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超能力

1.

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户。

很显然。

到我这儿的时候，他老人家给弄反了。

他给我关上了一扇窗，却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长久以来都过得十分落魄的我，在某天睡醒后，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

凭空飞行、掌控雷电、预知未来……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不能。

我决定先试试看，这超能力到底好不好用。

2.

第一个用的超能力是时光穿梭。

我回到了高中时代。

校园里，大家都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路上没有一个低头玩手机的人。

真好。

不一会，我就找到了陈沫。

她是我们班的班花。

我记得有一次班级聚会，她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坦白说自己最喜欢的男生类型是超级英雄，引得哄堂大笑。

那会我光顾着闷头吃菜，没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说的这一句。

现在想来，超级英雄这个词，不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吗？

于是我挺着胸脯去和陈沫表白。

陈沫立刻表达了对我的关心。

她真诚地问：「叶小岚，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说：「我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既然你最喜欢的男生类型是超级英雄，那我想，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也只有我能符合要求了。」

陈沫叹了口气：「看来是烧得不清。去校医院治病吧。」

见她一点也不信，我便摊牌了，告诉她：「这句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讲。其实我是从十年后，通过时光穿梭超能力回来的。」

以我的经验来说，没有女生能抵挡得住「只告诉你一人」和「不要跟别人讲」的诱惑。

果不其然。

陈沫终于有了点兴趣：「哦？怎么证明？」

我说：「美股熔断七次了。」

陈沫大笑：「你知不知道，美股熔断在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上一次还是 1987 年呢。」

我还想再解释几句，可是陈沫已经转身离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听了。

我只好喊住她，说：「那我当场演示超能力给你看！」

陈沫缓缓回头，问：「怎么演示？」

我沉思片刻，说：「你告诉我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然后我穿梭到十分钟之前，直接告诉你颜色，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陈沫微微皱眉。

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她说：「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希望你真的能给我惊喜。」

我俯身侧耳。

陈沫踮起脚。

暖呼呼的热气就吹进了我的耳朵里。

她说：「粉红色。」

说完之后，她自己的脸就变成了粉红色。

我告诉她：「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既然我都已经要穿越回十分钟前了，那有件事我一定得做。」

陈沫低着头，问：「什么？」

我嘿嘿一笑。

用双手捧住她羞红的脸，狠狠地亲了上去，然后大笑着发动能力。

闭上眼。

再睁开眼。

面前是陈沫通红的脸。

不对不对，搞错时间了，再来再来。

闭上眼。

发动能力。

是回到十分钟之前，不是十秒钟之前。

再睁开眼。

还是红着脸的陈沫。

我喃喃自语：「怪了，怎么能力失效了呢。」

如此反复数次后，陈沫原本羞红的脸也渐渐恢复正常了。

「还装神弄鬼呢？臭流氓。」

一道黑影朝我飞来。

啪。

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陈沫气愤地甩手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捂着脸。

奇怪，这好好的超能力，怎么会突然失效了呢？

3.

同桌何大壮在听完我的故事之后，推了推粗框眼镜，分析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你还没有超能力，所以发挥不出来？」

我惊喜道：「你信我？！」

何大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问：「为什么不信？」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等我重新找回超能力，就封你为狗头军师！」

何大壮笑说：「客气。」

第二天。

我就兴奋地对何大壮说：「何军师，你猜怎么着？」

何大壮问：「找到超能力了呗。」

我竖起大拇指：「料事如神，不愧是何军师，这都被你猜到了。」

何大壮翻了个白眼：「你都叫我何军师了，我能猜不到吗？」

我笑说：「嘿嘿。情况是这样的，我昨晚在家琢磨了一下，没再用时光穿梭的超能力，而是用了火焰召唤，你猜怎么着？」

何大壮问：「怎么着？」

「我的手心真的出现了一团火！」

我绘声绘色的向他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以及火焰熄灭后，我却没法再召出新火的事实。

何大壮闭上眼，分析了许久，然后猛地睁开眼。

他说：「我懂了。」

我问：「什么？」

他说：「你这超能力是一次性的啊。」

4.

真的被何大壮说中了。

我用透视超能力做实验，精准地说出了何大壮没有穿内裤，也精准地说中了陈沫的内衣颜色——依旧是少女的粉红色。

当然，我的脸上也精准地多出了一个巴掌印。

当我停用这个超能力后，就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第二次使用了。

何大壮盖棺定论：「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次性超能力。」

我悲痛万分。

何大壮：「你怎么这幅表情？」

我痛苦地埋下头，说：「我特意从 2020 年穿越回来，就是为了成为超级英雄，然后追到陈沫……可现在发现，我的超能力都只能用一次，这可怎么做超级英雄啊。」

何大壮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像是撞见了鬼。

他缓慢地吐出了问题：「你都有超能力了，还只想着追陈沫？金钱、名誉、权力……这些你都不想要吗？」

我抬起头。

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想。我怕你说的那些东西，会腐蚀我高尚的灵魂。」

何大壮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变化。

片刻后，他对我比出了大拇指。

他说：「你真是个做超级英雄的料。」

我问：「真的吗？」

何大壮推了推粗框眼镜。

眼底明目张胆地显露出两个字：「渴望」。

他握紧拳头，告诉我：「叶小岚，接下来，就让何军师来帮你成为超级英雄。」

「哪怕……我的超能力都是一次性的？」

何大壮拍着胸脯担保：「足矣。」 

5.

何大壮给我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第一步是超级英雄都该有的制服。

这套自己设计、经由代工厂制作的衣服，以赤红与漆黑为主色调，无处不透露出十足的霸气。

我竖起大拇指：「何军师，不愧是你。」

第二部是执行任务。

每天夜里，我们都会偷偷溜出家门，在公园碰头，然后骑着自行车寻找夜色下的事故现场，比如火灾、比如车祸。

闯入火场救下几个孩子、掀开车顶让乘客们逃脱、顶着枪林弹雨摆平歹徒……当做完这些事之后，我的形象就已经传播开了。

大家都在讨论，这个身穿红黑色近身制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讨论来讨论去，连我们的班里都开始流传了。

某一天，陈沫翻出新闻，对我冷嘲热讽道：「看到没，这才是超级英雄该干的事。你知道吗，真正的英雄，才不会像你一样，空荡荡的脑子只想着恋爱。」

我硬憋住笑，反问：「听你的口气，你很喜欢这个英雄？」

陈沫：「那当然。他可是拯救了无数条生命的超级英雄。哦，你别妄想了，你跟他永远没法比。」

等她冷嘲热讽完，我才给了何大壮一个眼神。

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咳咳。」何大壮咳嗽两声，说，「接下来，我们该走第三步了。」

6.

所谓的第三步，就是欲擒故纵。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无名英雄的存在了。

他们渐渐习惯了，无名英雄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来拯救世界。

所以，何大壮的计谋就是，让他们体验下失去英雄的滋味。

他说：「没有失去，就不会懂得拥有的珍贵。等半年之后，我们高考结束，你再重出江湖，那时，一定会有无数媒体采访你。」

我兴奋地点头：「然后呢然后呢！」

何大壮说：「到时，你就摘下面罩，让所有人，更是让陈沫看清，这个无名英雄，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你。」

想象着那个画面，我兴奋得浑身直颤抖。

何大壮冷不丁掏出一沓纸，说：「为了避免你成名以后翻脸不认账，我们有必要签一个合同，证明我是你的军师，一切计划都是我安排的。」

我嘴上说着：「靠，你居然信不过我？我叶小岚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但身体还是诚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我就天天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云朵发呆，等待几个月后高考的到来。

也一并等待着那个属于我的高光时刻。

7.

燥热的六月。

利用预知未来的超能力，我提前获知高考的真题，并透露给了何大壮。

考试前，何大壮提醒道：「建议你不要考太高的分。不然大家会怀疑，一个每天夜里做英雄的人，怎么能有充足的时间来学习，甚至会怀疑你的考试成绩是作弊得来的。」

我想，不愧是何军师，心思缜密！

于是我就照着他的吩咐，只考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

而他则成为了省状元。

很多记者挤到他的家中，争相采访他的高中生活与学习经验。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有些不平衡。

明明该享受聚光灯照耀的人是我，怎么现在却成了何大壮？

何大壮安慰道：「我这点闪光灯，算不得什么。属于你的高光时刻，马上就要来了，做好准备。」

我说：「早就准备好了。」

深吸一口气。

计划的最后一步，就要启动了。

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知道，默默无闻的高中生叶小岚，就是那个拯救城市数次的无名英雄。

陈沫也会知道，她一直暗暗喜欢的那个英雄，和她一直讨厌的那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真想知道她会做何反应。

是会惊讶地感叹：「原来是你」，还是会装模作样地解释：「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又或是真诚忏悔：「都是我有眼无珠」？

我迫不及待地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何大壮拍拍我的肩膀。

他笑着说：「今晚就是计划的最终篇。」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仅剩的光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太明朗。

我看不清他的眼。

不知为何，在即将大获成功的现在，我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慌张。 

8.

按照计划，我使出了珍藏已久的飞行能力。

飞在城市上空，景色一览无余。

按照何大壮的指示，我缓缓悬浮在电视台的正门前。

无数人发出惊呼。

然后掏出手机对着我一顿猛拍。

闪光灯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刺眼。

我闭上眼。

心想，何大壮真是个天才。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大家果然格外地怀念我，我这才刚出现，就已经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等到各家媒体记者闻讯赶来，我将会出现在所有新闻的头条上。

不一会。

警笛声在我的背后响起。

我仍旧闭着眼，心想，看来围观群众真的很多，都需要警察来维护现场秩序了。

强烈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了过来。

我咧嘴一笑。

何大壮许诺给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高光时刻，终于来了。

全城的人都在注视着我。

于是我睁开眼。

缓缓落地。

点头致意。

等下。

面前的人山人海为什么不是记者和吃瓜群众，而是大批的武警、特警啊？

难道他们打算让警察来采访我？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高音喇叭中传来只说给我一个人听到声音：「叶小岚，你已经被包围了！脱下面具，束手就擒！」

我怔在原地。

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仔细看去，黑暗中竟然有无数把枪在瞄着我。

我很想解释说都是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

可是看眼前的这个架势，如果我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筛子。

既然解释不了，那只能试试逃跑了。

我想催动能力，飞到天上，才忽然发现，我已经落地了。

落地的意思是，一次性的飞行超能力，已经过期了。

现在是插翅也难飞。

可恶。

要不是何大壮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以飞行的姿态亮相，本来我还有机会跑的。

等等。

何大壮……

一个不安的念头浮上了我的脑海。

难道是何大壮出卖了我？

9.

我被押上法庭。

被告席上的人是我。

原告席上的人，是何大壮。

他说，是我逼着他犯下了一桩桩罪行——那场烧死十七个人的大火，那场死伤五十多人的车祸，那些有我出场的所有事故，都是我逼他做的。他说火是他放的，车胎也是他放的，我用超能力威胁他做这些，是因为我迫切地想要成为聚光灯下的超级英雄。

我解释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这些都是巧合。我是晚上骑着自行车巡逻，刚好撞见的。真的，没有蓄意，都是巧合。

陪审团传来笑声。

何大壮冷冷拍出一份文件。

我远远一看，是那份当初没有仔细看内容的所谓的「军师合同」。

我倒吸一口凉气。

何大壮难道早就预谋着要陷害我了？

不一会，法官断言，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翻盘的能力了。

何大壮真不愧是「军师」。

他从很久以前，可能是在知道我的超能力都是一次性的那天起，就有了做空我的超能力的念头。

我一次又一次的执行他给我安排的任务，超能力也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在成为超级英雄的这条路上，我已经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法官宣判，数罪并罚，有期徒刑 25 年。

我被带离法庭。 

10.

几年后。

我已经成为了无人问津的阶下囚。

每天过得无比凄惨，甚至比穿梭时间前还要惨。

至少那时候，我还有自由。

某一天，何大壮来探监。

我隔着窗，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他说：「谢谢你，牺牲自己，让我成为了英雄。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说，我不愧是高考状元，有勇有谋，在你的压迫之下还勇敢地揭发了你。」

我咬着牙，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又说：「那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你的吗？说你被欲望冲昏了头，明明可以踏实做人，却自导自演搞了这么一出大戏，最后英雄没做成，还进了监狱。啧啧，啧啧啧。」

我捏着拳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就没必要再说了。」

何大壮哈哈大笑。

他说：「你真可怜。很早之前我就问过你，有超能力之后你想要什么？你还记得你给我的回答吗？」

我沉默。

他笑：「你说你想要追陈沫，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功名你不要，钱权你不要，只想要一个女人。没想到吧，现在这些全都是我的了。」

我瞪着何大壮，冷冷说：「炫耀够了就赶紧滚吧。」

他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他舔了舔嘴唇，说：「陈沫嘛，果然很喜欢英雄。她说，她早就看不惯你了，知道那些事故都是你自导自演搞出来的之后，她就对你深恶痛绝，并且……爱上了我。」

何大壮收起笑容。

站起身来，春风得意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紧攥住手中的拳头。

11.

何大壮离开之后，恨意就渐渐在我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我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怎么是这样的。

为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反倒无尸骸。

没人相信我。

更没人愿意相信我。

人们好像乐于见到英雄跌下神探，而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人们似乎热衷看到坏人洗白翻身，而不问谁才是真正的坏人。

这股恨意，逐渐在我的胸腔中成长、倒腾。

直到最后爆发。

何大壮。

你该不会以为我的超能力全部用尽了吧。

其实我还留有后手呢。

这项超能力，我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呢。

黑暗中。

我悄悄脱光衣物。

伸手不见五指。

很好。

我隐身了。

12.

凭借着隐身的超能力，我轻而易举地越狱。

毫不费力地找到何大壮。

他正搂着陈沫的腰，周旋于上流人士之间。

我躲在远处。

明明我想要的很少，我只是想成为陈沫眼中的英雄，可为什么，现在搂着陈沫的人却是他？

这样无情无义、出卖朋友的人，凭什么能走到这一步？

我赤身接近了他。

显露出真身。

从背后死死勾住他的喉咙。

陈沫吓得连声尖叫，在场的宾客也都四散而逃。

何大壮：「我知道是你。」

我说：「可我从没想过是你。」

何大壮：「只怪你太单纯了。像你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注定无法生存的。」

我捏紧了他的脖子。

何大壮咳红了脸，说：「你就算杀掉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咳，人们会更坚定地认为你是无恶不作的杀人凶手，咳咳……」

我说：「是啊。陈沫已经报警了，要不了多久，叶小岚就会被抓回监狱，而何大壮则继续享受着当英雄的红利。」

何大壮：「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快松手吧，我还能替你求求情。」

我沉默片刻。

远方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

何大壮说：「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我说：「已经来不及了。」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警察已经闯入了舞会大厅。

我松开手。

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叶小岚，你觉得公平吗？」

何大壮喘着气，笑：「是啊，你是该问问自己，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就能为所欲为了。」

警察已经冲了过来。

何大壮说：「快！把他摁倒！」

下一秒。

他被摁倒了。

他挣扎着叫喊：「你们抓我做什么！」

陈沫这时候也终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了。

她扑进我的怀里，问：「没事吧，大壮？」

我揉了揉发红的脖子，又推了推粗框眼镜，说：「没事。」

陈沫哽咽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眼看着警方把叶小岚的身体、何大壮的灵魂带走了。

这就是我最后的超能力：灵魂交换。 

13.

现在的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曾经想要的样子。

不愁吃不愁穿，住的是政府分配的英雄豪宅，枕边睡的是一直以来都渴望拥有的陈沫。

我也能像真正的英雄那样，走到哪都能得到人们的尊重。

大家都说，我何大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个真正的爷们。

反观那个拥有超能力的叶小岚，一开始就踏上歧途，在狱中也不肯悔过，还企图越狱寻仇。

我听在心里，对此不发表评价。

我不能替「叶小岚」平反。

因为交换灵魂的超能力没有第二次用的机会，如果我将一切都坦白，那么，蹲监狱的只会是我。

为了「叶小岚」的名声，这并不值得。

现在我只要扮演好「何大壮」这个角色，就足够了。

我学着何大壮，混迹于各种名流的宴会，接受媒体隔三差五的采访，渐渐的，我发现，比起从事故中救出人的真英雄，人们好像更喜欢只存在于故事里的「英雄」。

这很奇怪，不是么。

虽然心里很想为曾经的自己平反，可实际上，每次媒体问到叶小岚的事时，我都只能摆出一个恨其不争的姿态，对着镜头说着些言不由衷的话。

叶小岚啊，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不小心走上了歪路。

真是可惜。 

14.

某天。

陈沫从浴室中风情万种地扭出来，一边走，一边褪去了浴巾。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

陈沫也吓了一跳，赶紧裹好衣服，问：「怎么了？」

我说：「你里面穿的是什么？」

陈沫「哦」了一声，嫣然一笑，说：「少女款的粉红色内衣啊。当初上学那会，你们男生不是特爱猜颜色吗？现在不用猜咯。」

我盯着她胸脯前的那一抹粉红。

叹了口气。

下了床，走到窗边。

冷风从耳边吹过，仿佛把过去的记忆吹进了我的脑袋。

陈沫迟疑了下，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盯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刚一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没，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老朋友了。」

「叶小岚？别乱想啦。」

陈沫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我。

「他早就死了。」

我点点头，说：「是啊。你说得对。那个一心想要成为英雄、满脑子想着追到你的叶小岚，早就死了。」

叶小岚已经死掉很久很久了。

我缓缓回过头。

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很乱。

陈沫问：「诶，你眼睛怎么突然红了？」

我哽咽着回答，说。

「这风真他妈的冷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