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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如火也似刀

晚上八点多,我看何韵还没回来,才将手机开机,打算打个电话问问她,这一开机,我就傻眼了,屏幕上赫然是来自何韵的十八个未接电话。

完了,完蛋了。

我回拨过去,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你怎么回事你?你自己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现在还有脸打过来?是睡着了还是冬眠了?还是直接死翘翘了……」

我理亏,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呵,不用了,我都到门口了!」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开锁声。

锁转了转,钥匙嘶啦撕拉响,还有何韵的骂街声:「靠!怎么打不开?!」

我突然想起那会儿为了避免被李助理骚扰就把门给反锁了,连忙屁滚尿流地跑过去开了门,「啊啊啊啊我忘了给反锁了……」

门开了一条缝,我只能看见何韵阴沉的半边脸,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奇怪了,一般情况下何韵是不会对我这样的。即便我耽误了事没接她十几个电话还将门反锁。我又将门推了推,看见了一旁不可一世臭着脸的成昊。

哦,难怪。

何韵锦进屋,一句话都没说就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被扇了一脸的风,觉得有些……凌乱。

眼看着她坐在沙发那儿生闷气,我寻思着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好姐妹,总不能不管,况且我是真的很好奇,她怎么跟成昊整一块了……

「韵啊,你这是……」

「闭嘴。」何韵打断我的话,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浑身一震,立马噤了声。

气头上的女人绝对不能惹。

估计她可能饿了,我赶紧点了外卖,想着她填饱肚子心情能稍微好点。

二十分钟后,外卖一到,何韵脸色好了许多,「算你还有良心。」

我抓紧机会问:「怎么回事啊,成昊……」

何韵吃了一口饭,「等我吃完给你说。」

「好。」

收拾完毕,何韵看着我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我也是倒霉,电视台最近有个项目,是要跟成昊的公司合作的,我刚好被安排成了负责人。」

「好家伙!」冤家路窄啊。

「今天有个酒局,我本来都打算喝断气了,结果他也算还有点良心,没怎么为难我,就象征性地喝了两杯,等结束后我不能开车,想让你来接我,然后咱俩顺便去吃那家烧烤,结果你没接电话,我就想找代驾……」

「然后成昊把你给送回来了?」我接道。

何韵点头,「谁想上他的破车啊,他还偏要我上去,肯定是炫耀自己过得多好,开的车多厉害……」

我觉得成昊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具体是啥意思我也说不上,就很迷惑。

「你呢,怎么关机了?还把门反锁了?」何韵转而问我,我想起今天的事就闹心,跟她悉数说了出来。

何韵咂巴着嘴,「张北北,这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明显司秉泽可能觉得我还有点利用价值,不想让我离开而已。」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么些年我不说是十足了解他,知道个一二还是有的。

「什么啊,」何韵摇摇头,「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就不信司秉泽找不到还偏要你这个歪脖子树,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我觉得何韵是在侮辱我,但我又没有证据。

「不管了,反正我怎么着都不会再去司氏了!」好不容易从狼窝逃出来,傻子才会想回去。

何韵还在那冥思苦想,「司秉泽在干吗啊……真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不知道说啥了,便摸了摸她的狗头,「洗洗睡吧。」

都是闲的!呸!

……

能成为司秉泽的贴身助理的李助理,各方面条件自然都是顶尖的,就连意志力,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尤其是当我第二天仍旧在门口看到微笑着的他时,我终于深有体会,也知道了为什么只有他才能成为死神司秉泽的心腹,而且这些年来一如既往,位置从未动摇。

「张秘书。」

我尽力控制住自己即将朝天翻的白眼,问道:「李助理还有什么事吗?」

李助理羞涩地笑了笑,「是这样的,司总昨天说如果我带不回来张秘书,就不用再来上班了,所以为了能让张秘书回来,我只能又来叨扰你了。」

我:「……」

「那张秘书今天愿不愿意回去呢?」

「都说了我不会再回去。」烦死了,说了多少遍了!

李助理面不改色,「那好,那我只能在这儿等着张秘书,直到张秘书回心转意。」

什么意思?

「你不会……」

「是的,在张秘书回去之前,我会一直跟着张秘书的。希望张秘书不要嫌我麻烦才是。」

呵呵。

我不嫌你麻烦还嫌谁麻烦?

「你是不是有病?」我忍无可忍,恨不得一脚踢他脸上,又觉得他也只是受人指使,也身不由己,便也只能将这份恨意一同施加于他身后那人身上。

李助理憨憨地笑,「实在不好意思。」

不可理喻!

我回屋打开书本,继续学习。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肚子总是会饿的。

下午的时候,我点了一份外卖。

外卖员敲门的时候,我一开门,首先看见的,不是带着美食的骑士,而是一脸微笑像是便秘了的李助理。

他还没走。

我理都不理,接过外卖就关了门,却在门口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司总,张秘书刚刚点了外卖……」

这一整天下来,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何韵下班的时候,看到门口的李助理,被吓了一跳。

隔着门我都听到她惊恐的声音:「你是谁?站在这儿干吗?」

我连忙开了门把她拉进来,跟她解释了事情原委,何韵却诡异地看着我,说:「不是我说,张北北,真的不对劲……」

又开始了。

我叹口气,对着李助理说:「怎么样?你还要继续在这儿站一整晚吗?」

李助理笑笑,「不了张秘书,我也要下班了,明天会再来。」

我:「……」

等第二天李助理仍旧在我家门口打卡时,我气愤不已,警告他:「你这样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威胁,我要报警了。」

虽然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但是吓吓他也还可以吧。

「好的,张秘书。」他淡定地说。

有恃无恐啊。

我想都不想就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了解事情的原委后,为难片刻,还是拘留了李助理。

看着他被带走,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又想想我才是受害者,他要怪,就去怪司秉泽好了!

何韵晚上回来,在门口看了片刻,没看到李助理,就好奇地问:「他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不是说今天还来吗?」

我跷起二郎腿,高贵冷艳,「我报警了,他被拘留了。」

何韵愣了愣,嘴都合不上,朝我竖起了个大拇指,「你牛!」

哼!敢惹我,这就是下场。

没有被李助理骚扰的日子果然妙不可言。

我计划着这样下去,那我迟早得顺利考上公务员,开始光辉灿烂的人生,但我低估了我的意志。

我不如李助理,真的。

只是这些天的学习劲头一过,我就进入了倦怠期。

比如,平时六点半最迟七点起床的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拖到了八点多,甚至九点。

再比如,吃饭要在半小时内解决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打开了热播剧,边看边吃,一不留神就过了两小时。

更不用说我还时不时地玩会儿手机,刷刷短视频,甚至时不时地就会去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还有种化个妆出去钓帅哥的冲动。

我堕落了。

我不是人。

我特意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间,用来反思自己。

「明天周六,咱俩出去玩吧。」我说。

何韵这段时间熬夜有点严重,身体素质也不行了,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她不知道是听了哪个大师的话,早睡早起,也不跟我看电影了,每晚还泡脚,进入了养生生活。

「不去,我明天要去晨跑。」她脚在泡脚盆里,脸上还贴着片面膜,「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怎么着,命都是最重要的。真心建议你也跟我一样养生一点,我这不过是一周,头发掉得少了很多,浑身也更有力气了。」

我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好玩,就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个照片,打算做成表情包。

何韵看见我的动作,见怪不怪,「你别逼我把手机里几百张你的丑照发出来。」

「看谁存得多!从你小时候到现在的丑照老子都有!」

「说脏话!扣一百!」何韵眼睛一亮。

自从我们有这个约定后,我就很少违规,毕竟我自制力比她强点,而何韵脑容量小,说话也不过脑子,就违规的次数多,被罚款也多。

这下她好不容易抓到我了,高兴得面膜都快笑裂了,「快快快!马上转账!」

「格局真小。」我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她转了过去。

何韵到底没去跑步。

她早上没能起得来。

我俩很像,都是三分钟热度,坚持几天就会放弃,比如学习之于我,养生之于何韵。

不过我还是没放弃的,我只是给了自己几天调整的时间。

理直气壮。

十二点我俩收拾得美美地出了门,先去外面吃了碗面,随后要一起去逛街买东西。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我第一次出门。很兴奋。

何韵说我们常去的那个商场有活动,低至五折,我兴冲冲地跟她冲了过去,才发现那些打折的商品没一个好看的,好看的一点折扣都不打。

我喝了口珍珠奶茶,有气无力地趴在桌边,「啥时候回去,我想睡觉了。」

何韵也叹气,「喝完咱们就回去吧,一样都没买到,晦气!」

然而更晦气的还在后面。

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很久不出门,一出门竟然会碰到司秉泽。

还有何小甜。

王炸组合。

司秉泽冷着脸,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李助理死缠烂打骚扰我那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呵,真会装啊。

成昊跟蒋兴权都在,瞅见我俩,蒋兴权乐呵呵地打招呼,「真巧啊,我们正要去帝豪,你们要一起吗?」

帝豪是 B 市最有名的会所。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里头应有尽有,男模公主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身材也好,甚至,要是你足够厉害,还能叫一群当红明星陪玩。

我没去过。何韵也没去过。

蒋兴权成昊他们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吧,我过去听说他们常常会去这里消遣。偶尔司秉泽也会在。

可今天他们带着何小甜,这要是想做个什么的,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我想到了一些很猥琐的画面,嘴角开始抽搐,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一抬头,竟对上了司秉泽的视线。

他的目光森寒黝黑,像是危险又神秘的丛林,带有极其性感的能淹没人的魔力。

我心猛地跳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何韵瞥见后,掐了我一把,对蒋兴权说:「我们还有事。」

「这……好不容易能聚一次,你们……」

我心里腹诽:什么聚不聚的,我跟何韵可从来没跟你们聚过。说得跟关系多好一样。

蒋兴权摇头,看起来很是遗憾,成昊冷嗤一声,「你不会是不敢吧?」

完了。何韵这人最受不了激将,尤其是成昊的激将。

果然,她冷笑道:「不敢?我有什么不敢?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们去,那我们就给你们个面子好了。」

你个臭女人跟谁我们呢?你是你,我是我,OK?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要有司秉泽和何小甜同时存在的地方,那必定是我的修罗场,会发生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比如那次的表白事件,再比如司秉泽十八岁的生日宴。

那次的表白失败,成了我心里永远的坎。

我自此不敢面对司秉泽,我觉得很羞耻,很丢脸。

何小甜自然是不会被影响的。

她仍旧元气满满,学习成绩棒,热心肠,乐于助人,遇到不平之事常常勇敢出头。这儿的不平之事,自然是与司秉泽三人有关的。

我看着她一次次地挑衅司秉泽,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且在这不断的摩擦中,他们的关系竟然日渐亲近了起来。

按照正常的逻辑,何小甜自然就成了所有女生的公敌。她被排挤,被欺负,但每次都会有男孩英雄救美。

我当时觉得奇怪,后面想想,这不就是女主必经的阶段嘛。

可怜我当时竟然还在同情她,到头来才发现,最值得同情的那个人竟是我自己。

何小甜开始跟司秉泽一起上下学。

司秉泽是很少理她的,她不在乎,她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热情和真心来融化这块坚冰。偶尔司秉泽三人一同出去,因为成昊和蒋兴权的关系,他们也会带着她。

那时的我十分焦虑。

我问何韵:「司秉泽不会真的喜欢何小甜吧?」

何韵一脸不屑,「怎么可能?就那种货色?司秉泽虽然眼光不好,但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即便仍旧担惊受怕,但还是安慰自己没事。

就那何小甜,长得还不如我好看呢。

当然,这些想法仅限于在我知道自己是女配之前。

十五岁初三毕业那年,那个叫系统的家伙突然出现,他告诉我我是女配,我当然是不信的,但想到发生在自己及周围人身边的事,无论哪一件都像是在小说中。

何韵和何小甜被抱错,晃眼如同王子一般的司秉泽,现实生活中极少见到有钱人生活,还有男女主偶像剧般的摩擦和碰撞……

我哭了好几天。

我觉得自己太惨了,没女主的命却有女主的心。

自古以来所有心比天高的人都是死得最惨的,我要是再作死,按照小说的套路,我真的会以最难看的方式离开。

在忍不住告诉何韵后,她第一时间并不是安慰我,反而握住了我的手,关切地问:「你最近有没有出现幻觉的情况?我认识一个人,在这方面是最好的医生,要不找个时间咱俩过去……」

她怀疑我是精神病。

我气愤又好笑,可我又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能吃了哑巴亏,自此,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还是没有放弃司秉泽。或许是心存侥幸,又或许是司老爷子一贯的支持。

老爷子一向不喜欢何小甜,看见她就会皱眉,「哟哟哟,什么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还不如野丫头张北北呢……」

即便被说了野丫头,我心里还是在隐隐地开心。或许在我内心深处是一直在与何小甜较劲的。

心里说了无数遍不要在意,要真在意的时候,这无数遍都是没有用的。他们一钱不值。

遗憾的是,司老爷子的支持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起了反作用。

司秉泽一直是恨他的,应该说,司秉泽最恨的人一定就是他了。

他们的关系都成这样了,那司老爷子看中的我,司秉泽怎么可能会接受?

退一万步讲,就算司秉泽喜欢我,估计也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我有时候会想,这司老爷子看我对司秉泽有意思,怕我俩真的日久生情,我这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使了这一招反间计,表面是接受我,实际上是利用司秉泽对他的恨意让他恨屋及乌,从而达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何韵知道后,鄙夷地说,我是脑瓜子秀逗了,让我去看看脑科。

我觉得跟这个女人没什么可谈的,不上两句就让我去医院看病,太侮辱人了。

何小甜第二次让我想要揍她,是在司秉泽十八岁生日过后。

司秉泽比我大两岁。

他因为一些事情,休学在家待了两年。

高一我十六岁时,正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成人礼。

司老爷子那次办得很是隆重。家里办了宴会,来了很多很多厉害的人。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提前两个月准备的。

因为临近冬日,我思来想去,又跟何韵商量了好久,才决定给他织一条围巾。

他有钱,是看不上平常的东西的,而我又没钱买贵的,就只能这样,以手工的形式最大限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我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

其实在之前,我一直对他的生日是心知肚明的。

小时候还追前追后地问过他,他也没说,后来司老爷子告诉我的。

自此我会在他生日把自己最喜欢的零食给他,又或者给他写生日贺卡,祝他永远快乐什么的。

用何韵母亲的来说,这些都很廉价,像我一样廉价,我确实也整不起高档的。

后来懂事了些,对他的喜欢与日俱增,我也变得胆怯了,每每他生日,我只敢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或者干脆在心里说了,仿佛这样他就能听到一般。

十八岁生日是不一样的。况且办得这么大,我可能可以明目张胆地送他礼物。

好不容易有的机会,我当时是极度珍惜的。

我买了当时最好最流行的蓝灰色的线,照着网上的教程试着织。

为了保证不失误,我还特意用别的线试着织了一条,等到炉火纯青,才开始正式给他织。

等完工后,我又买了很高档的盒子包装了一下,上面的贺卡写着:希望你永远快乐。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无数的话语涌在心头,我还是只会写一句希望他永远快乐。没一点点长进。

当晚,我忐忑地站在他房间门口,何韵在角落那里鼓励我,我鼓足勇气,终于敲了门。

司秉泽开门后,我与他四目相对,心脏开始狂跳。

「什么事?」他问。

我握紧了拳头,转而又松开,将手中的东西给了他,他表情微微错愕,又伸手接过,说:「谢谢。」

这在我意料之外。也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我开心地抱着何韵又蹦又跳,虽然心里明知道就算这样我和他也没啥可能,可还是高兴。

何韵没好气地说:「不就一句谢谢吗,你至于吗?」

「你才不懂!你又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是像你这样的,我这辈子都不要喜欢别人。」何韵拉着我下楼,楼下的人已经很多了。

何小甜也在,何母带着她,满脸慈爱地跟人攀谈,我难过地看向何韵,她冷着脸,面无表情。

何韵已经习惯被遗忘了。

跟我一样,被人群遗忘。可我比她幸运,至少,我还有老爹。

有老爹在,我在这世上就永远有靠山。

成昊看见后,便过来对着何韵冷嘲热讽:「怎么不去找你妈妈?你都不会争取一下吗?」

成昊是很霸道的人。他觉得一切通过努力都能得到。可惜,爱不是。

「滚,我不想看见你。」何韵说。

宴会结束后,我在想象着司秉泽看到礼物的表情,越想越开心,恨不得跑去他房间一睹为快。

这之后的几天,我都仿佛在云端。

直到在那日,一个下了初雪的清晨。

他们都说,初雪的时候会发生爱情。

在这么梦幻又美好的日子里,我看见何小甜走进教室,还看见了她脖子上那条我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最熟悉不过的蓝灰色围巾。

她长得很可爱,眼睛圆圆的很有神,又围着一条偏大的围巾,越发衬得脸巴掌般大小,顾盼之间楚楚动人,动人得我心脏都停了。

我想给她一巴掌。

如果不是何韵紧紧拉住了我的手的话。

……

过去的事情不能多想,糟心。

看着包厢内豪华的装饰,以及强颜欢笑的何小甜,我暗暗叹了口气,小声对何韵说:「等会儿我就溜了,你自己和他们玩。」

何韵挽着我的手臂,皮笑肉不笑,「溜什么溜?乖乖在这儿陪我!」

「我偏不!」

「一千!不能再多了!」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个热爱金钱的小傻瓜,没有一点点骨气。

蒋兴权是最习惯这种场合的。

他要了很多酒,豪气地说:「今晚不醉不归!」

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酒杯碰撞,有些微的酒洒了出来,我坐在那儿,听到蒋兴权叫道:「北北,来啊,喝一杯。」

我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好!」他称赞,转而又道:「小甜不能喝酒,她的这杯我就替她喝了。」

何韵撇嘴,「不能喝来这儿干吗?扫兴!」

包厢内安静了一刹,打火机清脆的声音显得极为引人注意。

我循声望去,司秉泽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他安安静静的,烟头在指尖忽明忽暗,映衬着那半边不甚清晰的脸。

「来来来,开始玩!」蒋兴权扯开话题,「都得参与哦,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只是过了一轮,我便有些醉了。

何韵瞅着还行,我怕她喝醉又胡闹,就想找个借口带她回去。

「我们先走了,明早她还得上班……」

尾音还未落下,一道甜甜的声音就迎了上来,「小北姐姐先别走,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咱们就再玩会儿,大不了不喝酒了,反正我也不能喝……」

蒋兴权附和,「对啊,再坐会儿吧。」

何韵犹豫地看了看我,似乎也是想离开了。我本想再说些什么,不妨成昊又使出了一贯的激将法,「何韵,你不会想跑吧?」

我心里暗道完了,转头就听见何韵说:「哼,玩就玩,谁怕谁啊!」

何小甜要求玩很普通甚至有点幼稚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本身这种小孩子的游戏,蒋兴权他们一定是不怎么玩的,可这既然是咱们的女主提出来的,那不管怎么都是好的,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或许总是有些压抑,游戏开始之前,我借口去了下卫生间。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考上公务员就离开这儿,再也不要跟这些人有半点交集,最好是下辈子都不要遇到才好。

我想到那时候,那条我辛辛苦苦织的围巾戴在了何小甜的脖子上,她笑靥如花,含羞带怯,蒋兴权起哄:「这个围巾不错哦!」

何小甜羞涩地笑了笑,目光越过人群,似有若无地看着一脸漠然的司秉泽。

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

我看见司秉泽猛地回头看向了我,眼神震惊复杂。

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深邃优雅,一眼万年。好像高傲神秘的黑宝石,也是那深不见底的沼泽,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尸骨无存。

多年之前,有个女孩子就沉没在了里头,在黄昏的课堂里,用纸条写道:司秉泽,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

这张纸条没能传到他的手里,它伴随着那密密麻麻的心跳声,被那勇敢又傻气的女孩吞了下去,烂在了肚子里。

谁都不知道。

我再也没有胆怯地退缩,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然后落下了泪。

只是就那样看着他,在全世界的笑声里哭。

……

从卫生间出来,迎面就遇到了司秉泽。

我以为他也要去,想给他让路来着,他却不走,反而叫道:「张北北。」

真稀奇。

这么突然地叫我名字。

「什么事?」我问。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我也不用跟之前那样卑微,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不想和他说话。

「我还没有同意你的辞呈。」

他脑子有病啊!

我这会儿心情不好,也确实有些醉了,对于情绪的控制能力降低,说话自然也不怎么好听,「那要怎么办?你要杀了我吗?」

司秉泽语塞。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一开口我就停不住了,「公司那么多人你偏偏就为难我,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没了我你就不能活是吧?都说了我懒得再给你打工了,我总得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吧,也别再找李助理缠着我了,他来一次我就揍他一次,惹急了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趁着醉意,我干脆将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没有考虑后果,只觉得通体舒畅。

司秉泽站在原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经过。

「你还真出息了,」他似乎笑了一声,话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张北北。」

手腕突然被抓住,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巨大的力道彻底掌控了我,后背一痛,我已经被他按在墙上。

我心里蓦地有些慌,表面仍旧镇定,「你这是做什么?」

又不是小年轻,玩什么壁咚这一套?

司秉泽离我很近,近得我几乎能看见他那双我最喜欢的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了小小的我。那个我镇定自若,百毒不侵,好像跟之前我截然不同。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司秉泽说着,声音压得很低,又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毫不留情地回怼:「之前听你的话那是因为你给我发工资,现在我都不干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话?你是古代的皇上吗?不听话还得被砍头?」

「那……再之前呢?」他双目灼灼,静静地看着我,皱了皱眉头,「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愣了愣,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之前?那时候的张北北在做什么呢?

整天整夜想着司秉泽,又没有一丝丝回应,时时刻刻观察他的喜怒哀乐,就怕他不开心。

是啊,那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对他小心翼翼,还听他的话呢?

我笑了笑,「司秉泽,你真的不懂吗?」

他没有说话,在等着我的回答。

「因为喜欢啊。我喜欢你啊。我跟你说过了的,可能你忘了,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

「所以现在能让我走了吗?」

司秉泽松开了手,我正欲离开,就听见他哑着嗓子问:「那……现在呢?」

还用问?

我理了理头发,又拍了拍衣袖,「现在,当然是不喜欢了啊。」

哲学上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尤其是被负面情绪充斥的爱。

……

一回到包厢,何小甜就说:「快来啊小北姐姐,等你好久了。」

我点头,还没坐下司秉泽就进来了。

何小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司秉泽,默默地低下了头。

何韵悄悄说:「你看那小贱人的脸色,估计马上就哭了。」

「不能吧,这么多人,哭了多丢人啊。」

好在她没哭。我松了一口气。

司秉泽没有参加,他就在那边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明白他既然不玩来这儿干吗,不过他们好像都习惯了,也没人叫他。

玩了几局,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放松警惕,就轮到我了。

何小甜笑眯眯地问:「小北姐姐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我就想有真心话也不能跟他们说啊,于是就选了大冒险。

然后何小甜就问:「姐姐,咱们这个包厢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呀?」

何韵脸一黑,「不是大冒险吗?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何小甜无辜道:「这就是大冒险啊。」

眼看何韵就要控制不住暴脾气了,我连忙按住她的手,对何小甜微微一笑,「当然有啊。」

何小甜追问:「谁呀?」

「你呀,」我笑道,「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何小甜脸上笑容一僵,「姐姐要说真心话的哦……」

「这是大冒险啊,为什么要说真心话呢?」我理直气壮。

何小甜听完面色尴尬,而何韵憋着笑,在桌子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蒋兴权立马打圆场,游戏继续,而我也终于等到何小甜了。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何小甜犹豫半天,「真心话吧。」

正得我意。

「好,真心话就是你赶紧回家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哦。」

赶紧滚赶紧滚!

眼看何小甜又快哭了,我心里竟觉得痛快,都想要拍手叫好了。

何韵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我得意地站起身,眼神却与那头的司秉泽正正好好地撞了个满怀。

他在笑,有点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似回到了那个黄昏时的课堂。

少年罕见的笑容与少女的悸动交织着,成了一场恍惚迷离的梦境。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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