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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的老板娘

迷境城的夜似乎很长,直到我一觉睡醒,外面的天还是一样的黑。

因为龙詹实在太过狼狈,所以我将他赶去了桌子下面睡觉。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跺了跺蹄子,服从我的安排。

月光照在龙詹各处的伤口上,有些因为流血已经结痂。显得在桌子下缩成一团睡着的他愈发可怜起来——如果忽略他在打呼的话。

我盘腿起来坐在床上,木着脸盯他看起来很是香甜的睡态。

正当我抬手想使魔力将他叫醒时,房间外的结界忽地有了波动。

有人想闯进来。

我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动了动手指,将房间外的结界撤了。

外面传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尖细的声音,他们似乎搞不懂为什么我房间的锁已经撬开,但门却还是打不开。

本来他们都打算放弃了,其中一人在走之前又不信邪地推了一把门,结果门竟然开了。于是那二人便又你推我搡着进了门。

我早在他们进门之前,便重新躺回了床上。

那二人蹑手蹑脚着朝床边走过来。

「你确定她不会醒吗?」其中一人用气音问道。

另一人也以气音回答:「放心,她虽然没有要热水,但是老板娘亲手在每个房间的枕头里都放了迷药,就算是神仙,她现在也醒不了——」

「既然不会醒,」那人抬高音量,伸手甩了另一个人的后脑勺一巴掌,「那你说话这么小声干吗?」

一直用气音说话,可憋坏他了。

我面朝床的里侧躺着,听那人又用正常音量问另一个人:「这女人能把蜀老妇的那柄刀吹一口气就搓成灰,吃了她的肉一定能大补,捆仙绳带了吧?」

「带了带了!」

「快捆上!」

他们说完,我便感觉到有人摸上了我的脚腕,随后一根绳子绑了上来,一直绕到小腿。

我一直假装自己昏睡着,接受他们垂涎的目光与摆布。

直到他们绑好我将我扛起来装进麻袋,我忽然听到房间内桌子被顶翻的声音,以及桌子被顶翻后尖利的羊叫声。

那羊叫声里充满了紧张与威胁感,它似乎想要凭借自己如今不怎么有威胁力的外表,恐吓这两个想要将我绑走的人。

但可惜。

「胡三儿,你怎么不早说,这里面还有只羊!」

我阖着眼假寐,听那人气急败坏地不知用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龙詹,敲击的声音很钝,像锤子发出的声音。

很快,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儿。

龙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奶羊的呜咽声,大概是痛极了。

「还有绳子吗?」他将化为羊形的龙詹一并给绑了起来。

龙詹叫了一声后,便只能再听到他微弱挣扎的呜咽声,大概是连嘴被人绑上了。

真是,蠢死了。

我刚想干脆不装了,直接从这二人嘴里套话。就再次了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羊也带上,这可是城主给的赏赐。既然蜀老妇不要这羊,那可就便宜咱们了!」

「快些,老板娘还等着!」

最后我们到的并不是什么过分隐秘的地方,而是就在客栈后院的一个地窖里。

那地窖大概已经有些年份了,里面的腐肉腥臭味,隔着几米远都掩不住。

我被装在麻袋里,用了根绳子吊下去,龙詹也是如此。

他被吊下来之前还想挣扎,无奈如今灵力渐失的他并敌不过普通凡人,所以隔着麻袋,我又听到他被那人又踹了一脚。

张扬肆意的天界小殿下,何曾有过如今这种憋屈到任人宰割的时候。

我阖着眼,不厚道地发出一声闷笑。

大概动物的听觉总是要比凡人的听觉好一些。

所以那两人还没听到,小奶羊龙詹便已捕捉到了我的声音。

他知道我只是装昏,便又奋力朝我挪过来,接着又被人一脚踹回了原来的位置。

地窖下面并没有太复杂的机关,我被人用麻袋拖着抄直道到了一间点着油灯的昏暗地室。

这地室许是死过不少人,腥臭味比刚刚地窖里闻到的还要再浓再烈一些,里面还不断传来「锃锃」的磨刀声。

「老板娘?」

拖着我的那人一出声,里面的磨刀声顿住,随后我便听到了潮湿老旧的木门开合的声音,像极了老人苍哑的嘶吼。

刺鼻的香粉味隔着麻袋袭进我的鼻腔,有些呛。

我感觉到旁边的龙詹剧烈颤了颤身子,大概也是被这香粉味呛到了,想打个喷嚏,结果因为嘴被人用蛮力绑上,而不得不憋了回去。

「没被人看到吧?」那老板娘的声音竟听起来比刚刚木门开合的声音还要哑,像把钝锯刀来回划拉似的。

言罢,好像发现了被一同绑来的龙詹,她嫌麻烦似的,「怎么还有一个?」

那二人「嘿嘿」笑了几声,其中一个道:「昨天来住店的就这一个,这羊估计是她的同伴,被骗去蜀老妇那儿,又救了回来。」

另一个则压低声音,「老板娘您若是嫌弃,这羊不如赏给我们兄弟俩——」

这人还未说完,旁边的龙詹便又奋力挣扎起来。

凭借他如今奶羊的力量,不用看都能猜到,他的下场一定又是被人狠狠收拾一番。

龙詹这不长记性的性子,也不知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隔着麻袋,我听到他果不其然又被收拾了一顿。

我不免有些感慨起来,若是龙詹自小在我魔域长大,兴许还能比现在长点儿眼色。毕竟魔域那地方,可比仙界更能锻炼人。

最后的结果,以龙詹被那二人带走结束。

隔着好远,我似乎都能听到龙詹在内心愤愤不平骂我的声音。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感觉到面前的麻袋被人松了松。

方才木门开后散出来的那股香味,此刻更浓烈刺鼻了些。

我索性没再继续装下去,而是不合时宜地睁开了眼。

我本以为,发出刚才那种苍老声音的,该是个跟蜀老妇一样的老妪才是。

但等我睁开眼,却正对上了一张还算标致的美人脸。

美人细眉翘鼻,唇瓣殷红。唯独一双眼睛,像是无法清楚视物一般眯了起来。生生将一双好看的杏眼挤成了眯眯眼。

她似乎都没看出来我已经睁开眼了,还在眯着眼费力打量我,边打量边嗅。

我借机将整个室内都扫视了一遍。

这里光线很暗,但我仍能看清在我们方才来此之前,这老板娘在磨的那把刀。

刀没什么特别,刀案上方悬挂着的一些密密麻麻尸变程度不同的人头比较特别扎眼。

有些是刚割下来不久的,有些似乎割下来放了很久都爬了小虫子。这些人头几乎挂满了整个屋子。

「你醒了?」那道苍哑的声音突然问我。

趁着她去找刀的空当,我挣开捆仙绳和麻袋,重新站回了地面。

那老板娘身上刺鼻的香粉味,甚至盖过了室内的腐臭味,我干脆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之所以之前不反抗,是因为想看看那二人会将我和龙詹送到什么地方,结果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窖。

甚至背后的人也只是个「杀人如麻」的老板娘。

这着实有些乏味。

先前在魔域时,我便听过,有些凡人,会将同类的身体烹制成汤贩卖出去。这种残害同类的事情,各界均有发生,魔域也不例外。我并不觉得新鲜。

「……嗯?」那老板娘摸到刀一回头,就发现我已经不在原地了,颇有些困惑。

「姑娘?」她诱哄似的叫我,「你可还在?」

若此时在这里的是个普通女子,听她拿着刀四处寻觅,大概已经吓得挪不动步子了。

但可惜,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我颜灵。

我做事的一贯原则就是「简」,能简则简。

慢慢套她话是法子,把她抓起来逼问也是法子。在绝对的武力支撑下,我选择后者。

在老板娘迟缓的动作下,我接近她的速度显得快得惊人。几乎是在她往前一步的同时,我同她错身而过,顺便扣住了她的脖颈。

「姑娘?」她大概也没有想到,明明像是已经中计的我会平安无事,甚至反过来挟持她。

她手中的刀也顿住。

我直截了当问她:「知道怎么出去吗?」

她还想装傻,「姑娘这是在说什么?」

我扣住她脖颈的手一紧,掌心凝出一簇火苗,将火苗挪至她的脸旁边:「我说,迷镜城。」

因为呼吸不畅,她的面色有些涨红。不过她被火苗映红的眼中,却是诡异的兴奋。

半晌,她突然笑开,「姑娘想出迷镜城?」

我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出去呢?」她继续,「迷镜城,很好呀……」

我继续扣住她的脖子问她:「好?」

「当然好,」她又笑,因为声音太苍老,而她本人却依旧用着年轻时的尖细笑声,她的声音听起来怪异极了,「尤其是这里,这个地窖——

「你知道这里死过多少……

「姑娘你想出迷镜城,可这里,向来只有进没有出啊——」

说着,她似乎身子不稳,将欲摔倒,被我扣住脖子拦下。

但在同时,她手中那把散发着血肉腥味的刀冲我横劈过来,我忙松开了桎梏她脖颈的手,火苗也在我撤回手的同时熄灭。

刀即将劈上我的面门,我眉心的魔焰莫名亮了亮,刀在抵达我面门的前一瞬碎裂开来,只剩了刀柄被她握着。

「你不是仙?」她不敢置信,接着又冷笑,「怪不得蜀老妇不敢动你。」

我正品着她这话的意思,就见她迅速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墙边,她猛地咬了口自己的中指,血珠淌出来,被浇到了某个本来用来装腐肉的罐子里,罐子里似乎装满了某种符纸一类的东西。

沾到血,符纸瞬间挣出罐子飞至了半空中。

随后一道阵法启动,阵心就在我脚下,数条发着红光的血线印着各自的轨迹朝我脚边冲过来。

我腾空而起,却因受阵法限制,动作迟缓了一瞬。

在即将接近那老板娘之前,我的脚踝被那些血线缠住,它们贪婪又饥渴地想攀附在我脚踝处的魔纹上汲取我的血。我被重新拽回了地面上原来的位置。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生生用锯齿划开嵌进的痛觉,它们似乎并不惧我身上的魔气。甚至我出手想斩断它们,也只能斩断一部分,并且斩断的部分很快又重新长了出来。

尽管血线死死缠着我,但我仍毫无顾忌地朝那老板娘的位置走过去,任凭脚踝间阻力横生,鲜血淋漓,甚至有种连骨头也被切割的感觉。

因着这股强大的拉扯力,地面甚至都在震动,整个地窖像是要塌了似的。

之前在魔域时,颜栾就曾。他说我实在太能「忍」,凡人的妹妹受了伤都会跟自家哥哥哭鼻子,唯有我,受了伤也一声不吭,若不是本来是个仙体,恐怕再多的血也不够我流的。

我木着脸对此无话可说,他挑挑眉,叫我把受伤的手臂递到他面前。

为我疗伤时,他故意加重了力气按上去,但我却始终没有皱一下眉,更遑论哭。

他揉了揉我的伤口说颜灵,你生来就该是魔。

脚踝处的血线实在不够灵活,我没走太远,便一根根都挣断了。血线伏在我脚下,乱糟糟一片。

望着缩在角落里努力睁大眼,脸上浮现出既激动又害怕的神情的老板娘,我忽然有种角色互换的可笑感受。

满室用绳子串成串的头骨们,忽地在此刻无风自动起来,像是感应到某种东西一般。

本应发不出声音的它们,也在此刻此起彼伏发出数道快要将人的天灵盖都掀起来的尖叫声,叫我有种自己此刻身处万鬼窟的错觉。

有股风声自门外飞过,原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被强行破开。

一人御剑而来,他的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简陋的木簪整齐盘起,因为御剑速度太快,前额的部分散落发丝扬起来,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颜灵!」

见室内满地的血,我还咄咄逼人靠近那老板娘,他蓦地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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