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呼——」
我从一个荒诞的梦境中挣脱,冷汗涔涔,猛地睁开眼睛。
小翠趴在床边,看样子已睡了许久。
我心生爱怜,一路走来,只有小翠一直跟在我身边。
我摸了摸她的发丝,没舍得叫醒她。只是打量四周的陈设。
幸而不是瑞王府。
这里倒和幽鸣居有些像。床幔是葱绿绣卉草的纱帐,窗户半敞着,屋子宽阔明亮,与低矮昏暗的渔家小屋不同。
书架由大部头书籍累得满满当当,墙上挂着一副题字,整体透着一股恣意潇洒的书卷气。
「吱呀——」有人推门而入。
——「齐王?」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小翠也被惊醒,「主子醒了。」
她揉了揉腿,「奴婢这就去给主子倒水来。」
我与齐王相视,揉着额角收拢零星记忆。
「……苏远口中的可信之人,就是你吗?」
我嘴唇干裂的厉害,小翠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齐王眉一挑,「喝药。」
我暂时先不理会那碗汤药,「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怎么会……相熟。」
齐王走进屋掩上门,随意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上元节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教他武功。」
「一来二去,就熟识啦。成了那小子的师父。」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只是在随口敷衍。」
「我可从不敷衍。」他翻开桌上的茶杯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凡事要做就做到最好最完美。」
我还是不解,「为什么你们是在秦楼楚馆相会?」
「掩人耳目咯。我总不能让他直接来我府上找我。」他喝一口茶,又笑嘻嘻指自己,「何况齐王的隐藏属性是风流。」
我才松一口气,却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大病初愈,感觉身体虚空得像个纸壳。
才揉了揉肩膀,就听到齐王问,「不过你怎么出城去了?还带着一身伤病回来?」
他说,「瑞王府的人找你可都快找疯了。」
我一惊,停了手中的动作。「事情闹得很大吗?」
「倒也不是。」齐王摇着头吹了吹茶,「你也知道皇家好面子,他们不想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我也不过是偶然听来的小道消息。」
他望着我,「你是想跑吗?」
我……
我之前不想对齐王全盘托出实情,是因为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可此时他分明已看到全部,也没有隐瞒的意义。
于是小声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却不想齐王撂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走过来,拍上我的肩膀。
「你想跑早和我说嘛,小爷武功这么高强,能帮上的忙肯定会帮你的。」
「不过你为什么想跑?」齐王满眼八卦,「据说当时昌王也恰巧出城。」
「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吗?看对眼了吗?」
「啪——」我循声望去。
小翠捡着地上的瓷片,「抱歉,主子。奴婢失手,跌了调羹。」
「别收拾了,小翠,人没伤到就好。」齐王劝她。
我收回目光,面对齐王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懂的。」齐王依旧拍了拍我的肩。
「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事情随时和我说哈,小爷万能。」
他一说这话,我就像突然充上电,唤醒沉睡的期冀。
在他起身的那刻拉住他的衣角。
「你可以把我弄出城吗?现在。」
齐王又坐回来。
「啊这……」他抹抹嘴唇,「我才刚答应了苏远……」
「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我动用了低声下气撒娇技能,「帮帮我好不好嘛,求求了。大哥……」
「停停停。」齐王跳起来,指着我,「你这是想让我见色忘友。」
我可怜巴巴。
他的手折向侧旁,揪了揪耳朵。
「其实不是我不帮你。」
他说,「且不说你身体才好,现在出去会遇到多少麻烦。」
「就说出城门,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把你弄出城又怎么把你弄回来的。」
「但现在守城的兵应该都被暗中递过你的画像,看到了就会抓回瑞王府的那种。」
齐王愁眉苦脸,「我就是一个没权势的皇子,没他们那么大的本事,让你从正城门走出去。」
「若是用轻功在夜里翻城门呢……」我重新燃起希望,满怀憧憬看着他。
多带一个人,带两趟,把我和小翠带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一个人是可以的,但带着一个人,就不太行。」
说罢,他叹一口气,摊开手,「所以现在我也是真没办法。」
他又坐下来。
「难道你不想看一眼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吗?」
如果我不是局中人,倒想看一看故事的最后结局。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我也怕再被裹挟入局。万一真落得个入文中所言,再度入宫,被封宝林,乱棍惨死的结局。
魏泽让我等他,我也怕……
也许我不敢再见到他。
不敢看到他的最后结局。
或者说,我们的。
我朝错误的方向走了一步,真是不该。
如果开始就注定无望……那些美好还不如错过。
也好过,分道扬镳时再打碎,从美梦中抽离,染一个痛彻心扉的收梢……
「总之,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
齐王已颇有家主风范地留下待客令。
「反正我府上是安全的,你大可以在这里待到剧情线走完。」
「或者,等到皇都兵乱的时候,我再带你混出城啊。」
他说,「反正也没有几天了。」
是,兵乱的时间已经不再十分遥远。
在那之前……
还有许多大事要发生。
我垂下眼眸。
……
齐王府的生活十分滋润。
少了许多条条框框的束缚,齐王府也没有雇几个仆人。
我和小翠闲暇时,也会去厨房鼓捣些黑暗料理,然后端给齐王。
齐王就左戳戳,右戳戳。一副难以下口的样子。
偶尔做出些精致餐点,齐王也会格外夸张地夸我们,「哇哦,好棒诶——」
然后,我还发现了齐王的笑料。
「《霸道皇子爱上我》?《流芳千古的爱情》?《将军家的小悍妻》?」
我从书橱角落搜罗出这几本书,摆到齐王面前,「你们写修真的也看这种书?」
齐王的表情就有些精彩,一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博文杂收嘛。」他说,「这个世界自动生成的小说还挺有趣的。」
「那何欣又是谁?」我指着某个扉页上的名字问他,「你喜欢的女生吗,还是作者?」
「这个朝代的还是现代的?」名字后面还写了一句:保持剧情和人设的完美是最该遵循的美德。
也许是个优秀又自律的女孩子。
「别扒了别扒了,姑奶奶。」齐王双手合十,躲于掌后,「底裤要被扒干净了。」
我也只好放过他。
讲真的,我现在有些消极怠工了。
我甚至都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出不出城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偶尔想到还在青州的时候,往事历历。那是另一种模样的自在和快乐。
有的时候会梦到魏泽。
梦中的场景,有时是我们一起坐在海滩上的时候,我靠在他的肩上,给他讲我小时候和爷爷的故事,唱幼儿园的童话歌;
我生病的时候,晚上迷迷糊糊地饿了,他总能比我还及时发觉,再做了清淡的食物喂我;
还有他执意要把我抱到他床上一起睡的时候,说,「两个人的体温,暖的快一点,好的快一点。」
可我永远不安,我有时会问他,「魏泽,也许你过段时间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在平行空间里,如果我当日及时推开了他,说不定已经逃出了青州,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这个时空不是。
魏泽在我迷糊的时候,会先亲亲我,然后把我揽到怀里说,「不会的,我的小兔子。」
如果是我清醒的时候,他也先亲亲我,然后认真说,「薛朱。你不要担心以后,我向你许诺,我们将来也永不分开。」
他也会说,「无论我日后做出什么选择,都一定是在为『我们』打算。」
是我不信有人会喜欢我那么久。
是我不信未来。
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只是在逃避问题。
拖延到他们回来,然后呢?可我现在又确实不知该做些什么,陷在迷茫的混沌中躲避。
只有有时看到齐王整装出府时才生出一些危机感,「你要去做什么。」
「做任务啦。」
「真的有系统吗,为什么我看不见?」我试着戳了戳他面前的空气。
「你这个人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齐王气乎乎弹了我脑门一下,「你要那么想要,我就和它商量去跟你——」
自然是不用了。
也许我没有系统的原因是本身已经够危机四伏,倒不用如齐王一般受束缚。
「那你还有什么任务?」
「和秦思思见三次面,然后在战乱时,让江湖人士保护她。」
「然后呢?」
「然后……等她登基,大概就能回去了吧?」
我由衷感慨,「真好。」
要不是我肉体已毁,说不定也有其他的道路可走。
「昌王……是没有希望称帝的是吧。」我喃喃。
齐王没听清我说什么,「诶小爷快迟到了,先走了。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啊。」
然后回来他又表示累的不想动。
我和小翠贴了满脸的黄瓜面膜,看着他瘫在椅子上。我问他,「能不能也教教我武功?」
「你?」齐王捏了捏我的骨头,「根骨奇差,还是多做做课间操吧。」
那我就继续咸鱼了。
直到有一天。
「薛朱,有客人来了。」
齐王喊我。
「谁……」
「阿珠。」
小将军风尘仆仆,看上去回来后,连脸都没洗一把就奔了齐王府。
「真好。你完全好了。」
他给了我个熊抱。
「好硌……」我指的是他的铠甲。
「咳咳……」齐王走进来,使了个眼色。
「多谢师父。」苏远松开我,朝齐王作了个揖,「徒儿不知该怎么报答师父……」
「少说那些虚头巴脑的。」齐王摆摆手,「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小将军站好,敛了眉眼。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没告诉他你在哪儿。」
我自然知道这句话中的「他」是谁。
苏远的眸中流露出些许骄傲,「放心,以我现在的轻功,他们追踪不到的。」
见我如雕塑般无喜无嗔立在原地,他又敛了神色。
「阿珠,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他……」苏远面上又出现忿恨和抓狂两种交织的情绪。
但他没有把这叫句话说下去,而是换了话题。
他看着我的眼睛,「你心悦于他吗?」
我连眼睛都没有抬,唇瓣仿佛黏连在一起,终于开口时,却是一句。
「是又如何?」
时至今日,似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假话。
「他亦倾心于你吗?」苏远继续追问。
我阖了阖目,「不知道。」
我不敢笃定我看清了任何一人心意。
「你们在一起过吗?可是终身盟誓?又可有……肌肤之亲?」那双炯炯眼眸一直贴在我脸上,我假装看不到。
「将军,你问太多了。」
真是糟糕的谈话,若是刑讯,我怕是算已认罪服诛。
小翠也诧异,「主子,是真的吗?你怎么能……」
我知道任谁看了也不能不说我一句糊涂。
「他要和苏娆成亲了。你知道吗?」苏远问我。
「现在知道了。」我说。
昌王大婚,本来就是文中描写过的盛大之景。
「你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吗?」
「无话。」
最开始就知道后面的走向会如何。如果说还存着千万分之一的侥幸,现在不过是把侥幸从那些通路中抹除了而已。
如果我是魏泽,我也会这么做的。
苏远咬紧牙关攥紧拳头,转身,一拳打在院中怀抱粗的垂柳枝干上,惊得藏雀飞枝头,然后离去。
叶落纷纷。
「昌王大婚,你要去吗?」齐王问我。
我该说不去,我该说死也不去。
但鬼使神差地,我听到自己说。
「要去。」
去看一次难逢的盛大之景,虽然不是我的希梦。去看一眼他着喜服盼新妇的模样,然后斩断幻想,为这段感情划上一个句点。
这是我以为会发生的事。
54
昌王大婚。
那天真是个极好的日子。
惠风和畅,碧空万里。
苏娆的十里红妆铺了整街;乐师沿途吹打,一片洋洋喜气。街上的人家跟着四处瞧,几个小童拎着精工细镂的红色宫灯开路,在城中绕了几绕,讨吉利彩头。
八抬大轿终于到昌王府门前时,张灯结彩的昌王府始放炮仪。一名出轿小娘迎凤冠霞披的苏娆出轿。用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跨马鞍,步红毡,入喜堂。
真真是极热闹极喜庆。
捧花烛小儇才将昌王请出,他与我想得分毫不差。他本就肤白,极适合红色,平日不常穿,今日才更显惊艳。掐丝绣金的喜袍合衬身形,玉带勾腰,愈发显得风神郎朗,姿容绝滟。
他向来是眸里不带笑意,唇角也带着三分喜色。眼见他望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我纵带着帷帽,也不禁往后趔趄了半步。
齐王随我站在宾客堆里,悄声问我,「怎么了?」
「你再等等,我们现在还不能撤,仪式完了我就带你走。」
我摇摇头,按压心中痛意,已不想再看下去。
「我想去净手。」
齐王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喜堂上,赞礼者已喊到行庙见礼,跪香案。
我再不多待,贴墙边沿小径去了雪隐。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昌王府。
粉墙黛瓦,绿柳周垂,府中曲径通幽,山石相缀,院中植着大株芭蕉。端得是既大气明阔,又精致趣意。
去昌王府的雪隐要走过一条小径,绿植茂绒,小径几乎埋没在青草里。草里开着大片饱满的蒲公英。
我在心中描摹魏泽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缓步走去,却不想惊动了伏在草中的生灵——兔子。
两团白绒绒蹿得极快,仿佛只是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不见。却一路涎玉沫珠飞划溅起我记忆海中场景。
那时还在青鹤寺里。
几个月的光景,一切都变了样子。
等我原路返回时,心中祈祷外面仪式已完。不然我真的没有迈向外面的勇气。
大肆风光嫁娶,我已领略。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好不容易提腿时,被一人拉住手臂。
「唔——」
魏泽单手将我抱起,一手将我的面帷别到耳后。
「我知道是你,我认不错的。」
「你怎么在这……」我看向他。他额上还有帽檐压下的红印子,皮肤泛粉,气息微喘,似是一路寻来。
他却问我,「小兔子,你己经完全好了吗?」
「好不了,要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
一个侵略满满的吻直接压下,缠绵、热烈。良久,他才松开我,低头看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心里又羞又气,一把推开他,「昌王殿下。」
他立在原地,眼里的喜色满满逐渐降下去。恢复了平日里捉摸不透的玉雕面容。
「你知我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我找了你多久?你可知我自回来一直在找你……」
我攥着一点点裙料,「我说过我不要回皇都。」
他脸上的表情轻快一点点,眸中闪着点点光亮。
「你是在怪我吗?」
「是我的私心。」他的喉结滚了滚,「我怕你会离开。我怕把你送到别的州镇医治,病好后你会直接离开,我也怕他们治不好你……」
「我理解你。」
我把这些天想过许多次的话从心里慢慢翻出来。
「如果我是你,也未尝不会这么做。」
「那你……」他向前一步,我后退。避无可避撞到了墙壁,他便停在了原地。
「昌王殿下。」
我尽量表现一个得体的微笑。
「我懂的。」
「你还有青州的事务要处理,你还有皇位要争,你还有母亲和妹妹要顾……」
「我没有怪你,昌王。」我低着头,「只是……」
「是因为这场大婚吗?」
魏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
「我原本是要同你商议,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我从没有把苏娆当做昌王妃,我心里唯一的……爱人是你。」
「就算我都知道,我也没办法假装不在意。」我笑着微微摇头后撤,「我不敢想我们的以后。」
「我们的目的地不同,你想要的东西我无法接受。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皇都,没有皇室。怪我没提早告诉你,是我的错。」
「昌王殿下,也许在青州的一切,都是节外生枝的错误……」
「我一直在想,改变我的思想或者,转圜你的思维。但我觉得对我们都太不公平。我们得先是独立的个体,才是彼此。」
「薛朱。」
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仿佛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着克制的寒意。
「那怎么会是错误?」
「我们终于敢直视自己和彼此的心意,为什么会是『错误』?」
「难道你不爱我吗?」
「不是……」
「我虽然爱的,但是。」
「……我不是故意要推开你,不是看你娶了别的女子心有不甘,甚至我理解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以后,我只是怕我自己……」
「我怕我自己没有那么高的承受能力;我怕我日后面对的一切和初心事与愿违;我怕我日后无数次地懊悔今日没有把话说清楚把事情讲明白,为情爱心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自己不喜欢的那条;我也怕我们总会变了模样……」
昌王大步走来把我搂在怀中,我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比平时的低沉一些。
「我们永远不会变了模样,不可以吗?我待你之心永远不会变,不可以吗?」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
我忽然有些贪恋这个怀抱。
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求一个结果。
我今日来,也就是求一个结果。
「……我们会的。」
我从他的怀中挣出来,向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会放弃皇位。」
「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自由。」
「所以非常公平。」我朝他笑,「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我从未见他面色如此颓然,睫毛如撒满鳞粉的蝶翅,微微颤抖。
「难道得权就注定无法相守?那我为我们规划的未来算什么?」
我不欲在此地与他纠缠太久,缩回手稳住心便准备离开。
「所以你不要我了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顿住脚步,深深吸气,尽量放平口吻。i
「……是的。」
我没敢回头。
「薛朱……」
他声音喑哑,「不能再等一等我吗?」
我在帷帽里,也背对着对他扯出最后一个得体的笑容,「……不能。」
「对不起,昌王,没有办法陪你一直走下去。」
说完我匆匆向前。
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也许这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我越走越快,在快到外面时,已近乎跑了起来。不慎被石径绊倒,万幸帷帽没有掉下来。也不知是摔狠了还是哪里太疼,流了满脸的泪。
「你没事吧?」
有一人扶着我的胳膊,慢慢搀我起来。
我刚想道谢。就透过帷幔看到扶起我的人是秦思思。便什么都没说,直接提着裙摆继续跑。追到齐王身边。
「我们离开吧。」
齐王点点头,然而我跟着他朝门口走了不过几步。
我便被人扯掉了帷帽。
我心中惊慌,下意识遮着脸回头时。
便看到了瑞王妃愤怒到扭曲的面容。
55
我被揪回了瑞王府。
瑞王妃让人把我捆住,丢在她房门前的空地上。
「还以为你逃到哪处天涯海角去了呢,原来你还在这座城里。」
她扳起我的脸,「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她坐回主位,才招呼瑞王府的侍卫们,「动手。」
我身上已经挨了几下,饶听见她于位上忿忿。
腿上又挨了一下,我疼得缩起身子,冷汗直冒。
「住手——」
瑞王走进院子,「谁许你们动手的?」
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只是不敢再动作。
瑞王已走来看我,「解开绳子。」
松开绳索后,他扶起我,「没事吧?」
我咬着牙,摇摇头。
「王爷。」瑞王妃也从座上站起,「若不是阿玉偶然看到,还不知要让她藏多久。」
她说,「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和什么野男人混在了一处……」
「住口。」瑞王斥她,「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已有侍卫进院,「昌王府来话,说事情是在王府发生的,望王妃看在昌王妃大喜的面子上,不要动怒。」
瑞王妃嘟嘟囔囔,「我已经很收敛了。」
收敛,就是拖我出昌王府,麻绳一捆麻袋一套,运回瑞王府。
事情闹成这样,齐王自然不好插手。也好在他当时与我并未紧挨着,众人不知我是与他一同。
「将薛小娘子送回房中。」瑞王已施令。
「王爷……」周明月气得跺脚。
「府里的事情还是本王说的算。」瑞王如今完全不顾及周明月,「先送薛小娘子回房。」
瑞王也跟着到了我房里。
「嘶……」我捂着他刚刚摸到的胳膊。
瑞王缩回手去。
他叹了口气,「宝珠,你当初为什么要跑呢?」
「抱歉,王爷,我太想出城了。」
「可本王也允诺了你,会给你……」
「王爷,压根就没有想让我出城吧?」我问他,「拖到玉牒无法变更,我便再无出城机会。」
「宝珠,你怎么会这样想……」瑞王显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本王确实是为你出城做过诸番努力,入了玉牒也怪我没有适时与母妃沟通……」
我看着他的眼睛。
清澈,不甚明朗,我看不透。
节度使残兵,举荐昌王,诱杀。
他究竟哪里来的心机去安排一个严丝合扣的局,是我一直都错看了他?
他现在,又是否做戏?
我发现,我这些日子在永无乡逃避了太久,都难拾起信心和勇气去寻找真相。
瑞王的重生,青鹤寺,摔伤,佛堂,齐王的穿越,苏远、秦思思、白羡安、苏明月,他们都在青鹤寺,在同一个晚上。
这一切又有什么联系?
我是不是该留下来寻找事情的真面目?
「你先好好休息,宝珠。」瑞王朝我露出安抚的神情,「有什么需要都可着人说与我,周明月你亦不要担心。」
我说好。
我又见到了白羡安。
他自给我把了脉后,便不住叹气。
「我给你好不容易才补回来的身子。」
「再折腾几回,便是不要命了。」
我无奈朝他笑了笑。
「我不在的日子,思思……你们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他说。
「还是多关心你自己才是。」
……
晚上的时候。
齐王翻窗户溜进了我的房间。
「薛朱……」
他小声唤我,「你还好吗?」
我睁着眼睛瞪着床顶,「我好的很,你别吓人。」
「奥。」他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带你飞出去除外,你知道我带不动。」
他说,「小翠说她也想回来。」
我想了想,「随她吧。」
「那我就走啦。」
「等等。」我叫住他,「能不能帮我查查,去年腊月的某个晚上,青鹤寺发生了什么?」
……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过去,未来……现在这个时候,昌王府又在做什么?
……
瑞王毕竟不能只手遮天。
王府里还是周明月主管内务,把我叫到跟前,借机欺凌的情况时有发生。
好在我也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或者说,我觉得暗中的阴毒比此可怕一百倍。
但也不是说她就是正确的。
我始终不能理解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的想法。
不是心障,就是脑疾。
那天她正寻了个新由头欺负我。
「就是你偷的鎏金牡丹簪子!」
「还说不是。」瑞王妃踩着我的手背,「可是许多人看着,从你的房中搜出来的。」
我忍着痛,不发一言。
「你还不服吗?」她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瑞王妃——」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一颤,指尖揪痛。
是昌王和昌王妃。
「凭什么珍奇东西,让七弟再买来就是了。」昌王轻轻笑道。
他说得不徐不慢,袖中指节已是青白。
「莫气了,表姐。不值得。」
昌王妃也轻轻说,「只是妾室罢了。」
「姐。」
小将军也来了,听着语气却发紧。
周明月已移开脚,语气不耐,「下去吧。」
我低头退了下去。
却听到周明月半娇羞半欣喜地同他们炫耀。
「让你们见笑了。虽是这小蹄子手脚不干净。」
「实是我方才诊出了身孕呢,大夫说脾气躁些,也情有可原。」
怀孕?
她怎么可能怀孕呢?
原文中从头到尾,她可都是完璧之身。
最后是受不了自己永远比不上秦思思在瑞王心中的地位,和被母家放弃的事实。在秦思思的刺激下,自焚而亡。
怀孕是什么剧情?
「给你。」
在游廊拐角,秦思思递给我一方手帕。
「看好戏吧,我们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