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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老婆

每一个纸人,里头都存了一个灵魂,活人遇之则死,死人借之转生……

1

扎纸人的行当,在我们那边叫做白喜铺子。

一屋子的纸人,面部点满着各种浓艳的油彩,看着就让人发怵。这还是白天,如果换作了半夜时分,那更是阴森的吓人。

掌柜的这家白喜铺子开在东正街的拐角,斜对角的山头上便是我们这边的墓地了,赶趟的功夫不过十分钟样子。也是借了这便捷的位置,这店铺倒也开了十几个年头。

掌柜的从不让我们在铺子里过夜,每到日落时分,便招呼我们这群伙计回家。日子这样过着倒也惬意,不过是这行当的关系,娶老婆方面却是遇了点难题,毕竟谁家都觉得这活晦气,多少会沾染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再过一两年就离开这行当吧。我心里琢磨着,若不是这边给的工钱还可以,我也断不会来这里的。

我来这白喜铺子才两周,顶替了之前离开的伙计。至于伙计为什么离开,没人知道,就是突然就找不见人了。

同行的伙计也说,这边伙计换得很勤快,一年怎么的也得走十几个。

「不过好好在这干,要是能学到掌柜的手艺将来开个扎纸店也能养活生计!毕竟人嘛,谁还能不死呢?死了就得需要咱这手艺!」店铺伙计张华以一副老大哥的语气说道。

说完又由衷赞叹:「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掌柜的手艺好啊,扎得纸人,真是栩栩如生,就像活了一样!」

耳边听着同事的絮叨,我也随即转过头去看堆在墙边上的那些纸人。

还别说,这些纸人虽然都是用纸扎起来的,但面色神态体态大小都跟活人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点画的眼睛,直透着一股活气儿。

2

八月初二晌午,掌柜托我去给西南角的徐老拐家送一个纸人。

那老汉家离着铺子约莫着十五里的样子,家里刚死了儿子。

按照掌柜的说法,这纸人是给他儿子配阴婚用的,所以纸人做得分外精致,甚至还穿戴者着凤冠霞帔,十分漂亮。

我估摸了下时间,临走摸上两个大肉包塞进自己的袋子里,然后一手架起纸人,一手提着袋子,便冲着徐老拐家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前半段路都是一副天朗气清的模样,可越往徐老拐家走,天气便愈渐阴沉下来。

直到离着徐老拐家五里地左右的时候,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昏暗,紧接着,雨水像是决了堤般倾泻下来,整个视线瞬间看不分明。

我心头一紧,直怕雨水打湿了纸人,便猫着腰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身体下边,但是纸人跟真人一般大小,所以这样也只能遮住小半个身体,所以我灵机一动,直接将纸人打了个颠倒抱在怀里,腿朝上脸朝下,然后脱下衣襟盖在了纸人两腿上。

之所以要将纸人颠倒,主要是考虑下面大上面小,这样遮雨遮的严实一些。

只不过如此一来有些不雅观,纸人的头正对着我的两腿根。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左顾右盼一番,这才找到了一座破庙,急忙朝着破庙冲了过去。

进了破庙,检查了一下纸人,保护得不错,完好无损,不然肯定要被扣工钱。

这时候我才长吁一口气,顺道把纸人搁在墙边上,然后拧了拧衣服上的雨水。

「该死的鬼天气!」眼见雨水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样子,便决定索性睡上一会,等雨停了再赶路。

刚好昨晚跟孙麻子喝酒落下了醉意,趁着这时候补上一觉。

正想着,我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一个哈欠上来,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意识蒙眬中,耳边唢呐声依稀响起,眼前是浸血似的红绸和幽暗的蜡烛,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奇怪,这是哪里?」

正在我迷惑间,突然有一只手拂过我的咽喉,把我整个儿抱住,我能感受到后背被两团柔软顶到,伴随着一股异香,一个女人的嘴贴着我的耳朵喊了一声:「相公!」

3

女人唤完,一双凝脂般的玉手从我脖子上滑下来,开始解我扣子。

我感觉脑子有些迟钝,回头看到一个穿戴着凤冠霞帔但却敞着胸前的女人!怎么去形容呢,这应该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了,皓齿明眸,恍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脸蛋雪白可人,仿佛一碰就破,一双眼睛借着烛光泛亮,十分妩媚;樱桃小口染了朱丹,红艳欲滴。

「相公!」

我毕竟是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不由血脉偾张。

然后对方压了上来。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

一阵刺骨的寒意爬满了全身。

四周不见了美人,不见了红色的床榻,原来是一场春梦!

满眼一片漆黑,他姥姥的,一觉睡到天都黑了,

糟了,别睡过头了,耽误了正事。

我一个激灵,慌乱朝着自己的口袋摸去。

还好带了火和蜡烛。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猫头鹰的叫声才让我知道这里还有东西活着。我急忙点燃了蜡烛,这时候周边的样子才渐渐明亮起来。

我发现自己此时坐在破庙的门口。

心中奇怪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便起身准备去拿墙边的纸人。

奇怪?纸人呢?我拿着蜡烛在墙边摸索了一番,这东西居然找不到了。

这破庙不过三张床的位置,愣是没有纸人的影子。

正在疑惑之际,我突然感到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额头。

习惯性地一把摸了上去,扯下来一看,居然是一撮红线。

我吓得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我知道那搓红线是什么,那是纸人头上的凤冠配饰!

我下意识往后背上一摸,果然,那纸人居然骑在我的背上!

我头皮都麻了,发疯似的把这鬼东西从我背上拽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纸人重重摔在地上,头上的凤冠掉了下来,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借着幽暗的烛火,那双墨汁画上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4

我腿一软,瘫在了角落。

心脏跳得飞快,额头冷汗直冒,我一眨不眨得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纸人,生怕它突然一下子站起来。

可是过来会儿,它依旧静静躺在地上,纹丝未动。

难道刚才是风把它吹到了我背上?

妈的,吓死老子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巧合。

我站起身,给自己壮上胆子,上前去看纸人——果然发现跟刚才毫无变化。

我真傻,居然相信纸人会复活。我暗自嘲笑,顺势将地上的纸人捡起来,重新给它戴上凤冠,又仔细拍去它身上的尘土。

当我不经意用手去抹它脸上的灰尘时,突然间,我感到手上一阵湿热柔软,就跟小时候家里的狗阿黄舔我一样。

「什么东西!」

烛光缓缓映到了纸人的脸上,它正张开它的嘴巴,妩媚地舔着我的手掌,我的手掌变得血肉模糊……

我看到的眼珠在转动,眼神又妩媚又渗人……

我汗毛都立了起来,大叫一声连忙将纸人甩了出去。

纸人又一次重重落在了地上,发出了肉体一般的沉闷声响。

「嘻嘻嘻……」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嬉笑声。

「谁?」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调都因为恐惧劈音了。

「呦,刚还跟人家在床上卿卿我我呢,这么快就忘了人家了?」

我突然想到睡梦中那个女人!

墙边的纸人此时突然间支棱了起来,脑袋歪歪扭扭地转了过来,定定地盯着我,我终于看清了,妈呀,这纸人跟梦中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变得立体了,油墨着色看着却是恐怖万分,直透出百般诡谲来!

我此时早已吓破了胆,顾不得其他东西,闭着眼睛便往外面跑。

「相公,别跑啊!」又是这阵邪魅的笑声。

完了,老子这辈子算是交代在这纸人手上了。

我哆嗦着做好了命丧黄泉的准备。

耳边是纸在地上摩擦的声响,我能感觉到她离我越来越近了。

四周安静下来,不再有狗的叫声,只剩下纸张摩擦的刺耳声。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一种冰凉的感觉点在了我的腰上,然后顺着腰向上滑动。

「你肯不肯娶我?」

5

纸人说罢,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脸上,嘴被紧紧贴住。

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口腔。

纸人这时突然软倒了下来。

趁此机会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其他东西,疯了似的往外冲去。

四周一片寂静,头上一轮月牙儿。

不知道跑了多久,当最后再也没了气力,我终于摔倒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随即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我勉强托起自己的脑袋,迷糊着眼睛看着四周。

「秦天!」

模模糊糊间,我听到有人叫我。

我转过头去一看,居然发现是掌柜的,他穿着一身长袍,把他的肚子遮了个严实。

「掌柜的!」我终于感觉到了一阵后怕,上去狠狠把他抱住号啕大哭起来,掌柜见状急忙把我推开。

「你小子,居然能在破庙里睡着,还有脸哭?工钱还要不要了?」掌柜的明显是有点恼了,「还有纸人也弄得一身脏,要不是徐老拐不计较收了货,有你好果子吃!」

我完全已经听不进掌柜的话,只是奇怪:「你们是在破庙里发现我的?」

「不是我,是徐老拐发现的,就是因为你一直没送货去便出来找你,然后就看见你在破庙里呼呼大睡,你可真行。」

我心里暗自吃了一惊,连忙浑身检查一番——身上并没有血迹,也没有伤痕,难道昨晚是梦中梦?

别自己吓自己了,一定是昨天喝酒喝太多的后遗症,想到这里,我只得向掌柜悻悻认错。

我从床上下来,环顾四周。

这里并不是白喜铺子,四周的陈设简陋,倒是多了几分农家的感觉。

这时,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头,那老头浑身矮小,一袭落地长衫,头上扎着根白条子,看着约莫七十岁上下样子,拄着拐杖。

这不是李老拐吗?原来自己是躺在了李老拐家,难怪这四周挂满了白绸。

6

见到李老拐,我连忙上去打招呼:「李老爷子,对不住了,昨晚没能把货……」

李老拐打断了我的话:「昨晚的事情不必再提了,纸人到了就行了!」他招呼我坐下,「今儿刚好是我儿出殡的日子」。

「没有误您的事儿就好!」我附和着,心里却打起鼓来。

那李老拐往门外走去,我知道他要去灵堂了,所以连忙跟上去。

外头的堂院十分气派,中间台子上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四周摆着大大小小的花圈,一个大大的「奠」字醒目地立在上面。

棺材正前方是一方青铜台子,上面插满了正在燃烧的线香。

按照镇子里的说法,出殡当天进了主人的门便是客人,需要去上三炷香,吃上一顿饭。

所以我便从台子上取了三根线香,就着烛台的火点燃,对着棺材拜了三拜。

拜完,便把香插在了那青铜台子里。

突然,我觉得有哪里透着一股古怪,想了想,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天热得很,我抹着满头的汗,随一众人进了大堂里避暑。

「李老爷子,这天气太热了,尸体容易发臭变质,可要早点入土。」我坐在李老拐旁边多嘴了一句。

虽然是盖着厚厚的棺材板,但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还是窜传进了我的鼻子,太他妈臭了!

李老拐起身,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对着一旁的牛三说道:「有劳各位了,三点抬了我儿去下葬吧!」

日过三竿,太阳退去了些温度。

我随着众人来到了堂院。

「起棺——」陈婆子喊到,牛三上前把棺盖打开来。

这起棺便是让在世的人最后看一眼死者,最后再道个别。

众人围上,李老拐和他老婆瞬间哭了起来。

看他们伤心的样子,若没有牛三几个扶着可能要跳进棺材里去了。

我一直是看不得这些东西的,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却鬼使神差般把眼睛瞟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那一脸的腐肉差点吐出来。

尸体已经完全已经看不出生前的模样了。

在他旁边,躺着的正是我昨天送的那个纸人,此时正端庄地带着凤冠,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7.

众人看罢,陈婆子又喊道:「封棺!」

牛三等人便将盖子合上了。

「归家!」

牛三等人便将棺材抬起,陈婆子在前路撒上纸钱铺道,朝着后山的墓穴而去。

那地方离得不远,约莫着两炷香的时间,众人便到了目的地。

开穴,落穴,直至太阳落了西山腰子上,这下葬的议程才算结束。

我跟着众人,往李老拐家走。

一路上,阳光拉照在众人身上,长长的衣袖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

最后一顿饭了,这饭一吃这事就是尘埃落定了,我琢磨着。

按照习俗,需等七点整才能开席。

「秦天,今天辛苦了,你先去房里睡一会儿吧!」

李老拐见我疲惫不堪,便让我去偏房休息一会。

此时我确实有一点头昏脑胀,便借了这话去房里休息了。

正是酷夏时分,屋子里热得如火炉一般。我横竖躺着睡不着,直觉的背后都是热汗。

无奈只能坐起身子。

这气候实在燥热难耐,需要找把扇子来扇扇。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身上的短褂子此时已经完全湿透了,甚至还能拧出水来。

那褂子浸了水,在身上摩擦得难受,我就将那短褂子脱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四处寻找扇子。

一圈找下来,却怎么也没有找到扇子。

不行,得出去透透气去,不然要闷热死了!

想着,便去开门。

「哎,秦天,外面正忙着呢,你先在屋内待会——」

我刚要推开门,李老拐便将半开的门按住了。

「主要是太闷热了,想出来透透气。」我回答道。

「现在可不能出来,陈婆子正在做道场,外人见了会坏了规矩。」李老拐边说边把门从外面合上。

做道场的规矩我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确实讲究多,自己也确实不好给人家添麻烦。想到这里,我便听话地又回了屋里。

打算在屋里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可以扇凉的。

屋子里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板床外,就只剩下了柜子显得惹眼一些。

于是我拉开柜门,里面并没有其他物件,只有两身短褂子和两套寿衣整齐地叠放着。

8.

「真奇怪,这柜子里啥都不放,却单单放这?」我笑着摇摇头,把柜子合上。

就在我合上柜子的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我晌午感觉到的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就是,除了我,个个都是长袖长褂,而且没有人出汗!就连平时挺着肚子狂流汗的掌柜的,今天也没有一点汗水流下!

要知道,这可是踏马的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而屋子里明明就有短褂子放着,却没人换下长衫!

而且,还有一个诡异的地方。

今天,我总能隐约听到奇怪的「刺啦刺啦」的摩擦声,刚开始还想不起来这声响是什么,现在猛然反应过来,这声响跟我昨晚遇到的那个纸人走路发出的声响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紧,后背的暑气全消,一股寒意直往头顶窜。

不行,得跑!我连忙拉开了房门。

「秦天,不是说了……」那李老拐见我出来,连忙过来,就好像他没事儿干,一直守在我门外一样。

趁着这时候,我直接扑上去,一把扯开他的衣服……

一具枯瘦的身体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皮包骨头,我从没见过这样瘦的躯干。

「你干什么?」李老拐气愤地怒斥道,他瞪圆了双眼就差要把我整个给活吞了一样。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同时又很庆幸,是人!不是纸人!

「李老爷子,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我,我只是觉得您这样穿着太热了,怕您中暑,想让您凉快凉快!」

那李老拐显然没有要停下的样子,反而是越骂越大声。他的声音本就沙哑,一旦急促起来,我便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了。

大约骂了几分钟,看着他气消了一些,我赶忙又赔不是,他这才消停下来。

我打算把脚从门缝抽回来。结果抽的时候,鞋子挂到了门槛上的钉子,鞋子从我脚上滑了出来,落在了李老拐脚边。

我连忙弯腰去捡。不经意间,我惊讶地发现李老拐的脚根本不是人脚,那是一截纸套在鞋子里!

9.

我倒吸上一口凉气,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李老拐见我摔倒,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想要遮住自己脚踝。

「秦天,你怎么了?」李老拐略带慌张地问道。

此时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已经完全听不到李老拐在叫我,脑子里只有鞋子里的那双纸脚!

「秦天!」李老拐又喊了一句。

「啊!」我慌忙应到。

「你干嘛这么惊慌?」李老拐的语气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确实,傻子都能看到我的表情不对劲。

我脑子快速转动着,想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是,是虫子!我最怕虫子了!」

看到了在台阶上爬过的毛毛虫,我突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指着蠕动的毛毛虫颤抖着声说道。

「原来这样啊,那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没事了!」我连忙附和道。

好险,不过总算是搪塞过去了,正在我准备关上门再想办法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掌死死卡在了门缝上。

然后,那道缝隙被一点点地拉大,李老拐冲着我非常不自然地微笑着。

「我差点忘了,秦天」,他夸张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皱纹似乎都要把整张脸给遮住了一般,然后语气突然一冷:「你根本就不怕虫子,镇子里的人都知道……」

我瞬间心里一凉:他知道我发现他了!

「真可惜,就差一点了」,李老拐说着,身上的褂子突然脱落下来,我这时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上半身是肉体,腰以下居然全是纸做的!带着斑斑血迹。

「秦天!」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起来,拉开门便要进来抓我。

我一个激灵,心里发狠,一头撞倒他,然后大口喘着气,用力往院子里跑去。

找人帮忙!

此时已是夜晚,天色昏暗下来,勉强能够看见前方的东西。

一片红绸白绸交织着,说不上是喜事还是白事,一堆的纸人立在院子中央,全部面无表情,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阴森可怖。

「嘻嘻嘻」又是那种瘆人的嬉笑声。

正在此时,我看到掌柜的正站在那群纸人中间。

我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着掌柜的大声喊道:「掌柜的,这里有古怪!李老拐是纸人!我们快跑!」

掌柜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秦天,这是你的命,认命吧!」掌柜的突然开口:「只要再多一个祭品,我女儿就能复活了!」

10.

「什么?」我惊呆了。

「等配完了这阴婚,你就是我的纸人,跟他们都一样!」

我突然全明白了,难怪铺子里的伙计老是失踪,难怪铺子里的纸人是那么逼真——原来他们都是活人变的,为的,只是让他死去的女儿活过来!

我呆呆地杵着,不知所措。

突然,我感到额头上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我急忙伸手去扯,然后惊骇地发现就是那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纸人!

它一把抱住了我,满耳朵都是她的笑声。

「今晚,你我再做夫妻啊,嘻嘻嘻!」

「不!不!」我大声挣扎着,脑子里面早已嗡嗡作响。

「别挣扎了,以为你还是人吗?」掌柜的发出诡异的笑声,「昨晚你就死在我的手上了!那具棺材里躺着的,你仔细看看,不就是你吗?」

我顿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嘻嘻嘻」

笑声越来越响,我的身子一下子沉了下去。

「看我为你准备的身体,多好看呐!」掌柜说着,把他身边的纸人转过身子来。

我张徨地朝着那个纸人看去——居然跟我一模一样!那是我的纸人!

过去的记忆开始如走马灯般回闪着。

渐渐地,我感觉我的身子越来越轻,然后飞入了纸人内……

那女纸人越来越鲜活。

11.

我是一个纸人,我被掌柜的摆在店内,连同着其他的纸人一样。

白天被摆在白喜铺子门口做展览,一旦过了五点,新招的伙计离了店,掌柜的便将铺子关上,把我们放进了楼下的一间密室。

这是一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密室,它非常隐秘,开关居然是墙上一幅不起眼的画,只要将画往下一拉,一道暗门便从墙角缓缓打开。

房间很空,只在墙角摆着一只大水缸——应该就是防止失火用的。

房间一共十来平米的样子,高度却差不多有五米,墙上打着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个面目狰狞,跟我一样的家伙,一眼望去,怎么着也不会少于十个。

我被胡乱地扔在了墙角,墙角边是一个空荡荡的柜子。

我死死地盯着前方,目不转睛。

我没法眨眼,我能看到一切,可是我却一点都动不了!

正在这时候,门被「咿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了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烧成了灰我也会记住她!

她就是那个女纸人,也是掌柜的女儿!

「嘻嘻嘻」她笑嘻嘻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我怒火中烧,想上去撕碎她,可是我动不了!

「莲秀,你怎么来了?」掌柜地问道。

「女儿舍不下那些救我命的恩人,所以下来看看啦!」她笑着说道,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随后便扭着她性感的圆臀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看,凤眼妩媚:「秦天,阿不,我该叫你一声相公。」

「呸!」我想冲呸对方一脸,但是却张不开嘴。

莲秀?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好耳熟。

我猛然记起,镇子里几年前出了桩命案,一个叫莲秀的女人被几个男人强奸后灭口,其中一人落网,就是镇子这白纸铺子的伙计。

现在想来,原来是这铺子的伙计该是看上了掌柜的女儿,先奸后杀了。

大概是掌柜的不知道在哪弄到的邪术,用纸人存了他的女儿灵魂,然后献祭了整整十个大活人,复活了他的女儿。

12.

日复一日,也不知道过了几年了。

近日来镇子里染了场瘟疫,白喜铺子里的纸扎人越来越少。

掌柜的自然是喜笑颜开,毕竟我们这样栩栩如生的纸人,能卖上高价。最终,我们的归宿,也不过是进了棺材,陪着某个不知名的亡魂,在那暗无天日的棺材里直到腐烂。

或许,连腐烂都困难,只能在里面不朽——忍受黑暗,忍受恶臭,忍受孤寂。

而如今,这白纸铺子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纸人了。

这天,掌柜的和他的女儿也双双得了瘟疫,倒下了。

他们家的亲戚过来帮两人收拾下葬。

其中一个亲戚说是侄女还没婚配,所以要给她弄个纸人配阴婚,免得侄女下去了孤单。

而我被选中了!

时辰一到,棺材盖被合上,四周开始变得一片漆黑,瞬间安静下来。

在这样的安静中我突然感觉到了有一种微妙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声音?有点像,有点像,对了!是呼吸声!

掌柜的女儿居然没死透,之前不过是假死罢了!

「这是哪儿!」她大声尖叫起来!

「爹!这是哪儿!」她带着哭腔,双手使劲地拍打着棺材盖板。

在地下,没人听得见。

我能感受到她指甲盖在那棺材盖上抠索发出骇人的「咔咔」声,也能明白她的绝望,毕竟我也曾经经历过。

刚才动静大了,她身上的味道透过衣服散了出来——那股迷人的异香,可是好闻。

那姑娘开始啜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姑娘因为缺氧,意识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耳边响起阴森的声音:「娘子……」

她被抱得很紧,然后对方嘴巴似乎凑了过来,接着有东西进了口腔。

「娘子,我这几年早偷偷学会你爹的借纸人还魂的手段了,我已经杀了九个人了,只是没想到第十个活祭会是你,我们夫妻……还真是有缘啊!」

漆黑的夜,一片坟场里,一只手从土里伸了出来,然后慢慢爬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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