整个人又可怜又狼狈。
我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我的手机是刚买的 iPhone13，别忘了赔给我。」
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
离开公司，我和谢崇安静地走在街上。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挖空了一般，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填了进来，一下子来回撕扯起来，疼得我又想哭又想笑。
原来，谢崇没背叛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半晌后，他轻声道：
「唐颖，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谢崇茫然地看着前面。
「我真以为你是出国的时候喜欢上别人了，我那时候真是心都要碎了。」
「你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后来我就买了机票去找你，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跟我说你喜欢别人了。」
「我回来连着几天睡不着，天天晚上坐在窗边上看月亮，我就想问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到底哪里不如别人，让你这么狠心？」
「可你连个答案都不肯给我。」
我眼眶一酸，掉下泪来。
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我也是天天昼夜颠倒，浑浑噩噩的。
我还以为谢崇那时候正在享受别人带给他的新鲜感，没想到他受的伤不比我少。
或许我是太喜欢谢崇，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多了一分自卑。
我总觉得我不够好，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喜欢上比我更好的别人。
患得患失得多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我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是我不够信任他，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倔，不那么要强，不那么维护所谓的自尊。
也许我们之间不会耽误这两年。
谢崇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微凉，还带着一丝颤动，紧紧地攥住我。
「我有错，我不该让那个傻逼去帮我拿文件，我就把他们都开了。」
「不过你也有错，唐颖，你一点也不信任我。」
「我们都有错，那可不可以抵消？」
……
谢崇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哽咽。
他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唐颖，回来吧，你错了，我原谅你。」
「我错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我的眼泪好像开了闸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干，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
我带着哭腔道：「我们重新开始。」
16
谢崇非要拉着我去坐摩天轮。
这个摩天轮叫「城市之眼」，50 米高，当时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去坐过。
谢崇当时还很认真地跟我科普：「只要在最上面亲嘴就能结婚！」
我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么浪漫的话被他说出来就带着一股土味呢。
我不想去，都多大了又不是学生了，坐什么摩天轮？
但谢崇不同意。
「这次咱不在最上面亲了，不吉利，咱下来再亲。」
我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他一起上去了。
在摩天轮上俯瞰城市的夜景，好像比平时更加浪漫。
无数的霓虹光点在夜色里交相辉映，融合出一种奇妙的色彩，从天边流淌到我们脚下。
离天空近了一些，好像连星星都更亮了。
谢崇把脑袋歪在我身上，唠叨道：「因为你的不信任耽误了我们两年时间，为了弥补这两年，你得好好跟我在一起，什么都听我的，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得给我手洗内裤和袜子，帮我养鸟，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撵狗你不能抓鸡，随叫随到，每天都要叫我宝贝，上班之前都要亲我，每个纪念日都要给我送礼物……这是你欠我的！」
我惊呆了。
「你要不要脸啊！明明是喜欢你的人惹出来的事儿，你怎么不说是你欠我啊！」
摩天轮缓缓降了下来，漫天的星光都没有谢崇眼里的光亮。
他轻轻凑过来，嘴唇微微的凉。
「那我欠你的，我慢慢还。」
番外：
一大早的我就听见头顶上跟说相声似的吵得要命。
我烦躁地睁开眼睛，一只黑色的八哥正站在我床头上逼赖赖。
「大懒猪、大屁股、小心眼。」
谢崇端着平底锅走进来道：「怎么还不起，小白都比你起得早。」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崇，指着八哥道：「这扁毛畜生是打哪来的？」
八哥好像听懂我在骂它了，180 度转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我。
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它用力收缩的皮燕子，心道不妙。
在谢崇惊恐的目光中，我感觉脑门儿一湿。
颤抖着手去擦了一下，黑白混杂的。
……
「带着你的畜生滚出去！」
这一早上，我的怒吼吵醒了整栋楼，谢崇穿着围裙倚在门外，怒视着肩膀上的八哥道：「这下好了，咱俩都被逐出家门了，都赖你！」
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隔着门喊道：「今天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晚上喝不到八哥汤你就别回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我心里怒意更甚。
好家伙，真是到手了就不珍惜了，现在一个鸟地位都比我高了！
谢崇竟然为了它没来哄我！
我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我在家上了一天火，直到晚上，心里压抑着的怒意不断翻滚，连觉都睡不着了。
正在翻来覆去难受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的声音。
一股怒气直冲我的脑门，我打开窗户一把把八哥抓了进来。
没想到八哥这次竟然没骂我大屁股小心眼，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生气地看着它：「你瞅我干啥？」
八哥尖嘴咂摸了一下，小声道：「嫁给我吧。」
「什么？」我疑惑道，「你说什么？」
窗外，谢崇的声音跟着夜风一起飞了进来。
「喂！」
我低头一看，楼底下，谢崇的风衣下摆随着夜风翻飞。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花，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他眉目如画。
无边的夜色里，好像只有他是唯一的光。
谢崇看着我，笑道：「我说，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