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总编室里传来部门领导极度不满的声音,嗓门大到外面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三八妇女节人物特稿,你搁这给我探讨女性的事业与家庭问题?黄博君,你脑子有坑啊?」
「你知道我看完你这稿子什么感受吗?我就感觉,如果一个女人想要成功的事业,那她就必须要牺牲家庭。」
「——你要把这玩意儿发出去?你是不知道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情况吗?你想连累全社所有人一起被骂死?!」
到最后,已经几乎是咆哮状态了。
黄博君还在据理力争:「可这个人就是这样啊,她确实牺牲了家庭。我从她下属那里都问到了,她单亲带孩子很多年,可她儿子根本不理她,因为她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为人又强势得不行,亲子关系特别差。你们必须要直面她的缺点,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合伙人都说了,她在北京三年,她儿子一次都没来过!」
时鸢听不下去了。
她走到了总编室的大门前,略微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深呼吸,尽可能挂上一张温和的面孔,这才拉开了门。
「张总,我是跟随黄老师的实习记者时鸢。有一段信息,我可能需要现在补充一下——裴妍女士的家根本就不在北京,她只是选择了在这座城市创业。她会飞到她儿子读大学的城市去见他,假期的时候他们也会回老家,所以她儿子根本没有必要来北京找她。」
「哈?」黄博君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她家里的事儿的?」
「黄老师,咱们第一天去采访的晚上,裴女士开车送我回家,我们聊了聊。」时鸢的语调相当得人畜无害,「我还以为这些话题您也跟她聊过了呢。」
虽然时鸢知道这些信息并不是在裴妍的车上,可信息不是假的,她俩在车上聊了私事也不是假的。
「……」黄博君只剩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然后,男人略微转了转脑袋,低头沉思,又很快抬头,问出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她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您忘了吗?您当时让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只不过我在门口正好被裴女士看见了,所以她就提出送我了。」时鸢淡定道,「盛情难却,我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张总编朝时鸢点了点头。
「挺好的,正好采访到了关键信息。」
时鸢以微笑回应。
于是张总编快速地一锤定音:「时鸢,就由你来改这篇稿子吧。」
「哈?」黄博君要炸了。
「小黄,我对你其他的地方都没意见,到创业那段结束为止写得都是不错的,但她情感生活的那一段,这么写是绝对不行的。你对当事人的采访不够深入,但也可能是她不太愿意和一位男性聊这些事情,不过正好,她不是愿意对时鸢说么?」张总编看向了时鸢,「时鸢,你去补充采访一下,然后把这一段给改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的。」时鸢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今天开发了扮猪吃老虎的新技能。
晚上的时候,时鸢照例和俞枫晚视频。
今天没有维亚在旁边叽叽喳喳,因为他被俞枫晚淘汰出局了,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怀疑人生。于是俞枫晚的酒店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世界清静了。
此时此刻,俞枫晚刚洗完澡,只裹了一条浴巾,他的黑发还在滴水,莫名有些色气。
时鸢忍不住捂脸。
不过这一次,年轻男人并没有找件衣服来穿,而是有些玩味地对电话那头的女朋友道:「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
时鸢不接话。
「你总不能要求你的男朋友在跟你视频的时候还要全副武装。」俞枫晚笑话她。
「知道了知道了!」时鸢哼哼道,「明天决赛诶,你不紧张吗?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紧张有用吗?」俞枫晚挑眉,「反正全力以赴就行了。」
事实上,第一站比赛打入决赛,已经超出他和加西亚的预期了。当然,更是出乎整个网坛的意料。明天打完后,无论输赢,他都会被新闻媒体所包围,对他过去两年的情况进行地毯式地盘问。
「不过呢……」俞枫晚拖长了语调,「如果我赢了,有好处吗?」
「……好处?」
——比赛不是你自己的吗?为什么要问我要好处?
俞枫晚勾了勾唇:「比如说,上次没做完的事情,这次继续?」
时鸢:「……………………」
上一次。
在他家。
她明明是去给他过生日的。
却被这个男人抱到了腿上,还是跨坐上去的。
明明只是接个吻……
结果手都伸进衣服里了!
她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叫了停……
最后赶在宿舍落锁前滚了回去。
堪称史诗级的落荒而逃。
……
…………
这种事情就是经不起回忆,哪怕稍微想一想,每一帧画面都会历历在目,宛如慢动作回放。
俞枫晚的手指和手掌上,都有常年握拍导致的茧,他的手从自己的皮肤上滑过,让时鸢产生战栗一般的触感。
那一瞬间,时鸢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用兵荒马乱来形容爱情。
回忆戛然而止,时鸢对上屏幕那头的人,正色道:「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你认真点儿。」
「嗯。你说。」
「你妈妈那篇稿子,主编交给我改了。不……与其说是『修改』,不如说是『重写』。」时鸢道,「而且重点是要重写婚姻和家庭那一段。」
「有什么好写的?贫瘠到没有任何内容。」俞枫晚毫不留情道。
「……好吧。所以你们关系糟成这样到底持续多久了?」
「两年前变成这样的。」俞枫晚道,「不过之前也没多好,最多只能算是不咸不淡、不痛不痒。」
……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词。
「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她迅速替我做了决定,而我拒不执行,然后就一直闹到了今天。」俞枫晚轻描淡写,「她本来就反对我打职业,出了那件事可能正合她意吧。」
「可是那天晚上,我一说你在澳洲,她就问我你参加的是墨尔本公开赛还是悉尼公开赛。如果她不想你打职业,为什么会对网球赛历那么清楚?」
时鸢自己都做不到迅速定位全年的上百场大小赛事。
她好歹还是全力支持俞枫晚回赛场的正牌女友呢。
「……」俞枫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那你问问她好了。」
时鸢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俞枫晚和裴妍女士的传话筒。
比如,替裴妍女士传话说她并没有监视俞枫晚,要怪就怪那个 S 大表白墙什么都发。
再比如,替俞枫晚问问裴妍女士对他打职业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这对母子真是一个赛一个得别扭。
还好时鸢之前让周秘书帮忙审核采访录音的时候,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上裴妍。问俞枫晚要电话显得很奇怪,问黄博君要电话根本就是在找死……
她给小周发微信,说想请小周帮忙安排一下第三轮采访,还有几个补充问题,不会耽搁太久。
小周回复说:「抱歉啊时老师,我们裴总最近不方便。」
时鸢:「不方便?请问是有什么要事吗?」
时鸢:「或者我们可以安排晚一些的时间。」
她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才一月,而三八妇女节专题的稿子可以一直改到三月初,时间相当充足。
小周:「不是。我现在也没法安排日期,我们裴总住院了。」
——裴妍住院了?!
时鸢赶忙问道:「怎么回事?要紧吗?」
小周这回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时老师,真的挺突然的,就今天下午的事儿。」他在电话里叹气,「医生说,虽然没有大问题,但也需要静养,所以短期内确实不方便安排时间。裴总的其他行程也都取消了。烦请您和黄老师这边体谅一下,谢谢啊。」
时鸢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裴总住院,我们也得来探望一下。」
「这……不用了吧?」
「周先生,麻烦你帮忙问一下裴总,就说时鸢想来探望她,可以吗?」
「也行吧……我问问看。但我没法做保证啊,我们裴总不喜欢人多的。」
时鸢当然能猜到裴妍不喜欢人多。
毕竟俞枫晚也是一个性格,而这母子俩在某些方面简直如出一辙。
挂断后,不过两分钟,小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时老师,医院的位置我发您微信了,您往住院部 706 号房走就行,裴总说随时等您。」他一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真是奇了,您什么时候跟我们裴总那么熟了?」
「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到。」时鸢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不过她内心是有答案的。
答案就是:女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因为分享秘密而突飞猛进。
******
时鸢赶到的时候,女人正安静地待在私家病房里打着点滴。护士说是急性肠胃炎,要住院三到五天。
裴妍在看到拎着水果的时鸢时,只是微微朝她颌首:「你来了。」
这是时鸢第一次见到她素颜的样子,和平时的精致相比,穿着病号服的裴妍面容有些苍白,遮不住的疲惫感扑面而来。她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眼底是淡淡的青色。
「怎么突然之间……」
「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裴妍的语调很平淡,「正好休息一下。」
连生病的时间居然都能算作忙里偷闲么?
裴妍抬眸:「你没有告诉他吧?」
时鸢摇摇头。
她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俞枫晚,明天可是决赛。
「嗯,没说就好。」裴妍淡淡道。「万一说了,他发挥得不好我会难受,他发挥得好我更难受。」
真是直白得过分啊。时鸢心想。
「能吃苹果吗?」她问道。
「能。」
「那我给您削一个?」
「好,谢谢。」
时鸢搬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削起了苹果。她做事一向很认真,能一直削出一条完整的果皮而不间断。她才是真正耐心的性格,和那个远在澳洲的家伙完全不同。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时鸢手上的水果刀所发出的沙沙声音。
两分钟后,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裴妍,在对方接过时,自然而然地问道:「您支持俞枫晚打职业吗?」
「不支持。」女人的回答毫不犹豫。
——还真不支持啊。
当然了,俞枫晚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母亲,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时鸢觉得她还是应该再多听几句。
因为上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裴妍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
「为什么不支持呢?」
「他干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去折腾那种苦差事?」裴妍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我就没见过没有伤病的运动员。骨折、肌肉撕裂、跟腱断裂……什么伤法都有,每一样都有可能影响后半生。」
「……」
「他的教练一开始跟我说他天赋高、建议走职业的时候,我就不愿意送他去专业网球学校,拗不过他自己想去,我只好同意了。」裴妍不轻不重地咬了口苹果,「结果第一个学期就被打骨折了。」
「打骨折……?!」
「西方社会就是很排外的。那群年龄大一点儿的孩子率先欺负的是维亚,维亚比枫晚小一岁,那会儿个子还很小,他长得又漂亮,像小姑娘一样,结果走到哪里就被欺负到哪里。」裴妍道,「只有枫晚肯帮他。那会儿枫晚才十岁,脾气就已经跟现在一样倔了,根本不听别人的威胁,不让他们动维亚。等我接到通知的时候冲突已经升级了,他左手小臂骨折,后来就只能打单反了。」
时鸢突然想到了她曾经对俞枫晚说过「你的单反很漂亮」之类的话。
当时她喜欢的男孩儿只是勾唇笑了笑,却没有多说别的。
时鸢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打单反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原本是学双反的。
他是被迫改的单反,可是却打得那样好……
「所以你问我支持不支持,我怎么可能会支持。」裴妍的面容极为冷静,「我的孩子又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他回国备考大半年就能上 S 大,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去搞体育?」
裴妍还没有说完。她不等时鸢反应,就接着道:「你知道走职业选手道路的成功率有多低吗?只有极少数人能打进世界前十,大多数职业选手甚至入不敷出,连参赛和训练的费用都难以维持;一旦打不出成绩,不仅浪费了大好的青春,还会留下一身的伤病——所以,我为什么要支持他去做这样一场豪赌?」
很显然,裴妍对走职业网球道路的了解极深,这也代表她确实花费过大量的时间去研究这件事。
她的逻辑称得上是无懈可击。确实,就连时鸢都必须承认,俞枫晚完全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他做其他事情也一样能做好,完全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时鸢依旧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纯粹用理性去思考的。
可能是这对母子分别的时间太久,他们多年来几乎没有一起生活过,以至于裴妍并不能理解网球之于俞枫晚的意义。
时鸢抬眸,认真地询问裴妍:「那您有没有想过,他是真的热爱这项运动呢?」
裴妍沉默了。
良久,她才道:「你是读文学的吧?」
「是。」
「我当年是全省高考状元,最开始想报的是 P 大中文系。」裴妍淡淡道,「但是他们非说 21 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我就听了长辈们的话,去 T 大读生物了。」
「……」
「我算是极少数没有栽在这个天坑专业里的。能有如今的成就,很难说是不是运气的因素。可是你看,我当年虽然没有选我热爱的东西作为职业,但也过得挺好,并没有任何的遗憾。
「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他就算不走职业,也可以打一辈子网球,甚至赞助他喜欢的赛事,成为网坛的名宿。干嘛非要走职业呢?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有啊,他那个性格,要做什么事情都非要做到最好不可。可是纵观整个世界网坛,80 后这一代的三个人拿了 61 座大满贯,90 后这一代一百个人统共才拿了 3 座,就算他能打到世界第一,他又凭什么觉得他可以超越前面那三座大山的成就,成为新一代的 GOAT?」
论辩论,时鸢觉得自己是绝对吵不赢裴妍的。
对方的话有理有据,逻辑严丝合缝,闭环得明明白白。她很了解她的儿子,包括智商、天赋与性格。正是因为她知道俞枫晚有多么好强,所以才更加反对他去打职业。
这就好比你去打德州扑克,上手就是 A、K,但是你的对手们看了剩下三张牌后都在拼命加筹码。明眼人都知道这时候该保守一些,除非你最后开出一个皇家同花顺,否则你极难赢下这一局。
在当今网坛,俞枫晚想要拿下 GOAT 的桂冠,就跟开出皇家同花顺的概率差不多——虽然他已经有了一张 A 和一张 K,但这还远远不够。
直到这时,时鸢才终于明白了裴妍的想法。
——裴妍是真的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犟的,在她眼中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变通。她得了急性肠胃炎住了院,就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行程,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当给自己放三五天的假;这就好比几十年前她面临选择专业的关口,长辈们让她去读生物,她也就踏踏实实地去学了,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在这个行业里披荆斩棘几十载。
在她眼中并不存在放弃梦想这件事情。她有一万种达成夙愿的方式,让她去哪条赛道她都有信心站在众山之巅。
所以两年前,这对母子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冲突。
一个觉得意外已经来了,既然无力改变,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而是要快速修正出一条新的路径。所以裴妍让俞枫晚回国,去打高中生联赛,拿降分进 T 大,这在裴妍眼中分明就是降维打击,是白捡的机会。
另一个则根本没心思想这些,甚至觉得母亲的安排不可理喻,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努力,宁愿就此封拍。
最后的结局就是鸡同鸭讲。
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时鸢开始陷入沉思。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比喻。
「其实俞枫晚的父亲也很优秀对不对?」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光凭借仅有的这一点儿信息,时鸢就能知道对方绝对在各方面都属于顶尖级别,「但您就是觉得他不行啊,没有办法再去接受。因为他不认可您的事业,理所当然地要求您为家庭做牺牲,所以哪怕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你们般配,您还是要跟他离婚。
「其实这个事情反过来想也是一样的。一个人选择跟谁在一起,像比对参数那样衡量条件,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行为。条件匹配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他不行,那他就是不行啊,条件再般配也没用。同样的,当你有真正热爱的事情,你根本就不会去算它的投资回报率。
「当然了,我知道这样的比喻有点儿无厘头。但我觉得网球之于俞枫晚,可能就是同样一回事。明明知道做其他的事情投资回报率更高,可对他来说不行啊,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选择。没有网球是不行的,让网球换一种方式存在也是不行的,他必须要站在赛场上,要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捧起一座又一座奖杯——这是唯一的方式,除此以外都不能接受。
「有些人的目标是『成就感』,目的是攀登高峰,那么选择哪一座山峰都行;而另一些人的生命,则和某些特殊的事情紧密相连了。而且,正是因为您在他五岁的时候就送他去学习网球,才使得这项运动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这不是十八岁选专业时的『这也可以,那也可以』,而是『不是它就不行』——我想是这样的。」
时鸢的叙述很长很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样一位地位悬殊的长辈说这么多,更何况对方是她男朋友的母亲……不过可能是因为裴妍对她说过「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让她莫名地相信,自己可以平等地向对方去阐述她的观点。
裴妍始终在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打断时鸢,也没有表达出任何的不耐烦,时鸢感觉到她是真的在思考。
时鸢猜她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共情的,极少有人会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发现自己的天赋,同时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并且幸运地发现这两者其实是同一所在。
撞大运到跟小行星撞地球也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为什么俞枫晚那么特殊。他何止是手握 A、K,他在看到三张底牌时,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开出皇家同花顺。哪怕他加注以后,第四张掀开的底牌是张垃圾,胜率计算器上显示对手的胜率已经是他的好几倍,可他依旧愿意赌上一把,哪怕 All in,推了场上的全部筹码,也要赌那最后一张牌。
他要的就是 GOAT。不是什么一次两次大满贯,什么 ATP 世界排名第一。他如果决定回到赛场,那他要的就是 GOAT。
良久,裴妍表示:「我还是不理解。」
时鸢觉得也很正常。这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就能打通任督二脉才不正常。
「算了,随他去吧。」裴妍木着脸道,「反正他也不听我的。」
时鸢忍不住笑了起来。
即便裴妍嘴上说一万次「不支持」,她当年也依旧把俞枫晚送去了 IMG,并在他准备重回职业赛场时第一时间替他联系了教练。
******
ATP250 墨尔本站的决赛于一月初打响。
俞枫晚的复出之战就遭遇了 ATP 排名前 20 的种子选手。几乎没有人对他的胜利报以期待,但他却爆了大冷门,在 1-1 的情况下,第三盘直接僵持到了抢七,最终 2-1 收官,挣得了 250 个积分,ATP 排名直接从未上榜一跃至 215 位。
僵持成这样,只能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双方实力相当。
对手看上去并没有发挥失常的样子,所以,仅仅训练四个月,俞枫晚的实力就已经恢复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水平,甚至更上一个台阶。
然而,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热身。
俞枫晚紧跟着就会出赛 ATP500 里约站,而媒体们已经帮他算好了积分。如果接着赢下里约公开赛,那么他的世界排名就会上升至前 100,这也是世上最快进入前 100 的球员——事实上,大家都在猜他会赢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离谱了。
刚过完 20 岁生日的他,正同时处于年龄与状态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