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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喝药了

01

送走叶南楼,雨势骤然变大,地面迅速漫起一层水渍,我拎起裙摆,沿着石阶走回后院,避开溅起的雨滴。

躲到一半,我想起可以用法术避雨,后知后觉抬手想要施法,手肘忽然碰到一道冰冷的东西。

一柄青色油纸伞挡来,将伞内与外面密不透风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纸伞遮挡下,沈司跃的眉眼覆上浅浅的阴翳,有雨滴顺着伞面滑下,我如梦初醒,仓促地往里退了半步。

他将我稳稳扶住。点点骤雨打了下来,湿润水珠成线坠落,溅在泥泞的青石地砖上。

冰凉的雨雾扑面而来,他低眸看我,抬指替我轻轻揩去脸颊上的水珠。

力道不大,不过已经足以让我错愕难言。

——这还是沈司跃吗?

耳畔雨声嘈杂,但我还是无比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他低叹道:「宋妙妙。好像每次和你重逢,都是在下雨。」

他已经知道我是宋妙妙了?

我这才想起易容术估计早就被水冲没了,而沈司跃似乎也接受良好,并没露出特别意外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好难过,我下意识道:「对不起。」

沈司跃握伞的指骨微微泛白,语调依旧平稳:「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说:「虽然不知道,可是你现在好像很伤心。」

「……你失忆了。」

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我点点头,又迟疑道:「这次去混沌主城,应该会有办法。」

我想起原身还干过欺骗他成亲的事情,心里一下子忐忑起来。要命的是现在又缺了半截记忆,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半晌后,沈司跃轻轻道:「宋妙妙,我有时候真恨你。」

这句话分量太重,我心道要完。

所以我之前到底对男主做了什么!!!

越想脑子越卡,像一台接触不良的电视机,偶尔还冒着雪花「滋啦」两声,绝望之下,我伸手猛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企图让这台机器恢复运转。

沈司跃一言难尽地看着我:「……」

许是觉得我傻了,他将眼神收回,不偏不倚地看向前方。

我趁机猫下身子,突然迅捷地从伞下蹿了出去。

夭寿了!

再待下去才是真的要命!

02

我焦虑。

我要在心中给自己打上一万个问号。

怎么回事???

男主已经从高冷变偏执了吗?

我失忆的那段时间和他谈过恋爱,然后又把他甩了?现在是一个纯纯的渣女状态?

可以啊宋妙妙,连男主你都敢渣。

看来混沌主城,是非去不可了。

混沌主城位于魔界和鬼界的交界之处,位置特殊,可以称得上令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它的入口是永夜渊,也是魔族冥水镜尽头所连接的地方。

因为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外界传言,一旦跌入永夜渊,就会粉身碎骨。

不过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

跟着男主,哪有那么容易就炮灰了。这种 bug 级别的关卡,明摆着就是给男主后期升级用的。

虽然原著还没连载完,但已经到了大大后期,连昆仑鼎都找到了。对男主的武力值,我当然是一万个放心。

只不过……

这一切都建立在我和沈司跃关系良好的基础上。

永夜渊附近一片荒山,甚是阴冷。我在苏思弦身边抱臂取暖,顺带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你不冷吗?」

苏思弦裹得不怎么严实,和沈司跃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半步距离,我缩在苏思弦旁边,离沈司跃就更远。

远得有些离谱。

「不冷。」

苏思弦道:「灵力越少的地方,对我约束更小。」

我点点头:「懂了。」

又过了一会,黑雾渐浓,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明明是大白天,目之所及却伸手不见五指。

我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两步,罡风顿起。

衣摆哗啦啦作响,我被吹得倒退回去,下意识攀住身边人的胳膊。

我小声道:「苏……苏思弦,你说是不是快到了啊。」

对方没说话,我还想继续,突然被前方的一座东西吸引了视线。

不远处屹立着一块石碑。

而之所以能看见这座石碑,是因为它正冒着幽幽红光。

上面篆刻着几个字符,和这个世界所通用的文字不一样,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正企图辨认,大地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天昏地暗,不过几息之间,以石碑为界,裂开一道横贯百里的巨大鸿沟。

我一个趔趄,瞬间踏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

开副本怎么都不预告一声的!!!

就这么猝不及防吗!!!

03

毫无形象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完全蒙住,失神了半晌。

我没死。

啊,是修仙界啊,那没事了。

坠落时心脏悬空的窒息感太过强烈,我咳了两声,打开手心,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事发突然,刚刚在上面被我一个用力扯下来的。

可是苏思弦今天穿的不是白色啊???

我迅速爬起来,这才发现眼前没那么黑了。天上遥遥挂着一轮血月,几乎和鲜血融为一色。

——是混沌主城。

面前一座巨大的神女像,巍峨耸立,似乎是沿着什么东西雕刻的,脸和肌肤的颜色都很苍白,指尖彩漆微微脱落,神女眼睑低垂,仿佛在俯视六界众生。

这座神像就立在血月之下,四周看起来……就像一个祭坛。

阴风吹过,我抱紧自己,一扎头连滚带爬滚下了祭坛。

在混沌主城,一切都是未知的。距离未知,时间未知,苏思弦和沈司跃去了哪里,根本没办法探查到。

黑雾涌动,在更深的地方,仿佛有许多东西正伸展着四肢试图往外逃窜。

我一脸镇定,转身掉头就跑。

身后忽然传来了不似人声的尖啸,瞬时,无数鬼怪挣扎着从黑雾中爬了出来!

这该不会是需要武力值强行破壁的地图吧???

我越跑越快,用上全身的灵力,到最后差不多在飞,手臂倏忽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似乎是阶梯,顾不得前面有什么,我飞快跑了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鬼怪紧追不舍跟着追了过来,我险险被面前的东西拦住,低头往下看,起码离地面十来丈远,不远处就是方才的祭坛。

目前我脚下的这个,更像是城楼,像是那种跳下去一定会死的高楼。

没地方跑,我只能硬着头皮召出原主的本命铃铛开打。

一两只还好,这些东西多了真不好打。斩杀了十几只,左支右绌,法力也近乎耗尽。

晃神间,袭来的鬼魂一爪从咽喉擦过,我弯腰避开,被身侧的什么东西猛地推了一把,来不及躲闪,身形不稳,仰面往下坠去。

「……」

第二次了!!

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我闭着眼默念法诀,想让自己摔得不那么惨,周身却诡异地一轻。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连风声都静了。

来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终于按捺不住,睁开眼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

少年一身玄衣,肤色却是雪白的,精致利落的下颔线刚好凝在我目光上方。

他没有低头,却依旧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凛冽的杀气。

……很危险。

血月映照下,他的黑眸深处仿佛跳动着红色的火焰,我被妥帖放在地上,刚一落地,便不敢继续看他,连忙拍打起自己皱成一团的衣物和裙摆。

那群鬼怪没有再跟上来。

我理好衣服,对着他干巴巴地道:「多谢。」

少年微微歪头,略微显出几分嘲弄:「你不认得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话道:「你是谁?」

「……」

对方沉默了。

04

不知从哪来的冤魂再次冒了出来,他头也不回,抬手隔着虚空一道法术打过去,那道冤魂连惨叫都没发出来,顷刻间灰飞烟灭。

漆黑的夜幕被血月逐渐侵蚀,像是烫了一个血洞,鲜红的面积不断往外攀延增长。

这些东西明明应该已经被面前的少年给杀完了,不知为什么又凭空多出许多,蠢蠢欲动,犹如暗处埋伏的幽灵。

我联想到原文中男主进混沌主城的情景。他明明是过了一个很祥和的神女副本才开始打架的,对恶毒女配就一定要这么残暴吗!

黑雾愈发浓郁,不远处的天际闪着熠熠金光。

少年低声道:「有人在布阵。」

脚下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我惊疑地回头瞟去,一个踉跄,只能后跃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少年单手凝气,一道亮白的法阵迅速成形,浩瀚如海的魔气席卷而来,祭坛钟声震耳,无数鬼怪随着声音从地底一拥而上,发出刺耳尖啸。

神女像的外壳簌簌掉落,我将身上多余的灵力尽数拍给他,就地一滚,发现许多冤魂争抢着从少年背后袭去,顺手捏碎防御符,想护他周全。

防御符生效,发出荧荧蓝光。电光火石间,他骤然回头,我这才发现自己此时距离神女像很近。

我离他也极近,近到都能数清他的睫毛有几根。

我没忍住开口:「你小心……」

话未说完,数不清的冤魂鬼怪在面前碎成齑粉,化作点点萤光。

我还没来得及卧槽一句这战斗力,忽然被按在神女像上,后脑猛地往后一仰,意料之外,贴上一片柔软。

少年的手心压在冰凉的石壁,将我牢牢护住。紧接着,他低头道:「有人在这里下了七杀阵,祭坛提前开启了。」

我仓促对上少年的眼眸。他眼底的情绪很冰冷,像是没什么在意的事,哪怕这里下一刻坍塌沦陷,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眨一下眼。

他做着与表情毫不相符的动作,抬手收起汹涌澎湃的灵息,脸上飞溅了几点刺目的血渍。我看不过眼,踮起身子替他抹掉了。

他的神色很轻微地变了变,混沌的风顺着眉梢眼角滑过,血腥气弥漫在鼻尖,散发出奇怪的甜腻气味。

在这一瞬间,周遭的废墟、破败的神像和祭坛同时因为震动轰鸣作响。黑雾盘旋而上,血月喷薄欲出。

我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般小声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05

少年纤长乌黑的长睫垂下,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宋、妙、妙。」

结合他的武力值,以及对原主的熟悉程度,这人的身份我大概也猜出来了。

我小心翼翼道:「……慕南之?」

对方并不友善地看着我。

我快跪了。

怪不得打怪跟开挂一样,这不就是原文中那朵杀人如麻的黑莲花吗???

我立刻在脑海中将自己刚才的言行飞快过了一遍,所幸没什么冒犯的地方。

但是,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种仿佛刻在 DNA 里的感觉太熟悉了,好像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看来,在失忆期间,我不仅和男主谈了个恋爱,而且跟慕南之的交情也不浅。

我自觉闭麦,慕南之也不说话。刚刚那道法印耗费的灵力太多,七杀阵蓄积大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更何况直到现在,我都没遇到沈司跃和苏思弦。

神像外漆脱落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靛青色纹理。刚才那阵震颤险险过去,此时,整座城池寂静得有些过分。

我人已经瘫了一半,半死不活地休息了一下,最终打起精神问慕南之:「接下来去哪里?」

「哪都不用去。」

慕南之淡淡道,「布阵之人借取混沌主城残存的神力结印,需要用冤魂献祭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混沌主城最大的祭坛,就在这里。」

布阵的是谁?他们又为什么要布阵?

慕南之似乎读懂了我的疑问,留下两个字:

「杀人。」

我愕然道:「杀谁?」

慕南之却道:「现在世上的三个鬼王仅存两个。你知道剩下的两个是怎么死的吗?」

「……」

「数百年前,青云宗联合仙门百家将其镇压在白骨岭下,用昆仑鼎定下封印。如今的鬼鲛和墓鬼,曾经都是他的护法。

「十年前仙魔大战之际,鬼鲛趁机从小灵境得到了一抹鬼王的真血,半路被人劫下,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用生魂滋养鬼王尚且残缺的神魂。世上仅存的两样神器,一样用来镇压鬼王,一样在青云宗沈司跃手上。

「你说他们设这个阵,是想杀谁?」

一种诡异的恐惧感蔓过心头,我缓缓道:「沈司跃?」

慕南之看向地面,眼睫遮盖住瞳孔里所有的情绪:「你们为什么来混沌主城?」

是因为许姑娘的失魂之症——或许幕后之人早就料到沈司跃一定会来。就算不是许姑娘,他们也能想到别的办法。

「血月夺天,这是七杀阵开启的前兆。」

从进入混沌主城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我霍然起身:「他不能死……」

沈司跃要是有什么意外,以后谁来重新封住昆仑鼎?这个世界还怎么运转下去?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潮水般侵袭,势要将人溺毙其中。我头昏脑涨,甚至快站立不稳。

神识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撕扯,清晰入骨的剧痛抽丝剥茧般刺穿大脑,恍惚间,慕南之紧紧扣住我的肩头,定定道:「宋妙妙。」

温和稳定的灵力顺着经脉涌入,慕南之道:「阵法已经启动,它在影响你的神识。」

剧痛之下,我艰难道:「我要去找沈司跃和苏思弦……」

慕南之轻声道:「不用去,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七杀阵的边缘亮起通天的耀眼金光,阵法的另一端闪现出一道身影,白衣染血,几乎将全身都浸透成血色。

巨大的压力迫使他半跪在地,用剑勉强撑住身体不倒。我正想上前,阵法浮现出另一道身影,墓鬼手中重刀斩下,被对方勉力避过。

显然,这两人已经缠斗了很久,墓鬼隐隐占了上风。

就算七杀阵不完全发动,沈司跃也会死在他手里。

我正欲上前,慕南之却拦住了我:「他们看不见。

「七杀阵设在混沌主城内,看似数步之距,实则扭曲了百里之遥。」

祭坛摇摇欲坠,随着法力源源汇进,神女像面容更为清晰,足以照亮整座混沌主城的白光亮起,将方寸之内照得纤毫毕现。

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道咒语,我强忍压力,在识海中搜寻它的每一画每一笔。

还有一个办法。

唐意浓抢夺鬼镜时用到的禁术,足以短时间汇聚方圆内所有的灵力,恰好能与沈司跃的本命剑相反应。

明明没有接触过这道禁术,它的轮廓和咒术却在脑海中变得格外清晰。

我默念口诀,用受伤破损的指尖和着鲜血涂出最后一笔。刹那间,极度澎湃的力量争先恐后涌入身体,脆弱的指节在灵流冲刷下尽数破裂,七杀阵的距离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平。

——下一瞬,我出现在沈司跃面前。

06

墓鬼的鬼头铡已经凌在半空,他灵力近乎干涸,无法躲闪,来不及反应,我拦在他身前,反手将剩余的所有灵力打了出去,风声猎猎,墓鬼鬼魅般浮现在眼前,没有丝毫迟疑,压下刀铡!

我连人带灵力硬生生挡下这一重击,心神巨震,本就混沌疼痛的神识彻底碎裂成片,血肉混着鲜血在喉管搅动,眼前沉沉一黑,极度的眩晕占据脑海,里面的某道禁制随之变得摇摇欲坠。

墓鬼受了一道灵力,状况也不甚乐观。我痛得想自杀,紧紧攥住沈司跃的衣襟,挤出几个字:「去神女像。」

祭坛中央的神女像吸取足够的力量,才能成为这里唯一安全、可以使用传送法阵的地方。

说完这句,脑海中紧绷的弦忽然断裂。那枚被随身携带,却从未派上用场的定魂珠荧荧而亮,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大片鲜血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沈司跃的表情,只能感到自己被死死揽住。破阙长风应声发出剑吟,神女像伴随震动舒展眉目。

——传送法阵瞬间启动。

混沌主城在巨大的七杀阵中坍塌进无尽的深涧,血月漫天,轰然之间,永夜渊迅速打开,裂隙震颤着绵延万里。

我却再也不能睁眼,在剧痛中陷入更深的黑沉梦境。

所有记忆逐渐消失远去,又再次变得清晰可见,像是幻月宫满目的红绸和缠绵细雨,铃铛声响细密又清脆,裹住看不到尽头的曲院长廊,将一切切割彻底。

幻月宫、京洲、鬼城、锁仙台……庞大的记忆压入识海,令重伤的神识更为刺痛。丝丝缕缕,将心脏层层缠住,留下数道纵横交错的伤痕。

记忆中被锁魂钉贯穿的痛再次占据身体,几乎超过所能承受的极限。冷汗涔涔而下,我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无力又急促地剧烈呼吸。

锁仙台上的一切忽然急坠而下,痛苦的回忆逐渐远去,太衍苍山的长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卷起层层叠叠缭绕的白云。

梦境中扑面而来淡淡的松香气味,有人身穿一身白衣,身姿挺拔,抱着剑轻轻地看向我。

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九天幻境中的一剑贯心历历在目。刹那间,难以抑制的无奈、酸楚和委屈尽数满溢。

我哽咽道:「……因为我很想见你。」

07

所有吉光片羽的记忆碎片只留下轻浅的痕迹,天光乍现,挟裹着薄云悠长地舒卷。

白雾似的床帐随着风轻轻漾开,房间的门被紧紧关上,周围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伤口反复裂开又愈合,鲜血顺着指尖不断往下渗流。

其实也没有多疼。

比起刚挡那一刀的痛楚和诛魂钉,现在算不上很疼。

大脑一片混沌,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仅仅只过了一瞬。

睁开眼时,满目眩晕似的漆黑。外面很亮,我伸手抵住身下,柔软如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我重新躺了回去,试探性地揉了揉眼睛,直到视线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内室。门没开,窗户虚虚掩着,不远处的地面上设着一张案几,尽管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但我还是眼尖地看见上面还有两片残留的瓜子壳。

「……」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我是睡了多久?

已经有人把这里当茶馆了是吗???

往下一看,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换成了一件非常婉约,很有淑女气息的粉蓝色襦裙。

一言蔽之,绝对不是魔界的审美。

我思索片刻,慢吞吞爬下床,穿好鞋子,推开了房门。

天高云阔,这座殿宇仿佛矗立在天地云层之中。数层台阶蜿蜒而下,两边环绕着纂刻卷云图案的石碑。地上种着几株松柏,此时茂盛得郁郁葱葱。

不远处走过数个步履匆匆白衣弟子。我看得眼熟,终于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青云宗的统一制服吗?

看来传送阵开启后,沈司跃第一时间将我带回了青云宗。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传闻中的仙门之首。想必沈司跃他们平时就在这里修炼上课,闭关休息。

几位路过的弟子认出我,停下步子,规规矩矩道:「宋姑娘。」

估计是因为我救了沈司跃,他们的态度竟然罕见地客气。我问道:「今日这么多人路过此处,是有什么要事吗?」

「混沌主城前段时间坍塌了大半,里面存积的怨灵魔气四溢逃窜,扰得附近镇子不得安生,这段时间,宗里一直在派人下山负责镇压和净化。

「似乎还有关于白骨岭的事……那些都是几位师兄师姐在跟着师尊商议,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我点点头。

有人道:「宋姑娘才醒,是准备到处转转吗?」

「正是。」

「大病初愈,确实应该散散心。」有弟子好心道,「往西走是山泉,风景可好了,宋姑娘可以过去转转。」

我正愁没地方可去,闻言,欣然答应下来:「好。」

白骨岭是镇压鬼王的地方,最坏的状况莫过于封印松动,按原文走向,昆仑鼎的神力日渐衰退,又有鬼鲛和墓鬼作祟,临近大结局时,终于到了不堪一击,必须重新镇压的地步。

世上唯二残存的神器认了沈司跃为主,破阙长风又是二次镇压必不可少的利器,所以他们想抹除这个最大的隐患。沈司跃真能死在七杀阵下是意外之喜,就算棋差一招,也能损耗男主大量战力。

加上「心魔」这个不确定因素,足以让他们赌上一把。

我捋了捋思路,始终觉得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不由得叹了口气。

为什么别人家穿书文主角都是外挂一堆,而我每天都在卑微求生,上演「人菜责任重的打工人」角色。

唯一熟知的剧情也歪得亲妈都认不出来。更别提原文——

还是个未、完、结。

08

青云宗建立于重重仙山之上,一眼望去,重峦叠嶂,缭绕着薄纱似的白雾,此时日色正好,阳光透着云层倾落,在地面匀上如釉的投影。

面前矗立着几座小巧的阁殿,长廊绕殿而下,石板铺平,落了几片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花瓣。

我想了半天,有些心不在焉,顺着地上的花瓣看去,骤然瞥见一道人影。

他怀中抱着几卷经书,一身白衣,衣袖略显散乱。大概是在与身边弟子交谈的缘故,微微侧首,几缕发丝顺着肩头滑下,日色浸润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我步子一停,下意识退身几步藏于殿后。

什么是最尴尬的时刻。

这就是最尴尬的时刻。

对方似有所感,刚要转头,身边弟子突然问话,打断了他的注意:

「江师兄,你今日还去灵泉吗?」

江遥风眼睫轻合,抬指无意识按在心口处,过了几秒,淡淡道:「不去了。」

我心惊胆战地等着他们聊完,同时在内心唾弃自己。

为什么我现在看起来就像那个偷窥的小女生啊???

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心虚!

在内心将自己无差别扫射后,再次抬头,面前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他已经走了。

09

乱逛一通后,我有目的地问到了唐意浓的住所,准备找她交换白骨岭的信息。

大结局没写完,我知道的也很有限。但结合唐意浓他们已有的消息,应该能推断出可观的线索。

在这之前,我决定先回一趟醒来时的内室,找找自己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

定魂珠发挥过效用,此时光芒黯淡,跟普通的珠玉没什么两样。

银白戒指还是原样,叶南楼向我提过它的用处。既然已经知道了是传讯法器,以后也能派上用场。

打定主意等会就将唐意浓的灵息添进去,我转了转戒指,忽然察觉到,这里面似乎存过其他人灵息。

在淮洲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只是那时候记忆不在,不知道这道戒指是谁留的。

可是我现在……也不记得这是谁留的啊?

这枚传讯法器需要准确念出对方的名字才能开启功能,里面只存了一个人的灵息,应该就是送戒指的人了。

锁仙台后,我靠慕南之送的保命符纸勉强苟了下来。然后就是失忆,遇见苏思弦,在淮洲定居。

慕南之从头到尾表现得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九天幻境他阻拦过我,也表明过自己等到幻境开启后就会立刻离开。

这就意味着,他清楚知道九天幻境会徒生变故,背后的势力与他一定有相当的联系。

自从仙魔大战后,魔界和人界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慕南之有可能和鬼界达成过某种协定,未必是对人界有利的。

他目前看起来不参与也不阻碍他们的计划,以我的亲身经历加上原文对他的了解,他也确实很像这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设。

人界、魔界、鬼界三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浮现,想了半天,我感受着戒指里的灵息,试探性地默念道:「慕南之?」

对面半天没声音,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妙妙?」

我听出唐意浓的声音,当机立断掐断通讯,扬声道:「我在。」

唐意浓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碗药,看上去十分居家:「你醒了。」

我将戒指随手一藏,莫名脑补出大郎喝药的既视感,有点抗拒:「这是什么?」

「玉髓芝兑的灵药,对恢复有好处。」唐意浓将碗放在一边,正色道,「此外,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嗯???」

「早在鬼城我就发现你体内有灵根,这次混沌主城一役,你体内的禁制被冲开,以后不能继续修魔了。」

唐意浓:「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

我配合道:「行。」

见我反应如此坦然,她愣了一下,改口道:「既然你这么快接受,我就放心了。」

修仙于我而言是无所谓,修魔修灵都没什么区别,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如果能顺利苟到大结局,就要谢天谢地了。

唐意浓还是不放心,又道:「你现在还未痊愈,我向师尊打过申请了,太虚衍的灵泉你可以用。」

灵泉,也算是青云宗的一项宝贵资源。那里灵气充沛,对修炼和养伤大有益处。

……尤其是我这种刚被抽空急需补充大量灵力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顺手扒拉过药碗喝了两口,皱着脸:「好苦。」

淦。

唐意浓失笑:「怎么这么娇气。玉髓芝千金难买,外人想求都求不到。」

我立刻变脸:「是吗?怎么忽然觉得它变得好美味。」

「……」

唐意浓拿出半罐子蜜饯,往外一推:「无碍,我带了这个。」

我结结实实感受到了来自女主的宠溺光环,热泪盈眶,差点没忍住扑上去大喊「姐姐我可以」。

人间有真情。

和唐意浓又聊了几句关于白骨岭的消息,我收拾收拾东西,带好佩剑和铃铛,准备去蹭青云宗免费提供的灵泉。

白骨岭情况紧急,封印摇摇欲坠,至多撑不过月余。

因为混沌主城塌陷,怨灵溢出,影响范围已经渗透到了人界,这几日沈司跃和苏思弦都被抓去当免费劳力。白骨岭的昆仑鼎倒是最好的净化神器,可惜神力不足,连镇压都力不从心。

说起来,换作平时,这种场合江遥风肯定也会去。

我感慨万千,靠着唐意浓友情提供的地图往灵泉走。

青云宗太虚衍就是最靠近后山的几处错落山泉,泉水平缓,在平地形成一泓不大不小的水池。烟雾氤氲,零星几朵睡莲错落铺在水面。

许是被人常常使用的缘故,周围还有几方小小的灵洞,里面放着很朴实的蒲团等物,看起来像是供人苦修所用。

灵泉能加快灵力运转,有凝心静气之效。我将佩剑放至一旁,坐在岸边,小腿浸没在水中,整个人冰冰凉凉。

这不比开空调凉快?

微风吹过,睡莲随着荡漾的水波往外漂了漂,我心中一动,抬头看去。

江遥风的指节还扶在灵洞边缘,显然刚静坐完准备出来调息,衣领微微散开,只穿了一件白衣。

我蒙了半天,开口道:「……这么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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