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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

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夫君,竟然是下凡历劫的仙君,因为助他有功,我即将破格飞升,但如此一来,就要留还是凡人的他一个人在世间孤苦伶仃。

神仙眼中,百年不过一瞬,殊不知那就是凡人轰轰烈烈辛苦奔忙的一辈子。

经过思酌,我决定付出点额外代价,然后继续陪在他身边。

什么,你说我恋爱脑?

拜托,天界战神正牌夫人的名头,不比那什么莫须有的上神之位牛逼得多。

 

1–窝囊的初遇

跟蜀久言的初遇是在一场狩猎大会。

我顶着狐狸原皮,误闯进了他们军队的围猎场。连玩带闹嚣张好一阵也没被射中,我悠悠停下脚步。

正洋洋得意时,一杆冷箭闪着光芒直直扎进我的大腿。

皮肉撕裂的疼痛瞬间炸袭于伤口处,动物与生俱来的野性使我立刻咧开嘴,撑紧了四肢,漏出锋牙利爪,准备咬破人的喉咙。

但转念一想我一年前就已经成妖,遇到危险再与其肉搏,实在不理智。

我扬了扬脖子,收起凶狠和锋利。赶在那人跨过树草杂枝与我碰面之前,幻化出了人类女子的模样。

三姨说了,狐狸化形都是千里挑一的好皮囊。

遇到人类男子,我们只需勾勾手指就会是他们的克星。

而我这皮囊又是姨姨姐姐都夸好看的。

人类小子,遇上我算你倒霉。

我在心中暗暗窃喜。

「痛……」

我学着记忆中姨姨教课时的动作,一手掩于下唇,另一只手虚虚拄着地面,低声抽泣。

可等了许久,不见对方回应。

怎么跟姨姨教的不一样?

我假装可怜兮兮地侧头,瞟向他,实则想探个究竟。

落进眼底的惊艳,盖过了脑中疑惑。

这人长得好生俊俏。

不同于我见过的那些男狐,他长相英朗,肩背笔挺。

身着简单宽松的扩袖黑袍,两只臂腕和窄腰处,用黑亮的皮革紧束,黄豆大小的盘扣一丝不苟扣到脖颈上方。高髻随意扎起,额前碎发丝丝落落随风斜散。

整个一高岸疏离不可侵犯。

这样仰望着他,心中有股火苗悄然生燃。

我情不自禁地施展开魅术,眼泪婆娑地望他,轻声道,「奴家痛。」

狐族魅术无人可破。

本已经做好迎接一阵疼惜和怜悯,可是对方竟然依旧毫无动作,那棱角分明的面庞慢慢挂染上凛冽的冰霜。

他微微启唇,冷声,「妖物。」

「……」

我完美的表情有一丝丝崩稀。

眼见他扭头就要走,我反应过来,扑身扯住他的脚袍。

「不许走!你凭什么说我是妖!」

他紧蹙头,「姑娘现下行动敏捷,可是不痛了?」

抓他的手尴尬松下,我摸索护住伤腿。

「哎呀,嘶——」

「疼啊公子。」

俏郎君回了我一记冷眼,「……」

我卸下阵来,沓聋着脑袋。

「好吧我是妖。」

真倒霉,好不容易瞒着婆婆偷跑出来一回,结果还碰上了个认得妖精的半仙。

我死想也不明白,他身上分明没有半点法力的气息,怎么就能识出我是妖怪?!

我扑了扑裙上的灰,打算起身。结果一个趔邂,整个人又重栽回了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学过人类走步。

我双手端在胸前,两根食指相互缠绕着。

「?」

他表示不理解我的意思。

我羞涩低头。

「那个公子,奴家自打化形还未学过走路…」

「能不能劳烦……

…喂!」

「你干什么走哇!站住听到没有!」我伸长脖子,朝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喊。

直到人影消失,我才愤愤不甘地收了嗓子,又委屈又气恼。

竟然真忍心扔我一个在这!

我无奈只能施法化回狐身。

一瘸一拐地回了狐狸洞。

「你怎这般没出息,就叫人丢在老林子里了?」七姐卧在树洞的另一头,扒拉着她的尾巴,语气似责怪又似调侃。

我低着狐狸脑袋,默不作声。

七姐叹气,起身迈着优雅的碎步坐到了我身边。

「好了小九,姐领你出气去。」

她放出阴森的凉气,「明的不行,我们就给他玩点阴的。」

随着七姐的表情坏得愈发变态。

我的爪子也跟着跃跃欲试。

俏郎君呦。

可不要怪我。

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2-青涩的报复

我跟七姐翻过了婆婆的结界,一路直抵军营。

我俩掐着隐身诀,逛遍大半个营帐终于找到俏郎君的住处。

趁着夜深人静七姐悄悄取出巴豆粉,一股脑全倒进了他的水壶里。

然后又拉着我把他原来的衣服悉数叼走,留下外表一模一样,实则洒满痒痒粉的衣物。

我俩兴奋的猫在草丛里拍爪庆祝。

哼,叫他不管我,明天就等着出丑吧。

为了亲眼见证这一身心舒畅的时刻,我拒绝了七姐一起回家,一个人留下来等到了天明。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遂只敢远程盯着他的举动。

终于等到军营吹角,他惊忙起身。

我心里一阵激动。

谁知他有所察觉,拿水壶的手僵僵停在半空中。

他蹙眉将满满的巴豆水放了回去。

我躲在暗处直着急。

好在军队紧急集结的号角再次响起,不断催着他。他虽然神情不善,但还是大手一挥,套上痒痒粉衣裳匆忙出了营帐。

号角吹得很凶,他和他的将士们各个神情严肃。

我好奇着潜随,一路看他们樽酒摔碗,鸣鼓扬旗,浩浩荡荡地抵达两军交战的沙场。

那个人全程骑在马背上威严无比,安如泰山。但我知道,痒痒粉是真的,他也实实在在的穿着痒痒衣裳。他在隐忍。

士兵们凝神贯注听他指挥布阵,高亢冲锋。

我隐身飘于上空,注视着源源不断的鲜活人类变成残缺的尸身堆彻在血泊,我开始觉得后心发凉。

饶是狐族喜欢食肉,眼前景象也叫我感到寒战可怖。

两军打的胶着。

他紧了紧手中御马的缰绳,策鞭杀进了混战。

「等等!」我不禁叫出声,然后又惊恐捂住嘴巴。

搞什么啊,那可是狐族密药痒痒粉,动作越大越是疼痒无比。

常年打仗或许能习惯流血疼痛。但那痒痒粉,可是我们狐族用来逼叛徒招供时用到的,威力可想而知。

他现在只要稍稍走神,都会被人伤到要害。如今冲锋岂不是不要命了。

我不过想叫他出出丑罢了,可不想他因我丧命!

顾不得隐藏气息,我飞快的朝他扑去。

明里暗里的护着他。

他打的极凶,逼得敌方将领节节败退,大大鼓舞了士气。

但我注意到他额间已是满布密汗。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气力不支,而他的动作也越发别扭,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终于,在为他当下致命一击后,我的身体失去控制跌了下去。

他抬臂接住我,四目相对,人畜皆是一愣。

他眼里的憎恶仿佛要把我吃了似的,「什么破药,弄得老子难受。」

我沓聋着耳朵,「你快把衣服脱掉,我再把它转到我身上……能好点。」

他白了我一眼,顺势翻下敌面刺来的长戟,将上身衣袍扯了个精碎。

激烈的眩晕过后,我猫在他胸前直打哆嗦,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脖子。

「你打你的不用管我。」我弱声。

脑袋上方传来低沉而凶狠的声音。

「死了就死了,谁要管你。」

我将脸埋得更深。

呜呜,对不起我错了。

肠子都悔青了好伐。

他在上头跟人打的火热,我在下头吭哧吭哧的施法把痒痒粉往自己身上转。

没了牵绊的大将军霎时恢复卓然英猛,而我则越来越发不出力气。

搂着他脖子的爪子几次三番滑落,差点被甩飞出去。当真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意识渐渐迷糊。

我四肢松散,失去抓力。

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悬空时,狐狸屁股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

——

我在一阵温暖中醒来。

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张放大的帅脸,完美的下颚直逼在我的脑门儿,然后是华丽流畅的颈线,喉结。

出于狐狸精的本能,我砸吧了下嘴巴眯起眼睛呼呼地憨叫。

「别动。」男人大掌一挥,用他粗砺的指肚摁回我蠢蠢欲动的脑袋瓜。

我这才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意识到此时应是身处在讨厌鬼的营帐。

我瞪圆眼睛仰看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叫他不自在。

但他并不管我,依旧拿毛巾沾着清水,一寸一寸梳理着我的绒毛。

他动作很大,力道却恰好,最后还不忘用干毛巾吸干我身上的残水。

我被摆弄得实在舒服索性收了目光,重新眯上眼睛,享受。

「你叫什么呀?」我问。

他不搭理我,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理。好心情顿时消失了大半。。

「我们怎么说也算共患难了吧,你怎还是这么冷漠。虽然我给你下了痒痒粉…但是后来我也替你遭罪了不是?」

我幽幽瞟他。

他动作麻利的收好毛巾,端起木盆就要往外走。

「要是好了就回你的老窝。」他回头,巍然不动的神色让我很火大。

「我没空陪你闹。」

「你!」

我简直要气死了,很想骂他,或者干脆施法把他捆起来打一顿。

可想起之前他带领他的将士跟别人打仗的情景,那么严峻沉重。

我不由真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他身上好像背着很多东西。虽然我并不能理解。

无奈,我只得撑起四爪跳下床,干巴巴地冲他。

「走就走,谁怕谁!」

「……」

目送他脸上不带丝毫异色大步跨出门外的时候,很莫名的,我心中徒生起一股酸涩。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再次灰头土脸的溜回了狐狸洞。

可惜这次没有那么好运气。

我被守门的阿米看见了,要命的是他还向婆婆告黑状,说我不听劝告几次三番往外跑。

……咱说我总共就出去过两回!哪来的几次三番?!

平时少给你好处了?这么坑我!

我正幽怨的瞪着阿米,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强迫我回归意识。

「九英,你可知错。」

婆婆的话音回彻于空荡的大殿,平时已然不怒自威,如今正在气头,气势简直吓得我腿软。

「对不起婆婆,小九错了。」

「先起来。」

「对不起婆婆,我真错了。」

「没听见么我让你先起来。」

「……哦。」我笨笨戳戳地从地上爬起来。

婆婆收回凶巴巴的语气,「倒说说,哪儿错了?」

「应该听婆婆和姨姨的教导,不该偷跑出去……」

婆婆摇摇头。

「你可记得我们狐族的宗训?」

「什么?」我淌嘞着鼻涕,不知所以。

「你是青丘九尾,是近仙的狐妖。」

婆婆说的语重心长,「如今修成人形,入凡历练乃理所当然。」

我听的云里雾里。

平日婆婆不让我们外出,比谁都严厉,今天怎么突然转晴了,还搬出我听也没听过的……宗训?!

婆婆又道,「回去好好修炼,若搞不定那凡间男子,以后莫再说自己是我青丘后生。」

我震惊的睁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婆婆……」

「婆婆!」

几乎同时,站在婆婆座旁的阿米急急开口,「婆婆你怎么放任小九!」

但只是阿婆的一个眼神他便失了声,默默低下头。

婆婆拄起拐杖,朝我走过来,「九英,好自为之。」

「莫要荒废了这机缘。」

我更加迷惑。

什么机缘?

但来不及思考,我便被婆婆施法丢进了训练灵力的密空虚境。

霎时,四旷充斥起的灵压,耳畔呼啸着源源不绝的悍波。

「好生磨炼自己,福报在后头。」这是我最后一刻听到的叮咛。

「九英,醒醒。」

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矜贵低凛,气调温沉。

是谁在叫我呢?我迫切的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偏偏沉得厉害,难以动弹。

「记得,无论如何都要来找我,我等你。」那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我几乎感觉到了正有人坐在我的对面,轻声低语。

我不断尝试着冲破那股遏制我的结界,终于,我睁开了眼睛,可入眼却是一片虚无,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找你啊?」我冲着白茫茫的四旷空喊。

无人答话。

罢了,或许是幻觉。

我加快步伐,一脚踏足出口,眼前是白芒金光。

金光普照之下,我突然警觉自己的记忆竟然在慢慢消失。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影无比清晰,是白天那个凡间男子。

像中了魔咒一般。

——

 

3-机缘生成

「怎么又是你。」男人背负长弓,单手抄着一只死鹿,模样要多丰神威武就有多丰神威武。

如果忽略他脸上极不耐烦的表情的话,该能更加赏心悦目。

「你不是已经走了?」他将鹿抗上侧肩。

「谁说我走了,我不过化回狐狸,猫进山里睡了一觉。」

我拐着婀娜傲人的身姿,向他嘚瑟我已经学会人类走路。

他步履稳态地径直略过我。

「你没有家吗?」

「家?我从小便是个野狐狸。」

我脱口而出,而后不禁愣住。

心口痛痒难耐总觉得落下了什么,细细想来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记忆中,我的确,不曾有过家人。

他转身,「前日与你一起给我下药的,不是你的家人?」

「全是我一人所为,哪里来的同伙?」

我奇怪道,「以为你这人脑子轴,想不到也会打岔糊弄人。」

「哎呀,算了,你爱怎想怎想吧。总之我刚化形,什么都不懂,很害怕碰上坏道士,能不能求求你收留我几天?」我小心翼翼地撇眼巴巴地望他。

他别过头不搭理我,却也没说反对之类的话。

我厚脸皮只当他默认。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喽。」

伴着夕阳昀辉,我提起裙摆踩着小碎步,跟上了他的步伐,一同走上了回军队营帐的蜿蜒小径。

为了能顺利融入军队生活。

我学习起了各项后勤工作。

蜀久言这个死木头不喜欢我用法力帮助他们。光一些平常小事若被他撞见我用法力,他都会不高兴好久,怎么哄都不理人。

得亏我天资聪慧,能力惊人。

短短几天,就学会用自己双手给将士们洗衣煮粥了。

如果说趁他不在背着他用法力偷懒,他还堪堪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施展法术涉入他的战场,就是绝对被严苛禁止的。

他有他的大道理,只是他懒得跟我讲,单飘出冷冷的眼神。

警告。

不容拒绝的态度仿佛我敢稍稍动一个手指头,他就会立刻把我踢出军营。

是以继痒痒粉后我再也没能跟他一起去打仗。

我每每在军中等他,焦灼得简直要疯掉。

他的确很厉害,可每次出去也都是真刀真枪,到底肉体凡胎的。。

就这样心惊肉跳的过了半月。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一天。

出征军队回来的很晚。

一听闻他们归来的响动,我赶忙放下手中涣洗的衣物,冲进人堆,一眼就瞧见重伤被人抬进营帐的蜀久言。

他奄奄一息,一只胳膊几乎断掉。

我欲进帐给他看治,他的副将把我挡在门外。

此人完全继承蜀久言的臭架子。

「九英姑娘,将军说过,不希望你用你的力量……」

我不耐烦的挥袖,将他甩到一旁,「他都快死了,滚开。」

不想因为心急没控制好力度,那副将倒地脑袋撞上硬物当机昏了过去。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我也愣住,没想带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哎罢了罢了。

不是犹豫的时候。

左右一个两个都是治。

我大步跨到蜀久言的床旁,将昏倒的副将一同列了过来。凝神开始施法。

平日里我都是闷头干活,跟大家打成一片,军中众人似乎已经忘记我并非他们的同类。

经此一事后,他们望向我的眼神都默默带上了从前不曾有过的疏离。

我假装没看见,每天坚持进蜀久言的营帐为他疏通筋络。直到蜀久言醒来的那个早晨。我才被迫停止。

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愤怒的将我赶了出去。他不许我继续呆在他的军营。

「我救了你,救你也有错吗?」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

「你不适合待在这。」

我忍不住笑,笑我自己。狐狸生性矫桀,最是反感条规戒律,而我待在营中这些日子却老老实实地做了他的后勤小兵,不图恩报。

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接近他是想干嘛的……

我伸出食指将眼尾的泪水点干,「要我走?可以。」

我冷飕飕的剜向他,「记着,别后悔。」

接近蜀久言,本就是图他的色。

只是他太过正直,引得我也幻想着跟他一样做事光明磊落。

此番,我被打回清醒。

我是狐妖,他一个小小人类,要什么和和美美?

 

4-狐狸本色

是夜,我换上了我惯爱穿的艳色红袍,摇曳如萍地进了蜀久言的将军帐。

见是我,他并未表现过多惊异,稳稳的坐于书案前,翻阅着兵书战记。

仿佛早就料到我会再来寻他。

「你不怕吗?」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最后轻轻俯在他面前。

「你本性并不坏。」

我挑弄着自己微红的指尖,让自己看上去能轻松一点,「哦?是么,我本性如何我自己都不清楚。」

说着,我转动捏诀,将蜀久言定住。

我的面孔,在他震惊的瞳孔中,慢慢映大。

伸指探进他穿戴板挺的衣襟,另一只手摸索着扣开了他的护腰。

「九英!」蜀久言难得漏出慌张,他青筋暴起,愤怒地吼着我的名字。

我笑。

空出手指轻轻止在他两唇之间。

「你确定要引来你的将士,看到我俩这副样子?」

他霎时禁声。

「这才对嘛。」

我继续贴近他,「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影响你保家卫国,我保证……」

「九英!」

「嘘——小声点叫,我还没开始便这般,待会可怎么得了?」

这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第一个无眠之夜。

起初,他被我施咒定住,只得由着我胡作非为。

后来我意识迷糊,法术渐渐淡失效力。

蜀久言开始凶猛报复。

结果可想而知……

黎光初耀,天边还是一阵灰蒙。

我勉强掐着隐身诀,扶腰走出营帐。步履虚晃是蜀久言对我的惩罚也是警告。

我长长呼出一口热气。

老实听话……绝不可能!

堂堂狐狸精怎么可能被这档子事儿打倒!

是故,第二晚,我哆嗦着腿,再次摸进了蜀久言的帐房。

他冷冷撇了我一眼,「不知死活。」

我的暴脾气也上来了。

谁不知死活喂!?

真硬抗你能打过我!??

摊上我这么一个只搞黄不索命的可爱女妖怪就偷着乐去吧。什么态度。

我咬牙移步到他面前,向他施下我的加强版定身咒。

本以为又会是一场我单方面搏命的恶战,没想到我的加强版咒术竟意外好用。整场下来,我完全把握了主动权。

这回失控的换成了蜀久言,咬牙一路骂我骂到结尾。

我欣然接受,摸着他的下巴以示安抚。

松散的瞬间。

蜀久言雕筑般竣丽的面庞晃上醉人的红。压抑绚烂,堕落沉沦,实乃活色生香。

 

5-她的心意、他的心意

蜀久言除了第一回那样朝我发疯,往后的几回,我再找他,便唯剩暴躁与不耐。(其实因为加强版定身咒,他奈何不了我了…哇哈!)

想他一定恨死我了吧。

我挂坐在一颗歪脖子树的粗枝上,望着月亮出神。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身处的这个世界熟悉而又陌生,可当仔细回想,又查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自从遇见蜀久言,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

到底是怎么了呢?

一阵困意席卷额稍,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侧头倚上后面的树干闭眼睡了过去。

为了跟蜀久言「博命」时,不太稳定的定身咒能好用一点,我这几天修炼的简直不要太勤奋。

比起旧时不能说进步双倍,只能说倍速千里。

打了一上午坐,我缓缓睁开眼睛。

不去找蜀久言的话,这一天其实挺闲的。

从前没化形时,我总爱去后山吓唬那群胆小的鼠釉。现在好歹算个灵物,自觉如果再那般多少有点掉身价,便不再去了。

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找蜀久言。

按例掐好隐身诀,追寻气味找到了他们的战场。挑个不远不近的山头猫了起来。

直至太阳落山。

两方将士总算各自归帐。

蜀久言前脚跨进帐房,我后脚就化为实体,朝他走近。

「你就这么喜欢老子带着一身血味跟你滚作一团!?」

我不顾他的冷言讽刺,轻柔细密地吻着他肩甲上新添的伤口。

他身躯一震,将半敞的衣襟重新裹好,推开我,闪身到一旁,「你做什么,说了用不着你,别多管闲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的动作中读出几分贞洁烈妇守身时的惊慌失措。

我恶趣味地朝他逼近几步,指尖幻化出的那点治愈灵气邈邈闪着绿色的莹光。

「将军白天威武领兵征战,夜晚与我抵死缠绵共赴巫山,饶是你再体魄骄健,这昼夜积攒下来也难免身体透支体力难安呐。」

「奴家觉得,我偶尔为你疗一疗小伤,实在不算破格恩惠,只能算补偿。」

我一通言论有理有据,又神奇般双押韵脚,给蜀久言气得。

看他吃瘪的样子我心情大好,环腰保住了他,「好了,不闹了,这么些天你肯定烦我烦到极恼了吧。」

他长得太过高大,我这幅人身已算高挑,与他面面而立时,也需踮起脚尖才能平时他的喉结。

「再容我几天,再容我几天我铁定不会再打扰你。」我将脸放在他的颈窝。

「去哪?」蜀久言开口,没什么波澜。

「你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担心,你会去祸害别人。」

「不祸害别人,认准你,只会害你。」

我径自解了罗裙,仰头探他的唇。

稀奇的是蜀久言并未像过去那样厌恶躲过,定定受了这一吻,到后来,客反为主。

我在他的怀里艰难的寻找着方向,因为全神酥麻,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人凶,吻的也不温柔。

意乱情迷时的一声「英儿」使我差点以为自己身处的是几度夜晚做的有关他的春梦。而清晰又忙乱的感官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说不清自己对蜀久言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起初被他容貌和气度吸引,后来我钦佩于他鲜衣怒马仗剑卫国,再然后,我彻底沉溺于同他温存的欲海。

他那样灼灼耀目。

可是我却卑劣的用不平等的手段染指他。

难能可贵的是,在我最后一刻昏睡过去的时候,他让我忘记了自己的不堪,甜腻入梦。

该知足了。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能在蜀久言这样一半怜悯,一半施舍的温柔中,有尊严的离开,这实在是我不可奢望的体面。

第二日,我在空无一人的帐中醒来。

跟所有熟悉,带有蜀久言气息的一物一置告了别,我跨出了帐房,决心不再耽误蜀久言。

虽是畜生化形,可我也不能允许自己惯行畜生行径。缠了他这么久,实在该为他做点什么。

我曾趁蜀久言心情不错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要每天那样拼命的穿梭血海。

他脱口而出护国安泰。想了想,暗下眸子,又道皇命难违。

保卫国家乃丈夫所为,我依稀能摸索出一二道理。

但我实在不解蜀久言所说的皇命难违是什么意思。

皇帝么,他不也只是个人类,又不比别人厉害到哪去,蜀久言他们做什么非要听他的?

原来他每日出生入死并非时时都是愿意的啊。

看着蜀久言的神情,我觉得「皇命」这东西,是他的枷锁。

心猿意马老半天,画面切回眼前,我已经抵达了云国皇都。

束缚蜀久言那个皇帝就在这里。

既然蜀久言听他的,那便让皇帝小儿听我的。

我知皇城危机,但都无所谓啦。

只当都还给蜀久言。

入夜,我悄悄潜进了小皇帝的梦境,带着战场上宛如罗刹地狱的厮杀。

即目望去尽是血泊,充斥着各种怪异的嘶吼。

我隐匿于天空上角,向底下不知所措的小皇帝隔空传话,「这究竟是地狱,还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你分得清吗?」

皇帝虽然年岁不大,却操着一股沉熟老练,听到我的声音,短暂的无措之后恢复了镇定。

「朕知,这是战场。」

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令我实在气结,「将士们为保国家浴血奋战甘之如饴,可叫他们侵略别人的领土,致使两国边境不得安宁,这是你想看见的吗?」

「你是谁?」小皇帝没有回应我的逼问,反而问起我来。

「仙女的事你少管!」

我自以为非常凶狠地吼了回去。

皇帝微微侧头,无视周遭身处的鬼魅环境,眼里尽是戏笑与凉薄。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高坐明台发布号令,那些是鲜活的生命就要奔赴千里浴血拼杀。

你执着开疆扩土,名垂青史,可他们也是旁人心心挂念之人啊!」

闻言,皇帝终于正了正神,认真了几分,「歪理懂得还挺多。」

「这不是歪理……」

「所以你挂念的是朕的那位将士?」

此话一出,我当即愣住。

「谁,谁说,我才没有…」

「让朕猜猜,季将军清荣峻秀…不对,季将军是个惧内的,走到哪都要带着他妻子的荷包随手把玩,以小仙你这脾气,应该不会倾慕于有家室的。」

「要么是霍将军?还是蜀……」

「闭嘴!」我恼羞至极的止住他,「不许再说了!」

妄我竟以为凡间男子都像蜀久言那样木头性子,皇帝不愧是皇帝,活脱脱一个人精。

算了算了,掰不过来了。

我收回法术,抬步要走。

结果被一道金光生狠打了下来。

「大胆妖孽,竟敢闯入皇宫威胁天子。」一个道士老头喝声出现,布法施网将我困住。

啧,刚明明排查过,这周围根本没有法术迹象。

「你拖延时间。」我扒拉着冒着滚烫气息的铁网,狠瞪皇帝。

「这是陛下。」老道士甩了我一鞭子。

后背火辣辣的疼,我蹙眉艰难的用手支持着身子。

老道士再次抄起鞭子,皇帝把他拦了下来,他披了件黄袍外套,朝我走过来,蹲下身,「现在朕安全了,可以同你好好聊一聊你刚刚的话题。」

我鼓起腮帮,「说了我没看上你哪个将军!」

「不是这个。」

我抬起头,看皇帝眼里隐隐闪着碎光。

「你刚刚那通歪理,朕觉着有趣,细说说。」

这回给我整不会了。

来之前我本没打算从这捞什么好,被捕后更是已经幻想了几百种死法,他愿意跟我继续讨论是我怎么也没有意料到的。

我用手指扣扣左脸,「我,我该说的都说了……就想这么多台词,没别的。」

我听见皇帝凌朗的低笑。

之后他转头向身旁的老道士,语气淡淡,「杀了吧。」

嗳不是……这皇帝怎么时好时坏的,

什么给人希望又破灭的牛马操作哇!

「等等!」我顺势支棱起来。

「我还有其他才艺。」

「哦?」

皇帝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将困住自己的网往脑后扒拉。

「我会表演杂技,能给你解闷儿。」

「朕有专门的技艺团,不需要。」

「我有法力,能给让你健健康康活过百岁。」

皇帝好笑的回看老道士,「国师,这小妖怪想跟你抢事做呀。」

感觉到来自老道士的眼刀威胁,我默默缩回脖子,「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皇帝沉默,他在打量我。

「你可会化成别人的模样?」

「你要干啥。」

「你只回答会,或者不会。」

「我是狐妖喂!当然会了!」我扬了扬头,「而且不光能化形,还可以将那人神韵动作都学过来……」

皇帝漏出一丝满意的松弛,道,「帮朕一个忙,我可以向你保证五年内休养生息,不去扩土他国。」

「……啊?」我整个一大震撼,好家伙,这皇帝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6-和皇帝的交易

「就是她?」

我隐身浮在长公主的房梁上。

对面是一样隐着身的皇帝跟老道士。

皇帝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东洲想要求娶云国公主和亲,我要你化成她的模样,替她嫁过去。」

「就这样就完啦?」

皇帝换了眼神,透着满满的犀利,「五年,我要你放弃你的法力,完完全全成为她,待在那里。」

就知道不会那么便宜。。可是狗皇帝竟然要封我法力?

那我唯一的筹码岂不是也没了。

我懒羊羊地飘在空中翻了个滚,「要封我法力也行,可是你得跟我结个血契,生死不灭的那种。」

「朕乃天子一言九鼎,你担心我会诓你?」皇帝眯起眼睛流露出危险的神色。

「小妖可不敢。」

我转转眼珠瞟看他,「只让咱俩都图个安心罢了。」

「……」

「哦还有一个问题。」

「讲。」

「我那未来夫君帅吗 ?」

「什么?」

「我说,我要嫁过去的那夫君长得怎么样?好歹我也要嫁过去五年,对着个丑男我可演不好戏。」

皇帝眉头直跳,白了我一眼。

「朕哪个将士被你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的话,使我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蜀久言的脸。啧,皇帝这人话虽不多,怎么句句带刺竟刀人家心窝子。

我不耐烦极了,「你就说目标长得好不好看,哪那么多废话?」

「放肆!」老道士又极合时宜的窜出来,露出他的凶牙利爪。

谁知没等我发火,皇帝率先开口,让他禁声。

之后皇帝笑眯眯地看向我,「东洲那厮,脸还是好看的。」

「真的?」

我有点不相信,「你刚才可犹豫了一下。」

「他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人,我很讨厌他,但是他的确生了副不错的皮囊。」

听着他的话,敏锐如我迅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什么不该觊觎的人?云国公主么?我不由将目光转向屋下静卧的美人。

但是只盯一会儿我就将目光移回了。

不该问的不问,狗皇帝这个笑面虎,我可不想触到他的逆鳞。

皇帝回到书房屏退下人。

唤我现身。

他坐上金色龙椅,「可看仔细了?」

我没回他,只施法变成长公主的模样,学着她,在皇帝面前转了一圈。

皇帝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笑了笑,对身旁的国师说道,「传下去,不用再找细作了,就定她。」

接下来的一个月。

我一天几个时辰地恶补礼仪教法,学习琴棋书画。一群枯燥刻板的老嬷嬷管教得我头疼。

而且我觉得自己似乎被皇帝忽悠了!

云国分布各地的军队相继被皇帝召回时,我本来很自豪,想着竟然真凭借一己之力挽回那么多生命。

结果越想越不对劲,再结合自己在皇宫一些耳闻见解,最终得出结论,就算没有我,皇帝在未来两三年里也回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天知道我有多无奈。

直到前天。

低落情绪瞬扫而空。

因为蜀久言那只队伍回京城了!

安耐不住激动的下心情,我趁着晨间练琴的空隙赶紧跑到乾坤路,藏在石狮子后面,在众多下朝的官员中,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脱去铠甲换上锦绣官服的蜀久言,变得更好看了。他身子高大,别人穿得空空大大的衣裳,他穿起来尽是卓资曜尔,俊拔如松。

当惯了武将,他总喜欢把宽大的袖子用黑色护腕板正的束起,再配上一双长靴,文绉绉的衣裳硬是叫他穿出峻慨之气。

心脏砰砰直跳,脸颊逐渐红热起来。

啊啊啊!

我要疯了!明明打算不要再喜欢他,报完恩后自此不问陌路。

可是所有辛苦建设起来的防线在重见他这一刻全部崩塌,我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从他生命里脱离。

爱上他,飞蛾扑火,仿佛命中注定。

我着了魔地在接下来的每天清晨,守在这里,目送他,或眉宇舒展与身旁同僚侃侃谈论,或抿唇垂眼,独自思酌。

偷看数次,我期冀他能往我这里瞟上一眼,可当他真转头时我又害怕得赶忙遁逃。

矛盾几乎把我扯成两半。

我喜欢蜀久言想靠近他,可他不喜欢我,如今更有了自己心心念的好生活,怎么可能再理我。

真是的,我堂堂狐狸精怎么可以这样被一个凡人牵动情绪!

对……我一个狐狸精……咋会付出长久真情?

我们最是薄情寡义了。

我高高仰起头。

既然能对蜀久言一见钟情,也一定可以因为皮囊喜欢上别人。

我这么催眠着、欺骗着自己。

直至坐上和亲的花轿我仍是这样坚持跟自己说的。

 

7-对峙

眼前是殷红一片。

盖头随着马车轿子有规律地前后摇晃。

忽地,一道马鸣,伴随高亢嘹亮的呐声撕破寂空,响彻四旷。

「——停轿!」

那余音萦绕进婚轿,落入我耳畔之内 。

我轻颤眼睫,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撩开了襟帘。

高大华丽的轿撵之下。

蜀久言一袭玄衣,跨马立于官道前方,气息阴沉。

梦一样的场景。

无数种想法穿袭于脑间,独独不敢相信他是为我而来。

蜀久言一瞬不瞬地凝着我,横腿跳下了马背,端起两只手朝我行礼。

「华 融 公主。」

他咬字极慢。

每一顿,都停在了我心尖儿上。

我端着一副长公主的款款大方,道,「蜀将军?」

「将军如此快马加鞭拦本宫去路,可是皇上有急事所托?」

「……」

闻言,蜀久言用舌尖抵了抵左边脸颊,眼睛看向旁边的风景,冷冷的。

良久过后他忽而笑了出来。

「陛下无事,是微臣闲的发慌一时兴起……随便溜达到这了。」

「……」混——蛋!

明明初遇时一眼就能认出我,现在我法力全无,只靠一点点幻术支撑着别人的皮囊,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既然追到此处,为什么不拆穿我?!

但凡他再说几句,我都有可能再度一义无反顾地朝他奔去。

……蜀久言,朝你迈了九十九步,事到如今竟也换不来你一句挽留。

心如死灰。

我撒开手,撂下了襟帘,割裂了我和他遥遥相接的目光。

视线重归火红。

有一滴泪珠从我脸颊滑落,沉实滚烫。

闭上眼,仿佛又身处回那个晨曦,在我偷看下朝的官员时,皇帝突然从我身后悠悠转出。

老道士不善地看着我,施法将我的隐身咒打碎。

蜀久言听见稀碎的动静,闻声转身。

我慌乱下蹲。

抬头,皇帝笑的和煦,「原来九姑娘心悦的是蜀卿啊。」

那一天阳光明媚,暖风佛人。

可龙袍男人弯弯的眼睛里盛着的却是另一个极端,冰冷至极,威慑骇人。

他什么也没说,我却打消了半路逃出皇宫的念想。

乖乖变成长公主,坐上了和亲花轿。

 

8-新婚

婚帐内,只我一人静坐着。

门被推开,伴随吱呀一声,屋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公主。」男子温润的嗓音划过空气,投进我的耳朵。

头帘被轻轻掀开,入眼一个美人。虽是男子,却比女人还要清柔好看。

他看着我的脸,绽开一抹温丽的笑颜,「华融公主,邧一终于娶到您了。」

他抬手,想触碰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闭眼,控制自己想要闪躲的意念。

良久,没有意料之中的温热触感。

等我再睁眼,美人已端坐在旁边的婚床,他坐的极规矩,在我们俩中间留出一小段距离。

上苍垂怜,这小段距离,成为了我呼吸的天窗。

邧一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局促,略微失落。

但是很快,他那如水一样的眸子中又重新含进稀碎的光芒。

「公主初来,肯定不习惯。」

「那公主歇息,我出去…处理些公务。」

始料未及,注视着身旁起身离去的背影。

「邧一……」我叫住了他。

他回头,冲我微笑。

「公主今夜且安心睡吧,有事就叫下人。」

这个东州太子是真喜欢华融公主。

他对心上人的尊重与珍视,被他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了他的言语和动作上。

看他对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是处理公务,分明是怕吓着「我」。

不由想起真正的华融公主,皇帝那名曰安养实则软禁的对待方式。

我面上挂着女子的温笑,心里涌起淡淡酸楚。

婚殿的房门被合严。

我如卸了发条的机杼瞬间散架。

仰头倒进婚床。

实在太累了。

昏昏欲睡之时,忽觉门窗那边有所异动。

虽然法力被封,我的感官却仍比寻常人敏捷很多。

我警惕地从床上支起身,会是谁呢?

邧一在东洲的仇人?还是别的国家派来的刺客?

害怕对方持兵器闯入我不敢做太大动静,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动,只想赶紧逃开保命。

谁知窗子掀开后,竟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蜀…蜀久言?」我用细不可查的声音,配合极其诡异的语调,表达着自己的震惊。

「你来干什么?」

「跟我走。」他微抿薄唇,朝我伸出一只手。

「你疯了么,我现在怎么走?」

他不由分说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窗边扯。

我一方面被他的突袭搞混了头,另一方面心思紧揪着,生怕动静太大惹人过来暴露他。情急下,我闷头咬上了他抓我那只胳膊。

他也不反抗,安静受着。

我拔开嘴,直起腰,快被他一通邪门操作气疯了。

我压哑着嗓子,「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厌我烦我,现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你又过来没由头的纠缠!白天不是还装认不出我?」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胡乱抹了一把。

蜀久言锋眸一痛,想开口解释什么。

不想门的外面,邧一的声音突然响起,「公主,你可睡下了?没什么事吧?」

我赶忙把蜀久言推至床底,又移步到房屋四周将烛火尽数熄灭,边道,「噢没事,我正要睡了,刚刚下床熄灭烛火来着。」

我瘫坐在床头轻喘着气。

蜀久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也坐了上来。

邧一那边还没走,他手落在我身上就已开始不老实,似是发泄报复一般。

我几度想挣开,都被他牢牢束缚住。

最后只能强压下异样的声气,再去回邧一的话。

「世子,我真的要睡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我已经找好了会做云过菜的厨子,您还能吃到家乡口味的饭菜,明天起来,我带你一起去吃。」

「嗯,好……明天见。」

我边说,边死抵蜀久言的胸膛。

蜀久言在我耳边沉沉低语,「不是说认准我,只会祸害我么?」

「怎么……明日就打算去祸害别人了是吗?」

黑暗中他伸出一只大掌,稍稍几下,便轻而易举地抓住我两条手臂,将他们抬至我的头顶。

「你的能耐呢?怎么不用了。」他继续呢喃。

「在不好好反抗,你的新婚之夜可就被我毁了……」

他就是在报复我。

可笑的是我竟然因为惦念着他,生怕被别人发现,死死压抑自己的声音。

我仰头,弱弱问他,「看我们现在,正好跟当初的我们反过来了。报仇,你开心吗?」

「……」

蜀久言一把将我捞起,抱我入怀。

「没有报复。」

我沉沉闭上眼睛。

骗子。

我才不信。

 

9-风雨欲来

蜀久言走了,走的很彻底,若不是酸软的腰肢以及身上青紫的痕迹提醒我,我恐怕真以为昨晚荒诞只是梦一场。

我选出一件高领锦衫以便掩盖住脖子上点点痕迹。

东周貌似没有早起来向公婆敬茶的规矩,早饭桌上只有我跟邧一两个人。

邧一一会给我夹点这个,一会给我盛点那个,面前的瓷碗很快就堆起了小包。

我连连摆手说够了够了。夹了块鱼肉还给他,道,「世子也吃。」

「好。」邧一湖水一样的眸子泛着醉人的涟漪。

他真的很好,但我不是他的心上人,这份并不属于我。

在皇宫中学习礼仪的几个月里。我把从巷拐小道听来的七嘴八舌自己拼凑拼凑,大概了知道了邧一和华融公主的一些事。

邧一小的时候被父母送去云国当质子,过得很惨,几乎宫中的贵族子弟,谁都可以踩上他一脚。只有华融公主,从不曾欺负。

虽没有明晃晃的庇护,却有雪中送炭,恰到好处的尊重。

她被他的温柔吸引,他在深渊中被她救赎。

本是两情相悦的佳话,却被云国皇帝从中阻挠,他将公主囚禁,四处寻找与公主容貌相似的细作替嫁东洲。

直到我歪打正着的出现。

邧一毫不知情,以为自己娶到了心上人,殊不知皮囊下还套着另一个壳子。

作为酿成此等残局的帮凶,面对他,我羞愧、抱歉。能做的只是对他再多些温柔。

是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我不顾他的阻拦。

硬是晨起进厨房亲自给他做粥。

隔三差五地为他变着花绣小香囊。

但我能做的始终只有这些皮毛。

我根本无法忍受自己代替他的心上人完全接受他,我做不到。

时光匆匆,我几乎沉溺在这虚假的岁月静好中。

以至于听到云国向东洲正式宣战的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生生怔住。

邧一说,此次挂帅者,正是蜀久言。

脑子好乱,好像要炸掉。

我借故说受惊过度,遣走了邧一,一人偷偷躲到了木林深处。

捏碎临行前老道士给我的传音珠。

「狗皇帝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五年呢?」

不同于我的歇斯底里,皇帝在另一头气定神闲,「这传音珠可是朕留给你救命用的,这么草率就用了?」

不等他说完,我吼道,「少跟我扯有的没的,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不照做!」

他淡淡啧声。

「不是朕。是蜀卿终于想通,主动挥师进军东洲。他向朕告假,消失了近一月,回来之后便应下此战着手挂帅出征。」

皇帝又说到,「朕知道他那天拦了和亲花轿。不难看出你在蜀卿心里有些分量,所以小狐狸,你现在最好老实一点,别做什么出格事。」

「朕想,你也一定希望与蜀卿各自安好吧。」

「狗皇帝……」

我咬牙切齿。

「别这么叫我,小妖怪。」

皇帝兀地收掉轻快的语调,冷声警告,「朕是天子,许你几次三番的僭越已是仁慈,别再来挑战朕的底线。」

「要开战了,没必要维系虚渺的和平了,朕会速命国师把你接回来,朕没有失约,是蜀爱卿做了第三方,将你那血契打破,那东西该解了。」

我气到颤抖。。

我以为蜀久言那日之后就回去了,如今按皇帝所说,蜀久言根本没有走!难道他一直潜藏在东洲吗?!

为了我?

我跌坐在地,整个人空洞洞的。

浑身冰凉。

我跟蜀久言,我们两个还真是有趣啊。一个比一个执拗,一个比一个不肯服软,我强贴他时他迟迟不肯承认接受我,等他反应过来别别扭扭地追我,我又开始憎厌他。就这样生生错过,被人钻了空子。

折腾一圈,最大受益者竟然是人族皇帝。

不得不说这一招钳制之术皇帝玩的实在高明。

先用蜀久言威胁我,而后又利用蜀久言对我那份迟钝的情意,激将他主动挂帅出兵。

可恨如今我法力被封,难道只能任其胁迫了吗?

不知在地上瘫了多久。

恍惚间看见邧一随着身后一群侍从,慌忙奔我而来。

我朦朦胧胧的抓上他一只手。

紧绷的神经霎时一松。

 

10-身份败露

眼皮下是模糊的白光。

微微抬眸,一杆白剑几乎横在我的脖间,再往上是青筋暴起,愤怒至极点的邧一。

猛然惊醒,我支起身躲到床边一角,与他拉开距离。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正前方,邧一流着痛苦的神色,「我还奇怪,云帝怎么舍得把公主嫁过来。」

「……我竟没有认出不是她。」

他用手佛住自己的双眸。终于还是发现了这个恶劣的秘密。

在我脑海里,被戳破身份与邧一对质的情景已经放映无数次了。

我以为我会哭唧唧的卖惨求他原谅,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可看平日如暖阳般温煦的男子,因自己这最后一根稻草,落魄成如此模样,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很残忍。

「邧一……」喉咙干涩,我说不出话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旁人可怜。」

邧一别过头。一向顺滑的墨发散乱扑于肩甲,猩红的眼在空中划出一道悲烈艳色。

「更别再,顶着她的脸面对我。」

他扔下手中的剑。

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铃啷的响声。

「念你不曾做过恶事,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云国是没人了么,竟然派来个孕妇?」

「……?!」

我的瞳孔无限放大。直直盯向邧一。

「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要不是我从没碰过你,还真被你们蒙混过去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找细作当替身就算了,还要拿野种祸乱我东洲血脉!亏他云帝想得出来啊。」

邧一越说越气,冲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逼乱了我的思考,脑袋混成一团。都什么跟什么!我怀孕了!?糟糕的是邧一好像对此产生了很可怕的误会。

几乎断气那一刻,邧一松下手,「你顶着她的脸,我不想杀你。」

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从。

那人退下不久,重新进来时手中端了碗黑浓的汤药。

「喝了它。」

「这是什么?」

「既然你能狠心利用自己的孩子,那么就应该接受惩罚,你不配当母亲。」

「不,不要。」

我连连后退。

该死,哪怕再多撑半天都可以,偏偏这时候被拆穿身份。法力被封,我的挣扎无异于螳臂当车。

老道士入夜才能赶来,到底怎么做才能保住孩子安全离开这里……对了…老道士……

猛地一个激灵,心中有了想法。

脱胎药已被端至我面前。

我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泄出,「很抱歉欺骗了你。但我来之前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如果知道他的存在我死都不会来这里。」

「我很爱很爱我的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抚养长大。求你把他留下,我愿意用任何东西跟你交换。」

我眼神坚定的望着邧一。

「你信我,我比你想象的有价值,你一定有兴趣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一刻。

面对邧一,我推翻了一切自己之前的行事准则,想带着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的念头强烈到几乎冲破意识。

「邧一,在这里这么久,我从没害过你,你能给我个机会吗?我只求你放过我腹中胎儿,今晚,我送你一份大礼。」

邧一微微抬起眉梢,似乎在思考我这这些话的可信度。

良久,他命人撤去了堕胎药。

……

 

11-挣断桎梏

是夜,我按照晕倒前和皇帝说好的,摆下老道士交给的转移法阵。

道家法阵不比妖精的法术用得随意,对距离和方式要求很高。像这种法阵,最多距离也只能是横跨皇宫那么远。

所以他们需要将法阵设在离东洲宫殿较近的地方。

到时,云国皇帝会派影卫在再远一点的距离蹲守,一来为了接应老道士,二来伺机偷袭一波。

邧一得了那些,我有关云国皇帝,和蜀久言的信物,在巨大诱惑和报复心的促使下,也于东洲皇宫的四处,设下了层层围剿。

这是两个少年君主为争夺权利而织起的前猎场。

我夹在其中稍有不慎,便会随即丧命。

可若不如此自己的结局恐怕更惨。

已经错至这步田地倒不如放手一搏。人族有句古语,置之死地方而后生。

在这盘根错杂的较量之下,我赌自己,可以四两,拨千金。

金光乍现,道士的法阵开启了。

我收整好衣裙,踏进了法圈。

传送平安。

卷曲的风将我的碎发吹起。我稳住身子,平缓落于殿外一处老林。

老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来。

我懒得给他眼神,别开眸子。

不想余光一撇,我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轮廓身影。

他长身直立于远处,整个人埋没在黑暗中。可只是一个轮廓,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也好,有他坐镇,我的计划或许能更顺利。

老道士破天荒地对我很客气,微微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我跟着他,一同往东洲边境,云国暗影埋伏的地点前进。

蜀久言走过来跟我们汇合。

面对面看他,我欣喜又恼火。

心脏狠揪起,揉作一团。

为了保持冷静的状态,我有意识避开他,而他也并没有上来贴我的意思。

反倒成了老道士不知所以地夹在我俩中间,神色难堪。

忽地。

寒光乍现。

一只飞来利箭刺进了我的右肩。

不时远处烽火四起。

东洲暗卫蜂蛹冲出。

来了。

我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

蜀久言赶忙过来劈断了我身上长长的箭杆,以防伤势恶化。

我疼的咬牙蹙眉,但依旧坚持,跌跌撞撞走向被吓得不轻的老道士。

「道长,劳烦你舍命辛苦接我这一趟,可恨我们中了埋伏……!!」

没等我说完,又是一杆箭从我俩中间直直穿过。

老道士惊呼一声,大叫道,「若不是看在蜀将军的面子上,谁会答应来这鬼地方接你!」

「你这个不祥之物,连累贫道!云国的援军!援军呢?!」

他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想他平生都是端坐道观,伴皇帝稳居皇宫,现在一定怕疯了吧。

况且他那点本事全部依靠法器做辅,道家法器除妖厉害,对人威力却大大减损。

我大声呵斥,「没时间了道长,快把我身上的封印打开吧。我施法救咱们离开这!」

道士转身回头恶狠狠的瞪我,「是你,你勾结东洲设下埋伏……你休想!陛下临行前特意叮嘱过我,万不可让你重获法力。」

我作焦急状,「皇帝他高坐龙椅,安枕无忧,我们现在却是得直面敌人的刀剑,性命攸关!」

我用力推搡他,「你真想死在这里?!」

「不……陛下在这附近设了暗卫,他们会来救我的。」道士面上仍旧固执着,可手脚已然开始哆嗦。

「云国军队都守在边境处,即便有暗卫埋伏在附近可终究寡难敌众。敌人就在眼前,你指着谁来救你?来收尸还差不多!」我蹙着眉朝老道士大喊。

冷冷看着他,忽而想起他在宫中作威作福的模样,勾唇,对他只剩下鄙夷。

邧一的亲兵随着烽火愈赶愈近,人马愈聚愈多。

蜀久言抵挡下来的暗器冷箭已在他的脚下累起小山。

他适时踹了道士一脚,悍声恐吓,「不想被千刀万剐就赶紧把封印解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我紧紧盯着老道士退闪不及的眼睛,「解开我的封印,我立刻就能带你离开这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虽然没法力,可若我想,骨子里还能是蛊惑人心的狐狸。

「杀——!」

邧一的军队近在咫尺。

「快点!老混蛋!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他一下跪坐在地,终于颤微咬破自己的手指,攀上我的手腕,将血滴上了用来桎梏我的金器镯子。

快点。。

紧瞅着那点血少的可怜。

我猛地蹲下身,一把拾起地上的残箭用力扎进了老道士的掌心。不顾难以入耳的谩骂,直把它往镯子上按。

「念咒!」

我催促。

——

随着道士两唇开合。

待到念完最后一个字音,我突觉浑身暖热,身体四周霎时红光横冲。

法力重新流通起来。

我独臂抓上胸肩的断箭,连断柄,带尖头一同拔了出,空出来的沾血的窟窿,在下一秒愈合如初。

我舒展了下身姿,震开团团围困过来的士兵。

我笑颜扶起老道士。

而在道士背后不远的地方,我的正前方。

邧一正站在那,执弓拉箭瞄准我们的方向。

老道士惊魂未定,见我扶他,甚至下意识漏出了感激的神色。

可没等他完全直起身。

邧一松了手,瞬时,弦上紧绷的箭直射过来,猛地穿透了他的胸口。

箭尖在离我身体不到一寸的距离顿停。

同一时刻,我探进老道士丹田的狐狸爪子也拿了出来。

那顶上飘散着金色星点。

是道士的金丹。

被我掏出,碾碎成沫的金丹。

透过云雾看清我们这边情况的邧一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什么,咬牙撑弓,朝我和蜀久言再度射来两箭。

可是我已经先一步抓过蜀久言烟消了个干净。

只留老道士一具残破苍白的尸体,血风中孤零卧着。

 

我骗了邧一。

我说送他的大礼是蜀久言的命。

但打从一开始,我想要弄死的人就是老道士。

这个替死鬼必须他来当。

万幸云帝按照约定亲手把老道士送到我跟前。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那个老头不过一个仗着手中法器是我妖辈克星的纸老虎,出了皇都,面对真正血淋淋的杀戮,他的外强中干被放到最大化。

或许他年轻时是有为的除妖师,深受皇族器重,可那是幸,也是不幸。

多年纸醉迷金早已把铮铮铁骨磨泡干净,留下空有道法毫无道心的壳子。甚至不敌我这个在军中仅待了几个月的妖精冷静自持。

我的法力如数恢复,因为心境,修为比以前更是精进。

我施法混乱了邧一的感官,在他眼中,跌跌撞撞的老道士,才是神采威武的云国蜀将军。

果然,他射中了他。

也是同一时刻,我化出狐狸尖锐的爪子,掏进老道士体内,旋转取出了金丹,将它捏碎。

自此,我终于结束了,这段充满羞辱的旅程。

确认到了安全距离,我松下心神,脚下虚晃。

蜀久言十分顺手的接住我。

他俯身,臂肘跨过我的膝弯,一把将我打横捞起。黑夜映得他眸如刀刃,寒光熠闪。

我老老实实的被人抱在怀里。

真的,好累。

不想再跟他硬犟了。我试探的把脑袋贴上他的肩窝。

蜀久言略略一顿。

他轻把我往上掂了掂。

熟悉的气息,暖洋洋的温度。

我一点点翘起了嘴角。

 

12-成亲吧

清晨刚一睁眼。

我就看到一团黑影气势逼人。细看才清楚是蜀久言坐在那里。

吓死我了,还以又回到了东洲。

我瞪了他一眼越想越气,故而没好气道,「干嘛又是这副死相?」

蜀久言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你昨晚说,有小狐狸了。」

「方才军医诊脉,你已身怀一月有余。」

哦?自己先知道了。

我妖妖娆娆地坐了起来,「噢看起来,好像是东洲新婚那次。」

「嗯。」蜀久言点点头。

就嗯一下,就完了?

想蜀将军原本英勇刚直,清清白白一个人,因我生闯他人洞房,待到深夜迟迟归去,又窝窝囊囊在别人屋檐下潜藏半个月之久。

这么憋屈又丢人的污点烙下了,咱就说,就给这反应?

没得到意料之中的效果,我有点挫败。

尝试换了一个新方向。

「蜀久言。」我用很小的声音叫他,听上去莫名有丝娇气。

「这可是我们的小狐狸,你高不高兴?」

想攀上他的手腕拉扯一番,结果却被冰凉的护腕铠甲灼了手。

我委屈巴巴的憋起嘴。

蜀久言啧了一声,将我的手拢进他的大掌。声音放到最柔。

「你乖一点。」

恍然抬眼间。

发现蜀久言眼眶竟然微微红着。平日拢扩山河的双眸此时满盛着我,流露出有点笨拙的柔情。

他眉宇舒展,慢慢道,「九英,我们成亲吧。」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蜀久言应该比我更清楚,跟我成亲,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的眼睛却那样坚定,望着我。

 我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不贪什么名分,能每天看见你就够了。」

「对我来说不够。」

蜀久言俯下身,跟我平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单只手覆上我的肩膀,「这次不是出于你的强迫,我心甘情愿。」

我呆呆的抿起嘴巴。

注视着他放大的俊脸。

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无法抑制地涌上,灌满心头。再回神时,眼里已充盈起泪花。

我噗嗤一下笑了,熊扑地搂上蜀久言的脖子。

「从此刻起,可不许反悔了。」

他回抱住我,将一只手插进我脑后的发丝,「不悔。」

我被他弄得头皮隐痒。又听见他在我耳边低低一笑。

好听的声线顷刻使我全身都酥麻。

我挣脱他,假模假样端着架子,「禁止在这几个月勾我。」

「?」

蜀久言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魅力,略显无辜。

「就…我没出息的很嘛。你刚刚可算勾引我了。」

蜀久言立马起身,「你的脑袋瓜里怎么竟是那些!」

他看上去很无奈,又不敢深说我,只能堪堪拂袖,背过身子,「都是快当娘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样子。」

「……军营还有事,我出去一会儿,你先睡吧。」

我乖乖由着蜀久言将我送进被子里。

侧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于屏风。

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还是老样子,嘴上教导我大义凛然,耳尖还不是红了。

我转正脑袋,入眼是一大片灰帐,有种被紧紧包裹的安全感。

这间军帐的陈设跟之前有着明显的不同,应是蜀久言得知我有孕特意命人换的。

我挺想问蜀久言,与我成亲,是不是急着给孩子名分。但是想了想,实在没有探究的价值。

回想起他刚才的模样。

我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只要他眼里有我,还贪什么。

至于宝宝,那也是靠我努力才能跟他有的不是。

蜀久言本来就别扭又臭屁,如今这般,他对宝宝好就代表对我好。

我可欢喜着呢。

别怪咱没脸没皮,咱一只狐狸,可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13-蜀木头开窍了(糖)

云国和东洲的战事一触即发。

按理说老道士死了,我跟蜀久言现在完全是自由之身。

但是蜀久言言脾性我再了解不过,他不会抛下他的士兵不管不顾。这仗既然已经开场了,就没有撤退的道理。

他上书自责是自己疏忽,害国师命陨东洲。并且立下军状,两月之内必攻下东洲皇城,否则甘愿上交兵符,卸下大将军的职任。

蜀久言的意思很明确。

他只想好好打仗。

皇帝那边,自然深谙临阵换帅有多影响军队士气。于是他最终选择默认老道士的死,对我也不再深追究。

在我看来不好善终的坎,二人就这样因着君臣之间多年的默契,悄然跨过。

但我这里,有点空落落的。

蜀久言他又要去那吃人的战场了。

见我闷闷不乐,蜀久言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我。

我暗下神。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

蜀久言蹲在我面前,仰头,「那我若说,我命悬一线之时,许你用法术把我拉回去,藏起来,你能开心些吗?」

起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含义。

迷茫过后,我的眼里瞬间燃起星亮。

我激动的双手拄上他的肩头。

不等我说话,他赶忙补充道,「只是在我快死了的时候。」

我依旧乐得点头。

够了够了。

现在的蜀久言哪怕活着一天,都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但是如果他肯让我施法在他濒死战场的时候,把他拉回来。

那意思是,他肯把他与国家紧紧相连的生命,多偷出来一半留给我了。

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蜀久言将我的腰臀都括进他怀里,「那时候我就跟着你,去哪都好。」

『去哪都好』这是蜀久言说过最令我动容的话。

眼尾缓缓有泪划过。

蜀久言耐心的为我扶去了眼泪,黑曜般的眸子染上暖洋洋的笑意。

「开心一点,小狐狸。」

「告诉你个秘密吧。」他对我说道。

「我生来就能辨别妖邪,克死了双亲,所以一直以来都选择漠视自己眼中的不同,装作看不到那些东西,可是那天看见你狡黠又活灵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去戳穿。」

「我一直都在拒绝你,但其实……你早早便是不同的了。」

「……你终于承认了!」

我跳起来捏住他的脸。

「我就说本姑娘聪明伶俐长的又好,怎么可能倒追人那么久都没结果。」

蜀久言乖乖被我捏着,任由自己俊脸被捏变了形。

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又贴了上去。

我搂着他的脖子,凑近他几分。

「是我不好,不该逼你。」

「不要这么说。」

蜀久言语调慢慢。

「若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就等着死在战场上了。」

一辈子?

我紧了紧胳膊。

那太久远了,不敢想象眼前熠熠闪光之人真的会那样沉寂过完一生。

可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不由得相信,心里也跟着钝痛。

从军营的炊事婆婆那得知,蜀久言自小是孤儿,被已故的老将军捡来养在军中,十四五岁便上阵杀敌。

他几月前因为我的关系,被皇帝召回京城。

那是他第一次脱离军营,住进崭新的将军府。

抱了一会。

他想起了什么,换上轻快的语气对我说,「去看看喜服吗?你不是急着要看,婆婆说大致料子已经裁出来了。」

一听,我瞬间激动起来。

蹬上鞋,拉着蜀久言直奔婆婆的帐子。

其实依着我说,婚礼嘛,走流程而已,只要两个重要的人在,直接施法变一身漂亮的婚服就好了。

这样一来还能赶在战事不吃紧的时候,在军营举办,直接快快完活。

是蜀久言偏偏犟着。

婚礼要等打完仗正经办。

婚服也要人手工绣制。

我拗不过他只能耐下心等。

他把婚服的工作叫给了一直跟随他的炊事婆婆。

婆婆从前是京城有名的绣娘,因官场变故被连累,不得不隐形埋名躲进军营。

后来仇人得到惩罚,本可以回归繁华的婆婆为报恩,继续留在了这里。

这一待就是几十年。

提起炊事婆婆,我总是想到最开始赖蜀久言那段日子。

军中人都不待见我,只有婆婆肯收留我。

我们去河边挑水洗衣,缝补将士们穿破的衣服。

说来很荒唐,我竟然在军营感觉到了家的温馨。

一路撒欢似的朝婆婆帐子的方向跑。

临近门口,我却忐忑起来。

我只记起那些快乐的时光。

可是上次蜀久言重伤的时候,我打伤副将可吓坏了不少人。

婆婆她也在其中。

蜀久言见我不动,牵起我的手。

「愣着干什么,我陪你进去。」

「你说,婆婆会不会害怕我啊,毕竟……」

我看见了蜀久言眼里透露出的轻飘飘的不屑,「你可算了吧。」

他没给我机会多想,一把将我扯进了帐门。

婆婆瞧见是我俩,立刻明白来意,将盛放婚服的匣子取出。

趴在匣子口,摸着红绸,很奇妙的暖流从指尖蹿进,慢慢流入心间。这一刻我总算明白蜀久言为何硬要手绣婚服。

「我能试试吗?」

我期待的看了看婆婆,又看向蜀久言。

「当然可以呀,正好穿给将军瞧瞧样子。」

婆婆微笑着,将匣子端进里屋。

「等我啊。」我难掩笑意,转身跟近婆婆一同走了进去。

蜀久言用手摸了摸鼻子,象征性的咳了一声。

——

 

我安静的跪坐在梳妆台前面,婆婆在我身后给我盘着头发。

她弯下腰,透过镜子看着我一身红衣,眯起眼睛直笑。

「小九穿上这身衣裳真好看。」

我羞涩低头。

「谢谢婆婆。」

「婆婆?」

「嗯?」

「您,不怕我了吗?」我小声道。

婆婆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一边比量着手里的簪子,一边说道。

「刚听说你打伤副将那会,还是怕的。不过小九终归是个可爱的姑娘,如今跟将军在一起,老妇真心替你们感到高兴。」

听完婆婆这一段话,我感动的简直想亲上老人家的脸。果然那些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岁月不是白给的。

婆婆对照着镜子,将那根簪子重新放进了首饰盒里。

「罢了,带多了反倒显得累赘,看来小九就适合自由自在。」

「走吧。」婆婆牵起我,「出去给将军看看。」

这身婚服是真漂亮啊,穿着它,我起身走步都下意识稳重了很多。

可当我兴冲冲地走出里屋后。

却不见原来等在那里的人。

婆婆从我身后走出,四下张望。

「将军呢?」

「他应该有急事,先走了吧。」我走到帐门口。

看着外面来来回回忙碌的士兵们,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然还未正式开战,但是军队的准备工作依旧紧张,蜀久言今天能抽空陪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呼出一口气。

「没关系,等有机会再穿给他看。」

战鼓彻底打响。

东洲实力不弱,蜀久言打的很吃力。他每日回来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但是我不可以再用法术了。

蜀久言为我一再让步,我也该学着尊重他。

只是两月期限将至。

眼看已经打到东洲皇城门关,就是迟迟攻打不下。

是夜,我忽地脱离梦境,睁开了眼睛。

起身披了件外衫从屏风后走出,见蜀久言仍坐于案前,翻阅着兵书和地图。

他抬头,和我四目相撞。

摇曳的烛火映衬之下,他眉眼轮廓愈发深邃。

我慢慢挪到他身边,并齐坐下。

「怎穿了这么一点就出来了,现在天气可不比前几日暖和。」蜀久言边说边抓起大氅给我裹了上。

身子周围骤然温暖起来,我蜷成一小团,微微倾身靠上他。

皇帝这几天连给他发了好几道催促。他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要休息一下吗?」我轻声问他。

蜀久言垂眸摇摇头,将目光移回了兵书。

片刻后他拍了拍我的脑袋。

「别担心,行军打仗都是这样。很晚了,你困了就去睡。」

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

揉着酸痛的肩膀,隐约记着蜀久言抱我回床上休息的画面。

环视屋子一周,蜀久言不在。

我洗了把脸,挽起头发走出帐门。

远处边垒大门高高耸立着,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辽阔寂静。

见来往士兵面色平和,不像往日出兵时氛围紧张。

扯过一个路过军官,一问才知道蜀久言不是出门打仗,而是刺探敌情去了。

「刺探敌情?如今两军交锋在即,怎么有功夫试探敌情?」我问。

「几场战役下来,将军发现东洲的兵力可能都集中于正面,背部人力不足。

虽然那里的确易守难攻,但对我们或许是个突破口。」

那军官一五一十的跟我说道。

我点点头,道谢后便放他离开了。

东洲的物资军力弱于云国。

一连几天守住门关,扛过云国的轮轮攻击,已然动用全国兵力。

这时候云国兵分两路,或许真能将东洲一举攻破。

深深吸了口气。

独属于清晨纯净的空气屡屡涌入鼻腔,夹杂着初秋一丝寒凉。

我抱紧双臂,走回了将军帐。

蜀久言这一去,直到半夜才回来。我睡眠变浅,一丝动静都能使我从梦中找回意识,因白天挂念着蜀久言,我闻着声就醒了。

睁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透过屏风看见男人的轮廓。

他小心翼翼的脱着帅袍。

跟平日里的随手一甩判若两人。

即使知道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俩,我还是用得很轻的声音叫了他。诡异的不想打破如此寂静的氛围。

他低低嗯下一声。

动作变大了一些。

一阵捣鼓后,蜀久言穿着长袖亵衣亵裤从屏风后走过来,垂着眼一言不发。他上了床后只将我搂进怀里,便闭上了眼睛。

蜀久言一贯擅长强撑,此番姿态看来他真是累极了。

我将脸往他胸口埋了埋。

有一丝丝酸楚萦绕上鼻尖。

 

14-最终交战

在皇帝又一道催促下,蜀久言终选择了从东洲背部的山谷突破。

这一天,我跟着他一同早早起来。

我站在军帐最里面,看着蜀久言接过下属呈上的长剑,大步朝门口跨了出。

抑耐不住心悸,踌躇两下,我追了出去。

蜀久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我一路跑上练兵用的高台。

这里能目送他到出军营的主路。

蜀久言跨上战马,身后千万大军气势磅礴。

队伍一步一震。

我站在高台上,怔怔看着长龙蜿蜒离去。

——

军营跟战地的距离不是特别远。

所以我略略施一点法术就可以观察到蜀久言那边的战况,以方便在危机时刻去保护他。

东洲背面的山谷果然缺乏防范。

蜀久言率领着三分之一的兵力配合着正面队伍,使东洲背腹受敌。

多少天强攻不下的都城,因着一个撕口,顷刻分崩瓦解。

蜀久言领着一纵小队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杀进了东洲城内,配合前方攻城的主兵力,将顽于抵抗的东洲部将绞杀了个干净。

毫无疑问,这场长达两月的拉扯最后的赢家是云国。

随着画面切换,混乱渐渐平息。

原本恢宏壮丽的东洲皇殿变得狼狈不堪。

雕筑精致的台阶被血污扎染,横满尸身。

身着云纹铠甲的将士人影匆匆,押着已经伏诛的东洲主力成排地走出大殿。

几个猫在角落的小兵脸上,除了有战后余生的庆幸,已经隐隐流露出归家期望。

我透过法术灵镜继续观望,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邧一去哪了?!

将法镜扩大范围依然没有查到邧一的踪迹。

而且之前没有注意到,东洲的这个大殿好几处都透露出古怪。

我在东洲时,曾来过这座殿,这殿内的布局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现在分明是某个诡阵的基雏。

不敢有一刻耽搁,我迅速捏诀瞬移至东洲皇殿。脚尖一经落地,便朝那诡异的陈置劈去。

蜀久言还在人群领头处安排着战后工作,被我弄出的动静惊回了头。

「快领人离开这!」我挥舞着术刃。

蜀久言很快反应过来,蹙着眉朝身旁众人喊,叫他们撤离大殿。

正在这时,消失的邧一突然出现,以一种极不正常的状态飘在半空。

「就差一点点。」

他痴痴呢喃。

再次遇见他又是这样的方式,我思绪混乱。

但是已经没时间对他感到抱歉。

很明显他的目标是来要我们的命。

云国众部都已经退出殿外,角落里腿软的那几个小兵,也被我连踢带拽送了出去。

大殿四内,只剩下邧一、我、蜀久言。

邧一直直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盯穿。

「你知道吗?华融死了,她在宫中自缢。我什么都没了。」

我咬唇。

心中一股无力悲凉,汹涌澎起。

「你的仇人是皇帝。」我淡淡的说,语气之脆弱,可动作却残忍地在掌间暗暗凝聚出法气,等待着可以把邧一打下来的机会。

「是啊,所以就算你骗了我,我也不算恨你。只是因为……我弱到找不了那人复仇。罢了」

邧一对我展出一个苦楚的微笑。

曾柔和温润的面庞,在大悲大慨之下只剩阴森凄艳。

蜀久言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在我前面,手扶腰间剑柄,准备随时出刃。

我一只手抓上蜀久言的胳膊。

朝向邧一,声音颤抖对他说道,「收手吧。」

「不,我太不幸了,我不要就这么离去。」邧一癫狂起来,「我要你们跟我一起下地狱!」

见状不妙,我凝气化出数个法镖,朝邧一刺了过去。

邧一下跌摔在地面,嘴边不断有血沫渗出。他抽搐着,满眼尽是不甘。

我想施法护住他的心脉,结果发现他的灵魂竟然正在逐渐消失。

万物轮回。

人死,但灵魂不灭。

眼睁睁看着他的灵魂不正常地逐渐变淡,我焦急万分。

「人一辈子不过百年,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生在帝王家就好了,你干什么剥夺自己轮回的机会!你做什么了啊?」

因为灵魂不稳,邧一眼睛里折射出孩子般的迷茫。

「下辈子……」

「对啊!我是妖怪会活很久很久。还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说,我肯定找到你和公主,撮合你们在一起。」

听着我的话邧一闭上的眼睛又沉沉睁开,慢慢提起唇,「真美好啊。」

他哭了出来。

「可是,我已经把灵魂买给那恶鬼了。」他喉结蠕动几下后便再没动静,湿润的眼睛空空凝着上方。

我扶着邧一不断摇晃。

而他再也没有回应我。

——

在一旁一直无声的蜀久言猛地将我拉了起来。

我从悲伤中回神,入眼就是远处折起的层层凶尸。

它们刚刚还堆在大殿上,邧一死后,诡阵被重新触发。

凶尸不死不灭,只有找出幕后主手方能根治。

这可棘手了。

我回头看了看云国那群士兵。

根蜀久言交换了眼神,我凝神捏诀,花费大半法力制造出屏障,将整个大殿括得密不透风。

有几个忠心将帅在门外叫喊。

蜀久言呵斥了他们,叫他们赶紧散开,先去疏散群众,再找懂法术的来支援。

没有后顾之忧。

我跟蜀久言背靠着背,专心御敌。

「不过一群没有灵智的东西!」蜀久言啐骂道,转了转手腕,执剑骤出。

「别被它们咬伤。」

我嘱咐了他一声顺势一同加入混战。

绝不可能远程操控这么大堆的凶尸,主手一定就藏匿在这屋子内。

只是他施了特殊法阵,隐藏气息让我瞧不出。

余光撇见正在奋战的蜀久言,我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踢开正面攻来的凶尸。

我贴近蜀久言,将大股灵力传入到他体内。

他生来阴阳眼能辨鬼邪,在我灵力的加持下,说不定就能冲破那人的鬼阵,找出它的位置。

「做什么?」蜀久言趁着劈剑的空隙问我。

「你的眼睛,四周看看,控制凶尸的主手一定就在这殿中。」我说。

蜀久言蓄力,转身舞起剑花。

几圈下来。

他摇了摇头。

不行么。

在我发呆的片刻,刚推出去的凶尸手挥着断臂再度朝我袭来。蜀久言闪至我跟前,双手持剑替我挡了下。

他别过头。

「再给我试一次!这些畜没完没了,一得要找到幕后操控者。」

得他的话。我蒙生出一股向死而生的信念。一边扫开四面攻击过来的凶尸,一边疯狂的凝聚法力于左掌。

是了,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刚才法力太少那这回,就注得多些。

猛地睁眼。

我抬起左掌对着蜀久言的肩膀推了过去。

之后,我再度捏诀,召出狐火撒向四周,「我来烧退它们,你专心找。」

蜀久言点点头,锋眸凌厉的刮过四周。

忽地,他的目光凝于屋角南部的上空。

!!

不用他再做什么表达,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便凝出法刀朝那里刺去。

只听一声惨叫。

主手终于显形,被迫化成了实体,蜀久言甩出长剑,锋利的剑,划过混浊的空气,斩下了怪物一只手臂。

怪物狠狠摔在了地上。

挡在四周的凶尸瞬间不动了。

怕它再有机会反扑,我再度甩过一团狐火。

它不断在地上翻涌着,声音撕裂,恐怖骇人。

蜀久言扯了我一下,「小心。」

我点点头,在离它七尺的距离停住。

近些细看,这怪物面部模糊,浑身布满密密麻麻漆黑的咒印,不能说穿,只能说套着件破败不堪思丝缕褂布。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视线下移,看见它丹田处的空洞,我一下了然。

「狗道士,死了变成鬼也要继续害人。」

对邧一的抱歉通通化成恨意,转接到眼前这怪物身上。

「把邧一的魂魄还出来,我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道士仰躺在地微微昂头,周深已溃烂不堪,只有那眼睛精亮精亮的。

「………你们怎么,能,找得到我?」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道长,把邧一的魂魄交出来。」

「休想!你这个妖孽!你害贫道堕入鬼道…,我再也不会称你心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以为,我会像上一次杀你那么痛快?想的太美了吧。走火入魔是要有代价的,邧一付出了他的灵魂,现在该你了。」

我蹲下身。

「道长,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一刻不松口,我便会让你多一刻不得安宁。」

「我会让你长久活着,日日哀嚎,永远痛苦。」

「魂飞魄散,对你来说,将是恩典。」

道士的身体微微后退。

「邧一的魂魄?」我盯他。

而他冲我凶狠呲牙。

无声的抗拒。

我啧声,一掌将他拍晕,左右掏了掏,找出半截捆仙锁。

这东西还是道士当初用来捆过我的,我偷偷藏下半截,后来被我连续用自身灵血改良一个月,才不再捆我,认我做了主人。

捆仙锁专治邪祟。

但是要知道,害人的鬼可比妖精邪门多了。

都不用我动手捏诀,捆仙锁刚一出来便飞快的朝道士探去,眨眼间把他困得结结实实。绳子与鬼体相触的边缘,不断传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效用果然翻倍。

这可比捆我时凶狠的多。要是道士还醒着,估计又一阵哀嚎吧。

总算告一段落。

我松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捆仙锁剩出那一小截笑道,「小宝贝做的不错。」

捆仙锁因我的滋养有了灵性,听到夸奖显然很开心,欢呼晃动着。

「走吧,回去休息。」蜀久言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正乐着,恍然反应过来。

我刚刚都干了什么!会不会太血腥了啊!

我的形象!

我有些心虚的回看蜀久言。

见他眼里并无厌恶的神色才放心。

他摸了摸我的发顶,「好了,斗法时间结束了,接下来该交给我了。」

细瞅他一下蜀久言看我好像比之前更温柔了。

emm 难道他喜欢变态的我吗?

嘶……

 

15-功德圆满、记忆回归

几天休整,军队终于要踏上归途。

我以为老道士成鬼之后多少能变厉害些,结果在我们回京之前就妥协了。

他将邧一的灵魂吐了出来,我则爽快地让他灰飞烟灭。

邧一的灵魂受了不的小创伤,即便我很小心翼翼地护着还是很脆弱。

为了让他能够顺利走上轮回的阴路,我只能赶在这月初七阴阳相通的日子,亲自穿过去,护送邧一。

蜀久言刚开始听到这个主意坚决反对。

我好说歹说,总算给他科普明白,这种行为看似离经叛道其实很安全的,只要及时从阴路出来就好。

「在这里等我啊!」我笑嘻嘻地拍了拍蜀久言的下巴。

这是我一贯安慰他喜欢做的动作。

他抿唇一言不发。

「好啦~肯定没事,你放心我惜命的很。」

「我欠人家的因,必定要还给他一个果啊……」

我撑开空间夹隙。

一脚跨进了阴路。

走过大半,我将邧一的魂魄放了出来。

「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谢谢你,哦对了……」

「放心,记着呢,你跟公主下辈子肯定会做对圆满幸福的夫妻。」我咧嘴笑,朝他摆了摆手。

邧一努努嘴巴。

恢复了从前的风姿,转身离去。

目送他走出数步,我也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

该回去了。

要不蜀久言那傻子该着急了。

一步一闪着。

眼看临近出口。

可不知为何,原本万无一失的事情,就是泛起邪门。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堵住了出口。

怪哉!

我再度蓄力,气血全部凝成一杆宽剑狠狠劈了过去。

眼前一阵白光普照。

空中的尘粒不再飘荡动弹。

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

——

————

「小九。」

谁在叫我?

是阿米么?还是七姐?

哦……想起来了。我根本不是什么野狐狸,我有姐姐有姨姨,还有婆婆。

我是青丘九尾。

肩负神命,来凡间度化天界战神——璟言。

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在头脑里翻涌,几阵剧痛过后,一切清晰起来。

我感知到自己的力量正以飞速蹿长至一个骇人惊厥的高度。

「你做得很好。」

猛地回头。

婆婆拄着标志性的古木拐杖,立在出口。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白衣人,亭亭玉立仙气四溢。

「跟他们去吧,青丘族辈的荣耀就交给你了。」婆婆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

恢复记忆的我还未从懵懂中走出。

感觉一切如梦如幻。

没等我的思绪稳定下来,其中一位白衣男人便开始发话。

他上前一步,朝我作了一辑。

「您现在功德圆满已然是上神之尊,但还恕恒玉冒犯,上神腹中的胎儿不可跟您一同飞升天界。」

「什么意思?」

我忍下余痛,眸刀扫过去。

「意思是,你必须把它留在阴界或者干脆抹灭。」另一位女仙人悠悠走出,衣带飘飘,说得上姿容绝色。

好看是好看,她身上散发出直指着我的敌意却令我很不舒服。

我不由得蹙起眉,「这位是?」

「此乃容沁上神,上古四大神兽之一朱雀是也。」

叫恒玉的仙人刚刚还跟我端着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子,现下完全换了模样,满眼崇拜的介绍。

朱雀?

我打量了女子一眼。

既然原身属火性?!

这,怎么看都是朵白莲花成的精吧。

容沁低低叫了我一声。

「小狐狸,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这孩子不能留。」

「这是蜀…

这是战神璟言的孩子,怎能凭你一面之词决定生死?」我强硬回她。

「还有!」我看了看婆婆,掀眼直对白衣女子,「别那么叫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九尾狐族的先祖原本才是四大圣之一,被贬下界才便宜了你朱雀。我族历经万年还清了罪过,又成功度化战神,本应重列圣班,你我该平起平坐。」

「虽然朱雀上神的年岁是比我大了些,但小狐狸这个称呼,实在不合适。」

「你!」容沁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美目圆瞪,狠厉如刀。

我不甘示弱,仰头,挺直了腰板。

剑拔弩张之时。

婆婆走到我们中间,将拐杖稳杵于地面。

「帝君只是派二位来给九英接风罢。」

「老身私以为,九英腹中毕竟是战神之子,还是由他亲自决定比较好。」

「你说的好听,我看你们就是想等孩子成形,将它生下来,逼迫战神大人。」恒玉碍于婆婆的威压,只敢指着我骂。

「非也。」婆婆摇摇头。

「天上一天,凡界十年。战神很快便可回归神位。」

容沁在一旁忽地冷笑起来。

「你们九尾狐狸果真如出一辙的厚脸皮,怕不是指着这个孩子赖上阿言。」

「就是!」

恒玉抢上来附和,「怀着孩子飞升,从古至今没有过这笑话。」

闻言,一股热血直冲太阳穴。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婆婆也隐抑着怒火。

想她年轻时可比我们几个崽子脾气火爆不知多少倍。

加之她极其护短,更受不了别人侮辱九尾先祖。眼前二人的几番言语,显然触怒了她。

焦灼的对峙下。

我的大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我意识到,若现在飞升,那我的蜀久言岂不是要一个人在人世间孤苦伶仃。

在变回璟言之前,他只是蜀久言。

神仙眼中,百年不过一瞬,殊不知那就是凡人轰轰烈烈努力奔忙的一辈子。我得陪在他身边。不管他之后认不认我,至少我们现在要彼此相依。

想着,我忽地笑了。

我说道,「既然二位辛苦相逼,我只能做点牺牲以全青丘门面了。」

手掌化作利刃,我显出身后的九条尾巴,毫不犹豫地朝其中一条劈了下去。

断尾之痛锥心刺骨,痛至全身时,蜀久言温温顿顿的笑容,在我脑海里愈发清晰。

 

在容沁和恒玉疑惑夹杂惊恐的表情中。

我将断尾交到了婆婆手里,撒娇地抓上婆婆的手臂说道,「婆婆可得保护好我和孩子呀。」

婆婆猜出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我。

我抽回手,开始做法捏诀。

九尾狐狸九条尾巴,代表着天生强于其他生灵的生命力。

我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原本的身体中,另一半保护着我的孩儿,一起注入断尾里面。

如此一来原身就可以担起青丘荣耀飞升天界,成为无欲无求的神。

保留下记忆的另一半魂魄,则能寄宿于断尾之中,继续滋养孩子的灵体,让他安康长大。

为了原身神格的稳定,我将大部分法力都留在那里。致使我跟宝宝都虚弱得不行,只能以灵烟形态休养生息。

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豁得出去,容沁愣愣地盯着我断尾这边。

婆婆轻柔地揽着我的断尾,眸色锋凛地剜向容沁惨白精致的脸蛋。

「九儿做到这般田地,尔等若再刁难,恐怕真有些欺人太甚了。」

恒玉早就吓傻了,不停地扯容沁的袖角。

容沁狠狠拂袖,将目光移到我的原身,咬牙崩出几个字。

「九英上神,请。」

没有了情丝和记忆的原身,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冷傲。

她淡淡白了眼容沁跟恒玉。昂着脖子,脚步从容地走在了前面。

在第二视角的方位,观察这样与众不同的自己,真的好奇妙。

别说,远处看我那长脸惊华绝艳,身段也一顶一的绝。

原来怎么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带劲儿!

 

16-长久相依

最近天界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新飞升的九英上神,身负远古九尾狐族血脉,生得魅惑至极,性子又偏偏清冷孤傲。

踏进天界不久,便收获了诸多男神仙的芳心。

其二则是战神璟言历劫归来,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儿子。

天界众神分分揣测好奇孩的娘亲到底是谁,竟然能搞定战神大人。他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容沁上神的追求,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然而——

传言中不近女色的战神大人,正伏在我身上,挥汗掠夺着。

嗓子已经叫不出声了,我在阵阵颠婆中艰难地抬起手,照着他的劲腰掐了一把。

本意是想警告他动作轻些。

可是他似乎误会了。

他深情凝视我一眼,伸出手将我整个人拉了起来。天旋地转,我俩互换位置,变成我在上他在下。

可是我根本不剩一点力气。

我前日才将分裂的灵魂融合,身体和灵魂都还没太适应过来。

是璟言偷翻进我的寝宫,信誓旦旦说要给我护法……

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我愤恨咬牙,想要骂他结果出声就成了弱弱的哼唧。

「璟言你…」

「不要叫这个。」

我迷迷糊糊的,不再克制,及其顺嘴地喊出了那个最熟悉亲切的名字。「蜀久言。」

璟言心情大好。

「小狐狸,我们再给雍儿生一个妹妹吧……」

 

————完——

 

番外 1

我叫璟申,是战神殿二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我最佩服的人是我大哥,他神姿英武,稳重可靠,课业法术各项出类拔萃,最重要的是他总会在我闯祸的时候从天而降,帮助我解决各种难题。

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大人们都夸他继承了父亲,颇有其当年风范。

每当这时,母亲总会跑出来替我打抱不平。

不管我乐不乐意,她一贯爱强硬地搂住我整颗头。

「小申乖,不要难过。你大哥在凡间跟我们多遭了很多苦,体会过心酸才磨出了坚毅的性子。」

她认真端详着我,「你看我们小申像我也不赖嘛,长的好,妖里妖气的多招小姑娘喜欢。」

「……」

听母亲这么说,我总觉得她好像连我带自各儿一块在骂。

想反驳,又不敢。

我怕她夫君报复我。

是的,那个男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顶天算我母亲的夫君,我大哥的父亲。

而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嫌弃我不是女儿,气我出生后,母亲怎么也不肯再给他生。

种种憋屈他全都归咎于我身上。

从小到大都没给过我啥好脸色。

话说回来除了母亲以外,他好像对谁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总之,我就是讨厌他,同时又惧怕着他,大概这个样子。

 

写这个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希望母亲赶紧同意父亲吧,跟他再生一个妹妹出来。

属实大哥这几天下凡历劫。

我好无聊。

————

家人们,整个一大事件。

大哥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凡人。

生的雪肤鸦发,就算落在天界,也难以找出几个如那般的谪仙了。

父亲对着那人蹙眉良久。

母亲微愣过后则欢欢喜喜地将人扯了过去,嘘寒问暖起来。

什么年方几何啊?

从前家在哪里啊?

最近来天界吃的住的还习惯吗?

……啥都问。

最后给我听的都不耐烦了。

那人却还是淡淡清笑,端雅至极。

再看乖站一旁的大哥。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脸上洋溢着极其幸福的兹韵。莫名有种历尽千帆,沧海归来之势。

欸我就纳了闷了。

人间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连大哥下去一趟回来都能变傻变怪?

心里不由得生起了打算,想着以后那天一定要找机会下去,亲身体验一番才好。

 

番外 2

家人们还是我,璟申。

我现在就在坠神崖的现场。

那个什么我要跳了。

去凡界之前,你们有什么嘱咐我的吗?

ε(*´・ω・)з

 

番外终章——璟言

雪山之下,有只狐狸在等我,后来她成为了我的妻,终与我长久厮守。

 

我叫璟言,是天界战神。

对于自己的前半生,我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谨遵父神遗嘱,于战场守护天界和平。

后来,滋扰生事的大魔相继陨落。

无人再敢挑衅天界权威。

九天重归安宁。

卸下担子,我忽然无事可做,就每天教一教小辈,偶尔去接壤处吓唬试图越界的野魔小鬼。

千年转瞬,过得无聊至极。

也想过就此隐身于混沌,去追随父神和母神。

但尝试几次都被天界那几个难缠的老头拉了回来。

他们说如今虽是盛世,也需有人坐镇,震慑四方心怀鬼胎之人。

我抬头看向了高台上,上任不久的小天帝。

天帝看我在看他,应是那些年被我管教出的后遗症,他下意识抿嘴挺了直身板。

啧,还是白白嫩嫩那样。

着实不放心。

我转回身,「那依诸位的意思看,我接下来干点什么好,才算不负时光呢?」

「……」白胡子老头们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那个,我有一个建议。」平常竟爱看热闹的小天帝突然开口。

「要不老师您尝试找个师娘吧。」

我蹙眉,就知道他嘴里准没好事。

「没兴趣。」

「老师您别否决那么快啊,我父帝说了,当初先战神跳槽不干,给他找夫人,他同样非常不情愿,等真找到了,他老人家守着夫人多在天界留了好些时候。」

「您看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找个师母陪您,日子肯定好过。」

小天帝眼睛晶亮,侃侃而谈,不亦乐乎。

我眉头蹙得更加严重,忍下了拿戒尺去打他的冲动。

说的轻巧。

去哪找人。

天界人大多都嫌我不通情理,煞气太重,告诫自家女儿对我敬而远之。要么就是端着清高,实则动不动就往这边贴的女仙。

光想想就没意思得很。

我摇摇头,「有劳陛下费心,臣在天界并无心仪人选。」

「谁说只能在天界选,别处也可,您尽管去找,任其上天入地,我都帮您抬到神界来。」

正想继续摇头的我,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抹明丽的红色。

记起多年前,在雪谷顶峰,我与盛极一时的大魔持续鏖战数月,最后一击将它神形具毁之后,我重伤难愈,失识落至雪山之下。

狂风暴雪几乎将我掩埋,残烛将烬时,苍白世界忽地闯入一个灵动的赤红小点。

它左右盘旋地越来越近。

在我闭眼的最后一刻,它来到我面前,我看清,是一只赤身白颚的小狐狸。

我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广地清醒,除了身旁颗灵气四溢的古树,四周空无一物,小狐狸不见踪影。

那时战事紧张,我来不及多想, 便即刻起身返回了神界。

直至今日也未能报答其恩情。

我从不曾欠过旁人,既然想到了,势必得给予回报。

找到它,托小天帝抬它成神。

想它一定是愿意的吧。

我向天帝说明了情况。

告知他希望帮帮那小狐狸修成正果。

听完我的话,天帝立刻召唤出灵球,开始探寻。

过了一会,天帝收起法术,喜滋滋的冲我抛眼色。

「老师,我帮您查到了,那只赤狐现世已转世成青丘狐族的小辈。」

他咳了一声。

「是一只母狐哦。」

「……」

僭越了,我他妈还是没忍住。甩出戒尺狠狠把天帝混小子教训了一顿。

出完气。。

我被迫在老头们的惊叫声中冷静下来,俯身告礼。

「抱歉陛下,是臣冲动,愿接受惩罚。」

天帝泪汪汪的捂着脑袋。

「罚,朕必须要罚。」

「就罚你亲自下界度化赤狐小师娘……」

我掀眼。

天帝猛缩脖子止住下声。

我叹了口气,单膝抵地。

「臣领命。」

 

2.

在坠神涯下落的过程中,说实话有一些紧张。挺期待自己失去记忆,化成凡人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也就几十天旅程,很快就结束了。

我压根不相信它真能在我平静无波的生命里,翻出什么水花来。

事实证明,我错了。

当褪去风华变成沧海一粟。

我原以为不值一提的的短瞬,竟是那样漫长纷杂的时光。

跟着一起闯入、令我手足无措的,是愈发灼目的艳红。

无论作为蜀久言还是璟言,我的前半生都是一样孤寂地与硝烟为伴,沉溺于血海拼杀,无所期冀,只顾持长剑,挥冷刃。

可是我们的后半生,都有一个明艳果敢的女子陪伴在身边。

她善良又执拗,莽莽撞撞,在我还未认清之时就融化了我心墙上长年挂积的冰雪,使我的世界凛冬转晴,春寒料峭。

那只曾救过我的命,后几乎被我遗忘的小狐狸,她气鼓鼓地变成了娇憨的小姑娘,赖上我。

我能怎么办。

只能毫无余地的喜欢上她,娶她为妻,长久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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