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相亲相到班主任

大学毕业之后被安排相亲。

相亲对象是高三当年的班主任。

不是,你相亲就相亲,拿当年我的黑历史威逼利诱算什么?

1

问,在多年之后,被逼相亲,对面坐着你高三时候的班主任,是怎样的体验?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体验,就是会像我一样——

坐如针毡。

「温同学,好巧。」江秋柏倚在沙发上,戴着金丝框眼镜,似笑非笑。

巧个屁的巧。

我哆嗦地掏出手机,想质问我妈安排的什么鬼相亲。

对面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手一软,手机扣在桌面上。

温知夏你怂什么?你毕业了啊!!!

一份菜单递过来,江秋柏的声音很好听,「看看吃点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想吃。

硬着头皮点了几样,他加了份汤,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口,继续盯着我看。

讲真,心里发毛。

跟当年,我在最后一排吃泡面,他站在讲台上看我的眼神一毛一样。

「同学聚会,为什么一次都不去?」

明明是很随意的口吻,我却明显感觉出来,他在「问候」我。

「主要……工作太忙……」我胡乱诌了个回答。

他看我,「你不是在考研吗?」

哦对,我还没工作。

可是,为什么要拆我台啊喂!

我讪笑,「考研太难了,一直在钻研马克思主义精神。」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看到江秋柏的唇角勾了勾,有种衣冠禽兽的既视感,「不懂的可以问我。」

想起来了,他是政治老师。

撞枪口上了。

当年,

高三分完班,他是学校新招的政治老师,主课老师们都忙着带好几个班,不愿意当班主任,然后教导主任大手一挥,就定了他这个闲人。

当然,带了我们班,就不闲了。

说来惭愧,办公室喝茶的常客,就有我一个。

2

这顿饭当然是食之无味,我只能埋头猛吃,江秋柏在对面,偶尔问些现况,我也囫囵地回答他。

不是我敷衍,是我看到他,就打心眼儿里发怵。

别人梦回高三,那是青春的热血与感动。

我是真的回到了高三,那是青春的无知与噩梦!!!

我是跑回家的。

老妈还在厨房切菜,有些惊讶,「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怎么不散散步?」

散步?呵!

「妈,他是我高三班主任。」我几乎是咬着牙发出了这句话。

「高三班主任?」老妈讶异地看我一眼,又继续切菜,面色无常,「正好啊,你们认识,培养感情也方便。」

我呆滞在原地。

妈咪啊,您没事儿吧?

切完菜,菜刀被拍在案板上,「给你两个选择,考上研,或者拿下他,你自己选。」

我选择狗带,谢谢。

关在房间里,我盯着手机发呆,微信上的新朋友一栏出现了一个红点,验证消息——江秋柏。

三个字,简单粗暴。

我都能想象的到他打下这三个字的时候,漫不经心和勾唇一笑。

咽了咽口水,我对着手机屏幕沉默。

通过?不通过?通过了怎么说?聊什么?

哆哆嗦嗦地退出页面,算了,我瞎。

3

无业游民的我,还兼职一个家教老师,就是每周末去小朋友家里看着他写作业,两个小时三百,每个月勉强混点低保。

资本家听了都落泪,人民政府知道了都得给我原地建一个民生局。

「川川,开门。」我敲响了门。

川川是个还算乖巧的小男孩,小学一年级,除了偶尔会走神以外。

我特地带了糖和辣条。

门一开,我就蹲下亮出手中的棒棒糖,「当当当,看我——」

诶?

一双 43 码的大脚。

顺着家居服向上看去,江秋柏的脸映入眼帘。

「温知夏?好巧。」他有些惊讶,继而推了推金丝框的眼镜,挑眉。

是我……眼花了吗?

川川的脑袋从他腿旁挤出来,甜甜地笑,「温老师,这个是我舅舅。」

舅舅?

这就是萍姐口中那个工作总不着家,川川口中会吃人的舅舅?

江秋柏倚在门框上,深蓝色的居家睡衣,在他身上都能显出斯文秀逸的气质。

扬了扬胳膊,把门大开。

懂了,让我进去。

我迈开腿。

「温老师,怎么不加我的微信?」慵懒随意的口音。

我腿一软,顿时想给他跪下。

咱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叫老师,会折寿,谢谢。

他轻笑一声,转身回房间。

舒了一口气,我拍拍川川的头,「你舅舅是老师,你妈妈怎么不让他教你?」

「舅舅说他只会高中的知识,不会小学的。」川川的大眼睛里,泛着天真可爱。

我,「……」

但凡有个小学二年级的水平,也不至于被骗的团团转。

川川把作业摊在客厅桌上的时候,江秋柏也抱着一摞书堆了过来。

「好友通过一下,我发电子档给你。」

手忙脚乱,我通过了好友,对面立刻甩来了十几个文档,标题都是「马克思」「毛泽东」「邓小平」。

不愧是政治老师。

「我之前考在职研的时候备的资料,都差不多。」他刷刷手机,然后接着说,「现在九月份,你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备考,每天刷题,问题应该不大。」

他认真的样子,跟当年送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毛一样。

谢谢你,考研侠。

我欲哭无泪,川川在旁边笑的开心,被江秋柏看了一眼,又乖乖地坐在台灯下学习。

低声道了谢,我坐在川川身旁,他坐在我身旁。

真开心,又是坐如针毡的两个小时呢~

「考的什么专业?」

「教育学,历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底有一丝笑意,「有机会的话,回母校教书吧。」

一时噎住,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

「说来惭愧,我可能……干一行,克一行。」

「嗯?」他疑惑地眉梢上挑,有点好看。

「就……我大二的时候想做导游,考完证就疫情了。毕业了之后在辅导机构做老师,快转正的时候双减政策了。大三开始考研,陪跑了两次,今年是第三次。」

江秋柏沉默了,川川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跟着沉默。

空气寂静了几秒。

他最后咳了声,「重……在参与。」

谢谢,有被安慰到。

当年高考你也这么说。

4

江秋柏是一个很负责的班主任。

我们班是吊车尾的,所以领导才敢把我们甩手给一个新老师带。

江秋柏虽然年轻,但门门都精通,经常在他自己的课上给我们讲数学题。

后来我考了个末流本科,但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很可能在工厂拧螺丝。

好吧,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又走神?」磁性的嗓音。

我一激灵。

余光里,川川也抖了一下,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我,「……」

好家伙,小朋友你跟我一起走神?

但是,两个小时过的这么慢吗?

还有,我明明是来辅导小学生写作业的,怎么变成了我在刷政治题啊喂!!!

江秋柏的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是不是得给温老师一点儿,激励政策?」

他勾着唇角,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妙。

「记得当年,我没收过一个本子么?」

本子……

怎么还留着?

我看他,犹如五雷轰顶。

「夏·梦殇泪·冰蝶?」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页边卷着,一看就是很多年份了。

温知夏,你完了,你这辈子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我冲过去抢,今天必须销毁证据,它绝不能留!

然而,江秋柏比我的速度更快。

「你讲不讲武德!」我震惊。

会有人在卧室里放保险柜吗?

会有人在卧室里放着巨大的四四方方的保险柜吗??

会有人在六位数密码的保险柜里,锁上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吗???

他挑眉,「考上研了,就还给你。」

一口气哽在喉头。

「江老师,你懂法吗?」我顺了顺气道,「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是违法的。」

「这样啊。」他状似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报警吧。」

我果断掏出手机。

「可惜,怎么证明这是你的呢?只能让警察叔叔仔细研读一下,看看里面的主角倒底是不是你?」

「主角叫什么来着?夏·梦殇泪·冰——」

我抱住他的大腿,听到自己的声音心虚到颤抖,「求求你,憋说了……」

5

每个人都有黑历史,95 后都有那么一段非主流的时代。

很悲催的是,我的非主流时光,很清晰地被江秋柏记下来了。

盛行玛丽苏的时代,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极度「美好」的名字,在笔下,和酷炫狂拽冷霸天爱的死去活来。

哦对了,江秋柏的名字也在里面。

是天天刁难女主,被男主一脚踹飞的炮灰们。

为什么说「们」?因为我也不敢大剌剌地写他的全名,就只能暗戳戳地取一些「小江」「小秋」「小柏」。

本来这本惊世之作只是在女生圈子里流传,最后不知道怎么,到了江秋柏的手里。

我还记得他当时叫我去办公室喝茶的表情,嗯……像便秘。

最后,我整整抄了一本政治书。

接着,这本书就断更了。

不参加同学聚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这躲他,毕竟……

6

「哈哈哈哈……」贺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喝了杯啤酒才顺回来,「你信我,在小红书上发帖吧,一定会火。」

我黑脸盯着她看,她才缓缓平息下来。

「说真的,老江留着那本小说,估计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会两次踩到狗屎,三次被男主暴打,四次家族破产,五次被发配到非洲……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贺雯继续笑了起来。

我捂脸。

夏·梦殇泪·冰蝶,你糊涂啊!!!

「不过吧,这么多年了,老江肯定也不会跟你计较。」贺雯笑够了,开始分析,「而且年年同学聚会,就你没来,他估计以为你记恨着他,这不是想方设法跟你扯点关系么。」

「我们怎么说也是老江带的第一批学生,他记挂着,也正常。」

「而且,马上又要同学聚会了,这回,你去不去?」

世纪难题。

我叹了一口气,本来年年分班,跟高三的同学就不是太亲近,总有绿茶打小报告,江秋柏又针对我,加上出了小说那档子事儿,同学聚会就更不想参加了。

「再说吧。」

7

同贺雯喝完酒,我俩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她家在我家前几个站,近的很。

晚上的公交车,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我好不容易挤了个位置,拉住吊环。

目光扫过车厢后排,瞳孔放大。

这是什么鬼缘分?一周撞见三次???

「卧槽,老江?」贺雯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别过去,别过去……」我低着头藏起自己,拼命拉着贺雯。

「放心放心,我不敢。」

「哈?」

这位仁兄,刚才不是还把江秋柏形容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重情重义的吗?

「我也怵他。」贺雯跟我一起装鸵鸟,「他不笑的时候,太凶了。」

「那眼神一扫过来,我都想给他跪下……」

我,「???你不是年年都参加同学聚会吗?」

贺雯把声音压的更低,「敬酒都是班长打头阵好伐?尔等平民,怎敢直视天威?」

我下意识地抬头往后望,猝不及防地对上江秋柏的视线。

完了,完了,完了!!!

「夏夏,我家到了,不奉陪了,再见。」贺雯干脆利落转身。

「诶诶诶?」

我顺着人流就要跟上。

走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手腕一阵剧痛,我抬头。

敲?卡吊环里了???

后门关上,贺雯在下面跟我摆手,做着阿门的祷告。

后背的目光注视着我,手腕也像吸铁石般越卡越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完了,芭比 Q 了。

我把头埋低,应该尚有一线生机,他也许是回学校的呢?学校的公交站在我家前一站,他也许是马上就要下车了。

车门一次又一次,开了又合上。

身后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终点站。

「怎么不下车?」江秋柏的声音和司机的重叠在一起。

我没敢看他,把脸转向司机,带着哭腔,「我卡了。」

8

「小姑娘,这吊环就送你了。」司机擦擦额头的汗,说的豪气。

他明明,只是拿了螺丝刀把吊环拆了下来……

我茫然,「师傅,这环还在手上呢!」

「那我也没办法,你自己想办法吧。」司机关了车门,就下班了。

凭空安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手镯,我欲哭无泪。

脑袋被拍了一下,「走吧,带你去消防站。」

江秋柏走在我前面带路,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不服气,跟上去,「你为什么不下车?你就是想看我笑话的是不是?要不是你,我能——」

「你在说什么?」江秋柏不解地看我,「我的公寓就在这。」

我,「……」

消防小哥替我切开,最后带着笑意的问,「公交车上的吧?」

我捂住通红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你是这个月第五个,上回我们切了个地铁的。」

我,「……」

江秋柏在一旁低低地笑。

我瞪他。

很奇怪,他不苟言笑的时候,特别凶,但是一笑起来吧,又显得斯文浪荡,两个极端,又莫名契合。

蓦地,就不生气了。

「跟我开车去,送你回家。」

我跟上,「有车你还坐公交车?」

「节能减排,低碳出行。」

我,「……」

9

江秋柏的车是普通的 SUV,内饰倒是干净整洁。

我在副驾驶扯了半天安全带,最后泄气,「你这车是不是得换?」

「我看看。」他凑过来,伸手去拉我右边的安全带,一阵好闻的皂香沁入鼻息。

脸上突然就温热起来。

他离我离的极近,太不自在了,我也手忙脚乱地在座椅下方找开关。

「好了。」他扯出安全带。

我也正好找到了调座椅的开关,摁了下去。

叭嗒。

下一秒,我躺平了,副驾驶很平。

他微愣,偏头看我。

我欲哭无泪,「江老师,你这车克我。」

他哭笑不得地拉我起来,调了座椅角度,但我明显看到他藏在镜片底下,明晃晃的笑意。

「江老师。」路上太安静了,我又喊了他一声。

他袖口卷了几道,露出一段胳膊。

「嗯。」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啊?」

镜片反光,他抽空看了我一眼,「你觉得呢?」

我拽着安全带,老老实实回答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

「一定是你太凶了,又太忙了。」

空气中轻轻地嗯了一声,「以后努力改正。」

我又偷偷瞥了眼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地开着车,突然感觉好多年没见,他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又似乎变了一些。

10

老妈又在逼问我的战况。

「妈,他是我高三班主任,班主任你懂吗?」我绕着客厅疯狂地跑。

「现在又不是高三,而且他就比你大五岁!」老妈拿着扫帚绕着客厅死命地追。

「这不一样吗?一日为师,终生为——啊——」

扫帚的杆子结结实实打在我的屁股上。

「夏夏,你不懂当妈的意思。」老妈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咱们家情况这两年才好不容易好起来,你考研也好,考公也罢,我都不拦你,我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找个可靠的。」

我捂着屁股,「那也不一定非是他啊,你重新给我相一个,我试试。」

「必须是他。」老妈腾地一下站起来。

我后退两步,惶恐,我妈还有恋师情结?

老妈似乎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相处看看。」

11

「你妈那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贺雯跟我一起逛商场。

我喝了一口奶茶,摇摇头。

「跟老江谈恋爱?」贺雯想了想,然后抖了下,「老江知道你妈的意思吗?」

我嚼着珍珠,又摇摇头,不清楚。

贺雯突然止步,「我觉得老江应该不知道,而且他肯定对你没意思。」

她指了指一个方位,我望过去,还是上次我俩见面的餐厅,透明的落地窗,精致的二人座。

他对面,坐了个成熟丰韵的女人。

「老江火速啊,又相亲了。」

江秋柏依旧是儒雅得体的西装,温文从容的金丝框眼镜,时而点头微笑,看上去,对那个相亲对象很满意。

握紧手中的奶茶杯子,我移开视线,突然觉得心里堵的慌。

「夏夏,」贺雯绕着我转圈,最后捏起我的脸蛋,「你不会…?」

拍掉她的手,「我对老男人没兴趣。」

12

又是周末,又要给川川补课了,想起江秋柏的脸,不太想去。

给萍姐的对话框,请假的话打字了又删,最后等到一条消息。

江秋柏,「川川被我接到学校了,你来吧。」

顿了顿,我想打字拒绝。

江秋柏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把书带着。」

我看向一旁摞老高的书,谢谢,更不想去了。

一中高三的学习模式很野,周六考试,周日讲卷,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感慨着感慨着,我就到了江秋柏的办公室,他现在混的不错,独立办公室。

「来了。」他抬眼看我,起身,递过来一杯矿泉水,「跟我去监考。」

我,「?」

川川抱着自己的作业本,乖乖地跟着,朝我眨眨眼,「舅舅怕我们把他办公室的东西弄乱。」

我,「……」

我跟川川,就像小尾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碰见其他班的老师,他也是疏淡有礼地点点头。

我看向他的背影,衬衫西裤,连衣领褶皱都熨的一丝不苟,这样细致的人,与我压根——

「啊——」摸摸撞到的鼻子,我小声惊呼。

他转身,镜片反光。

我默默缩回脚,他的皮鞋跟上,清晰的脚印。

似是无奈地叹口气,他指了指后门,「找个空位坐下。」

班级差不多四十号人,所以后面留有很大的位子,挑了角落里两张空桌,跟川川坐下。

江秋柏站到讲台上,讲着考试要点,不苟言笑。

前桌的男生突然回头,冲我 wink 了下,「你是师母吗?」

差点呛到,我狂摇头,「我是他第一届学生。」

男生了然,「我就说,老班凶成这样,怎么可能有老婆。」

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江秋柏在他学生眼里也是这样。

川川在旁边捂嘴偷笑。

男生偷偷掏出手机,继续小声,「学姐,加个微信啊,以后好请教。」

有理有据,无法拒绝。

鉴于这个男孩子跟我的想法如出一辙,我果断掏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

在快要扫上的一瞬间,一双修长的手覆上男生的手机屏幕,紧接着黑屏。

我,「?」

男生的手机被抽出去,全班四十双视线紧紧盯着这边。

我下意识的,就把手机藏进了桌肚,突然有种重回高中,上课玩手机被抓的即视感。

「放学找我拿手机。」磁性的嗓音响在头顶,是跟男生讲的,但我也没敢抬头。

前桌的男生怂怂地转了回去。

川川也低头抠着笔盖。

「试卷拿到了就考试。」江秋柏皱眉。

四十双眼睛又齐刷刷地转了回去,整齐划一。

身旁的身形依旧没动,空气气压低的离谱。感觉头皮发麻,最后忍不住,我默默掏出了手机,递了过去。

收手机就收手机嘛,搞的这么严肃。

13

一直到下午,手机也没回到身上,江秋柏不监考了,我和川川就坐在他办公室的另一张桌子上学习。

他在改卷子。

我抬头瞅了他一眼,衬衫卷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露出简约的银色手表,指间夹着笔,莫名的禁欲系。

侧边的镜片反光,「刷完题了?」

我低下头,开始怂。

奇了,班主任的职业病是脑袋后面长眼睛?

办公室一声轻叹,几声脚步,面前光线遮挡了些。

我抬头,依旧是那副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低头看过来,恍惚间有种不切实际的温柔,「温知夏,你——」

几声高跟鞋哒哒哒走过来。

「江老师,这书没法教了。」几十份卷子丢在办公桌上,散落一地,明艳的身影哭的一抽一抽。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身材丰腴,有些眼熟。

江秋柏一顿,然后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卷子,「赵老师,怎么了?」

赵老师擦擦眼泪,一五一十地把考场的事情给讲了,无非是不听话的学生作弊,被她逮到死不承认,还顶嘴。

这是告状来了。

身后跟着的男生不服气,「我没作弊,试卷只是掉在地上,我捡起来而已。」

「试卷好好的怎么会掉在地上?你从考试开始眼睛乱瞄,我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成绩差连道德品行都——」

「我说了我没作弊,要不然我们去调监控!」

江秋柏被吵的头疼,敲了敲桌面,起身,顿时挡住了门口投来的部分光线。

「张镇,留在办公室等我。赵老师,我们出去聊。」

高跟鞋哒哒地跟着出去了,顺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么喜欢和女老师单独在一起么。

张镇,也就是最后一排的男生,一米八的大个显得委屈,抽抽鼻子,看到我,又咧开一口白牙,「学姐,你要不把手机号给我,我拿到手机就加你。」

我,「……」

14

「你荣耀啊小老弟,看不出来。」我把薯片塞到张镇怀里,「有空带我飞。」

「必须的,学姐你玩瑶,挂我头上。」

「那铁定嘎嘎乱杀啊,你负责乱杀,我负责嘎嘎。」

川川在旁边乐不可支,眼睛眯成一条缝。

办公室的门轻轻的吱呀一声。

我立马从张镇怀里抢回薯片,塞到桌肚,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在学校,就要有在学校的样子,别天天跟老师顶嘴。」

张镇茫然,「学姐你刚刚不是还跟我一起骂——」

「还有啊,平时要好好学习,别想着玩游戏,游戏能提高分数吗?你有那个时间,不如花在学习上。」

「学姐可是你刚刚才——」

「才什么才?都高三了,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打断他,转过头,看到江秋柏表现得有些惊讶,「江老师,你结束啦,我在帮你教育学弟呢。」

张镇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转身,沉默。

川川捂嘴低头,不敢说话。

江秋柏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空气安静了几秒,最后他终于开了金口,「回班级去。」

张镇惊讶地抬头,然后,如获大赦地跑了。

空气安静,门口倒影的身影颀长。

我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会训他。」

「之前你嫌我太凶,我不是说了努力改正么?」

我,「?」

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再看他,他已经拉开了抽屉,拿出我那个专属的虎年吉祥的手机。

「快下班了,马上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江秋柏的声音放轻,有种出乎意料的温柔,不习惯。

我伸手去接手机。

兹兹——

一条条消息在锁屏界面弹出来,连带着手机震的发烫。

贺雯:「夏夏,我琢磨了好几天,你那天反应不对啊……」

贺雯:「不会吧,你真的要搞禁忌师生恋啊?」

贺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老男人的吗???」

锁屏上一条条劲爆的消息,以及对面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

手腕一抖,手机脱手而出,眼看着就要砸在地上,又稳稳地落入大掌之中。

江秋柏捏着手机滑动,镜片反光着锁屏界面的消息。

耳根一热,我伸手去抢。

「师生恋?老男人?」

低沉的嗓音重复着关键词,瘙痒在耳旁,又热了几分。

有一种底裤被扒开的羞耻感,我踮脚把手机抢了回来,又想到那天他在餐厅会面的丰腴女人,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就是他们班上的英语老师。

原来他喜欢这一挂。

愤恨地咬牙,「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被我的语气怔住,江秋柏的身形一顿,继而有些无措,「温——」

转身抱起书,我不想理他,越过,打算走。

门被关上,夕阳的光线被遮挡,屋内只有白炽灯的光亮。

「怎么了?」江秋柏垂眸看我,轻声,「如果是刚刚感受到冒犯了,我跟你道——」

「江秋柏。」

我仰头看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你把我当什么?」

他一顿,视线过来,与我对视。

白炽灯有些刺眼,眼睛发酸,我偏过头,川川一脸茫然地看过来。

「凭心而论,我们不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吗?」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去同学聚会?」

深吸一口气,我抬头看他,一字一顿,「你真不明白么?江秋柏,我不想见到你。」

似乎看到他的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星星点点地映在镜片上。

握住门把的手渐渐松开,他张了张嘴,「路上,注意安全。」

15

江秋柏后来有转钱过来,备注补课费,但我也没怎么教川川,就没收。

编辑了一段文字,找萍姐提了离职。

我想,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要画个句号。

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了好几天,又被老妈掀开被子从床上提溜起来。

「你怎么不去给川川补课?」

补课是老妈帮忙找的,她知道也理所应当。

我揉了揉太阳穴,「辞了。」

「你怎么说辞就辞了?那江秋柏那儿呢?你们还联系吗?」

提到江秋柏,内心就团着一口气,思路也变得清晰,我抬头问,「妈,给川川补课这个工作,是不是江秋柏帮的忙?」

哪儿会这么巧,他就那么正好是川川的舅舅?

老妈不说话了,那就表示默认。

「我们闹掰了,以后别提他。」内心烦闷,我抢回被子埋进去。

老妈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江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缩在被窝里没动,他一点儿都不好。

16

国庆节,不出意外,高三班长又一年在我家楼下堵我。

见面的第一句话,「我要结婚了。」

我,「……恭喜?」

他怅然若失,「同学聚会能来吗?我希望大家能见证我们的爱情。」

喜糖捏在手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去吗?

这大概是我毕业之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贺雯也开心,拉着我去商场买买买,说同学聚会一般是装逼用,装备得齐全。

「这个很适合你。」她拿下一件抹茶绿色连衣裙比划了两下。

看看吊牌,我默默地放回去。

「我靠,又是老江?他陪那个相亲对象来逛街?」贺雯的声音压低在耳边。

我望过去,江秋柏依旧衬衫西裤,斯文得体,赵琴还是红艳艳的一身丰韵,s 型身材。

瞥了眼她手上的香奈儿包装袋,我垂眸,拉着贺雯从后门走。

「夏夏……」贺雯低声唤我,但还是跟着我走。

「诶?江老师,这不是你那个学生吗?」赵琴的声音十分清晰,直直地撞入耳膜。

贺雯停下脚步,扯了扯我的胳膊,乖乖地叫了一声,「江老师好。」

我跟着转身,垂眸,「江老师好。」

余光里,江秋柏的身形未动。

赵琴倒是饶有兴趣,端着长辈的架子,「你现在是读研还是工作?顺利吗?」

明明只大几岁,心下冷笑,我不信她不知道。

贺雯岔开话题,「江老师,下周同学聚会你去吗?班长说他请客。」

「嗯。」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面前。

「那赶巧了,这回班级能凑齐了。」贺雯说着,神色飞舞。

我低头,始终没说一句话。

皮鞋鞋尖换了个方向,最后是一声轻轻的,「嗯。」

17

周末,川川偷偷给我打电话,说他有题目不会。

再三确认家里只有川川一个人之后,我收拾了东西去他家,毕竟,我还是很喜欢川川的。

然后,顺便,拿回那个本子。

「你舅舅怎么不教你?」刚进门,我就问。

川川睁着无辜的大眼,「舅舅说把解题思路给我,但我看不懂。」

「看不懂?」

我拿过卷子,老套的小学奥数问题——鸡兔同笼。

江秋柏字迹洋洋洒洒地在旁边标注了……二元一次方程。

我,「……」

川川继续无辜地指着大大的 X,「舅舅为什么要写英语?」

果然,适合教高三的,不一定适合教小学,您怎么不列上微积分呢?

给川川讲完题,又出了几道同类型的给他做,我就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江秋柏的卧室,有点猥琐。

他常年住在公寓,家里的卧室很新,保险柜放在床头,显得突兀。

在我钻研了很久密码的时候,保险柜吱呀了一声。

哦,没锁。

里面随意放了些书信,基本都是学生的感谢信,还有贺卡什么的,从第一届的学生到这一届的,都有。

找到自己那个泛黄的本子,失而复得地揣进怀里,我又眼尖地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感谢信,落款——我妈?

我妈给江秋柏写过感谢信?

一团迷雾,我伸手把那个泛黄的信封拿了起来,有些年头了。

心脏蓦然跳的沉重,我慢慢拆开信件,陈旧的纸质的味道。

「川川,家里来人了?」大门关上,熟悉的低沉的嗓音。

川川在客厅,显得尤为紧张,「没,没啊,舅舅,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心口跳的更快,我没来得及看信件,匆匆夹在本子里,找了衣柜藏了进去。

祈祷,他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18

「有人进过我房间?」卧室门被推开,江秋柏的声音极其清晰。

川川跟在旁边,结巴,「不,不知道……」

下一秒,柜门拉开,空气寂静。

我缩着头,不敢讲话。

半晌,骨节分明的手摊在面前,「出来。」

抿抿唇,自知犯错,我借着他的力爬了出来站好,柜子里叠好的衣服被弄的皱皱巴巴。

把本子往身后藏了藏,「对不起…」

特有的清新皂香沁入鼻息,他刚刚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最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正要找你,有东西给你。」

面前放着包装精美的连衣裙,抹茶色,是那天贺雯看中的那件。

「之前补课费你没收,就给你买了件衣服。」他推推眼镜,面色无常。

我垂眸,可是这件衣服的价格,远比补课费高的多的多。

起身收拾东西,「不用了,退了吧,谢谢你。」

宽阔的胸膛挡住去路,他离我离的极近,低头看我,眉梢微蹙,「在闹什么脾气?」

闹脾气?

我也没有资格闹脾气,只觉得胸口很闷,眼睛涩涩的。

江秋柏没动,让川川回屋去了,客厅连着阳台,从外面投进来的阳光,刺眼的很。

「温知夏。」一截手臂撑在我身后的门框上,视线所至,喉结微滚,「都是成年人,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意思。」

脑袋发懵,我抬头看他,似乎真的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

「给你考虑的空间和时间,但你别把我往外推。」声音低沉,有种恳切的请求。

江秋柏眉眼真的很好看,特别是深情看着我的时候。

下一秒,包毫不客气地砸在他的头上,眼镜瞬间飞了出去,他踉跄了几下,跌坐在沙发上,很狼狈。

嗯,我下的狠手。

「江秋柏,你要不要脸?想搞师生恋就算了,你踏马还想让我做小三?」

我气的胸膛起起伏伏,过去捡自己的包。

大概他的眼镜度数不低,眼镜飞出去之后,有一瞬间的迷离。

「什么小三?」

「亏我原来以为你为人师表,我看你就是斯文败类!」我把包往肩上一搭,冷笑一声,「你爱跟那个赵琴怎么搞就怎么搞,别来招惹我。」

「跟赵琴又有什么关系?」他拽住我的胳膊,皱眉不解。

「江老师,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我想甩开他的手,却没甩开,恶狠狠,「放手!」

江秋柏借力起身,靠的近了,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明,他看我,耐着性子解释,「赵琴已经结婚了。」

呵。

我冷笑,「你自己做小三,别带上我。」

他单手拦住继续打算砸向他的包,咬牙,「我的意思是,我跟赵琴什么都没有,你撞见的一起逛街,是为了给校长准备庆生礼物,高三组的老师们凑钱买的。」

空气安静,川川偷偷开门,触及到我的眼神,又啪地把门关上。

我腿有些软,但嘴还是硬的,「她每次见你都穿的花枝招展的,你怎么可能没想法?」

松掉我的手腕,他揉揉眉心,显得头痛,「英语组哪个老师,不穿的花枝招展?」

一时语塞,我心虚地躲开视线。

「你……这是刻板印象……」

江秋柏哭笑不得,「不生气了?来帮我找眼镜。」

我看着碎的四分五裂的眼镜陷入了沉思。

19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哆哆嗦嗦地给他上碘伏,一遍狂道歉。

江秋柏靠在沙发上,仰头笑了声,「没怪你。」

本来戴眼镜就够禁欲的了,现在不戴了,目光就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有种没穿衣服的不自在感。

咽了咽口水,我跳出三尺远,「你不会在我高三的时候就对我……」

怪不得总让我去办公室抄政治书。

手腕被拉了回去,脑袋被狠狠蹂躏了下,他在我头顶叹气。

「脑子里在想什么?未成年不准早恋,我还没禽兽到这种地步。」

「哦。」

最后给他在额角贴上爱心的创口贴,我噗嗤笑了声,有些滑稽。

「以后有事就说,别憋着。」江秋柏无奈地叹一口气,去桌上摸钥匙。

像个盲人。

我急忙递给他,「多少度?」

「五百。」

嗯,半瞎,会遗传的吧。

「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了不了不了。」小命要紧,我拿上包,拎上包装好的衣服,冲出门外,「同学聚会见。」

20

到了家,老妈还在店里没回来。

我匆匆翻开包里的本子,泛黄的书页,江秋柏还算良心,虽然看见了,但没抢回去。

稚嫩的笔迹,我翻着翻着就笑了,他总训我之后,我还在书中加了个剧情,让书中的老师罚他抄了十本历史书,结果这本子败露,我就被罚抄了。

风水轮流转啊。

突然想起什么,书页里翻了翻,又去包里看了看,感谢信封拆开,里面是几张薄薄的感谢信,我妈的字迹,从高三毕业一直到去年,都整整齐齐地叠着。

「江老师,夏夏同意去上大学了,真的谢谢您!——2017」

「江老师,大学学费我会尽快凑齐还给你的,夏夏那边我听你的,没告诉她。真的很谢谢您!——2018」

「江老师,夏夏还是叛逆,我劝她回母校看看,她不愿意,我会好好劝劝她的。——2019」

「江老师,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夏夏这两年似乎也走出来了,十分感谢您!——2020」

「江老师,夏夏毕业了,学业上有些挫折,这段时间挺颓废的,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开导开导。——2022」

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过往的记忆又涌了进来。

我原先以为,高三毕业了,那是人生的开始,结果没想到,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光。

家里开的超市,我爸自己开车运货的时候,出了车祸。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高考结束了,也是我爸去世的一个月,我妈一直瞒着我。

分数出了,末流本科的分数,我不想念了,家里没钱。

后来跟我妈吵架,自己在运河边上坐了一夜,看行人走走停停,看霓虹灯亮霓虹灯灭,是江秋柏找到的我。

他说,「温知夏,这书,你必须念。」

回家的末班车早就停了,他那会也没买车,就陪我在附近的 24 小时便利店坐了一夜,没讲话,就陪我发呆。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最后说了一句,「你的妈妈需要你。」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自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

原来当年,自己从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摸爬滚打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托了一把,只是我一直未曾回头看过。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江秋柏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我盯着对话框发呆,许久,最后敲敲打打,「嗯,到了。」

对面秒回,「早点休息。」

在对话框里打字了又删,想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退出来了,似乎也不需要问了。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张镇发了消息。

他没事就跟我讲讲上学的事儿,也不盼着我能回。比如那天英语老师跟他道歉说错怪他了,比如前几天总说江秋柏脾气不好,天天冷个脸,又比如刚刚说江秋柏来班级看晚自习了,心情似乎不错。

能想象到他故作严肃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我托腮,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上去,给张镇发了一句,「别玩手机,好好学习。」

21

毕业这么多年,我算是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贺雯显得比我激动,一大早就来我家开始化妆打扮。

「老江人不错,你要是喜欢,试试也行。」贺雯拉开车门。

「考完研再说吧。」我提着裙角下了车。

酒店很豪华,班长订了个包厢,她老婆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两个算是佳偶天成。

陆陆续续,同学们都来了,有脸熟的,有毕业之后大变样的,但江秋柏一直没来。

我低头看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温知夏?真的是你?」一个女生过来热络地拍拍我的胳膊,「这么多年,你可终于肯来了。」

我记得她,总爱打报告的小绿茶。

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我给自己倒杯水。

周围几个同学也都附和着打招呼,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得罚酒。

「那会儿毕业了之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从此一蹶不振了。」绿茶眨眨眼睛,笑的人畜无害。

倒酒的手腕一顿,洒出来了些,周围变得安静。

我抬眸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赤裸裸的挑衅。

「我记得那会儿啊,班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挺担心你的。」她勾了勾唇,「哦对了,你后来念大学了吧?」

贺雯沉不住气,「你什么意思?」

「啊?还是不能提吗?」绿茶眨眨眼睛,无辜,「我以为温知夏都放下了呢。」

放下了吗?放下了。

揭开伤口疼吗?疼。

紧紧捏着酒杯杯壁,指缘发白,我深吸一口气,「麻烦你——」

「道歉。」

包厢门口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江秋柏重新配了副眼镜,不苟言笑蹙眉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凶。

绿茶眨眨眼,有点懵。

他迈步走过来,抿唇,重复了一遍,「给她道歉。」

包厢里的气压极低,我垂下眼帘,遮住眼眶里的泪意。

绿茶嗫嚅了两下,最后还是低头,「对不起。」

手中的小酒杯应声而碎,扎进肉里,迅速泛出鲜红色的血。

「夏夏……」贺雯着急。

江秋柏过来拉住我的手腕,匆忙抽了一沓纸摁在伤口上,「跟我去医院。」

踉跄着跟他到酒店门口,黑色的 SUV 停在路边。

我停下来。

「温知夏?」他转头看我。

「江秋柏。」吸吸鼻子,我的眼泪一瞬间绷不住,「你抱抱我。」

22

医生在细心地处理伤口,虽然手上疼,但心里并不难过。

五年前,江秋柏带我离开深不见底的江边,五年后,还是他,托住我摇摇欲坠的坚强。

不自觉又看向他的侧颜,缘分真是奇妙,我们又重逢了。

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他轻声,「还疼吗?」

我摇摇头,手上已经被医生包裹地像个白色的粽子。

重新坐上副驾驶,他靠近替我系着安全带,「现在送你回去?」

我继续摇头。

回家的话,被老妈看见手上的伤,肯定解释不清了,编辑信息跟老妈请了个假,我又转头对江秋柏,「去你那。」

镜片明暗交叠,他绷了绷下颚线,「好。」

23

江秋柏的公寓是单室套,简单的灰白色调,我转了圈,转头问,「我睡床?」

他敛眸,喉结微滚,「真的要睡这?」

「不然呢?」我径直走向灰白床单坐了下来,冲他笑了下,「一起睡?」

他指尖蜷了又松,最后走过来,膝盖抵在我的腿侧,靠近,声音低沉压抑,「温知夏,我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小子,你别勾我。」

迎上他的视线,透过镜片,像看猎物一般,十分具有侵略性。

我伸手摘下他的银框眼镜,清清楚楚的看到眼里的错愕,以及那一瞬间的迷离。

闭眼,覆唇上去,弥漫着淡淡的烟味,真奇怪,江秋柏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

侵略铺天盖地,我环上他的脖颈,腰间温热的大掌顺着衣摆触及到肌肤,不由自主地轻颤。

「你儿子来电话了——」手机突然猛烈地震动,音量大的吓人。

江秋柏身体一僵,放开我,面色复杂地盯着旁边的手机。

我,「……」

忘记静音了,这么一闹,他得萎了吧。

我讪讪地拿过手机,刚接通,又是老妈那得天独厚的大嗓门,「怎么突然要去贺雯家住?你不是同学聚会吗?让贺雯接电话。」

头皮发麻,我磕磕绊绊,「她,她在洗澡……」

老妈狐疑了一瞬,「你不会跟哪个野男人回家了吧?」

我,「……」

抬头看,江(野)秋(男)柏(人)揉着眉心,无奈地扬了扬唇,拿过手机,温声,「阿姨,是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听到老妈抑制不住的欣喜,「江老师啊,这几天就别让夏夏回来了。」

啪的挂断。

我,「……」

妈咪啊,您真的没事儿吗?

手机被重新丢到一旁,江秋柏的衬衫变得皱皱巴巴,领带也歪歪斜斜,眼睛微眯,莫名色气。

我低头,咽口水,有些怂。

刚刚那是气氛烘托到位,现在再来一遍的话,也太……

「看你精神的很。」他扯下领带,唇边带着笑意,「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精神紧绷,他拿手机过来,我抿唇,是要一起看什么爱情教育片了吗?

攥着衣角,爬上床,漆黑的被窝里,手机屏幕明亮。

咽了咽口水,压抑内心隐隐的激动。

修长的指尖点开一个……文件?

行吧,小 h 书也行——

「来,背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

24

三个月的魔鬼训练,终于拿到了 A 大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江秋柏显得比我还高兴,特地下厨做了顿满汉全席。

我弯眸,从背后抱住他,「江老师,我干脆到时候不住宿舍了呗,住你这。」

「行。」

答应的干脆,让我有点意外,毕竟每次他都说婚前不能同居之类的话来搪塞我。

他摘下围裙,挽了袖子,「挑个日子吧。」

「什么日子?」我茫然。

「婚前不同居。」他挑眉,唇边又勾出斯文浪荡的笑意,「你觉得是什么日子?」

哦,结婚啊。

文/七岸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相亲相到班主任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