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迷宫

一、

第一次听到 PUA 这个词，是在室友杜杨的嘴里。当时我正看着朋友圈里女神发的照片，兴奋地在原地转圈：「我女神最近好像心情很好，经常发自拍。」

杜杨的眼睛从平板电脑移到我身上，叹了口气道：「说不定是因为你女神有喜欢的人了。」

「哈？」我的心猛地一凉，慌忙小步疾走到杜杨的面前问，「你刚说什么玩意儿？」

「女生发自拍，还是频繁发自拍，基本上就是为了吸引某个人的注意，如果对方对你女神有意思，没多久，你女神估计就要脱单了。」

杜杨说得轻巧，但我的心却一阵阵揪得难受。见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杜杨轻笑一声道：「不过，还是有机会的……」

「我跟女神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哪来的机会？」我有些自嘲地收起手机，正打算回床位，杜杨在我身后开口道：「或许，你听说过 PUA 吗？」

「PUA？」我转过身，一脸迷茫地看着杜杨。

杜杨是个花花公子，谈过无数个女朋友。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个高富帅。恰恰相反的是，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家境贫寒、长相普通、没什么才华，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身边竟然从来没有缺过女生。不仅如此，甚至有传言，有不少女孩子竟然为了他闹过自杀。

「PUA 的全称是 Pick-up Artist。」

「什么 pick 不 pick 的，你别说这种洋里洋气的东西，直接说我能听懂的。」我有点烦躁，似乎杜杨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的女神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你别急嘛。」杜杨听我这么一催促，反而变得更加不紧不慢起来，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我是看咱们宿舍其他两个人不在，你平常又比较照顾我，才跟你说起这个技能。不过我这技能是要收费的……」

听杜杨这么一说，我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手机砸向他：「杜杨你可真行，临毕业了，连室友你都想坑一把？」

「也没吧，毕竟现在的时代，知识就是财富。我可以先教你怎么做，要是有效果了，你可以再付拜师费呀。」杜杨跷着二郎腿，一副贱兮兮又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拿着手机，搬了个板凳坐到他旁边，说：「行吧行吧，你先教我怎么追，我看看效果。」

杜杨眉毛向上一挑，微笑道：「PUA 的基础理论是，女人不是追过来的，而是吸引过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男人追了女生好久，女生却只是把他当成备胎。有的女人是因为享受被追求的感觉，有的女人是因为怕同意交往，对方就不会对自己那么好了，还有的女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总之从你去追求的那一刻，男人跟女人的关系就变得不平等了。关系从一开始变得不平等，之后就很难恢复平等。」

「不对啊，我看那些干货 App，像什么道乎，地涯……这些地方都有讲怎么追女孩啊，而且还成功了。」

「女人能被追到，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她本身就对这个人有好感，所以追不追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捅破那层窗户纸；第二个原因是，这个人是在女人可挑选范围内最好的，也就是备胎转正。然而听你的描述，你应该不是你女神可挑选范围内最好的吧？」

杜杨这话问得让我十分难堪，我撇了撇嘴，略带不满地轻哼一声。

杜杨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悦，反而打了个响指，总结道：「这么看来第一条路，对你来说是最有希望的。所以你现在要剔除追求的想法，把注意力全放在怎么提升自己这件事上。」

「提升？」我身体前倾，认真地发问：「提升哪些？还有，这能在短时期提升吗？别我提升了，女神跟别人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世上女神千千万，长得好看的又不是她一个，这个跑了，你完全可以找下一个嘛。到时候你提升起来了，还怕吸引不到女神？」

杜杨说得轻巧，但我心里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只是点了点头道：「嗯，那我要怎么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目前我只喜欢她，所以要是能快一点最好。」

杜杨又一次弯了嘴角：「既然你这么急的话，就只能给你来一个速成班了。」

二、

所谓的速成班其实不过是一些很表面的文章，杜杨先是让我买了几套看起来搭配时尚的名牌套装，接着又让我将朋友圈进行了一系列的伪装，什么各国的旅游照、每天下午的健身照、偶尔在高档餐厅的摆拍照……

在杜杨的指导下，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我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热爱学习、热爱健身、生活精致的富家子弟。

然而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无非就是在外走的时候多了一点点的回头率。

我翻着自己的朋友圈一个劲地摇头：「这也太假了，旅游照全是 PS 出来的，去图书馆什么的全都是摆拍，书评影评都是复制粘贴来的，唯独健身还算是事实，但我也只去了几次……」

「假吗？」杜杨跷着二郎腿打量着我，「至少在外人看来，现在的你，衣品好，身材好，这些总是真的吧？」

「嗯……」我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确实，我的衣品提升了不少，可这全是杜杨帮我搭配的，没了这几件衣服，我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大学生，「那我之后要怎么做？」

我努力将心里那种弄虚作假的念头抛开，虚心请教杜杨。

杜杨抬眼看看我，抬手，他的拇指跟食指中指来回摩擦着：「我下边的内容得收费了。」

我满脸鄙夷地看着杜杨，一言不发。

「怎么，这两个月的效果你也看见了，你现在走在街上，还是有几个跟你搭讪的姑娘吧。你想想你之前有被搭讪过吗？」杜杨迎上我鄙夷的目光，一脸坦然。

「行吧，多少钱？」我默算了眼自己银行卡里的金额，咬着牙问道。

「七千。」

「你怎么不去抢？」我骂。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 money 追不到女人。」杜杨依旧是那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我咬咬牙，将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转给了杜杨，然后催促道：「快点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教给你两个谈话技巧，你知道推拉术和冷读术吗？」杜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到账通知开口道。

「推拉术？冷读术？这都是什么？」

「推拉术就是在话语间突然拉进与女方的关系，之后再突然推开，创造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比如我教你怎么追女孩子，你会觉得我和你关系近了，但我这个时候又向你收费，你又觉得我们的关系其实没那么近。如果把这个应用在追女生中，你一旦让一个女生开始为你纠结，那就说明你离成功不远了。」

「哦……那冷读术呢？」我继续发问。

「冷读术就是……」杜杨突然抬眼看着我，开口道，「程然，我知道很多人觉得你是个死宅，是个废物，但我知道你有着想要努力变好的心，我也知道你比其他人都要聪明许多，你只是没有找到，那个能够激起你有改变愿望的事情。」

我不知道杜杨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但他这话却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原本以为杜杨是个钻到钱眼里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细腻的观察力。

见我沉默不语，杜杨挑了挑眉毛道：「这就是冷读术，让你以为我很了解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但其实我也只不过就是，拿一些模糊的具有概括性的词语对你进行了一番描述。就像那些星座说法一样，不管你是什么星座，你总能觉得测试的结果说的就是你。这就是冷读术，也是巴霖效应，说的是每个人都会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即使这种描述十分空洞，人们却仍然认为这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哪怕自己根本不是这种人。」

我拉下脸，感觉自己似乎被杜杨给整了。看到我这样的反应，杜杨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调侃道：「我只是给你演示一下，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我怕我教完了你，你爱上了我，那可怎么办？」

「这不可能，我是直男，这不可能改变的。」

「薛定谔的直男吗？」杜杨继续调侃，见我脸色不悦，便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还没怎么跟你女神聊过天吧？你试着跟她聊聊？」

「聊？怎么聊？」我盯着女神的微信头像，一下子慌了手脚。

「一般的聊天就好了。不然你实时转播你跟你女神的聊天内容，我教你怎么回复也行。」

「手把手教我？这么周到？」我有些惊讶。

「那当然，毕竟要对得起这七千块钱的学费嘛。」

我不再跟杜杨说话，将注意力转移到跟女神的对话页面上，纠结了半天敲下了一句：你最近怎么了，怎么狂发自拍？

杜杨见我敲下了这么一句话，点点头一个劲催促道：「挺好的，快给她发过去。等会给我说下你女神回了你什么。」

我虽然有些忐忑，但受到杜杨的鼓励，还是勇敢地按下发送键，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女神的回复：关你屁事！

我：……

杜杨看见我和女神的对话，笑得被水呛住，一个劲地咳嗽。咳嗽完了之后点评道：「你这个女神倒挺有个性，有一说一，也不跟你假惺惺地客气一下。」

我皱着脸，刚想说出「退货」两个字，杜杨便又说了话：「你说她看起来气色不好，问她是不是最近胃不好。」

我半信半疑地将这话敲了过去，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注意她的自拍，只是因为看出来她最近身体有些毛病。

「你怎么知道？」女神的话又回了过来，这次不再是咄咄逼人，反而变得虚心起来。

「你就说，你家里有人是学中医的，你自己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习惯性看人，朋友圈也是，习惯性会看人的照片。你刚才跟你女神的距离有点近，先用这话把她往后推一下，让她觉得自己的待遇跟其他人一样。」听着杜杨的话，我编辑着文字，一点点发送过去。

……

不知道该说杜杨实在太会伪装，还是说女神太过单纯，就这样由自拍开启了话题。原本一个尴尬到极点的问话，说成了中医之术，让女神觉得有极大的可信度，并且她还很认真地咨询我应该如何调理。

我看了一眼杜杨，拍下他的肩膀道：「行啊你，还真有一套。」

「这没什么，女孩子们对医学、星座这种东西其实充满好奇与崇敬，善加利用就能很轻易地拉近跟她们的距离。你按着推拉术跟冷读术的套路来，跟她讲她身体问题的同时，大胆地打趣一下，没过多久你就可以借着给她看健康状况的理由，把你女神给约出来了。」杜杨斜眼看向我，眼睛里满是自信。

三、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说男人可怕了。因为那些看起来正经的人，说着正经的话题，后边往往隐藏着一个不正经的目的。

如果我是女人，我可能也不会觉得来找我聊天的中医爱好者，竟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想约女神的混蛋。

聊天进行得很顺利，我在微信上，用着搜索到的调理方法教女神如何调理。我像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医生，一边教着女神，嘱咐她应该怎么做，一边跟她开着一些暧昧的玩笑。

除此之外，我还会偶尔将话题引到一些严肃的事情上，例如男女关系、社会现象……在讨论这些事情当中表现得和女神三观相似，但却会更加的客观。表现出既符合女神心意，又比女神看得更加客观全面。

一个月后，女神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程然，我觉得你和我之前遇见的其他男生都不太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难不成我是第一个敢反驳你的男人？」我调侃道，如今我跟女神的关系，开这种玩笑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女神继续回复：「也不是……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那这个不一样，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

天还没聊完，杜杨便打断了我：「要约出来看看吗？」

「约出来？这么快吗？」听杜杨这么一说，我突然心虚了许多。

「这还快？你都聊了快一个月了，还不约出来这才奇怪。学 PUA 的，有的聊了一两个星期就能把女孩约出来了。」

「这也太随意了，这些人根本不会好好珍惜女方的吧？」我有些不满，但话语间更多的是一些嫉妒。

「现在学 PUA 的有几个把女生当作真正的情感对象来看待？对于 PUA 学习者来说，女人就是猎物，上钩了玩够了就再换一个。反倒是你，有这种珍惜对待想法的人，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个老实人。」杜杨笑得轻蔑，想了想又调侃道，「不过你现在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魅力，等你发现和女生谈恋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时，你就会开始有集邮的爱好。」

「集邮？」

「就比如集够十二个生肖的女朋友，或者集够二十四节气也行……」

杜杨的说法让我感到有些恶心，但想到我还要靠他来追求女神，便忍住了反驳他的话，岔开话题道：「那我把女神约出来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就是新的课程——KINO。」

「KINO？」

「指的是进挪，也就是肢体接触的意思。你可以在初次约会的时候试着跟她有一些轻微的肢体接触。比如过马路的时候看到有车子过来，就轻轻地抓一下女方的手，让她小心地避过车辆。如果抓手这个动作她没有拒绝，在下一次遇见车辆的时候，你就可以揽一下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安全的区域挪。这就又增加了你们的互动量。当然，如果在你抓她手的时候她就拒绝了，你完全可以义正严词地告诉她，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这么说反而会让女方心有愧疚。」

「那除了过马路呢？还有其他吗？」我认真地在手机备忘录里记着笔记。

「有啊，比如你们两个一起坐下来喝冷饮的时候，你可以稍微把身体前倾，离她近一点，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还可以把自己的饮品杯放得离她的近一点，这些看似没什么大幅度的 KINO，实际上是对你们关系更近一些的暗示。人，可是非常容易受暗示的哦。」

「嗯……听起来无非就是把一些猥琐想法的事情，用一种看似绅士的方式给掩盖起来。」

杜杨耸耸肩：「那不然呢，谁让女人就吃这一套呢。对了，你还可以带她去玩一些刺激的项目，或者运动量大的活动，制造一下吊桥效应，让她在看见你的时候心脏怦怦直跳。不管这心脏跳动的原因是被吓到了，还是剧烈运动之后，当她心脏狂跳的时候，你在她旁边，她都会把这种反应误以为这是对你动了心。」

「哦，我记一下。」

「你好好学啊，等教完你，我就要找个老实人过日子了。」

「老实人？什么鬼？花花公子要金盆洗手了？」我停下打字的手，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杨。

「差不多，毕了业就要工作了，基本上也遇不见什么多好的姑娘了，我打算趁着毕业前找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跟她结婚，让她以后照顾我。」

我斜眼看向杜杨，评价道：「你可真够渣的。」

「也没吧，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杜杨慢悠悠地喝了口水，道，「你别说我了，快去约你女神啊。」

四、

女神被我很顺利地约了出来。女神肯赴约，这要在几个月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我按照杜杨教我的，装作为了保护女神的安全，又是抓手又是揽肩。一开始我紧张到生怕女神一生气，甩手离去，却没想到她竟然全都默许了。这让我欣喜若狂，但更让我颇有感慨的还是 PUA 这项技能，PUA 就像是一条捷径，只要学习了这其中的技巧，连真心都不用付出，就可以轻易地虏获一个女孩。

可怕，真是可怕。

「程然，我发现之前我好像都没怎么注意到你，你人好低调啊。」女神喝着冷饮，笑着说道，「我连什么时候加了你微信都不知道，不过幸亏你习惯性通过脸看别人的身体状况，我现在身体调理得好多了。」

「嗯，虽说是习惯性通过观察脸来看身体状况，不过能让我有沟通兴趣的也就只有你。」我笑得矜持，再一次用上了推拉术。

「哦？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没礼貌的女孩子。」我调侃。

「什么啊！我哪里没礼貌了！」

「其实很多女孩子会故意在异性面前表现出温柔可人的一面，但你却跟她们不一样。你独立又有自己的想法，敢于表达自己，你当时以为我是骚扰者就直接回绝，这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女生。」我微笑着，用上了冷读术。

女神低下头，脸颊有一丝红晕，喝了几口冷饮，面色恢复如常，继续问道：「对了，杜杨是你的室友吧？」

「嗯，是。」

「我听其他女生说他是个渣男，真的假的？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呢？」

对于女神突然转移话题，我有些不解，但女神既然发问，我也只会十分正直地回答：「我跟杜杨没有什么感情方面的接触，我也不太关心其他人的私生活，所以他是不是渣男，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其他方面的话，其实也还好，算是情商挺高的普通人吧。」

「哦……这样啊……」女神的手指在桌上画着圈，「我们等会要去做什么啊？」

「你想幼稚一把吗？比如……你想去玩碰碰车吗？」

……

跟女神的初次约会十分开心，空气里似乎都冒着暧昧的粉色气泡。

我给杜杨汇报着进展，杜杨似乎并不怎么关心，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打断我说：「我说了，按着我说的做，管她是什么女神才女，通通都能收入囊中。」

我看了杜杨一眼，并没有理会他。或许是因为他利用 PUA 技术，太容易得到女生，以至于他的直男癌思想根深蒂固。不过我现在作为一个求学者，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他的立场。

「我觉得既然你女神对你的 KINO 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抵触，那你或许可以试着再深入一些。」

「再深入一些？是什么？」

「就是情侣会做的事情啊，接吻啊什么的。」

「不要，我觉得会被拒绝。况且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正式表白之后，双方确立男女朋友关系之后再做吗？」

「首先，在男女交往中有一个叫『友谊区』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在男女单独交往超过一定时长，例如超过七个小时，其中一方并没有表现出爱慕之意，那这两个人就会跨入友谊区。而友谊区一旦跨入，再跨出来就很困难了。然而依照你现在的 KINO 进度，你给你女神表白，多半会被婉拒，所以既然你们的进度太慢，这个进度条就只能让更深一层的 KINO 来强行拉上去。其次，你不一定要真的去和她 kiss，你可以摸摸她的头发，注意不要弄乱她的发型；也可以亲吻她的手背，一点点地试探，随着试探的深入，肢体接触带来的感觉就会影响到她对你整个人的评价，等到你们接吻之后再表白也不急。或者，说不定等你们接吻之后你发现这个女人你并不喜欢，也可以及时止损，早点换一个嘛。」

「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像是渣男的行径？」我吐槽道。

「嗯……渣男不渣男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孩子就吃这一套啊。其实我还是想建议你，好好想想你的女神到底值不值得你爱。」杜杨还想跟我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他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杜杨微微一笑道，「我的结婚对象要上钩了。」

五、

我按照杜杨的说法，时不时在微信上跟女神聊天调侃，偶尔故意冷落女神两天，然后再热情的约她出来吃饭。

原本我以为圣洁无比的爱情，在杜杨的指导下，越发让我觉得不过如此。仿佛是一场 galgame，只要选择对的对话选项，女生就会对自己产生好感，而后不留悬念地选择跟玩家在一起。

我想我大概也是个渣男吧，在我第三次约女神出来之后，和她一起坐上了摩天轮，在若有若无的灯光下，我轻轻地亲吻了她。她没有拒绝我，反而慢慢地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我没有觉得无比美好，反而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小心翼翼地付出真心，却被女神不屑一顾；等自己隐藏了真心，学着用技巧用套路，却被女神轻易地接受。

我突然觉得，我的女神，也不过如此。

我浑浑噩噩下了摩天轮，像是逃一般地回了宿舍。

「程然，约会怎么样啊？接吻了吗？」杜杨跷着二郎腿，依旧是那副骄傲的表情。

「嗯。」我闷着声音点头。

「那你是准备要告白吗？还是……」

「不了，我突然觉得女神也就那样，目前不想恋爱了。」

「哦？」看到我的反应，杜杨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而后笑得嘚瑟，「那，程然，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加入 PUA 渣男团？」

「什么鬼？」我脱了外套一把扔向杜杨。

「你已经被我洗脑了。」杜杨不再笑得没个正形，反而异常严肃地开口，「倒不如说，我让你看清了这个世上男女关系的本质。女人，其实就是为了让男人获得满足感的存在。你既然不喜欢你的女神，那就换一个啊。」

听着杜杨的这种说法，我突然觉得心底猛地一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默默认同了杜杨的价值观？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一个 PUA 男，那我跟女神确定关系之后，要怎么做？」

「学习 PUA 的才不会确定关系呢。」杜杨好笑地看着我，「有的男女朋友关系就不需要正式的告白啊，既然没有正式的告白，男人会把关系控制在暧昧且不用负责的程度，却会让女人误以为双方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的样子。骗钱骗色之后，PUA 男会教唆对方自杀，来挽回自己对她的爱。然而对于 PUA 学习者来说，这些不过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

我听着杜杨的说法，瞬间有些脊背发凉，我不知道和女神继续相处下去，会不会被杜杨洗脑成为 PUA 的渣男那样。

「既然你对你现在的女神不感兴趣，那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杜杨见我兴致不高，反而絮絮叨叨起来。

「再说吧。你呢？跟你的结婚对象聊得怎么样了？」

「刚结束对她的观察，我觉得各方面我还挺满意的，就打算过段时间找准时机下手了。」

「哦，那挺好。」我躺到床上，无聊地刷着微博，就在我打发时间的时候，微信跳出来个陌生人的信息——

小哥哥，小哥哥，我看你有在健身，我也想健身，但我不知道女孩子要怎么锻炼，你能教教我吗？

我看着这条微信，拼命回想，这才想起这个人是前段时间在路上搭讪我的小姑娘。原本我不打算理，可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全是杜杨的话语：女人不过就是猎物。

我沉思了片刻，有些不受控制地回复她道：「好啊，哪天我们可以一起约到健身房，我手把手教你。」

我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杜杨，再也对谁动不了真心。之前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女人，只要稍用技巧就可以将她们揽入怀中。

爱情，在我的心里早已变了质。

我也开始对自己的女神爱答不理。自从那天的接吻过后，我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反倒是女神，开始不断地主动找我说话。而我却因为没了兴致，从未用超过两个字的内容回复她。

再后来，我们毕业了，杜杨也勾搭到了自己一开始看上的姑娘。

只是提起爱情，他再也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反而认真了起来。他说：「这个女孩子实在太单纯了，我想好好保护她。我打算等安顿下来，就跟她结婚。」

真是好笑，曾经的 PUA 渣男居然动了心打算浪子回头，而曾经那个默默付出的傻小子，竟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时间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我不知道当初跟着杜杨学 PUA 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再也找不回当初喜欢一个女孩子时，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感觉。

我刷着朋友圈感慨万分，却不想我刷到了杜杨即将结婚的消息。

他真的浪子回头了啊。

我打开他发的照片，却在加载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愣住。因为我发现，照片里边，将要跟他结婚的那个人，竟然是我当初的女神。

怎么回事？

杜杨在我追求我女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观察她了吗？

我的大脑乱成一团。

和女神初次约会的时候，她询问我关于杜杨的事情。

杜杨不停地用语言暗示我，我的女神跟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差别。

杜杨不断地强调女人只是猎物，试图让我丧失对女神的兴趣。

杜杨在我追求女神阶段，告诉我他在观察他这个结婚对象。

在我冷落女神之后，杜杨突然开始整天抱着手机聊天，还经常出去。

……

所以说，杜杨从看到我女神照片的那一刻，就准备利用我，来观察我的女神了吗？

不仅如此，他还骗走了我七千块钱，甚至还给我灌输了奇怪的价值观。

杜杨……这个人渣！

我狠狠地捏住手机，双眼发红。

六、

然而杜杨最终还是没有结成婚，因为他死了。

死因是，自杀。据说是因为新娘在结婚前几天悔婚，并跟杜杨分了手。分手之后迅速找到了下一个男人，并开始准备跟另一个男人的婚礼。

事情发展得太过戏剧性，我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虽然对于此事我有着莫大的好奇心，但因为之前跟女神有着不尴不尬的关系，因此我没有询问。

却不想，没过多久，女神居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婚礼？是跟杜杨的？」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当然不是，杜杨他现在估计还在医院抢救着。是另一个人。」女神语气平淡地叙述着，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不带丝毫的感情。

「那……为什么要叫我？我之前有……伤害过你吧……」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怎么会。」女神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我知道啊，你追我是杜杨教你的。」

「什么？」

「我说了，杜杨是个花花公子，喜欢骗各种女孩子，名声早就坏透了。你跟他一个宿舍的，而且你的表现前后差距那么大，之前你连跟我说句话都会结巴，后来约我出来的时候反而侃侃而谈。我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杜杨教你的。」

「那你既然知道还……」我想说「接吻」，但想了想还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我要通过你来吸引杜杨的注意啊。」女神漫不经心地回道。

「什么？」我又一次被惊到。

「杜杨在你跟我说话没多久，就找借口加了我的微信，我就猜到他肯定利用你在观察我。」

「为什么你能猜到？」我更加不解，「这没道理啊，你怎么单凭他加了你微信，就知道他在观察你？」

「因为我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啊。」女神又一次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什么？」我觉得此刻的我仿佛是个智障，什么都搞不清楚。

「你知道 PUA 吗？」

「？！」

「很多男人把这说成把妹法，利用技巧去骗取女人的感情，骗取女人的金钱、色相，甚至诱导她们自杀。这些男人是人渣，不是吗？人渣不就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永远醒不过来才对吗？」女神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杜杨做的坏事太多，他可能自己都记不清，哪个女孩为他伤害了自己。可我记得，我的表妹，因为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睡。然而这样的男人不应该受到制裁吗？我调查了杜杨，还把自己伪装成他喜欢的类型，看着你们表演拙劣的 PUA 技巧，假装上钩。不仅如此，我还能够顺利地推开你，顺利地让杜杨为我动了心，顺利地瞒着杜杨跟另一个男人谈着恋爱……」

我听着女神的话，全身僵硬，拿电话的手不住地发抖。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意，瞬间便侵袭了我的全身。

我不记得女神后边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她最后的结束语是这样说的：「程然，不要变成下一个杜杨，不然会有另一个我来找你的。最后，请记得准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手指颤抖着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微信中女神刚发的朋友圈动态，那是她和她未婚夫的合照，照片中的她依旧是那样的美丽、清纯，眼神澄澈得仿佛未经历任何的风霜。

爱情，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座迷宫。然而，能从迷宫中毫发无损地走出来的，却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