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截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起身。
李家臣真是羡慕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自己累得要死,却睡不着。
桃子:「你们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桃子的眼神扫过副董事长,扫过胡江江,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桃子:「人类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两只手,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但个体与个体之间又天差地别。比宇宙间的星系还复杂。」桃子把玩着手指甲,「所以啊,抛开一切,有人想知道,区分你们每个个体,并且支撑你们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桃子继续道:「就是你之所以被称为你的存在。」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响了。
【安检游戏:
首先,恭喜各位同学通过二维码、自杀者,以及「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游戏。
能幸存到现在,一定程度上,大家都可以被称为优秀的人类呢!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里的最后一场游戏了
——安检游戏。
你不需要再奔跑,不需要绞尽脑汁。
只要背上包,把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放进包里,走上履带传送处就好了。
通过的同学将能够回到地面。
是不是很期待呀!那么预祝各位闯关者一切顺利。
游戏开始。】
桃子的身边出现了 11 个款式各异的包。有大有小,有的新潮、有的朴素;有一些是斜挎包,有一些是背包,甚至还有公文包,每个都不一样。
李家臣拿起了一款黑色登山包,里面有一张地铁车票。
这是他自己的包,是父亲在他考上大学那年买的。本以为是瑞典的名牌,谁知道买到了高仿。但李家臣没有告诉父亲,他背的时候很小心,用了很多年也没坏。
其他人也都拿上了各自的包,毫不迟疑。
郑立举手:「可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带在身上。」
桃子走到了安检口,它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模样。下一秒,所有人都惊呆了,安检处整体变大了好几倍,更高的安检门,更高更长的履带。履带下面还有台阶,难道是……
桃子走进安检房间,里面传来它的声音:「在安检房中,你努力幻想最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你的包里。」
随后,它走出房间,走上安检履带前的台阶,坐在了履带上。随后桃子跟着履带一起缓缓向前移动。这画面滑稽极了,就像在机场的行李领取大厅的履带上,某个等待被主人领走的布偶。
桃子回头,声音逐渐变远:「就这样从这头到对面,再走下来,就算通过游戏了。」
桃子喘着粗气,从对面跑回来。
李家臣有些不敢相信,和老狼游戏比,实在是太简单。只要背上包,站在安检履带,跟着往前移动就好?
但越是简单他越警惕,他不是没有吃过亏。
桃子来到众人面前,拍拍裤子说道:「时间可不等人哦,先玩的也许有优势哦。快点过闸机口吧。」
宫截扭扭腰,刚想上前,结果被之前一直躲在厕所间的副董事长挤开了。他想背上自己的包,却发现太紧了。结果还是拿在手里。
副董事长:「为什么要送来 10 年前的包?!」
桃子不置可否地吹着口哨。
李家臣能想象,他现在的阶层已经不需要再背包了,想必年轻的时候,他的肚子还没有那么大。
副董事长明显不满桃子的态度,又问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公司的发展和长远,这些东西这个小包放得下么!」
桃子切换出一脸谄媚的表情。
桃子半屈膝:「放得下,放得下。你进入安检房间后坦诚地面对自己,不论什么都可以放进去。」
副董事长:「然后走上传送履带,跟着等它一路到底就行了?」
桃子笑嘻嘻道:「对呀。」
副董事长火急火燎地回复几条消息后,拿出车票,插入闸机验票口。
他拎着包,快步走进了安检房间。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随后他缓慢地爬上了台阶,看起来很辛苦,走两步还扶着膝盖。等上了履带后,他干脆「大」字形躺在中间,好在变大之后的履带足够宽,足够一个半的他躺着了。
安静的传送带开始向前,它进入黑色的 X 射线安检箱,黑色的皮条被划来,副董事长进入其中。
桃子坐在安检员的座位上,看着什么。
随后,副董事长缓缓地移动了出来。
他大声喊道:「这座城市一半都是我投钱建造的,对我来说,这座城市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他却满脸是汗。怎么传送的履带这么长啊?
回头看,其他幸存者都变得模糊了。
他们的死活无所谓,那些名字都叫不出的小人物无关紧要。
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抵不上我一个人的。
我的一个决定,数万人要面临就业和下岗。
对,我是大人物!
副董事长感觉身体的某处又开始分泌多巴胺,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半起身张望。
我在这里躺多久了?这个传送带有这么长的么?
墙上出现了很多尸体,慢慢地「立体」「浮现」出来,一些尸体伸出手,想要向他抓着。
副董事长尖叫着,他向地面看,地上也慢慢浮起来一张张人脸。
其中一张人脸,嘴里喊道:「王经理,你为什么不给我批贷款,我好恨你啊。」
二十年前,副董事长还是一家企业的经理,在做完风险评估后,其实可以给那家小工厂放贷的,但他当时把钱给了更权贵的另一家企业。
副董事长似乎被鬼压床了,无法动弹。他大声叫骂,却看到尸体爬上来越来越多。
副董事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和我没关系!人当然是向利益看齐的!」
地铁的天花板上还留下来恶臭的汁液,有一个半截身体的尸体掉下来,掉在履带上,一点一点爬向他。
两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墙像是一张网,这些邪祟生物要破网而出了。
副董事长:「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他想拿脚去踹,却动不了。
两边的尸体堆积起来,竟组成了两个巨大的恶鬼,手上各自拿着一把斧头,斧头竟然是由红色的钞票组成的。
恶鬼弯下腰,闻了闻他。
两只恶鬼摇了摇头:「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副董事长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坍塌的楼,有人在暴动,硕大的水泥墙体,从高处砸落下来,有机器在挖掉堆积起来的石堆,从黑色的缝隙里,他看到了有人正被压着。
那个人微弱地喊着:「救我!别拆我的房子!」
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尸体已经爬上了他的下半身。
副董事能动了,他甩开尸体,不停往前跑。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都别来找我!」
其中一只尸体组成的恶鬼要把斧子砍下时,刀悬停了。
副董事长跑到了传送履带的尽头,沿着楼梯走下来。
当他睁开眼,依旧是地铁,自己还活着。
他实际和其他幸存者距离两三米,远没有在履带上的那么长。
副董事长:「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通过了!」
他一边兴奋地高喊,一边胃里吐黄水,整张脸扭曲得像是一个脸谱。
桃子打开了他的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沓钱。
桃子:「真是诚实啊,口口声声说着这座城市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心里想的却是钱呢。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能认清自己啊,确实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金钱。」
桃子用愉快的语气说道:「通过啦。恭喜王副董事长。」
王副董事长看也没看其他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一人通过游戏。
桃子:「是不是很简单啊。」
就在这个时候,李家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在他们的身后,B 安检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李家臣从未见到有那么多的血液。地上的鲜血积成了一摊溪水。
一些内脏和染红的衣服挂在一边。对面那组只剩下一个女孩子了,她看向这里的众人。
她本能地向他们走来,向人多的地方走。
酒九:「停下!」
李家臣看去,地面上有一处有无数的激光线,人走过去,一定会被切割成碎片。
对面的一个绒毛兔子说道:「不能走出游戏区域哦。」
女孩停在半路上,裤腿处流出来黄色的液体。
她的眼睛已经毫无生机,像是被铅笔描上了淡淡的一层灰。她一点一点地走向安检口。刚上履带,一直在发抖,移动到中间段时,她发出了小猫被踩到时的那种尖叫,便被分尸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内。
浓厚的血液味,残忍的死亡方式都提醒着所有人,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最轻松的游戏。
魏良指向后方:「为什么资本家跑了,而这些人全都死了。」
桃子凭空掏出一个小本子,学究派地念道:「刚才隔壁班的同学们,应该是从跳格子游戏中生还的队伍,共 17 人,怎么现在一个不剩了。」
桃子假惺惺地说道:「太可惜咯。」
荷木的精神很不稳定,自从受了枪伤之后,一直在尖叫:「我不要,我不要再玩游戏了。」
郑立:「这游戏,这游戏不是很简单么……」
桃子:「是啊,都学学王副董事长,一定要真诚啊!」
桃子愤愤道:「一定是他们不真诚!」
这游戏有规则么?
只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就可以通关?
那自己最想要的也是钱啊。
不对,万一是未完成的理想呢?
等等,家人和钱哪个更重要呢?
越想,李家臣越头疼。
他下意识地去看宫截,发现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这次,他没有像刚才一样走出去。
「好了,下一个同学是哪个?」桃子一眼望去,大多数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我报学号和名字了啊。」
「不要啊!」黄发女捂着耳朵,她想跑,却发现处处都是细密的激光线。
整个激光线讲地面层切分为了两块,唯一能出去的只有安检口。
桃子:「7 号,魏良。」
男大学生呆呆地望着地面,还没意识到叫到了自己。
荷木抱着自己的男友:「不要,我要和他一起去。」
桃子:「不行,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你也是。」
魏良缓缓放开了荷木的手,和活下来的人挥手,荷木忍不住,跑上前,两人拥抱在一起。
魏良:「傻瓜,哭什么哭啊,刚才枪伤你都没哭。」
荷木:「我不要你去。我,我害怕……」
魏良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
魏良在荷木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掰开她的手,向前走去。
桃子:「魏同学,老师很欣赏你,作为第二个参赛玩家,还是要善意地提醒一句,一定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哦。」
魏良:「我知道。」
魏良深吸一口气,过闸机验票口,走进安检房间,3 分钟后,他走出来,踏上了台阶,来到传送履带处。
履带缓缓地动起来。
熟悉的味道,眼前是一条好长的赛道啊。
他以一个跑步姿势,进入黑色的案件箱中。
桃子:「准备好了哦。」
外面的声音听不到了,连风声都不见了。
如果一下子从这里跑到终点,不就赢了这场游戏了?
在履带动的那个瞬间,他拔腿跑出去。
视线内的景象像是被拉长了,残影支配了两边的余光。
很好,脚上的运动鞋抓地力还是强的。
即便是履带,也还算平稳,可以跑出不错的成绩。
他弓起背,压低胸膛。
快了,快到终点了。
就在这时,空气好像浑浊了起来,一口呼吸没调整好,脚下失去了刚才的奔跑节奏,他努力让自己回到之前的节奏。
下一秒,一把斧头向着自己膝盖的地方砍去。
他抬头,余光中,在履带的两边,有两个拿着刀斧的恶鬼正看着他。
挥舞斧头的正是其中一只。
他双腿跳起,躲过攻击,但步伐彻底乱了。因为重心失衡,魏良向前摔去。
肌肉抵消了前几下冲击,身体还是甩了出去。
再次睁眼,他依靠着一只手,抓在履带的金属边缘。
周围再也不是地铁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旋涡,一个由大海组成的黑色漩涡。
一些浪被冲击、飞溅起来,打湿了魏良的鞋子。
他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嗡嗡嗡地鸣叫着。
恶鬼张嘴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每个字都如同恶毒的咒骂,又像是地府里开出的花。
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钱?
不是前程?
不是职业生涯?
甚至不是父母?
一直都是荷木啊。
水位越来越高。
像是有一股吸力,在把他往下拽。
他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拉住边缘,试图抬起一只脚,想要上去。
「魏良,魏良。」
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