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结婚两年，我没能焐热冰山的心，冰山的温柔只给他的白月光。
我受够了，心累了，躺平摆烂，将女主之位主动让贤。
没错，我就是想看看，没了恶毒女配我，他们的爱情就能进行到底了？
1
第 99 次直面林宇当着我的面，绵言细语安慰他的白月光，我怒了。
再爱也不能容忍自己头顶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场。
我提出离婚，不顾他错愕的眼神，头也不回地搬了出去。
我想通了，单向奔赴不叫爱情，叫强人所难。
他为难我，我没必要以牙还牙，以脚还脚，我弱，我走。
我江南怎么也是个漂亮温婉的新时代女性，拿得起，放得下。
没了林宇这棵歪脖树，他日解锁整片白桦林，日子照样过。
第二天，我麻溜地给他寄去了离婚协议。
第三天，他早早出现在民政局，史无前例对我露出了八颗牙微笑。
是，深明大义如我，主动放手让他翱翔大海，他不可能不感激。
但我还是被他膈应到了。
离婚程序很顺利，我们没纠纷，很快拿到回执。
倒是林宇在协议之外，塞给我一张卡，说是他手头全部的现金积蓄，赔偿给我当青春损失费，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还算有点良心。我也没假客套，心安理得地拿走了。
虽然民法典规定，三十天冷静期后，婚姻关系才正式结束，但在我看来，我们一起进到民政局，这婚就算离了。
民政局门口，白月光朱小小正焦急地探向门口，望眼欲穿。
看到我们拿着材料出来，她立刻眉开眼笑，肆无忌惮冲过来抱住了林宇。
林宇有些不自然，可能是觉得我还在场，她的动作太出格。
但我早已无所谓，比这更亲密的我都见过，抱一下又算什么。
「江南，谢谢你的成全。我和阿宇都会感谢你的。」
朱小小迫不及待宣示主权，一副有情人终成眷属，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嘴脸，好像她不曾在我婚姻里知三当三，恃宠而骄。
「林太太的位置我是让出来了，但你能不能坐上去，我只能说，Good Luck！」
谁又能说，阴阳怪气的祝福不是祝福？
我不过是离婚后心情不爽，耍点小脾气，给林太太候选人讲了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而已。
我潇洒转身，留下林宇和朱小小一脸郁色。
2
我跟林宇的故事特别简单，我单恋他，他是我的初恋。
林宇跟朱小小的故事也特别简单，朱小小救过他，是他的初恋。
至于最后为什么结婚的是我和林宇，因为朱小小收了林家的钱，出国深造抛弃了林宇，林宇没能抵住家里的压力，主动娶了我。
三角故事里，我除了因为恋爱脑，被他求婚时情真意切的帅气脸庞蒙蔽，可以说，整段婚姻，我毫无过错。
很快，我就听到风声，林宇和朱小小要订婚了，这离我们从民政局出来，仅仅过了五天。
当然，这风声不排除是朱小小叫人精准传递给我的。她身若桃李心似蛇蝎，就林宇眼瞎看不见。
我也瞎过眼，所以我吃一堑长一智，从林氏设计部离职后，新工作室命名「醒目」，就是时刻提醒自己擦亮眼睛，不要色令智昏。
工作室开张那天，朱小小知道了林宇离婚时净身出户，将现金都给了我，她咸吃萝卜淡操心，跑到我工作室大闹一通。
撒泼打赖，一副正宫训小三的嚣张口吻，对我品头论足，对我的客户大喊大叫，说我不要脸用前夫的钱。
好几个客户都被她吓跑了。
我被她白兔外表下的精分恶毒惊到了，打电话给林宇，让他赶紧过来收拾残局。
林宇来了，朱小小秒切温暖纯良模式，大大的无辜眼，一脸愧色，我见犹怜。
这演技，我自愧不如。
我突然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
我以前要是像朱小小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凡他与救命恩人联系一次，我就活不下去大闹一次，作天作地地证明我爱他，他是不是就虚荣感爆棚，不去采野花了。
我算好朱小小损坏设备的价格，加上两倍的精神损失费，一并发给了林宇。
朱小小听见我还要精神损失费，又不乐意了，对着林宇一顿嘤嘤哭泣。
「阿宇，你把钱都给她了，我们以后用什么生活啊，嘤嘤嘤。
「阿宇，这本来就是花你的钱买的，坏了就当你少给她了，用不着赔吧，嘤嘤嘤。
「阿宇，我们总不能结婚，还住在你们的新房里吧。这对我不公平，嘤嘤嘤。」
嗲里嗲气，怪纤弱可怜的。
我照着她的语气，用最亲近的口吻，下最疏远的逐客令：「阿宇，钱我收到了，你带她走吧。下次再来捣乱，就不是赔钱的事了，叮叮叮。」
我做出六六六的手势，佯装报警。轻松幽默的态度，让林宇不自觉多看了我两眼。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精神损失费我会给够。」
「阿宇，你给她的还不够多吗？你全部的财产都给她了，现在结个婚，都还要跟老爷子求个婚房。」
朱小小有些崩溃。
她大概没想到，苦心盘算抢来的金龟婿，金没了，只剩婿。
但从我的角度，没毛病啊，毁人婚姻的真爱，图的不就是人吗？难不成还图财。
总不能样样好处都被她朱小小占全了，岂不显得我又蠢又傻。
「小小，别担心，我会搞定老爷子，不会让你吃苦的。」
林宇哄人时轻言细语，温柔如水。我第一次知道，他原来不是天生寒冰，他是会哄人的。
只是不哄我。
朱小小很快就哄好了，临走前，故意对我放话，想要扳回一城。
她说她周末订婚，让我有时间，一定去。
林宇先是没来得及阻止，后是沉默不语。
去去去。
我笑意盈盈。
我这婚还没离呢，就这么上杆子请我，是想请我看戏，还是想看我好戏？
朱小小，我一旦不顾及林宇，你在我面前算个球。
想看戏，老娘奉陪到底。
3
他们走后，我立刻接到林老爷子的电话，他喊我周末回老宅陪他过生日。
很巧，和朱小小说的订婚在同一天。
但老爷子的语气，看上去对我和林宇离婚并不知情。
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但也全副武装，对朱小小随时迎战。
生日当天，我带着贺礼——一套为老爷子定制的礼服，准时上门。
以往每年生日，我也会提前送老爷子衣服，他会在生日当天穿上，然后喜滋滋的，逢人便炫耀自己福气好。
今年我虽没提前，但也不晚。
收到衣服后，老爷子兴高采烈，嘴都咧到了后耳根，说要立刻换上，下楼羡慕死那帮糟老头子。
我有点于心不忍，几次想开口，但终是忍住了。
林宇没到，老爷子就带着我招待客人，叔叔伯伯们都知道了我设计衣服好看，我也见机行事，派发了很多名片。
老爷子不解，偷偷问我是不是缺钱花，还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没收，只说自己成立了个小服装工作室，想靠才华赚点外快。
他给我点了个大拇指，然后拉着我满场溜达，还无师自通把我的设计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转一圈下来，我竟意外收获了三个月都干不完的大量新订单！
就当我捂着嘴，笑得合不拢的时候，林宇到了。
他身侧挽着华服娇俏、美艳动人的朱小小。
人群瞬间就自动安静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看看缓缓走来的璧人，看看老爷子，又看看我，开始猜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老爷子显然也愣住了。
他略带迟疑地悄声问我：「丫头，这——怎么回事？」
「爷爷，我和林宇离婚了。」
「林宇旁边，是他念念不忘的朱小小。」
老爷子「哦」了一声点点头，像是懂了，又没完全懂。
他随即叹了口气，「丫头，这事怪爷爷不知道。把你喊来，让你难堪了。」
老爷子这话挺窝心的，一下就戳中了我的软肋，还激活了我的情绪和演技。
我胸口发紧，眼尾泛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就是不让它掉下来，那样子，三分倔强七分惹人怜爱。
「我们林家对不住你，受委屈了。」
是挺委屈的，林宇就是块千年寒冰，两年都焐不热，还给我自己冻一身病。
林宇带朱小小走近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神色如常，还多添了几分威严。
「爷爷，朱小小，我……未婚妻。」
林宇很绝，七个字，当着满屋子宾客的面，一分薄面也没给我留。
老头们交头接耳，立马骚动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一致把目光转向了我。
不管是惊讶、好奇还是遗憾、不解，最后统统变成了同情。
「老林家这孙子不厚道，没听说离婚，怎么未婚妻就有了。啧啧啧……真没看出来。」
「难怪老林头这么卖力帮人姑娘吆喝，原来是林家有愧于人。」
「他以后可嘚瑟不成了，咱们谁还没件小江设计师的定制啊。」
「是是是，咱们以后多照顾点小江的生意。」
……
他们压低嗓门，声音不大，但我们刚好都听清了。
我有点感动，不管怎样，舆论高地我先占住了。
像林宇那样眼瞎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三观还是正的。要是一会儿真和朱小小撕起来，老头们还能帮我撑腰。
这时，不知哪儿来了阵妖风，我绷了好久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唰唰往外冒。
我抬手拭泪，小神情低眉垂目，黯然神伤，又给看客们增添了许多遐想。
老爷子赶紧示意他们闭嘴。
朱小小突然又甜又嗲地叫了一声「爷爷」。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瞬间出戏，差点误戳到自己眼睛。
「爷爷，您可千万别听阿宇乱说，」她讨好地笑着，「我们哪敢背着您订婚呀，这不请示您来了嘛！」
她上前一步，雄心万丈地拿出一个精美礼盒，踌躇满志地双手打开，虔诚得意地托举在胸口。
「听阿宇说您穿衣特别讲究，我淘了件好衣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偷偷瞟了一眼。
好家伙，某奢年度高级高定，只此一件，价值不是一般不菲，是相当不菲。
难怪前天搁我那儿哭穷，原来钱都用在这些地方了。
为嫁进豪门这么努力，一对比我确实挺咸鱼摆烂的。
可有时候吧，努力也不全对。
比如方向错了，努力就会白瞎。
这衣服，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除了贵，没别的优点，没品暴发户的最爱。
相信老爷子也会这么想。
果然，他只轻轻朝礼盒瞟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言语温暾地对林宇说：「你小子也不看看日子，连老子的戏都敢抢？」
「成日不干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林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我揉眼的手捂到了唇边，突然很想笑。
指桑骂槐呢，不知道朱小小听懂没。
看来她这嫁入豪门的第一步，就豆腐渣糊墙、马屁拍到了马腿，没巴结上啊。
朱小小脸青一阵白一阵，看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嫉妒。
呵，怎么了。
难不成还想我提醒你，你被你心爱的林宇给坑了？
还是让我提醒你，林宇眼瞎，连自己亲爷爷的喜好都不知道？
哼，我才不。
我就看看，不说话。
4
「爷爷！」林宇挂起了脸，很不高兴。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在您生日这天，喜上加喜。」
「我不喜欢江南，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捂唇偷笑的我突然愣住，很尴尬，很有点不知所措。
他以前最多也只是和朱小小藕断丝连，还从未如此公开、露骨、毫不顾忌地诋毁过我们的婚姻。
「我和江南已经离婚了，现在和小小在一起，您不应该反对，应该祝福。」
……
林宇不断输出，好像大庭广众之下，我不需要脸。
朱小小紧握着他的手，倚在他身边，两人一副天造地设，感情浓得化不开的样子。
我突然意识到，我以为自己今天是来看朱小小出笑话的，可其实我才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小丑。
我输给的不是朱小小，是林宇，薄情寡义的林宇。
朱小小顶多道德败坏，林宇杀人诛心。
我被伤到了，很痛。
他既不喜欢，当初又何必跟我求婚？
他的一句喜欢，一句不喜欢，我江南就该白白送上好几年的人生？
我抓着老爷子的手，声音颤抖着。
我以为即使不爱，至少也能落个深明大义，温柔体贴的好印象。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离婚立刻撕开脸皮，体面全无。
「当初是我贪心，为了保住家产，妥协了跟你结婚。」
「可离婚的时候，我因你所得的一切，都分给了你。」
言下之意，他对我并无亏欠。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清林宇。
他就是一把带血弯刀，无情又夺命。
他给我钱，不是对我心存歉意，只是为了他自己心安理得。
我们结婚是交易，我们离婚还是交易，我于他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交易。
「江南，你别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离婚了，财产也都给你了，再藕断丝连就难看了，见好就收吧。」
朱小小有恃无恐，仗着林宇宠他，明着帮腔作势讽刺我。
「有你什么事！」
还好老爷子生气了，也帮了我一把。
「他们就算离婚了，江南也是我的私人设计师，是我请来的贵客！」
「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老爷子生气起来，还是很骇人的。
朱小小被他慑人的气场吓到了，林宇立马贴心地把拉到身后，侧身护住了她。
待她多温柔，对比之下，待我就多凉薄。
「爷爷，我的命是小小救的。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您，她，我娶定了。」
「放手过一次，我不会再放手第二次！」
他意志坚定，不达目的坚决不罢休。
「就连把当初结婚时拿到的股权交出来，你也愿意？」
「愿意。」
老爷子被林宇气晕了，一屁股跌坐到了沙发上。
有备而来的掰头，很明显老爷子输了。
「就你们的爱超越生死，我们这些人俗不可耐！」
「你小子真狠心，当初救你的人，可不止……」
「爷爷！」
我急忙制止了他。
我家的私事，不想跟这廉价感情掺和在一起，成为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
老爷子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管了，就被他的老年同伴们搀着上了楼。
老爷子一走，朱小小立刻从林宇背后蹿了出来，双手环胸，走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轻佻地上下打量着我，像只斗赢的骄傲孔雀。
「江南，最开始，林宇想结婚的就是我。
「现在也是我，一直都是我。
「是你偷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婚姻。」
这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还当真一流。她什么斤两，怕是又忘了。
「朱小小，要我提醒你，当初怎么拿钱滚蛋的吗？」
我声色平静，脸若寒冰，「还是你以为，林宇就只欠我这么多？」
「我告诉你，林宇欠我的，他还不清。」
最后这句，是说给瞎子兼刽子手林宇听的。
谢谢他今天的薄情，将我记忆里最后那点美好都斩得一干二净。
我没再多说，回到工作室，埋头设计起 LOGO。
没错，就是那个醒目的大眼睛，林宇和朱小小的定情信物——我的大眼睛手链。
老爷子的社交圈超给力，几天时间，我的名声被广泛传了出去，找上门的订单多到做不完。
我招募了几个有才华的年轻设计师，大家每天有说有笑，把 LOGO 一针一线，用心地绣在了每一件衣服上。
这离老爷子过完生日，仅仅过了十天。
我看着衣服一件件被传播到社交网络，送到显贵名流们手中，我知道，他们荒诞的爱情闹剧，马上要开始了。
5
再次见到林宇和朱小小，是我给原来的隔壁邻居李太太上门量尺寸。
林宇在变卖婚房，李太太有意向，找我打听。
那套房子我当初是用了心打理的，李太太一直很喜欢。
借着量尺的工夫，她跟我打听了些房子的细节，还问我，如果按照他们家的需求，房子可以怎么改。
我本来就是设计师，审美在线，给李太太出的好几个主意她都很心动。
末了，她拉着我喝下午茶八卦，说林宇的新太太很不好相处。
「卖个房子，都吵过好几次了。」
「哦，怎么了？」
「我私下跟中介打听过，中介说林先生希望坚持高价卖，新林太太不愿意，想低价赶紧脱手，说是不够预算买新房。」
李太太为了以高性价比拿下，做了许多功课。但林宇和朱小小这么快就因为金钱发生口角，我还是有些意外。
虽然林宇被收回股权，但他在林氏打拼这么些年，手头的可兑现股票不少，不至于要卖房才能买新房。
从李太太家离开的时候，在电梯口正好又碰上林宇和朱小小。
我们谁也没退让。
朱小小阴阳怪气地看向我，「江南，你们的婚房林宇要出手，要不你买了吧。看你当初打理得那么用心，想必是很喜欢的。」
「好啊。」我嬉笑着，「你想多少钱卖？贵了我可不要。」
她其实并非希望我买，只是想为这段时间卖房不顺找个出气筒。
朱小小大失所望，轻蔑地哼了出来，「我以为你多深情呢，也就不过如此而已。好歹也是你一草一木精心布置过的家，连你都轻看，怪不得只能贱卖。」
「我要一直念念不忘，你们现在会这么顺畅？」我也没让着，牙尖嘴利地讽了回去。
「至于房子嘛，不懂欣赏它的人，自然卖不出价格。」
「林宇也说了，我们的感情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就像这房子，遇不到对的人，值不了几个钱。」
林宇冷着脸，我则笑吟吟。
「朱小小，但愿你比我好运，最终能买到符合你感情估值的房子。」
我直着背，昂首走了出去。
没错，我记仇。
伤害过我的东西，再宝贵，我也不会再捡起来。
在我们正式拿到离婚证那天，林宇将房子低价过户给了李太太。
倒是朱小小一反常态，没和林宇连体婴儿一起出现。
「又吵架了！」
李太太低价拿好房，开心得不得了，在我送衣服的时候拉着我八卦，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新林太太要拿卖房的钱去投资她父亲，林先生不同意，两人当天就大吵了一架，新林太太还气哭了。
「要我说，这林先生也确实难办，这新林太太家里，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我听说……」
李太太的声音悄咪咪地低了下来，招手示意我靠拢点。
「这新林太太的父亲，欠了很多赌债。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要债都要到我们小区了。」
她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还好这房子我买了，不然我以后都住不安生了。」
不得不说，李太太这打听能力简直一流，活该她能低价捡漏这么好的房。
只是，还欠赌债？
我勾了勾唇角。
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又慢慢拼凑起来。
感情的轮回如此相似，多情总被无情伤。
只是这回角色调换，多情的是林宇，无情的是朱小小罢了。
6
还记得那时，我正在医院照顾车祸伤重的爸爸。
林宇也伤于同一场车祸，左肾严重创伤，经常昏迷不醒。朱小小日夜守在林宇床榻，任谁都叫不走。
有一天，她的赌徒父亲来了，突然抓着她，扑通一下，跪在了林老爷子面前。
他说，林宇这条命是他们救回来的，他们要钱。
他说，林宇爱上了救命恩人，拿了钱，他立马带朱小小离开。
林老爷子心软，私心也不想林宇和赌鬼的女儿在一起，便替他们还了赌债，还多给钱让朱小小出国留学，好自力更生，不被赌徒父亲缠绊。
朱小小信守承诺，一直等到林宇手术成功做完，才悄然离开。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我会既往不咎，感同身受她也是被原生家庭拖累的小可怜，高看她两眼。
可她没消失多久，转头就又杀回林宇身边，处心积虑，勾引纠缠。
那时候，离我们结婚才不过半年。
因为是长辈赐婚，林宇一直对我很冷淡，我也处处找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当初在医院对他关心不够。
想当初，朱小小没管她快被债主砍死的父亲，日夜守在林宇身边，而我却不舍丢下从未抚养过我一天的伤重爸爸。
我也因此错失了和林宇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期。
朱小小的二度出现，和林宇藕断丝连旧情复燃，都狠狠刺激了我。
我加倍责备自己，加倍对林宇好，包容信任他，甚至信任到欺骗自己，朱小小只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已经结婚了，妻子是我。
但一切只是庸人自扰，作茧自缚罢了。
离婚后，我一心扑在工作室上，这么多年无处宣泄的情感，最终有了归宿。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醒目工作室业绩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我也快速在南城设计圈站打响名气，站稳脚跟，还莫名成了圈中最受捧的单身设计师。
没办法，有才，有钱，有颜，还单身，处处都带着流量密码。
我趁热打铁，一举推出醒目同名珠宝系列，沉浸在日进斗金的搞钱快乐中。
醒目同名系列珠宝发布会在一个月之后，朱小小和林宇婚礼的前两周。
我听说，朱小小最终还是没拿到钱去填补她父亲的窟窿。他俩闹了一阵，以朱小小妥协告终。
两人继续筹备婚礼，他们筹备婚礼的时候，又闹进了我的工作室。
只是这回找来的是林宇。
他皱着眉，让我解释网上铺天盖地的大眼睛 LOGO 是不是我故意而为。
我微笑，当然。
男人没了，我一个离婚单身创业女青年，不得死命宣传自力更生嘛。
他不接话茬，却冷着脸，让我把 LOGO 改一改，说和他婚礼的 LOGO 太像了，显得他们余情未了。
我回：「这不是搞笑吗？不可能，哪有先来让后到的道理。」
商标我已经注册，余情未了还是他们故意碰瓷，广大网友说了算。
但他也不退让，说我抄袭他，要起诉我。
没离婚前，我是经常见他在家里随手画这个图案，但也只是个粗糙的线稿。
我的醒目 LOGO，可比他随手画的东西精致细节多了。
他劝说不成，就开始 PUA：「江南，我原以为你是洒脱的人，分开后不会玩纠缠不清这种小把戏。」
心无情，言无义，一如既往不顾我的感受。
只是现在，我心如止水，不会再逆来顺受，被他操弄了。
我轻笑了出来，「林宇，当初你跟朱小小在我眼皮底下暧昧不清，我都听你的没纠缠，更何况现在离婚了。
「现在可是你揪着我不放。
「LOGO 我是不会改的。
「如果想知道原因，不妨来我的新品发布会，我亲自告诉你。
「顺便前夫哥你稍微了解下——你前妻不为人知悲惨的身世。」
7
意料之中，林宇当天并没有来。
但其实他来或不来，都不影响，我的醒目同名珠宝系列，会在万众瞩目中闪耀登场。
我身着珠光缎面挂脖长裙，蓬松的长发散在腰间，干净优雅，温柔干练。
成千的聚光灯汇集在我头顶，我莞尔一笑，气场大开。
「大家好，我是醒目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
「今天，先跟大家分享，醒目品牌及同名系列珠宝的灵感来源。」
二十四年前，我出生在单亲之家。妈妈温婉坚强，靠着做手链的手艺，把我拉扯大。
我偶尔会问妈妈，为什么我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
妈妈会笑着告诉我，爸爸迷路了，我们等等就好。
善良的谎言，让我对爸爸一直抱有美好向往。可直到妈妈操劳去世，都没等来迷路的爸爸。
我拿着妈妈送我的大眼睛手链，找到了爸爸，他那时奄奄一息，躺在了车祸现场。
他临终前不断责备自己，爱的时候没珍惜，走的时候没勇气，辜负了妈妈。
「爱会转移，也会消失。
「曾经的一眼万年，也许眨眼就过眼云烟。
「醒目的设立主旨，就是想告诉所有女孩们——在爱的世界里擦亮眼睛，时刻清醒，时刻保有自我。」
这也是婚姻失败后，我对自己说的。
我微笑着扬起双手，站在舞台 C 位的我，脱胎换骨，耀眼又强大。
台下掌声如潮。
醒目的爱情主张受到了广大女性消费者的强烈追捧，我在发布会一战成名，风头一时无两。
醒目同名手链更是当场售空，成了抢不到的热门单品。
「故事讲得不错，挺感人的，可这和不改 LOGO 有什么关系？」
会后林宇第一时间电话我，没有祝贺没有鼓励，只有单刀直入的冷漠。
「林宇，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个在车祸现场见到的爸爸是谁?」
「江南，你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们也离婚了。我想，我可以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吧？」
「我很忙，希望你不要拖延时间。还是你真不怕我起诉你抄袭？」
「我抄袭？」我笑了。
「我爸妈的定情信物手链，当初为救你被你抓断，你稀里糊涂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还反咬我抄袭？
「当初是我把你从车上拉出的，最先救你命的人是我！你心心念念的手链，也是我的。
「爱你的时候，我给你机会，想着你总能发现。但现在我不爱你了，属于我的，我都会拿回来！」我不再顾忌，直接摊牌。
「江南，你还真幼稚。真是你，你用得着等离婚才说？」他轻狂地讥笑出声。
「你以为我没告诉你？」我戏谑地提高声调反问，分毫不让。
「那半根手链，就明晃晃放在我的梳妆台上。两年时间，你但凡多看我一眼，就一定会发现。
「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但你就是眼瞎看不见！
「我还不怕告诉你，朱小小在医院给你看的手链，是从我这里骗过去的。想必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再也没给你看过第二眼了吧？还是她准备结婚后再拿出来？」
我不屑地轻嗤了声，「林宇，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真不想看你被骗得太难堪。你不妨去李太太家看一下，听说她还没装修，幸运的话，那半根手链或许还在。」
我挂断电话，长叹一口气。
骄傲如他，真相近在眼前，却一直被他傲慢地错过，他会懊恼吗？
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不过几天后，朱小小给了我答案。
她忿忿不平地找到我，说林宇推迟了婚期。
我以为她又来找碴，这与我何干？
他们的爱超越金钱超越生死，这点信任危机就延期，大可不必吧。
我虽对她被延婚表示同情，但也并不想多与她过多交谈。
可她突然拉住我，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
这惊天一跪，一下把我整不会了。
来往路人们指指点点，纷纷对我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我烦这女人会的还真多，所以现在是要道德绑架我？
8
我才不上当。
我赶紧拉她起来。
好在没费什么力，一拉就起来了。
她低垂着眉，神色纠结又凝重，犹豫良久，这才盯着我，「江南，做个交易吧。」
「交易？」这措辞我立马好奇起来，「我身上还有你觊觎的东西？」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几年前，他们父女在医院的惊人一跪。
我左眼皮一直跳，这是要破财的征兆。
我急忙拨通林宇电话。
如果是这个剧情走向，身为主角的他远程也得在场。
我清了清嗓子，示意她继续。
她目光有些迷散，抿紧的唇角像带着浓浓的不情愿。
末了，她缓缓开口：「江南，我知道你恨我破坏你的婚姻。但是因为你，我也没有如期嫁给林宇。我们扯平了。」
我: ？
账能这么算？我是离婚，你是推迟婚期，这性质能一样？
「我爸爸欠了很多赌债，我以为嫁给林宇，他会当我的靠山，帮我和爸爸。谁知他在钱上一直防着我。
「他说他爱我，但不能给我钱。
「可我现在急需要钱，林宇不帮，我只能找你。
「你先借我点钱救急，等我和林宇结婚了，我再还给你。或者……」
她眼珠子快速转动，「你一次性买断，给我一笔钱，我立马从林宇身边离开。」
我定在那里，没回过神来。
好熟悉的套路，即便是几年后再次听到，还是很震惊。
又拿林宇换钱？
况且，林宇本人都不借，我一个前妻，又有什么帮情敌父亲还债？
朱小小她可真敢想。
她似乎怕我没听清，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现在需要钱。只要你给我钱，我可以离开林宇，再也不出现。」
我恍惚回到了医院那时候，她也这么乞求林老爷子，这么承诺，但是很快就食言了。
惯犯。
我无须考虑，秒拒了她。
「你费尽心机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然后为了点钱，卖他两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个行为，我真的是醉了。
欲壑难填，我还小小为林宇遗憾了一把，喜欢了什么货色。
想到这里，我刚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怒气冲起。
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大声问电话那头的人：「听清楚了吗？
「这就是你情比金坚的爱情！
「林宇，你让我输给这样的人，输给这么廉价的感情，我真为自己不值！」
还为相认几天就逝去的爸爸感到不值！
林宇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已关机。
朱小小两眼空洞，苦笑了出来。
我心中还有的一点疑惑，忽然就解开了。
「当年车祸，你拿我手链，在病房照顾林宇，都是因为你知道林家有钱，你当初就在蓄谋了对吗？」
「也不全是蓄谋吧。」
朱小小顿了顿，「当时在学校时，我就暗恋他，就像你当时也暗恋他一样。
「那样的天之骄子，何其耀眼，谁不想得到。
「可我父亲是赌鬼，我没任何接近他的可能，直到车祸，我才看到了机会。
「他当时神志不清，认不出你我，一直喊手链手链。我只是借你手链试探了下，他便感恩我救了他。他成了我生命里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是你，你不抓吗？
「哦对，你没抓，让我捡了便宜。」她自言自语，似笑非笑，「江南，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善良？天真？还是傻？
「我们这种家庭背景的孩子，遇到了肉还不扑上去抢，是你自己自视过高。
「你说我为了钱两次放弃林宇，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第一次照顾你父亲，把机会让给了我；第二次，为你可怜的自尊心，把机会又让给了我。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清高，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你只不过比我多了个好爸爸！他用生命把你推给了林宇，而你还不珍惜。不像我，爸爸只会拖我后腿。」
她咆哮着，面目狰狞，笑着笑着又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天空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冰冰凉凉打在我们身上。
不知怎的，我一点不同情她。
她说的对吗？不对。
我没有不珍惜，而是太珍惜。
我之所以不跟林宇开口，是因为我希望爱情里只有爱情，希望爱情纯粹。
妈妈当初救了爸爸，爸爸感激，可最终还是抛弃了她。
同样的故事，我不想再演一遍。
我坚韧又固执地憧憬着，林宇有一天会爱上江南这个人，而不是江南这个救命恩人。
我捧在手心里的寒冰，有一天也能温暖我。
只是，在与自己的较量中，我最终败下阵来。
价值观不一样，没有朱小小，还会有李小小，王小小，我始终还是会败。
我和林宇，充其量有缘无分罢了。
那么朱小小和林宇呢？
他们一个比一个无情，一个逃不开金钱的漩涡，一个挣不开自我的枷锁。
他们其实谁也不爱谁，同样的自私罢了。
9
我再也没听到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一个月后，我接到警察局的电话。
赶去警察局的时候，林宇也在。
他很莫名，我也很莫名。
警察把我们召集在一起，说几年前的那场交通事故是人为的，肇事者已被捕。
我这才知道，那个大雨夜，朱小小爸爸为逃债突然冲出马路，这才导致了交通事故。
那场事故，导致林宇父母当场身亡，我爸爸危在旦夕，林宇也重伤昏迷。
我依稀想起来，朱小小当时应该是跟在他爸爸后面的，她目睹了整个车祸全过程，但她跑了。
直到听到我大喊林宇的名字，大喊救命，她才折返回来帮我一起救人。
林宇拳头紧握，脸色惨白，周遭散发出寒冷郁结的气息。
这件事对他打击是挺大的，认错恩人就算了，还把造成父母死亡的凶手认成恩人。
太虐了。
不过幸好，他没蠢到帮朱小小爸爸还赌债，车祸的真相才得以真相大白。
我秉着同为受害者以及受害人前妻的一丝丝道义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悔意。
「江叔叔是你什么人？」
「我爸爸。」
「他捐肾给我是因为你？」
「别多想，他自己当时也重症了，帮助你还可以挽救一条生命。」
我当然不会拿这件事去绑架他。
但也不可否认，爸爸当初知道我喜欢林宇，为了弥补对我的亏欠，拿了生命帮我做助攻。
我仰着头，泪水突然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没有骗我，爸爸很爱我。只是这份爱，来得太短，过于沉重了。
当时，他骗我只是简单的修复手术，手术做完，他病好了，会一直当我爸爸，连小时候那份也要补回来。
可实际，进入手术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在手术室外待了一天一夜，看着那扇冰冷的门，从满怀希望，到满怀绝望。
被爸爸抛弃了，又一次。
以后，我便孤身一人，这世上再没任何亲人了。
我记得很清楚，林宇当时坐着一动不动，双手抱头，微微颤抖。
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在那一刻被碾成了粉末。
离开警察局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我，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飘忽闪烁的不确定。
「江南，对不起。」他喉咙发紧，诚恳苦涩。
我顿了顿脚步，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平静问道：「哪里对不起？」
「如果你是因为知道换肾的是我爸爸，感到惭愧说对不起，那大可不必。」要说也是对他说。
「如果你是因为辜负了我两年的青春，那你确实该补我一声抱歉。」
我挣开他的手。
「你这句抱歉虽迟但到，扯平了，往后大家互不相欠。」
「我们，就这样吧。」
离开警察局后很久，我收到了林宇的微信，他问我还有可能复合吗？
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奔走的车流，情难自已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林宇始终不懂，我要的只是他爱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爱我？
他从前不爱，现在也不爱，他不爱我，也不爱朱小小。
他爱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
我回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我不和自己较劲了，输了就是输了，下次擦亮眼睛，从头再来。
「好好生活，至少对得起我爸的肾。」
然后，我们就彻底结束了。
10
和林宇离婚一年后，我收到了林老爷子转给我的林氏股权。
这份股权，是我爸爸生前托管给林老爷子的，说是对我父爱缺失的补偿。
当初车祸，爸爸重伤，林家夫妇去世，他们白手起家的企业也经历了动荡。
后来，是林宇答应与我结婚，林老爷子代持大量股权，这才把企业稳了下来。
离婚后，林老爷子便按照与我爸爸的约定，把股权又还给了我。
我当然也还是收下来了。这是爸爸欠妈妈的，我当然要收。
我的社会地位和财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增长，就像我拨云见日，风清日朗的心态。
年轻有钱漂亮还单身，大概没什么比这更爽的事情了吧？
我拿着花不完的钱，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专门帮助像我小时候那样，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小孩。
听林老爷子说，林宇申请去了艰苦国家开拓市场，婚是彻底不结了。
朱小小呢，不清楚，我开车路过监狱的时候，依稀在路边见过她，生活窘迫，依然没逃出枷锁。
11
二十五岁生日这一天，我独自坐在深秋的梧桐大道上，回想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嘴角含笑。
过程有些坎坷，但结局还算不错。
以前，我一直挣扎在林宇的生命中，卑微地当着恶毒的配角。
当我学会退一步海阔天空，放手不再讨好林宇时，反而成就自我，成了自己生命中的绝对主角。
这感觉，真的很好。
我坐在细雨的街边，给自己点了一小块丝绒蛋糕。
就着咖啡，我双手合十，虔诚许下愿望：
愿江南，今后年年岁岁，清醒独立。
爱自己，做自己永恒闪耀的主角。
【完】
□ 年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