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跟每一位新入职的员工都会交待一句话：
带饭，必须三菜一汤，不要出去吃，尤其是附近商业街的快餐店……千万别去！
1
一个月前，我入职这家互联网公司做人事，地理位置不在城市的核心 CBD，周围吃饭的地方集中在距离公司三四分钟路程的小型商业街。
公司都是老员工，新入职的我没能成功找到饭搭子，但好在我习惯了独处，没人打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商业街里一共有两家做快餐的店，其中一家连锁快餐店我经常去，装修整洁明亮，饭菜干净，除了价格比较贵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而另一家则隐藏在商业街岔路口的巷子里。
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它。
直到一天中午，我吃过午饭，路过巷子口时，瞧见两位白领打扮的女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洋溢着喜滋滋的笑容，边走边谈论着午餐。
「南乳红烧肉是真的好好吃哦～」其中一个女生道。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家菜品便宜还这么好吃！」
「那我们明天还来?」
「你是来吃饭，还是来看帅哥的?」
「哎呀～就跟你不想似的……」
两人嬉笑着走远，我停下脚步朝幽暗的巷子里看了一眼。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因为早上下雨，还是湿漉漉的，石板表面斑驳不堪，还有一些未知的或黑或红的痕迹……
两侧的墙壁皆是灰黑色的，在阴沉沉的天气下，整个巷子显得阴冷又潮湿……
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莫名感到不舒服……
怎么会有人选择在这里面开快餐店呢?
饭菜能真有这么好吃?
我好奇地朝里面望了望，有一种走进去的冲动，但考虑到已经吃过午饭，午休时间也只剩十几分钟，最终还是作罢了……
本以为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插曲，但却没想到，它后来却成了我每个午夜梦回时，吓出一身冷汗的来源……
公司的同事一半选择带饭，另一半中的大部分会叫外卖，像我这样选择出来觅食的人非常少。
毕竟，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来回一趟还是比较赶的。
这天，我从常去的那家快餐店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另一位做设计的女同事，她比我早来两个多月。
「沐兮，你也在这附近吃饭?」
「嗯，你中午约了人啊……」我扫了一眼林青挽着的男人，没话找话。
「嗯，我对象中午刚好在这附近办事，就约了个饭～」
林青扭头跟她对象亲热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挥手跟对方告了别，跟我一起往公司走。
「你中午在哪里吃的啊？」
为了避免尴尬，我随便找了个话题问。
「就在那个巷子里的快餐店～」
林青伸手往后一指……
呵！居然是那家快餐店么……
「好吃吗？」我好奇地问。
「还不错哦～关键，老板特别帅！」
林青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帅……
昨天那两个女生好像也有提到……
「你没去吃过吗?」
「没有，我之前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家店。」
想起那个幽暗的小巷子，我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们是怎么鼓起勇气走进去的……
「下次你可以去尝尝哦～便宜还好吃！」
「可你不觉得那个巷子有些暗吗？」
「确实是～我要是自己的话，也不会往里面走……」
林青点点头，然后又一笑：，「不过，我也是一次坐电梯时，听到别的楼层的女生提到这家快餐店的～她们说得可夸张了，我就惦记上了～这次我对象正好过来，才拉着他一起去的～」
「这样啊……」
「不过可惜的是，我去得晚，他家招牌菜卖完了……」
林青耸了耸肩，神情颇为不甘。
「什么招牌?」
「什么……嗯……什么红烧肉……」
红烧肉?
难道是昨天那两个女生说的那个?
想到这路，我试探地开口：「南乳红烧肉?」
「对！就是这个！」
林青惊喜地看着我，又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昨天我吃完饭的时候，刚巧有两个女生从里面出来，听她们说的。」
「她们也说很好吃?」
「嗯。」我点点头。
「怎么办……不说还好，一说更想尝一尝了……」
林青憋着嘴，清丽的容颜顿时就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息，让同为女性的我都不忍心。
「要不……明天我们来尝尝?」我提议道。
「好哇！太好了！」
林青的脸色一秒转晴，眼睛弯弯地笑着，上前一步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我好早之前就想来尝尝了，结果公司那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愿意出来！刚才拉着我对象往里头去的时候，他还一脸嫌弃……要不是我好说歹说，估计也吃不成……」
「是啊，那个巷子光线太差了，有些阴森森的……也不知道老板怎么会选在这种地方开店……」我接话道。
「谁知道呢?或许，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呢？」
林青调皮地一笑。
「或许吧……」
我含糊地应了一句，心中对明日的午餐隐隐有了期许：到底会有多好吃呢……
2
第二天，我原本跟林青约好的，去尝一尝那家巷子里的快餐，但却因为一场超时的会议而告吹。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已经 12 点半了，我匆匆到楼下的便利店兑付一口，上楼时就瞧见林青和张冉谈笑风生地走进电梯。
「沐兮，吃饭了么？」林青跟我打招呼。
「嗯，刚去便利店买了点吃的，你们这是去那家快餐店了？」
「是啊是啊！南乳红烧肉真的是太好吃了！你没去真是可惜！」
林青咂着嘴，像是还在回味。
「这道菜绝对可以封神了！明天我还要去！」张冉在一旁接话。
「真的这么好吃?」
我的好奇心被她们夸张的形容勾得蠢蠢欲动。
「真的！不骗你！它那个味道……嗯……怎么说呢……」
林青皱着眉头，像是在搜肠刮肚地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可半半晌之后，也没有找到一个，只能烦躁地跺了下脚，道：「就是超好吃！吃一次想一辈子！」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个红烧肉?
我应和地笑笑，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去尝尝！
次日，我和林青、张冉在 12 点一到时，就蹭地一下站起来，飞速地朝电梯口跑去。
「快点！快点！晚了就卖没了！」
跑在最前面的林青步伐矫健，根本看不出是穿了双 6cm 的高跟鞋。
「沐兮，你跟上啊！」
紧跟在林青身后的张冉回头朝我喊道。
我吭哧吭哧地跑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暗暗叫苦：不就是吃个饭么?用得着像玩命一样跑吗？
这俩女人跑得也太快了……
这怎么看都是去抢食，不是去吃饭的吧……
尽管我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跟上她俩，但还是被甩开五六米远的距离……
「呼～呼～」
我叉着腰，靠在快餐店的墙边，脸颊是又红又烫，心脏「怦怦怦」的，跳得震天响。
「沐兮你没事吧？」
站在前面的林青扭头问。
「没……没事……」
我摆摆手，还没有从刚才剧烈运动产生的缺氧中缓过来。
「那等你买好饭来找我和张冉哦～」
「嗯嗯。」
没想到这家店居然这么受欢迎……
明明我只比她们晚了一会儿，可中间却隔着五六个人。
再回头往后看去，几分钟的时间，居然已经排到门外去了。
不过，更让人诧异的是，居然都是女生！
而且，除了我这么狼狈之外，她们一个个都跟林青、张冉一样，一脸兴奋，脸不红、气不喘……
难道只有我体力这么弱?
我下意识地站直身体，待呼吸平息下来后，才开始打量这家神奇的快餐店。
它开在巷子的尽头，需要拐两拐才能看到。
门面不大，深蓝色玻璃门开一半关一半。
屋里面是跃层的结构，一楼是打饭菜的档口区，门口处有向上的楼梯，每一个买完饭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
就餐区应该在二楼……
我边想边随着人群往前挪动。
但不得不说的是，一楼除了档口区域并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开启，再加上它本来就深处巷子里，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股幽暗老旧的气息……
我耸了耸鼻子，感觉也没闻到什么饭菜的香味，倒是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在鼻尖荡来荡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潮湿发霉一样……
这快餐店到底是凭什么吸引这么多人来的?
正在疑惑间，已经轮到了我打饭。
菜品乍看上去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就在我犹豫着要点哪道菜的时候，身后一道女声响起：「没有南乳红烧肉了么?」
「抱歉，今天的卖完了。」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涌进我的耳膜。
好好听！
我诧异地抬头，就瞧见了站在柜台后，穿着白色衬衫和蓝色围裙的……帅哥！
我敢保证，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皮肤很白，双眸深邃狭长，瞳孔是非比寻常的浅棕褐色，睫毛像鸦羽一般又黑又浓密。
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但唇色却像是涂了唇彩一样，很红……
男人瞧见我打量他，歪头冲我微微一笑，那勾起来的唇角和微眯的眼神，瞬时就让我春心荡漾起来……
怪不得之前那两个女生说有帅哥，原来还真有……
我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一股热气涌上头，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刷存在感。
「啊！怎么这么点背？！就差一点！」
刚才问话的女人抱怨道。
「所以下次要早点哦～」
男人柔声安慰。
「我还特意换成平底鞋跑过来的呢～」
女人小声嘟囔。
这么夸张?
还特意换鞋?
「美女，想吃点什么呢？」男人把注意力投到我身上。
「哦，就……红烧鸡块和地三鲜吧……」
「好的。」
男人迅速给我盛好菜，然后继续招待我身后的女同志们。
不过，她们似乎都没有了刚才的兴致，我端着餐盘边上楼边往楼下瞟了一眼：男人依然笑脸相迎，但女人们似乎都兴致缺缺……
难道都是因为没吃上那道南乳红烧肉?
我带着疑问在二楼找到了早就坐下的林青和张然。
但她俩似乎都没注意到我坐到了两人的对面，闷头吃着饭，期间连一句交流都没有，像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是有多饿啊……
我有些好笑地想着。
等等！
刚才上来那么多人……
怎么会没有人说话……
是不是太安静……
3
我愕然地环顾四周……
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一门心思地埋头吃饭……
整个能坐下五六十号人的二楼，除了咀嚼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我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手一哆嗦，不锈钢筷子掉到餐桌上……
「哐当～」
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异常突兀，整个二楼的人都像是被敲醒了一般，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头，瞪着眼睛朝我看过来。
芒刺在背……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目光所及之处，大家的嘴唇都是红红的，像极了楼下打饭男人的嘴唇……
茹毛饮血。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成语让我更加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林青声音的响起：「沐兮，你什么时候坐下的?」
「刚刚、刚刚……」
我的眼神不自觉地瞄向她的唇部，一样的鲜红，一点猩红的酱汁沾到了她的下巴上，跟她白嫩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得太扎眼了……
林青察觉到我的视线，伸出手指蹭了蹭，那滴像血一样的酱汁就被蹭到了手指头上，她尴尬地笑笑，「哎呀，我可能吃得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
我移开视线，抽了张纸巾，正要递给她时，就瞧见林青把手指凑到了唇边……
她该不会是想要舔了吧……
我递出纸巾的动作一顿，当下就想逃离这家快餐店。
一切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就以林青来说，一周上班五天，她能换五套衣服。从来都是化着精致的妆容，把自己喷得香香地出现，非常讲究物质生活品质，我曾见过她把只吃了一口的五十多块的小蛋糕扔进垃圾桶，理由竟然是刚才翻看打印资料的时候，剐蹭到了上面的奶油，有细菌！
就这样一个人，现在居然毫无形象地贪婪地盯着自己手指头上的酱汁，像一头饿狼一样……
「林、林青……」
我在她要把手指头送进嘴里的最后一刻，没忍住叫了她一下。
林青动作一停，眼神闪烁了两下，然后局促地扯了扯嘴角，从我手中接过纸巾，在擦掉手指上那点酱汁的时候，我能明显从她眼中看到不舍……
「沐兮，你怎么没吃南乳红烧肉?」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张冉出了声。
我侧过头看她，她身前餐盘里的米饭只吃了一点，两个格子里的菜好像都没有动过，而另一个格子里的菜却被吃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餐盘壁上还挂着点滴红色酱汁，真会让人以为那本来就是空着的。
里面装的是南乳红烧肉。
我不用想就知道。
「到我的时候，刚巧没有了……」我收回视线，小声道。
「啊～那好惨哦～你都没吃上……要是早知道你没有，我就分你一块尝尝了……」
张冉违心地附和，然后扭头看向林青，发现林青餐盘里的红烧肉还剩下一块没吃，居然就直勾勾地盯着，甚至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角。
「是啊……好惨……唔……」
林青护食地把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然后一筷子夹起红烧肉，直接塞进了口中。
她嘴巴咀嚼着，半眯着眼睛，一脸餮足。
但那表情在我看来却很不自然，让人不自觉地就联想起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的，那些吸毒的人……
「小气～」
张冉扭过头，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又继续跟我说道：「明天我们还一起来吧～」
「啊?哦……要是没事的话……嗯……」
我含糊地应和，低头看着自己打的饭，一时间竟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和林青、张冉同行，而她俩在邀请了我几次无果之后，也不再询问。
不过，最近我发现林青和张冉都变得很奇怪。
比如，她们经常会眼神呆愣地盯着某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好久。
再比如，她们一临近午休时间就会变得焦躁，如果在这个时候找上她们，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好脸色，连对领导都是这样。
尤其是林青，她之前的性格明明是公司最温婉的，特别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
我直觉是跟那家快餐店，尤其是那道南乳红烧肉脱不了干系。
于是在一次卫生间偶遇的时候，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林青，那家快餐店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你们还是别再去了吧～」
谁知，林青却像被针扎了一样，正洗手的她刷地一下抬起头，透过镜子，恶狠狠地盯着我的脸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劝我别去，你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少一个竞争者，对吗?」
what?！
我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对于自己好心却被对方当成驴肝肺的行为，感到可气！
自此之后，我便再也不做这种无用功了。
但不久后的某一天，一件事情的突发，让我改变了想法……
「你说什么？张冉离职回家结婚了?！」
我错愕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事，嘴巴大张着，塞进一枚鸡蛋完全没有问题。
「嗯！你昨天请假，她找我办的手续。」
「不是，她，她，她结个婚为什么要离职?！再说不是有年假、婚假吗？这……」
「说的是啥呢！而且，还特别着急！当天办，当天就要走，工作也是匆匆交接的！为此连我说根据规定要扣她工资，她都没说什么！你说，张冉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吗？」
同事翻了个白眼，看起来也非常不理解。
「这很奇怪啊！明明请假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离职呢？」
我拧着眉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哈！就是说啊！而且……」
同事突然凑近我，小声低语：「在此之前，我们谁都没有听说张冉交男朋友，这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你说……她会不会被人骗了啊……」
经同事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上周五加班下班的晚，走到大厦大堂时，透过玻璃，我看到过张冉亲密地和一个男人在大厦外面的角落里接吻……
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夜色深沉，他们又站在角落里，我并没有看清男人的容貌。
不过，那男人穿得倒是很「惹眼」，白色衬衫+白色裤子，即使在夜晚，也很「亮」……
想着对方的穿着，我脑海里突然飞快地蹿起一股电流，好像是击中了记忆中的某个点，但因为速度太快，还不等我抓住，那股电流就平息了下来。
张冉的事情在我心中形成了疙瘩，冥冥中，一股不好的预感盘踞在心头……
相比于我的忧心忡忡，林青却很高兴，因为少了一个人跟她竞争。
时间一晃，又是一周。
早上 10 点半，我刚结束一个面试，一出会议室，就听到前台传来吵闹的声响。
走过去才发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前台。
「你们说冉冉离职就离职啊！她一周都没回家了！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女人大声叫嚷着。
一周没回家……
也就是说，她提离职之后，就没再回家去……
「阿姨您先别着急，我们这里有张冉离职时签的文件。」
我上前一步解释，然后试探地继续道：「张冉给我们的理由是要结婚，我……」
「结婚?！结什么婚?！谁结婚！我们冉冉还单身呢！！！」
女人大叫地打断我。
咯噔！
一直以来的不安在张冉妈妈口中得到了验证，我呆站在原地，突然就感觉有股冷风吹进了心房，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冉的失踪成了同事们私下里讨论的焦点，或唏嘘或揣测，各有各的观点。
在这其中，只有跟张冉关系最好的林青，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
又过了两天，警察来公司调查，把我们每一个都叫过去问询。
我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恰逢林青往里面走，我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
「林青，你别太难过啊……」
「嗯。」
她扫了我一眼，表情非常冷漠，似乎，张冉的失踪并没能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波澜。
擦身而过时，我听到林青小声自语：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活该……」
4
十几天后，张冉的妈妈和弟弟又来闹了一次，我也因此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青变得越发孤僻，工作上时常出现纰漏，每天中午回来的也越来越晚。
因此，她被领导批评了好几次，但她自己却并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这天，又到了月底核算工资，我加班加点地把工资表整好时，已经接近八点，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
我关了电脑和灯，出门往卫生间走，准备上个厕所再回家。
谁知，去了厕所才发现大姨妈突然造访，于是又急急忙忙往公司里面冲。
但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劲，屋里面的灯被打开了……
刚才走的时候，我明明把灯都关掉了……
难道是有同事回来了?
我指纹识别进了门，心头有种古怪的感觉，这让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就在这时，我发现前面不远的地上有一件黑色的大衣。
它像是被随意地丢弃在那里，跟浅棕色的地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走近，拎起来看了一眼：男士款……
我把它放回到原处，走到自己的工位，刚找到要找的东西，就听见前面的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没有任何理由，我想也不想地迅速蹲了下来，就好像是怕自己被发现一样。
我的工位在窗边，离过道有五六个工位的距离，并且，身后有个承重柱子，日常坐着的时候，那根柱子就能将我的身形遮挡个大半。
坐在过道边的同事们经常羡慕我的位置，称它为公司第一梦寐以求工位。
现在，梦寐以求的工位就这样完美地「掩盖」了我的存在。
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躲着？
我歪了歪脑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刚要站起来，就听到林青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没有人～都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
我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联想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黑色大衣……
难不成她把自己男朋友带回公司了？
我刚想站起来的想法打消了下去，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冒出来，说不定会让彼此尴尬吧！还是等一会儿再出去好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门开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不会有人的……这里只有我们……」
林青说完，亲吻的「啾啾」声，伴随着男女粗重的喘息，顷刻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
我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心中万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回来……
「唔～于睿～」
林青妖娆的声音让我脸颊不自觉地发烫，非常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差不多得了……
或者，你们去会议室再继续呗……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心中的念想，亲得火热的两个人开始有了动作，凌乱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
我悄悄探出头，一眼就看见林青被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的男人按在墙壁上亲吻。
那男人个头得有 180cm 以上，身材纤瘦，但也能把娇小的林青罩得严严实实。
我缩回脑袋，心里还想着他们这样也不怕被公司监控拍到……
突然，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那男人……
白衬衫、白裤子！
这不是跟之前我看到的，跟张冉在一起的男人打扮一模一样吗?！
我整个人都蒙住了……
理智上，我并没有看到跟张冉在一起的男人长什么样子，所以，无从判断跟现在这个打扮一样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又告诉我，他俩就是一个人！
我手心开始冒汗，突然就觉得原本熟悉的办公室变得陌生和危险起来。
「于睿～我们……唔，去、去里边……」
伴随着林青的娇喘，两人开始往会议室走，不多时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我从座位底下站起来，不敢做任何停留，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迅速往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就瞧见桌角有一枚黑色的纽扣，是从那件黑色大衣上掉落下来。
我捡起来揣进兜里，然后直接冲出公司大门……
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我从刚才开始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松弛下来。
看着刚才捡来的纽扣，我脑子又乱又蒙。
林青的男朋友我见过一次，如果今天晚上的那个男人是他的话，那跟张冉在一起的也是他吗？
都是白衣白裤，这样的穿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属实……不是很普遍，所以能是……巧合吗？
另外，林青对张冉失踪的态度也非常奇怪，她说张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她是知道张冉肖想她男朋友?
可是……这个逻辑怎么想都有些奇怪，比如说……林青的男朋友其实并不是很出众。
至少，在没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前，从林青偶尔吐露出的言语看，她并没这么高看对方。
但如果不是林青的男朋友，那又会是谁呢？
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团迷雾中，模模糊糊的，理不清个头绪……
第二天是周六，跟闺密约了逛街。
刚下地铁往出站口走，就瞧见对面走来一个眼熟的男人。
擦身而过时，我突然想起来，这就是林青的男朋友！
「沐兮，怎么不走了?」
瞧我突然顿在原地，闺蜜不解地问。
「我看见了熟人，你等我一下！」
我决定去搞清楚，到底一身白衣的男人是不是刚才这个人！
「于睿！于睿！」
我快跑两步追上男人，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对方都没反应。
直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才停下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我，「你是谁？」
「啊，于睿你好，我是……」
「我不叫于睿。」男人打断我。
不叫于睿！
照这么说，昨晚跟林青在一起的白衣男人不是眼前这个人！
5
「不、不好意思……我是林青的同事……」
「呵！」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哼，眼底的嘲讽和嫌恶毫不掩饰。
「额……林青她最近状态有些不好……」
我绞尽脑汁地整理措辞，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不用跟我提她！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男人语气恶劣，带着点儿不由分说的意思。
「你……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你们……分手了?」
「不分等什么?！等她跟那个小白脸厨子背着我乱搞，给我戴绿帽子?！呸！恶心！」
男人说完也不再给我机会，疾步走出了出站口。
小白脸厨子……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他穿着白衬衫，带着蓝色的围裙，冲我温柔地问：「美女，吃点什么?」
等一下！
白色衬衫！
迷雾中亮起一个光点，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至此都有了解释。
林青和张冉同时认识、同样的穿搭、小白脸厨子……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家快餐店的老板！
我心中惊惶着，虽然有了想法，但为了保险起见，还得再去趟那家快餐店，得确定……他是不是叫于睿！
星期一，我满心忐忑地再次光顾那家快餐店。
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了计较，觉得哪儿都透露着股让人不安的诡异。
依旧是很长的队、依旧都是女人，我故意来晚了一些，所以还要等上一会儿。
「烦死了，都怨那个事儿逼的领导！临近休息开什么会?！」
站在我前面的长发妹子抱怨。
「可不是！像他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同行的短发妹子应和。
要不要戾气这么重……
虽然耽误吃饭是挺烦人的，但也不至于诅咒人家遭报应吧……
我有些无奈，想着干等也是等，不如套套信息……
「美女，我第一天过来，这家店真有这么好吃吗？」
我轻拍长发妹子的肩膀，堆着笑脸问。
「你第一次啊……」她转过头看我，眼神中带着防备和谨慎。
「嗯嗯，听同事们说很好吃，就过来尝尝。」
「哦……」长发妹子反应冷淡。
「那个……听说南乳红烧肉是招牌菜，是吗？」
「是是是，但估计到我们也没了……」
短发妹子插话道，表情带着些气愤和无奈。
「这么火爆啊……」
我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游弋了一瞬，决定还是从短发妹子下手比较好。
「对了！我看，怎么来吃饭的都是女生啊?难道这家店不欢迎男生?」
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也不是不欢迎，不过，南乳红烧肉是女式菜，不卖男生。时间一长，都没几个男生来了！」
短发妹子摊了摊手。
怪不得……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人聊着天，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排到了我。
如预期的那样，南乳红烧肉售罄。
没吃到的女生一个个唉声叹气，只有我自己心里在暗暗庆幸。
当排到我前面的女生时，我故意把电话举到耳边，尽量用自然的语气叫了声：「于睿～」
果不其然！
男人盛菜的动作一顿，转头朝我看过来……
「我出来吃饭了，等回去跟你说。」
我强装镇定地继续装作打电话，把手机握得死紧。
男人意识到不是叫他，但视线却没从我身上移开，盯着我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前面的女生不耐烦地提醒，他才继续给她盛菜。
我趁机低下头，斜眼打量着男人。
他今天穿的依旧是一身白，身上挂着蓝色的围裙，嘴角带着笑意，乍一看，会让人有一种居家暖男的既视感。
但谁能想到，这人跟暖男压根就搭不上边！
甚至！
甚至他有可能是……是……杀人凶手……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美女，你这次又来晚了哦～」
他说……又……
我惊愕地看向他，在这初冬的中午，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竟让我全身血液倒流，脑门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你、你认识我?」
「当然，我记得来店里吃饭的每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说道「每一个人」时，他语速明显慢了下来，带着丝强调的意味。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但在我看来却没有了第一次见到的温柔，反而，我觉得他此刻像极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吸血鬼，正舔舐着牙齿，准备对瞄准的猎物下手。
「呵，呵呵……」
我干笑两声，胡乱地点了两个菜，就逃一般地跑上了二楼。
我梳理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想把这些疑点告诉警方：
1.快餐店老板于睿跟张冉有过亲密行为，有很大可能就是她口中要结婚的对象。现在张冉失踪，两三个月都找不见人，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2.快餐店那道古怪的南乳红烧肉到底放了什么才让这么多人为之疯狂，这里面肯定也有问题。
3.林青知道张冉和于睿的关系，并且对此非常不屑。张冉失踪之后，她又跟于睿在一起。那林青在张冉失踪的事件中，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知情者，还是旁观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我并没有立马行动，原因很简单，我没有切实的证据，而且……于睿那天的那句话，确实吓到我了。
他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可是，老天没有给我多长犹豫的时间，因为林青也失踪了！
6
林青的失踪很突然。
她请了年假，从朋友圈的发图来看，是去了南方某个城市旅游。
最后发的朋友圈是一张爬山前的自拍。
等到假期结束，林青并没有来上班。
我忧心忡忡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都没有收到回复。
之前出现过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降临。
我尝试联系她的家人，结果对方也说联系不上林青。
就这样，她的家人选择了报警。
「你们公司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得去拜拜神了？！」
过来调查的是两个刑警，一个很年轻，一看就是刚工作不久，另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颇为干练。
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位老刑警，姓张。
「张警官说笑了，这确实是……嗯……就……」
我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别紧张，我就是随口说说，缓解一下气氛。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你们公司也该人心惶惶的吧！」
「是是是，都是一起工作挺长时间的同事，接连发生……挺难受的……」
「理解。」
张警官转头对旁边的年轻警官说了句「做好记录」，就开始了问询。
30 分钟后。
「好，感谢你的配合，麻烦帮我叫一下下一位。」
「张警官，其实我有一些发现，但是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撑，不知道能说还是不能说？」
张警官听闻我这么说，眉尾一挑，带这些意味深长。
「之前，张冉失踪的时候其实我就有所怀疑，但是那个时候没有证实，所以不敢瞎说，但现在……」
我咬了咬下唇，继续道：「不管您相不相信我的话，都希望您能去查一查，那家快餐店和老板，一定有问题……」
「快餐店？」
估计张警官是没想到我说有发现，却扯出了一个看似完全没关联的快餐店，所以表情非常不解。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候……」
10 多分钟后，我把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所想都跟张警官说了一遍。
他从最开始的疑惑，到中间渐渐严肃，再到最后，双目瞠圆，一脸不可置信，可想而知我的信息量有多大。
「你可别告诉我，你怀疑你失踪的同事被那个叫于睿的快餐店老板，剁了做什么红烧肉去了?！」
「这听着确实骇人听闻，但也不无可能，他……」
「妹子啊！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要是真按照你说的，这事件的性质可就是相当危险和严重了！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如此残忍、血腥、变态的，这还是第一次！」
「我明白这确实很吓人……我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本来在发现林青和于睿在一起的第二天，我想把监控拷下来的，但却发现前一晚的视频已经被人为删除了……」
我神色黯然道。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提供了很多我们之前没查到的线索！不管怎么样，于睿那个人我们会去好好查查的，这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
「可是我觉得他——」
「妹子！生命诚可贵！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样，你之前的做法就很危险，知道吗?」
张警官截断我的话，加重了语气提醒。
「我、我知道了……」
「嗯，这是我们警察该办的事情，你一弱女子，好好上班赚钱，知道吗？」
对于张警官的说辞，我有些欲哭无泪，但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也就没再说什么。
次日，午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瞧见那个巷子口围了一大拨人，凑近一打听，才知道刚才有警察突然过来办案，把里面的快餐店给封了。
我暗自感慨张警官办事高效靠谱的同时，也期望事情不到最坏的程度。
只要一想到那红彤彤的肉可能是、是……我就感到一阵反胃，虽然，我并没有吃过。
在此之后，我每天中午都会去快餐店附近转一圈，瞧见它一直没开门，心里越发期盼张警官那边会找到切实证据，还张冉和林青一个说法。
三周后的一个中午，我吃过午饭，照例在经过那个巷子口时，驻足往里面瞅了两眼。
还没开门……
正准备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让人汗毛乍起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隐在羽绒服里面的手死死地握成拳，一时之间，大气不敢出。
「怎么不说话?」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知道他在靠近……
跑！
跑啊！
大脑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但是四肢像是短路了一样，硬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完了，我被他发现了……
他会怎么样?
会杀了我吗？
还是，我也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仅几秒钟的时间，我仿佛就看到了死神在朝我招手。
「你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恶魔。」
于睿站在我面前，背对着巷子口平静地说。
「我……我……只是太、太冷了……」
我努力驱动着僵硬的四肢，后退一步，把羽绒服的领子往上拉了拉，让大半张脸埋进去。
「今天确实很冷，听说有零下十摄氏度。」
于睿仰起下巴看了看天，像是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是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张警官没有找到有力证据，他被放出来了?
那张冉和林青呢？
找到了吗?
我垂下眼帘，走失的理智开始回归。
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食客，他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
再说，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也不敢……
这么想着，我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谁知，老天就像是要跟我对着干一样，于睿的一句话，让我全身血液倒流，瞬息之间，后背竟在这寒冷的冬日湿透了……
「是你告诉警察的吧……」
他语气淡淡的，眸色是暗无天光的一片黑，让人窥不得其真实的情绪，身上那一股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幽森又阴冷的气息，压得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7
「大概就是这样……张警官，于睿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了？那家店，还有那道菜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从商业街跑出来后，我直接跟公司请了半天假，直奔警察局而来。
到现在，一想起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我就浑身发毛。
「于睿……哎！」
张警官重重地叹了个口气，有些懊恼道：「案子的事情，本来不应该跟你多说的，但既然他知道是你……」
张警官顿了顿，继续说：「于睿这个人确实有问题……而且，经过我们的调查，跟他有关联的案子，可能还不止你同事两个人。」
「什么?！」
我瞳孔一震，万万没想到，我看到只是冰山一角。
「从两年前开始，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孩子，陆陆续续……到现在有六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六个？！」
我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嗯！而且，你说的那道南乳红烧肉，我们也详细调查过了，里面加入了较大剂量的罂粟壳，所以才导致吃过的人会上瘾……」
「那、那那个肉……」
「猪肉。」
「你确定?」
「确定！」
我泄气一般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变得有些茫然。
「而且，于睿也并不简单！」
张警官重重强调了「简单」两个字，然后才缓声道：「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
这下我是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精神病，不对，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伪装成了正常人开了家快餐店，跟他走得近的女孩子接连失踪……
这样一个人，怎么还能放他出来自由活动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警官看着我，沉声道：「他提供了病情的证明，律师把他保释出去了。」
「可，他这么危险！你刚才还说他有可能跟六个女孩子的失踪有关！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抓起来！严加看管吗?」
「你说得没错！我也真这么想，但我们现在没有证据！」
「……」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我们两人都没再说话。
即使知道于睿是杀人魔头，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做过这些事，就不能拿他怎么办！况且，他还有那什么精神病打掩护！
几分钟的沉默后，我不甘地开口：「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们还在努力查找。但……」
张警官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根，「介意我抽个烟吗？」
「不介意。」
「呼——」
张警官吐出一口白烟，说：「于睿并不否认跟那几个女孩子有关联，但却一口咬定跟她们的失踪无关。」
「六个女孩，查找他们交往的点滴，总不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吧……」
「我敢以警察的专业向你保证，你能想到的，我们绝对不会想不到！」
「所以，还是不行，是吗？」
「如果真是他，只能说，做得很干净！太干净了！甚至，我们现在连他做这件事的动机都没找到！」
「我不太明白……」
「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动机。就比如说，你为什么每天都会去那个巷子口转两圈，是因为你在关注这个案子！而为什么关注这个案子，是因为失踪的是你朝夕相处过的两个同事，你希望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嗯，是这样……」我点点头。
「对于睿来说也是这样，如果这六个失踪的女性都是因为他，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他为什么在菜里面加罂粟壳呢？」我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说，他把罂粟壳和另一种名叫草果的香料弄混了……两者确实很像……」
说到这里，张警官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明知道对方在说谎，却无可奈何。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可以从那道南乳红烧肉入手查查？」
「哦？怎么说？」
「我之前听去那吃饭的女生说，他那道菜只卖给女性，不卖给男性……」
我停下来捋了捋思路，严肃道：「南乳红烧肉这道菜其实蛮油的，肥肉很多。我敢说，超过一半的女生在点菜的时候不会点……所以，他为什么选了这道菜来做女性的专属菜呢？这有点儿不合情理，除非……」
「除非这道菜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意义！」
得到肯定后，我胆子大了些，继续把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张警官，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见他的每一次都穿的是白衣服，而且还是一身白！」
「记得，这点我们问过于睿，他给出的回答是他喜欢白色。」
「那这就更奇怪了……那次，他和林青在我们公司那啥的时候……他脱在地上的是一件黑色的大衣……」
我从包包里翻出那枚被我捡到的纽扣，放到张警官面前的桌子上。
「我当时还拎起来看了眼那件大衣，款式比较老旧，袖口的地方都被磨得发亮了……看样子是穿了很久……」
「嗯……这确实不太像于睿给人的印象……」张警官搓着下巴道。
「不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嘛！所以，张警官，你说这件大衣会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以至于他才会一直穿着……」
「非常有这个可能！」
张警官说完便眼睛亮亮地盯着我，给我整一愣，还以为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
「哈哈，没事。就觉得你简直是我们破案的神助攻啊！」
张警官咧开嘴笑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因此缓和了很多。
「没有，我……我也没提供什么帮助……」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用不好意思，你给出的两点是我们之前忽略的，我这边会抓紧派人调查。另外，为了保险起见，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啊？！要……要这么严重吗？」
「以防万一嘛，毕竟……如果这些女孩的失踪真是于睿干的，那她们八成已经不在世上了！他完全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所以，对于这种人，不可不防！你之后一定要小心！」
张警官严肃的语气让我的心一沉，眼前又晃过他那双冰冷的眼神，现在一琢磨，更觉得心里发凉。
从这之后，我不再出去吃饭，能订餐就订餐。
每天两点一线，对陌生人的靠近保持十分警惕。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忽视了于睿的危险程度。
他乔装成了快递员，在我打开门取快递的那一刻，直接上前将我迷晕了。
我是被冻醒的。
尽管脑袋还有些沉，但是意识却非常清醒。
嘴上被贴了胶带，手脚都被捆绑在椅子上，我试过挣脱，但却徒劳无功。
屋子面积不大，呈长方形，没有开灯，光线很暗。
冷白的月光从旁边四格窗户上透进来，勉强能让人看清屋子内的情况。
这看起来是一个小型的仓库，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水泥地面。整个屋子有一股霉味，看样子是好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这应该不是楼房……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仓库的门被推开，于睿带着森然的冷气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的是一身扎眼的白，从羽绒服到围巾，再到鞋子，无一例外。
他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杀人灭口？
我吓得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心脏。
「你知不知道，你跟她可真像啊……」
于睿说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
8
「尤其是眉毛和眼睛，太像了。」
他走过来，冰凉的指尖从我的眉目间滑过，让我禁不住就打起了冷战。
「你在害怕吗？」
他弯下腰，像是打量小动物一样打量我，眼神中带着浓厚的兴趣，甚至我还看到了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你看，你在发抖呢~呵呵！」
于睿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里都是血腥味。
「张冉说，你叫沐兮。」
他拖了张椅子，坐到我对面，倾身向前，将双肘支在膝盖处，扬起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名字真好听~」他自言自语。
「你应该不知道，我一直都想见你吧！」
！！！
他、他想见我？
我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如遭雷击。
「干吗这么惊讶呢~你以为你那两个同事为什么会一再邀请你来快餐店吃饭？」
「呜呜！」
是你！
我禁不住出声，但因为嘴上贴着胶带，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下知道了吧！不过，她们太坏了，根本就没有努力！你都没有来！」
于睿的眼神一眯，语气也沉了下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既然她们不努力，就要受到惩罚！但没想到，也因为她们，你最后还是来了……」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停，然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儿下手了~」
他说的应该是我因为要核实跟张冉、林青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他，又去了快餐店的那次！
那次他说「我记得来快餐店吃饭的每一个人」。
原来，这是故意对我说的……
「可你为什么每次都来这么晚呢?！为什么不吃南乳红烧肉呢？晓楠，你不是最喜欢我给你做的南乳红烧肉吗？」
于睿深情地望着我，眼神里隐着浓到化不开的痴恋。
晓楠……他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咽了咽口水，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怎么不说话，是心怀愧疚了吗？！还是，你还在想着那个死胖子！」
于睿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
「就因为他有钱！就因为有钱！你就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抛弃了？！宁愿睡在那个死肥猪身边，是吗？贱女人！贱女人！」
「呜呜呜！」
我拼命地晃动身体挣扎，想要大声呼救，但声音却渐渐减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大脑缺氧让我的意识涣散……
有那么一刻，我是真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在走进鬼门关之前，于睿松开了手……
「都怪你，又让我想起了那些恶心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明天！明天我再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于睿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这让还眼冒金星的我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手心淌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冒着虚汗，对死亡的恐惧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不希望太阳升起，一晚上都不敢入睡的我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我还是不敢合上眼睛。
天越来越亮，而我的心却越来越暗……
直到，在第三次公鸡打鸣声后，仓库门再次被推开……
我心如死灰地看着含笑的于睿，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坍塌成灰。
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咯咯作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眶是又热又烫。
「晓楠别害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于睿解开我嘴上的胶带，顺带将我凌乱的头发捋了捋，然后解开绑在椅子上的绳索，驾着我往外走。
我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想过逃跑的念头，但酸软的腿脚实在难以实现。
出了仓库大门，我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处平房小院，三四只公鸡悠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漫步，瞧见我和于睿，纷纷站在原地朝我们看过来。
它们是习惯了么……
还是，它们在期待什么……
我边胡思乱想，边踉跄地被带到院外的一处搭建的棚子旁。
一阵阵恶臭从里面传出来，让人忍不住反胃作呕。
「你不是想找张冉和林青么？她们就在里面。」
什么？！
我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于睿，又朝棚内看去。
石砖垒到我下颌高的墙壁，铁板搭的棚顶，除了靠近道边的这一侧溜了一道半米左右的缝隙，其他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棚子内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到最里面的角落里好像窝着一团肉粉色的东西。
「要进去看看吗？」
于睿凑到我耳边，轻飘飘地问。
「不不不不……」
我舌头打着结，在这数九寒冬的冬日，尽管身上穿着单薄，但却有汗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哦？为什么？你不是要找她们么？她们就在里面啊……」
于睿说着就把我往棚子的铁门处推，吓得我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棚里面突然传来声响，伴随着「哼哼」声，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我想要跑，但是却被于睿强拉着站到了墙边，浑身抖如筛糠。
伴随着细细簌簌的声音，原本窝在角落的东西走到了明亮处。
「猪……猪？！」
我被眼前这头至少有 200 斤的大肥猪惊得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于睿花心思把我绑过来，就是为了来看头猪？
「啊哈哈哈哈哈……」
他肆意的笑声传进耳廓，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
不对！
不会这么单纯！
刚才，他明明说林青和张冉就在里面！
而且，昨天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演的……
即使演，在我面前，也大可不必……
我心中仍然保持着警惕，趁于睿大笑，放松警惕的时候，往旁边挪了挪。
「于睿，杀了六个人，还能笑得出来。我说你是变态，你应该没意见吧！」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于睿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和他同时转身，张警官带着五六个人，如同神兵天将一般，就站在后方不远处。
我看着张警官的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一直绷紧的神经一松弛，整个人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于睿的脸色一黑，刚伸手想要将我拽过去，就听见张警官道：「我劝你不要有任何动作，你家周边我们已经完成了布控，你一动，一颗子弹就能直接让你的脑袋开花！」
于睿怀疑地四下看了看，但也终究是没再有任何举动。
他被张警官带来的人铐走，与我擦身而过时，他幽森森地看了我一眼，「晓楠，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一周后，我跟张警官约在了咖啡厅见面。
「林青和张冉找到了吗？」
我迫不及待地开口。
于睿说她们在那个猪棚里，而张警官那时候说，他杀了六个人……
「嗯，找到了。」
张警官点点头，但脸上却没有任何释然。
「她们……还好吗？」
见他这样，我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张警官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搅动着咖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猜如果你不知道真相，一定不会睡好觉。」
「张警官，是……是很不好吗？」
我握紧了咖啡杯，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在那个猪棚里，我们确实找到了林青……」
「她被关在了猪棚里？」
「我们找到了林青的身体组织，在猪饲料槽里。」
「你、你说……你……」
我面色惨白，眉毛拧成一团，张警官的话就像是一条冷血的毒蛇缓缓爬过心头，令我毛骨悚然。
「我之前跟你说过，失踪的六个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据相关线索推测，这六个人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于睿一定有他处理尸体的办法。」
张警官放缓了语气，似乎对于于睿令人发指的手段，也很难接受。
「你上次给我提供的思路很有帮助，我们重点调查了于睿的背景，以及把那家快餐店的帮厨又找来询问了一次……」
张警官对其中的关键环节娓娓道来。
根据帮厨的口供，快餐店的菜品，除了南乳红烧肉是于睿一手准备之外，其他菜品他从不过问。
尤其，于睿对用来做南乳红烧肉的猪肉要求很高，从来都是自己带过来，而不用帮厨从市场买的。
帮厨说，有一次他备菜的时候猪肉买少了，就想要跟于睿要一点他带来的猪肉，却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
张警官察觉到这其中的问题，开始调查猪肉的来源，发现这猪居然是他自己养在乡下的院子里的！
「与此同时，我们调查于睿背景的同事也有了发现。」
「最开始失踪的女孩叫做赵晓楠，是于睿的初恋。两人从高中开始在一起，谈了 8 年，本来都打算结婚了，但是那个女孩不干了。」
「不干了？」
「嗯！工作上认识了一个富二代，赵晓楠不想跟于睿这个穷小子过苦日子，于是，不管于睿怎么哀求，她都选择了分手。」
「可于睿看起来……」
「不穷，对吗？」
我点点头，他能有钱开快餐店，至少也不应该说穷吧！
「这还是因为他有个好爸妈！可能看于睿被分手后打击太大，他爸妈就想找赵晓楠再聊一聊，两人骑一辆自行车出去，在路口的时候，被一辆闯了红灯的超速行驶的宝马撞了个正着……」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沉，似乎能看到那个画面——变形的自行车、扭曲的人体、鲜红的血液……
「对方全责，赔了于睿 500 多万元……」
说到这里，张警官叹出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
「于睿消失了一段时间，出了国，回来后就找上了赵晓楠。」
「那件黑色大衣是赵晓楠送的。」
「喜欢穿白色，是因为赵晓楠喜欢。」
「至于南乳红烧肉……」
「也是赵晓楠喜欢，对吗？」我接话。
「嗯！他爱赵晓楠，但也恨极了赵晓楠。据于睿国外的心理医生说，在他的幻想里，赵晓楠经常在一头猪的身下承欢。乡下的那套房子是他父母生前住的，他回来后在院外盖了猪棚，饲养小猪仔，赵晓楠……」
说到这里，张警官停了下来。
我看见他眉心紧紧地皱了下，似乎接下来的话需要做好心理建设才能说得出口。
「根据现有证据及推测，赵晓楠被杀之后，被送进了绞肉机，做成了猪饲料……」
「啊！！！」
我捂住嘴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剩下的五个女孩，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处理的。虽然，目前于睿还没有承认，但在那处平房里找到了她们的衣服。而且，林青的身体组织在饲料槽里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只要再找到绞肉机，就能定死他。」
「咕咚咕咚。」
我把剩余的咖啡一股脑地灌进胃里，以压抑住那种反胃的感觉。
那头 200 多斤的猪，它居然吃、吃的是……人！
「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定他的罪！至少，有生之年，不会让他再出来了！」
张警官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沐兮，都过去了！」
说完就要往门口走，但却被我一把拉住。
「张警官，于睿把我绑起来的时候曾神志不清地叫我『晓楠』，而且还说……说他是为了让我再去他店里才……才找上的林青和张冉……是真的吗？我跟赵晓楠……长得像吗？」
张警官的神色一顿，倏然又扯了扯嘴角，宽慰道：「不要妄图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变态！都过去了，往前看，知道吗？」
「好……」
5 个月后，于睿的案子正式审理，数罪并罚，并最终被判了死刑……
我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报道，本想继续往下滑的手指停了下来。
下面是六名被害人的照片，其中就有赵晓楠。
我关掉手机，深呼一口气……
一切都过去了，往前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