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个身,全身的痛感从脚踝直抵双唇。
昨晚我这是干嘛去了?跟谁干仗了?还惨败了?
大脑中一片空白。
越是努力回忆,越是一无所获,喉咙里一阵干痛泛上来,我挣扎着想要起来找水喝,刚要起身,却被一双温润的唇压回枕头上,紧接着一丝冰凉的甘甜沿着那双唇渗入我的齿间。
我这是,被人喂水了?唇对唇?
一反应过来,顿时吓得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使劲搓搓眼睛力图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醒了?你一直在说梦话,明明喊渴,叫你又叫不肯醒,我只能如此。」
他如吸血鬼般抹了抹嘴角,那冰冷的薄唇轻启,六月的天都被冻出了一层冰碴子。
我往脖颈下一看,吓得「出溜」一下钻进被子里——我怎么什么都没穿?这么敬业?给我扒的连条内裤都没留?
「我特么竟然睡了一个小屁孩?」被后怕一激,我瞬间认清了谢毅然那张冷酷又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瞬间血都凉了,吓得惊叫了出来。
谢毅然嘴角微微一颤,轻笑一声——这笑,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天真与阳光,而是——好像暗含着什么我从未看到过的阴僻。
他俯身下来,隔着被子抱紧了我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沿着被子边缘缓缓地滑了进来,轻触在我的小腿上,冷冷道:「乔如梦,你做梦还没醒吧?毅然都读大学了,早就不再是你瞧不上的小孩子了,放心睡我便好。」
瓦特?放心?睡?
慢着!
我想起来了,谢毅然这孩子以前不是我的小舔狗来着?
之前读高中的时候,这孩子嘴巴多甜啊,俊生生,黏腻腻,整天缠着我姐姐来姐姐去的,随便羞赧一笑,便可轻易要人性命,如今黑着一张老子挖了你家祖坟的冷脸也就罢了,怎么就张嘴就是「乔如梦」了?
仔细看,相比于一年前,谢毅然的容貌与五官像是没什么大变化,依然是惊为天人的俊,侧脸如刀刻,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缥缈又深邃的眸子,但看人一眼,便觉清泉打心尖尖上流过一般。
一丝痒,却又舒服。
只是,如今的他,目光中柔软的东西好像换成了一种看不出情绪的冰冷。
啧啧,男孩子但凡稍稍长大一点,还真是越来越狗了。
刚要说话,肚子「咕噜」一声率先发话。
这一声豪放到,我都没办法用提问的方式去掩饰了。
「饿了?昨晚吐空了肚子里的东西,又……折腾了一整晚……肯定是饿了……我先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暖暖胃,阿姨已经在买完食材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去打电话再催催。」
说完,谢毅然冷冰冰地白了我一眼,要起身离开,却突然俯身往我额前轻轻一吻,从从容容地用麻绳把我绑了起来……
2、
谢毅然?已经读大学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可我对谢毅然的全部印象,几乎都停留在他被我补习时候的样子。
大四那年我的学渣闺蜜谢文静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并鬼鬼祟祟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橙色的盒子。
「里边是啥?」我疑惑地晃了晃。
「一条丝巾——你喜欢的那种。」谢文静把「喜欢」两个字咬得异常坚定,以至于让我生出来一种一秒都等不得的饥渴欲望。
颤着手指将礼物丝带一拉,盒子一开,只一眼,我当即惊了:「你脑子有坑吧?平时吃个大鸡排都犹豫三秒,现在倾家荡产地买个 A 货爱马仕丝巾?」
谢文静伸出手指朝着我比了个「嘘」:「是——真——的。」
「啊?真货?真就?爱马仕?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偷偷卖屁股了?」
「乔如梦!发财致富的捷径不止只有卖屁股好吗?我妈给的。」
「你妈?你啥时候有个阔绰到随手可以送你一条爱马仕丝巾的富豪母上了?」
「不是送我,是你送你。」
我本能反应地当即抱紧了那个橙色盒子,神情凝重地刺探:「说吧?想让我为你效劳点什么?先说好,黄赌毒免谈啊。我虽爱财,但有底线,我只挣法律框架以内的干净钱。」
「知道知道,整个学院里谁不知道乔如梦你爱财心切但取之有道啊。但你这笔买卖的效劳对象不是我,我这次可一门课都没挂,多亏了你把你那么牛掰的笔记借我临时抱佛脚。谢谢老铁……你这次的金主是我妈,服务对象是我弟。」
我略略思考后便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想接这个活儿,我是女的,你弟是男的,就算我愿意替考,可站在门口管着察验身份的老师他可不瞎啊。」
「亏你想得出,不是替考,违法的事儿我们也不敢往上凑啊,只需要帮我弟补习一下就行。」
啊?还有这等美事儿?如此之轻易?爱马仕丝巾就这样猝不及防到手了?
我急不可耐地握住谢文静的手:「接了,接了,这活没跑了,家庭教师的经验我相当丰富,勤工俭学时候我一半时间净给不成器的兔崽子们做家教了,多谢老铁有这么好的活儿第一时间想起我来,说吧,你弟要补哪科?」
「……就英语吧。」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谢文静对于她弟弟要补习哪科竟然有一丝丝的犹豫与不确定?
我指指怀里的橙色盒子,善解人意地说:「就这个回报率,如果还需要语文数学啥的一起补了,也是没问题的,别跟我客气,对学渣来说,高考有一门瘸腿,都得深受其害。」
「谁说我弟是学渣了?」
「学渣的亲弟弟不是学渣还能是个学霸啊?再说了,你何时听说过学霸还用课外补习了?」
「随你怎么说吧。每个周六下午 3 点,这个地址,别迟到……当然,最好也别太早,我弟有午睡习惯,这个时间谁要敢扰了他,谁就死定了,所以你得掐着表到位。」谢文静掏出手机来给我发了一个定位。
嚯,小屁孩睡个觉阵仗还真不小。
「这是个什么地方?像是郊区啊……你家还在郊区租房子了?哎?我有一事不明,你跟我在学校附近已经合租了一个房子了,你家又给你弟在郊区再租一个?啥家庭啊?」
「少废话,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站在谢文静给的定位的大门面前,迟迟不敢按门铃。
因为眼前不是我平生所见识过的普通小区居民楼,而是一个幽深而具有年代感的庄园别墅,远远看得见常青藤攀爬在窗前,阳光落在叶子上反射出隐约看见的灰尘颗粒,像细密的蜂群徐徐蜿蜒。
莫名感觉有点渗人。
「谢文静当真没搞错?这是平民租户能租的地方?」我蹑手蹑脚地掏出手机,想要给她发消息确认。
一辆车从内部突然疾驶而来,停在了大门前,一位衣着得体、面庞圆润的西装大叔毕恭毕敬地给我打开了大门。
「乔小姐,抱歉久等了,请进。」大叔见我依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脸上还露出特没见识的诧异,耐心补充道:「少爷在监控器里注意到您提前了 7 分钟到了,便安排我前来迎接。」
少爷?
Excuse me ?
我特么是闯入了霸道总裁文里的经典配置吗?
我的世界里多见沙雕、渣男、憨货,唯少爷少见。
甚至几乎未曾在现实生活中亲耳听过,以至于听到「少爷」二字时,瞬间有了一种穿越感。
那么眼前这位是管家?
这庄园别墅是那抠门学渣谢文静的家?
不是租来的落脚地儿?
打死我,我信。
谢文静是何等人物?
我掐包辣条买个烤面筋她都要来空手蹭我的好吧?
眼前这是什么世界?
这一看就是 old money 的世家啊,可谢文静平时穿衣服都跟我换着穿,她的衣服上一律没有 LOGO 和尺码,难不成她的衣服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街头地摊三无产品?
怪不得每次问她,手感如此细腻上乘的地摊货哪里买的她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正在我大脑飞速盘算谢文静这个深藏不露的富家千金身世时,我已经被大叔飞快地带晕,不知道究竟穿过了几道长廊与门厅,终于身后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我突然后背一凉,面对着空旷又奢华的吊顶与比图书馆还夸张的全屋藏书,这熟悉又陌生的恐怖场景我或许在哪见过……脚下忍不住连连后退。
对不住,老子怕了,下一步就该是变态杀人狂登场了吧。
就在我即将拉开门把手的那一刻,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覆盖了上来,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修长好看的手指……一阵幽幽的责备从头顶传来。
「乔老师,课没上就要逃走,有失师德吧。」
我抬头一看,怔住了。
这就是那个街头女孩谢文静的弟弟谢毅然?
这身高?这侧颜,这轮廓?
这衬衫底下若隐若现的腹肌?
这白皙的皮肤,这细腻的毛孔,这精致的五官,这教科书级的衣品,这玫瑰木一样好闻的体香?
还有……这生人勿进的高冷男神气场?
所有,一切,这国色天香的绝佳禁欲系全套配置,竟然同时属于一个还在一门心思做卷子的小弟弟?可惜了……
「谢毅然?」
我本是张嘴想跟他确认身份,但却不争气地吞了一口口水?
「擦一下吧。」
淦!
谢毅然竟然眼不睁头不抬地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3、
我一直知道谢文静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小的时候我倒确实是见过那么几次,但不知道如今竟长成了这番上等的货色,早知道如此我何必等到今日才伸出我跃跃欲试的魔爪。
「姐姐,是不记得毅然了吗?」
我只记得当年一个俊生生的小男孩因为长得太过秀气,还是插班生,总是被班上痞痞的坏孩子欺负,所以见着他的时候,他常常都躲在谢文静身后,眼睛中时时流露着一丝惊恐。
「记得……一丢丢的。」我赶紧陪笑脸。
「姐姐当年还替我打过群架,可还记得?」谢毅然眸中有光,透着期许。
「嗨,英雄不提旧勇,这也是你姐喊我去支援的,恰好我也身手极好,大可以一抵百,再说了,好姐妹理应为彼此两肋插刀。」
「可是姐姐也为毅然受了伤。」
「话不要讲的那么客气,人在江湖难免磕磕碰碰。」
其实准确来说,我膝盖上那道不规则的疤痕不是战败得来的。
只是因为我一开始跟人过招的时候,本处于优势方,但过不一会儿,对手不讲武德,叫了一大帮人来,以一抵百这种桥段,也就是电视里随便演演,谁当真谁傻逼,我见情势紧急,便不再恋战,招呼着谢文静跟他弟弟赶紧跑路。
甩掉敌人三里地的时候,我没收住自己的惯性,一个踉跄被什么绊了,膝盖就跪在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上——留下了我此生无法抹去的赫赫战功——丑疤一块。
那次大战结束后不久,谢文静姐弟俩就因为家中安排转学了。
我早就听谢文静说,她和弟弟来奶奶老家这里读书,只是因为家中有事,插班暂读一小段,待家中事务处理完毕,就会即刻转走,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小朋友难免会喜欢欺负「异类」,而插班生常常就会变成小朋友眼中的「异类」。
所以,谢文静和谢毅然在我们这里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
当时的初中和小学是紧挨着的,谢文静每次放学都会拉着我去接他弟弟一起走,纵是拉着我这种爱拔刀相助的女魔头,也常常会遇上谢毅然被同学堵在墙边欺负的时候。
我的绝世大飞脚,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
小屁孩们从此对我闻风丧胆。
谢毅然从此就不躲在谢文静身后了,但凡是我在的时候,他都是拉着我的衣襟,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我说,谢文静既给了我诸多零食,我投桃报李也是理所应当。
但谢文静坚持认为这是一段生死之交的友情,不可轻视。
后来谢文静始终忘不了跟我这段「生死之交」的情义,硬是想着法子跟我合计着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终归是相同味道的人终究会相逢。
不好意思,我吹牛批了。
我们能够顺利相逢,主要是因为我们上的大学没什么难度。
毕竟,我们大学是那种不入流的从专科院校刚评成普本的大学,我们自己学校的学生都会自黑一声「野鸡大学」。
进来的时候,谢文静成绩全班倒数第一。
我因为偏科,全班总成绩第一,勉强平衡了一下岌岌可危的童年友情。
「姐姐,您什么时候开始?」谢毅然一本正经打断了我的回忆杀。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4、
「把你以往的试卷拿出来,我看看短板都集中在哪几块。」我正襟危坐,俨然一副正经老师的做派,甚至还从包包里拿出了清凉油,往太阳穴处涂了又涂。
「困?中午没睡觉?喏,喝点这个吧。」谢毅然回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罐红牛,拉开拉环,推了给我。
我粗略一谢,一气呵成吞下半罐红牛,顿时肮脏的想法暂时按压了下去,一本正经地翻起了手里那一摞被谢毅然做过的英语卷子。
我惊了。
我的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这是人类做出来的卷子。
几乎每一套卷子,谢毅然都是满分或者接近满分,尤其是作文题那部分的书写,娟秀而流畅的字体,像是一台无情的机打机器在执行着一个完全在射程以内的小任务。
句式高级,语法完美,遣词不落俗套,根本就不像是一篇学生习作,他更像是在……日常创作,对,是顶流的写作大师在徐徐向卑微万民表达着自己的世界观——的一个咪咪小的角落。
而我几乎看不出,这冰山一角之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触目惊心的未知世界。
「Are you kidding me? 你确定这是你的卷子?」虽然我一再看到了卷子密封线区外谢毅然的名字,但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这种万里挑一的封神级学霸,怎么会需要我等野鸡大学出身的大学生给补课?他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就地把我燎成一把灰了好吧。
「不然呢?姐姐是没见过得满分的试卷才会这样问的吧?」谢毅然歪着脑袋怔怔望着我,眼睛里的光亮噙着一丝诡异的冷静与戏弄。
「小东西,别看不起人啊,姐姐虽然考的大学数不上顶流,但我英语的高考分数可是顶流的,要不是数学没考好,我早就去读……算了,总之,你姐姐既然找了我,自然就有我的出类拔萃之处。」
「姐姐叫我毅然便好。」
所以叫你小东西有冒犯到尊驾?
我高高在上地白了他一眼,可这家伙却故意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似乎吃定了我要自掘坟墓一样。
「行了,行了,我说你姐对于你补习英语这科有那么一丝丝不确定,你肯定是偏科对不对?到底哪科不行直接说吧,我想,应该还是可以勉强能给你补习一下其他的,到手的『学费』,退是不可能的了。」我忍不住拿手指头摸了一下丝巾的一角。
丝滑,轻柔,热烈,万里挑一的垂感,正是我热爱的无疑了!
作为一个小县城出生的贫民窟女孩,血液里却意外流淌着对奢侈品嗜血一般的狂热喜爱,简直就注定了我爱财如命的原罪。
「愣着干什么?拿卷子啊,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从哪入手?」我催促着,内心隐隐有了一丝不安的忧虑。
谢毅然失笑:「太多了,姐姐自己去书柜最上层抽一打下来吧,随便看。」
过分!颐指气使?才几分种啊,就要露出你的少爷尾巴来了。
我早该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了。
嗐,无所谓,那来吧,不就是登高爬低飞檐走壁嘛,不是姑奶奶吹,整个大学要是敢弄个爬高赛,姑奶奶就敢绝对能拿名次回来,信不?
我拖过椅子,矫捷而上。
随便翻了几打卷子,耳朵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绝对有问题!其中必有诈啊!这谢毅然每科试卷的分数都是正中靶心的圆满好吗?
「只有这么多了吗?你是不是作弊了?」我站在椅子上不甘心地瞥了他一眼。
「姐姐,别费劲了,每份卷子都差不多。」
「那你妈和你姐找人来给你补习是图个啥?炫耀?好了,得逞了,我对于你们这种以耍人为乐的家族团伙变态作案确实无计可施。丝巾我已经戴过了,你们收回去也只能折价卖二手了,告辞。」
说着我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谁知脚下踩的竟是一个转椅——啊!这天旋地转的人间……
「姐姐,小心别摔伤这么好看的腿。」谢毅然把我从怀里轻轻放了下来,蹲在我脚边帮我掸了掸脚踝,手指沿着我的小腿离开时留下了蛇蝎一般的冰凉触感。
就刚刚?我被小男生摸了?还打着英雄救美的旗号?
算了算了,肯定是我思想肮脏了,毕竟人家还是个孩子。
我扯下丝巾,抓起手包来就要往外走。
手腕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拉住:「姐姐不要走,我是有需要你补习的地方的。」
这孩子手劲儿真得好大,我的手腕被人锁喉了一般,瞬间通红。
「疼!先放手!」我特别不吃痛,真急了。
「对不起,姐姐不要生气,我上两次考试成绩就考得并不好,这也是我妈我姐着急给我请家教的原因。」谢毅然赶紧松开了我的手腕,并从写字桌的右上角抽出来几张试卷。
呃——准确来说,是几份白卷,赫然写着谢毅然的名字,以及老师用红笔打的大大的 0 分。
「你什么意思?这是你考过的试卷?」我迷惑了。
「正是。」
「一题不会?交白卷?」
「没看。估计应该都会做,只是不想动笔。」
「摸底考?你不做卷子那你去考场干嘛了?」
「睡了一会儿,觉得桌子太硬不舒服,就交卷回来睡了。」
「纨绔子弟!拿着考试当儿戏!」
「好巧,我妈也这样说的。」
「那你到底会不会做啊?你之前不交白卷考多少名?」
「第一。」
「全班第一?」
「应该是天下第一吧。」
嚯!这天底下竟有比我还不要脸的人?
「你太狂了吧,小孩,真不知道啥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吧,你为啥交白卷?你明明题目都会,我还能帮你补习啥?难不成我来了你就再也不交白卷了?」
「你说呢?」谢毅然握起一罐红牛,仰头喝下一大口,轻启薄唇,灿灿然然地朝着我笑。
我突然反应过来,抻直了脖子,手指点了点那灌红牛。
「谢毅然!你喝的那罐红牛——是我喝过的!」
谢毅然挑了挑眉毛,嘴角一扬:「我知道啊。」
「你注点意好吧?这不跟那间接……啥啥……没两样了嘛。」我老脸一红,舌头也开始不利索。
谢毅然舔了舔唇,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用鼻息说道:「还是有区别的。」
5、
当天晚上我按照之前制定的大纲草草帮他捋了一题目,就逃出了那座古韵弥漫的城堡。
第二天我从实习单位下班后,破天荒请谢文静吃了实习单位附近最贵的西餐。
「你弟是不是有毛病?」我一边切牛排,一边暗示这活我可能接不下去了。
「能有什么毛病?乔如梦!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难听。是无论学会什么都太轻易了是嘛?习惯一下就好了。」谢文静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吞下一口橙汁后,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
我有点迂回不下去了,索性摊牌:」你弟啊,我感觉思想有点长毛了,他有可能早恋了。你注点意。「
噗!
谢文静这货差点把橙汁喷我脸上。
她一边拿纸巾擦着嘴巴,一边大笑:「大姐,亏你还是自称『奶狗狼狗通杀的祖师奶』,我弟都 18 了好吧,这个年龄谈个恋爱不很正常嘛?说什么早恋?这还早?我上幼儿园就开始觊觎班里一个老穿领结衬衫的小男孩了,你跟我说早恋?况且我弟也没恋,顶多也就算是情窦初开,眼光独特。」
这叫什么话?
这明摆着就是谢文静对他弟目前的情感现状做过深入了解啊。
但这「眼光独特」,是几个意思?
「你正一下你的三观好吧?这么重要的时期还鼓励谈恋爱?你是他亲姐姐吗?」
「主要是我弟不管谈不谈恋爱,都会考上国内外的顶流啊。」
「那你处心积虑地找我来干啥?直接塞我一条爱马仕,告诉我你爱上我了,这个逻辑我会比较更信服。」
「你这逻辑在我这儿可能性为零。我只爱香艳有型、八块腹肌的斯文败类。对你这种凹凸有致的女人完全没兴趣,白给我都懒得上手。」
「那你找我去给你弟补习个什么?今儿不把话说明白,这活我不接了,丝巾我忍痛还你便是,折旧损失自负,毕竟是你挖坑在先。」
「急了?——别急啊,梦梦。我弟从上上次考试开始,也就是连续两次模拟考试,突然开始交白卷,从顶流到井底,这是什么打击?我妈这些年活在人间最有底气的意义都是我弟给的,而我,像她一样,只会平凡无用又好命的活着。」
我突然嗅到了一股怪异的隐藏信息,坏坏一笑,拿眉毛挑她:「说吧,你是不是出自于隐形富豪的大富之家?」
「大富?那是以前吧,现在也就算个中产……再往上几个层次,嗯……小富,对,普通小富吧。」
「普通?小富?会住那种只有在英剧里才能看到的家族式别墅?哄我小县城来的没见过世面啊?」
「不是,那房子是别人抵给我外公的,也就是我外公老早立下边界,不准我爸动这房子的歪念头。准确点儿说,我家以前就还行吧,现在也没实力过那种挥金如土的日子了,钱是我外公挣下的,我爸充其量就是个网文里写的那种赘婿,只是败家的那款。我爸炒基金啊赌博啊,把家里的现金流造了个不轻,也就剩一些房产和一些车子了,够基本的家用,体面而不奢华,对,就这个词儿比较恰当了。」
「我这些年怎么没看出来你这等波澜壮阔的身世?何不早点亮出底牌让我好好巴结巴结我静姐啊。」
「嗨,你巴结我也没啥用,我能跟你分享的,也不过是些文具和服饰罢了,我妈思想一直传统,也是家中话语权老大。她心里揣着老一辈教育后代的铁律,一向看不惯那些骄奢的富二代作风,从小便告诉我和我弟,除了基础的用度,家里的钱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想要钱各凭本事。考什么大学也各凭本事,绝对不会因为我们上什么大学走任何肮脏的途径,不然凭我家的家底,我也不能跟你等屁民读同一所连 985 都算不上的『普通』大学。」
「嗨,就是野鸡大学呗,没啥不好意思承认的。不过你妈三观真可以啊……啊,那你妈人呢?」
「跟我爸在美国过着骄奢淫逸的平淡日子,他们喜欢美式、现代、智能、奢靡的睡眠环境和顶流的社交氛围,不喜欢跟我和我弟挤在这种古朴风格的房子里三餐四季、枯燥度日。」
「哎……」
「你怎么了?」谢文静见我突然感伤叹气,关切地问。
「我要是你妈就好了。」
「滚,你真当她跟我爸去养老去了?俩人是去盘活生意去了,如果顺利的话,估计我家还能东山再起——就是可以重回那种随便买几家公司玩玩的那种富裕级别,了解?」
那我这就有点听不懂了。
毕竟这种富裕水平已经达到霸总电视剧里的情节级别了。
就很难理解,和接受,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嘴里的牛排顿时食之无味了:「你的意思是说,你那些连个 LOGO、尺码牌都没有的『三无衣服』并不是地摊货?」
「我没说过我穿的是地摊货啊,是你在寝室里三天两头一边跟我换着穿一边污蔑我净买三无产品的啊,我的衣服都是定制的。我妈跟好一些奢侈品设计师是好朋友,每年会他们会派人来我家量身定制一些衣服,只是我妈特意交代不要留下任何品牌痕迹,省得让虚荣心阻挠了我们的进取心。」
「哎,我太想成为你妈了,我好欣赏她。」
「滚,你这一天天的,净想些不着调的。你不会想想一些实际的,比如,如何成为我的弟媳妇?」
「你疯了吧?我虽热衷各路狗子,但从不对还在发育中的小孩下手的。」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掐了。
我怎么知道谢文静这句话里,几分刺探,几分真情?
我要真吃了她家这奶里奶气的弟弟,指不定是哪个会拿根麻绳往我脖子上一套要送我上路呢,当我乔如梦这些年跟你谢文静明里暗里白过招了?
「你现在要是实在下不了嘴,那就等他长大啊。」
谢文静说完,优优雅雅地擦了擦嘴,拿起电话「嗖」发了一小段语音。
只有两个字,还在。
6、
「你跟谁聊骚呢?」
「聊什么骚。是我弟。」
「你弟?谢毅然?他要干嘛?」
「来吃饭啊。」
「不行,我的能力不允许这一餐再多支付一个人的费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人均消费多贵啊。你现在就可以告诉他,让他原路返回了,真的,我钱没带够,而你又是一个没零花钱的富二代,帮衬不上我。」
「来不及了,他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停车了。」
「我真没带够钱,你这就太不尊重我这个做东的了,再这样我跑路了啊?」
「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谢毅然来了还用得着你乔如梦买单?」
「当真?」
「那是自然。」
「你没零花钱,你弟却有?没听你说过你家重男轻女啊……」
「收起你假惺惺的鳄鱼眼泪好吧,我家一向是公正公开公平的民主家庭。我说过了,我妈定下的制度,基础用度以外的零用钱,各凭本事去拿。我弟这种年年全校第一的牛娃,拿家庭奖学金拿到小金库流油了都,你信不信他存下的零花钱信手就能拍出全款来在市中心买套房了?如果他高考不失手,我妈一把能拍给他买一套大平层的钱!啧啧!馋人吧?公平公开公正!我却没本事拿到!像我这种从小到大垫底的鸡娃,自然从我妈那拿不到一分钱的奖金喽。」
「啊……原来你说的各凭本事,是这意思啊?」
「不然呢?」
我松了一口气,招呼服务员立马加菜。
谢文静见我如此之现实,笑得像一只啄米的大鹅。
关掉菜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今天攒局的目的,于是脸一拉,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让我去给你弟补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啊?他门门都满分,根本没我发挥的空间,以我的智慧推测,其中必有诈。再不说我抬屁股就走,这茬儿差点被你打岔打忘了!」
「梦梦,你把我当成你什么人了?我们是一个被窝里比过罩杯的亲闺蜜啊,我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你来的任务很简单,让谢毅然以后再也不准交白卷,让他必须考上顶流大学。」
「Excuse me?我让他?我怎么让他?用枪口瞄着?还是用刀尖抵着啊?他凭啥听我的啊?我又不是他妈!」
我被谢文静波澜不惊的神逻辑给整笑了都。
「别总憋着心思想着当我妈,OK?你就不是我家老爷子的菜,我爸年老色可没衰,觊觎他的正妹一大堆,这也是我妈为啥整天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的原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认真的,你这活让我咋完成?我最烦别人跟我说教了,现在让我去给你家小兔崽子讲什么风雨之后一定有彩虹的大道理去?他没吐,我肯定得先吐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谢文静话语之淡漠让我怀疑她正在以上帝视角掌控了一切。
「姐姐,叫我毅然便好。」我刚要反驳,谢毅然便像荒野里的一缕青烟变来的孤魂书生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7、
他穿了一身校服,本是松垮普通的一身学生衣裳,到这个衣服架子身上,再配上清俊的轮廓和藏着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让一屋子的女孩子都在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桌瞟了又瞟。
人畜无害的禁欲做派,谁又不想推倒呢?
哎,我果然有罪。
为了让我恢复长辈该有的理智,我特意往里坐了坐。
可谢毅然却也不动声色地往里坐了又坐,裤子的材质贴在了我穿裙子底下的裸腿上,我慌得脸都白了,按下掌心,正要悄悄往里挪动,却被谢毅然的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
我本能地望向谢文静,唯恐她发现了一堆狗男女正在当着她的面在桌子底下大行苟且之事,可谢文静却在散散淡淡置身事外般地在刷抖音。
我赶紧把身子往里挪正,把手放到桌子上来以证清白,还不忘尴尬一笑,故意拿出长者的腔调,「毅然啊,今天不用不上晚自习吗?高三了,课业还这么松快?」
谢毅然这个小混蛋,看我故作正经的样子,竟然当即失笑,不,那一定是嘲笑无疑了。
「我跟老师说我饿了。」他淡淡一笑,招呼服务员过来加菜。
我皱着眉头白他:「然后老师就让你出来吃东西了?」
「对啊,饿着肚子要怎么做题?」他一边敷衍我,一边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切,这也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吧,成绩好长得好就能一路绿灯啊?
「你好,一斤二两,够吗?」一个女服员在我们面前摆弄了一杆小秤,一块纹理十分漂亮的牛肉在秤盘子里井然有序地泛着红光。
「好。」谢毅然温文尔雅地点点头,女服务员眼珠子差点掉他衬衣领子里。
嗨!这个角度能看见什么啊?现在的女孩子这也太容易被颜骗到了吧。
「刚才我点牛排的时候,她们咋不给我称一下啊。」见服务员娇羞不舍地走开,我冷冷嘟囔道。
「我梦姐,你点的那牛排是论份卖的。谢毅然同学点的是这个店里专门为 VIP 客人预留的顶级和牛,是按两称的。」谢文静把盘子里剩下的牛排往边上一推,还不忘煽风点火,「有和牛吃,谁还吃你这破牛排啊」。
「有区别嘛?」我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假装自己完全对大场合不在怕的。
「区别不是很大,跟你点的牛肉,价格也就差了个五六倍的样子吧——你身边这位男同学啊,从小到大吃牛肉只吃最顶级的和牛的。」
我怀疑谢文静在 diss 我,但我没有证据。
「只是吃习惯了罢了。」谢毅然偷偷瞄了我一眼,他好像在试图为我解围,但我却平白听出了凡尔赛的意思。
辛辛苦苦吃完和牛后,谢文静大着舌头打了个电话,可她明明只喝了半杯红酒啊,她那了得的海量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装啥不胜酒力的小甜甜呢?
正在我一头雾水时,一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出现在我们桌台前,看到谢文静没有帮我们互相介绍的意思,便尴尬而又礼貌地点点头,一脸心疼地搀着谢文静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
「谢毅然,你帮我送乔如梦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快要出大门的时候,谢文静突然又大着舌头朝着我们喊。
这善始善终的演技,很难不让人肃然起敬。
我诧异地望着谢毅然:「这是你姐,新男朋友?」
谢文静昨天不是刚失恋痛哭了一场?今儿就有无缝衔接的小哥哥了?亏我昨天还差点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不清楚,没关系,谢文静有分寸的,走,姐姐,我送你回家。」
叫你亲姐全名,叫我姐姐?真给面啊,这弟弟。
「不用,不用,我打车很方便的,咱各走各的吧。」
「是不是有别人来接你?」谢毅然突然眼神冷了下来,像刀光。
「对——啊,是我同事,他刚好也在餐厅附近,捎带一块儿了,快到了。」
我竟然回答的有一丝心虚,果然气势上谁更盛,谁的气场就更稳健啊。
「男的?」
我慌乱地「嗯」了一声。
我的天!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你谢毅然是我什么人啊?在这摆出一副被我绿了的恼怒样子,给谁看?
谢天谢地,任陆丰已经在门口朝我们挥手了,我像是从废墟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一般奔向了他。
8、
谢毅然这孩子的眼神太复杂了,我有点受不住,明明彼此之间清清白白,可他只消拿眼神看你一眼,你就瞬间被愧疚感和亏欠感攫住了良心。
「你还好吧?脸色有点差啊。」任陆丰帮我系好安全带,极其自然地拿手指帮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任陆丰是我实习单位的老板。
离异单身,有一女,白手起家,励志典范。
一个大男人过得异常精致,办公桌上常年摆着香水和护手霜,目测年龄比实际年龄能小个十来岁,不止。
女儿目测年龄只比我小个三四岁的样子,上次去总经理办公室送文件,一眼看到了他桌上相框里的小姑娘在搂着他的脖子灿灿然然地笑。
「谢谢任总,我没事。」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板对我有意思。
但老男人都是喜欢玩循循善诱的游戏,他们用历尽千帆的姿态,向全世界的年轻姑娘发出自己多金有魅力的信号,他们嘴上说着不喜欢强求,可心里只不过是在享受着年轻女孩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的胜利喜悦。
任陆丰认定自己对我志在必得,言谈举止间徐徐图之;我对他毕恭毕敬,只盼着在拿到实习证明前千万别出现什么幺蛾子。
毕竟,这样一家颇具行业威望的公司,能愿意接收我这种野鸡大学出来的实习生,实属我踩了狗屎运了。
这种局面使得我们当下的关系,克制,又带着一点充满距离感的暧昧。
到了我和谢文静在学校附近一起租下的房子时,任陆丰绕过来帮我开了门。
「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呵,这话问的,跟直给有什么区别啊?当我是小白兔听不懂啊?
「任总,我们家里没有咖啡机哦。」我有理有据,实话实说。
任陆丰一笑,他好像挺喜欢这种稚嫩又无聊的小把戏,手指在我鼻头上勾了一下:「小家伙,就信你一次。」
然后把他的大衣往我身上一披,飞驰而去。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神,正要快步回屋,突然一头撞到了一个散发着玫瑰木香气味的胸膛。
「谢毅然?」
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这个大嘴巴谢文静……
「不要逼我杀了他,别再让别的男人碰你。」谢毅然面露寒光地把我身上的大衣掸掉,然后把他的外套脱下披在了我身上,还俯身帮我在高跟鞋的脚踝处贴上了一个卡通头像的创可贴。
小小年纪,这洞察太吓人了吧?
我平日里几乎不穿高跟鞋的,只有去实习单位上班的时候才会蹬上高跟鞋,所以脚踝总是因为不适应而磨出血痕来。
我身上的汗毛全立起来了,他轻触了一下我的手:「姐姐还是很冷吗?我送你上楼吧。」
「不——不用了,我们这治安挺好的,邻居也都认识了,我自己上去就行。」我急忙甩开他的手,踩着高跟鞋往家跑。
却又一把被他拉住:「明天下午三点,不要迟到。」
我的反射弧正在缓缓苏醒时,却看到谢毅然突然弯下身子,用指尖十分嫌弃地捏起来地上的那一团东西,一个潇洒弧线,那团东西就被稳准狠地丢进了垃圾桶。
我心惊胆战地回到屋里,把门反锁后,却猛然反应过来,卧槽,这孩子扔的是任陆丰的外套啊,这明天让我咋还回去?
万一价格不菲,我等屁民真心是赔都赔不起啊。
赶紧拉开窗户,探头探脑地往垃圾桶的方向望去,正在纠结要不要立刻马上下去补救一下。
一条信息冲了进来——不许捡。
谢毅然这个家伙是长了一双窥透人心的千里眼嘛?
怎么办?怎么办?
那明天我拿什么还人任陆丰啊。
果然年轻人做事都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
9、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早起了,一溜烟冲下楼去,对着垃圾桶就是一通掏心掏肺地扒拉。
没有?
我 8 点下楼,比平常整整早了半个小时了,还是没赶在清洁工大爷的前头?
啊,这可咋整,万一那件衣服很贵,这还让我拿啥去还啊?
谢毅然,老子恨你!
「任总。」我捏着一张单子惴惴不安地进了任陆丰的办公桌前。
任陆丰正在接电话,示意先坐。
我在他座椅对面左顾右盼,默默复述着心里的台词。
任总,我帮您把衣服送洗了,过几天从干洗店取出来就把外套还你。然后过几天就说,任总,对不住,干洗店给他洗坏了,多少钱,我赔给您……
「找我签字吗?」任陆丰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中止了我心中正如火如荼着的台词。看着我手中紧捏的单子,朝着我散发着慈父般的微笑。
「任总,对不住。」我脱口而出。
「什么?」
我一下反应过来,心里真实的台词不小心被释放出来了,赶紧往回圆。
「啊,打扰你通电话了,抱歉。这是我经理上个月出差的报销单,您给签一下。」
有点想为自己机智的临场应变能力拍手叫好。
任陆丰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落笔前皱起了眉头:「财务还没审没签怎么就送我这儿来了?数额有点超标了。」
我慌了,我经理啥意思啊?她让我直接拿给老板签的啊,明知道自己花销超出公司规定的出差标准了,还特意让我来帮她报?我不要面子啊?钱又不是我花的……
「这次就算了,我先签了,你回去找财务补签一下,省得你来回再多跑一次。」
我后背一僵,好像突然领略到了经理的用意。
这个老狐狸,早就知道老板有意要吃我,所以特意让我来送,这样就可以绕过财务的驳回,顺便赌一把任总会因为心疼我而手一松就批了这份超标报销的单子。
出卖老子的肉体,圆满你的美梦?
「奸诈!」我脱口而出。
「什么?」任陆丰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一下反应过来,陪着笑脸道:「谢谢老板体恤。」
「小意思。」任陆丰看了我一眼,又是一笑。
「你是不是找我还有别的事情?」任陆丰见我磨磨唧唧签字得逞却没有离场的意思,立马就意识到了我来这一趟目的不纯。
我嘿嘿一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哦,我是想跟您说一下,您那件衣服我给您送洗了,等回头我再拿来还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他答应地太干脆了,直勾勾地眼神像是早就吃定了我还有话要说。
「老板,我想冒昧问一下,您那件外套贵吗……那个,您别误会,我那件外套样式挺好看的,我想给我爸也买一件。」
任陆丰一听,突然阴沉下来一张黑脸,嘴角微微一颤,冷冷地挤出来两个字:还好。
完了,对有钱人嘴巴里吐出来的「还好」,那对我等贫民窟女孩来说必然是此生卖屁股都无法企及的。
他是不是猜到我把他衣服弄丢了?不然脸色为啥这么难看?
我的妈,不会是这件衣服真的是很贵很贵吧?
贵到连有钱人都会因为失去它而心口一痛?
一想到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要吃糠咽菜为一件衣服打工了,我眼泪都急得下来了。
「我送你父亲一件吧。」任陆丰突然扔掉了刚才那副冷脸,一脸怜爱地提议。
「啊,这就不必了」,我的妈,在拒绝任陆丰一番好意的同时,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要不然,您就把披给我的那件衣服,直接送我爸得了」。
「那怎么行?穿过的旧衣服再拿去送人,你让老人家怎么想?」任陆丰当即反驳了我的荒唐提议。
啊?我突然从他口中的「老人家」三个字搞懂了他为何刚才面露不悦。
我说他穿的那件外套适合我爸穿,他第一反应就是,在你心里,我跟你爸一样老呗?
呵,老男人的心思啊,还挺敏感的。
「老板,你看,那件衣服我披过了,再拿给我爸穿,我爸还能嫌弃?给老爸买的衣服,女儿因为冷,剪掉吊牌先穿了几天再还给老爸,如果是你,你是更喜欢,还是更嫌弃?」
任陆丰心神领会,淡然一笑:「就你鬼点子花哨,随便你吧。」
耶,我比小天才学习机都机智,完美解决。
正当我迈着阴谋得逞的愉悦步伐欢快跑路时,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徐徐推来。
「明天一早你陪我出一趟差,S 城,出行资料问你经理要一下。」
淦!
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
10、
一出办公大楼,谢毅然突然冲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就往路边的黄色法拉利里塞,吓得我赶紧往四周看了一圈。
还真是怕啥来啥。
刚好碰到几个下楼买咖啡的同事朝我递眼神。
惊诧中带着羡慕,羡慕中带着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鼓励。
谢毅然杵在法拉利旁边的样子——太惹眼了。
1 米 85 的身高,笔挺的定制西装,生人勿进的顶流男团脸,俊美到连手术刀都难以实现的完美五官,眸子中桀骜不驯的凌冽顺着我做贼心虚的小眼神一路铺展过去。
几个女同事看到了谢毅然迎面而来的正脸后,没出息地原地组团尖叫,还朝着我毫不吝啬地纷纷竖起大拇指,一副祝我老牛吃嫩草一定要吃尽兴的猥琐会意。
我 TM 谢谢你们。
「接个家庭教师一定要这么招摇的吗?你妈不是不喜欢你和你姐的富二代纨绔子弟做派吗?你还开着法拉利出来显摆?还小小年纪穿这么有型出来钓妹子?」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批评他。
「姐姐,我也不喜欢这种做派,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需要。「谢毅然嘴角一扬,笑起来的弧线刚好把人类的眼神从喉结引到了他耳廓的软骨上。
白皙,立体,殷红的毛细血管若隐若现。
啊,实在是太欲了,就。
「什么特殊情况?」我强行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赶紧自我克制了一把。
「我不这样,你公司的老色狼怎么会知难而退?我得让你们公司这些老男人知道你乔如梦早就名花有主了,他们便不再骚扰你。」
「噗——那你穿成这样也太奇怪了吧。小小年纪干嘛扮老相。」
「怕姐姐觉得『男朋友』看上去太幼稚会很丢人。」
噗!
弟弟这是什么脑回路?
当真不知道能搞到这种品相的小奶狗的,都算是姐姐的勋章了吗?
况且——还是一只在幼稚中透着一丝缜密的小奶狗。
不得不说,这十八九岁男孩子的心思啊,真是比女人心都深呐。
11、
「下次别交白卷了。」陪谢毅然看了一小会儿书,苦口婆心叮嘱了一句,偷瞄了一下时间——我准备提前撤退了,毕竟明天一早出差要打包的行李还没收拾。
谢毅然托着下巴瞟了我一眼:」着急跑路?姐姐,你的家教时间还没足钟呢。「
我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空干了就往包里塞:「我在这多一分钟少一分的,对你的成绩无济于事,你知道的,我根本教不了你,你只要端正态度,一切迎刃而解。」
「倘若我偏不呢?」
「这又是何苦?你交白卷别人又不会损失,作这种妖有什么意思?」
「你说呢?」谢毅然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清澈又湿润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慌乱又故作镇定的我。
「我哪儿知道。我下班了,别告诉你姐我早退。」我收起背包就要起身。
一双大手从我肩头上方按下,那坚定的镇压感,让我突然对眼前的男孩子有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他手劲儿可真大!
谢毅然坐在我对面,从桌旁撕开一包混合果仁推给我:「边吃边说。」
「我说什么?」我被这从容不迫的阵仗搞得有点慌,感觉像是一个出轨的女人正在面对丈夫咄咄逼人的拷问似的。
「姐姐为什么着急回去?有约会吗?」他口气寡淡,眼神中透着卷土重来的杀气。
「当然没有,我跟谁约啊。明天早上我要出差,所以要早点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洗个澡早点睡觉去公司跟同事集合。」我本能地把任陆丰的名字处理成了「同事」,在小朋友这里,我早早地领略了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跟任陆丰吗?」
我的天啊,这小子真不怕撕破脸啊。
正在犹豫要不要承认时,发现谢毅然起身走向了窗边,暗夜中霓虹闪烁,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地兀立一旁,我虽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好看。
正在想如何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赶紧脱身时,谢毅然转身拎起了我的背包,又是一句沉静而富有磁性的「我送你」。
直到我坐在自己家的飘窗旁反思整个过程时,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从那句「我送你」说出口,到一路踩着油门穿越几条街区,谢毅然都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眉头一直紧锁着,看不出是在沉思,还是在生气。
吓得我也大气不敢出一口,毕竟万一给他刺激到了,交通事故很容易把我俩一起送走,弟弟年轻气盛不想活了可以理解,但我这条狗命确实还没有活够。
令人上天入地的荣华富贵和万里挑一的极品身子我都还没享受过,我不要死。
我只能乖乖闭嘴,竭力别去激怒他。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行李箱去公司跟任陆丰汇合,却发现我的门禁卡失灵了。
12、
正在我像个白痴一样一遍遍地重复着磁卡靠近打卡器的把戏时,前台小姑娘不耐烦地按了一下手边的开门键。
「这卡估计消磁了还是怎么的,辛苦您重新给做一张。」我扔下这个让我丑态百出的破玩意就要往办公室里走,却被前台姑娘喊住。
「留步,您这卡本身没问题,是我取消您的授权了。」她淡漠的语气像八月的飞雪般轻盈而有罪。
「Excuse me?你说什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给搞懵了,天地良心,我跟这姑娘真的无冤无仇啊,昨天我下班的时候她还冲我笑得特欢实来着。
前台姑娘不紧不慢地撕掉手上蜕掉的美甲片,刚要说话,人事经理出现了。
人事大姐客客气气地把我叫过去,还给我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茶,等我喝完杯中茶,她就把我开掉了。
我涨红了脸:「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任总今早还要我跟他出差呢?」
「小姑娘,任总一大早就去机场了,不过陪同人员不是你,而是你部门经理。姑娘,你签完这一堆东西就赶紧走吧,也别难为我,我一把年纪了,一向都与人为善,不会刻意去为难谁,我这也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办,你毕竟在实习期,公司开你确实是因为你没有达到我们实习期的要求。」
啊,此刻我满腹的脏话正在涌向嗓子眼,可理智告诉我,这老姐姐说的『上头』确实大有深意,人家已经把事儿给我透明白了,我不能反过头来像疯狗一样乱咬。
「谢谢。」千言万语的脏话汇成了一句大气的谢谢,我乔如梦真乃能干大事的人呐。
老姐姐点点头,在身后幽幽相劝:「姑娘,以后啊,得走正道。」
「我正你二大爷!」
终于口吐芬芳了,我那时有时无的晚节,还是不保了。
我抱着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种离职破箱子站在公司大楼前的阶梯上点了根烟,惆怅又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划开手机,拨了任陆丰的手机号——关机。
离着登机还有 1 个半小时,你就迫不及待地关机?
不怕漏了一个亿的买卖?
我打给谢文静,嗷嗷哭,超委屈。
谢文静先是一惊,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就来我把接走了。
做完 spa 后,我俩钻进汗蒸房聊天。
「这么说是挺诡异的,那个任陆丰不是挺喜欢你的嘛,按说还没吃到嘴里,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撵走你啊。」谢文静虔诚地把自己在汗蒸床上翻了个个儿,「我真呛不了这个,每回来,蒸个 5 分钟就受不了。」
我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人通知我,今天这事儿是个大乌龙,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吗?
「看什么呢?」谢文静蠕动着又给自己翻了回来,「手机先放我包里吧,放汗蒸床上容易给你蒸关机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拉开包袋准备把我的手机关进去,突然一拍大腿惊叫一声:「啊!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把这个拿给你。」
是一个档案袋,被麻线缠得严严实实,我绕了好久都没打开。
「变态。里边什么东西?我直接拦腰折断了啊。」我嘟囔着抱怨,脖子上蒸出来的汗珠细细密密地沿着锁骨滚落。
「那你可别后悔,万一撕烂了重要的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谢文静抹了抹脖子上的汗,「受不了了,撤」。
「里边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给我的,你不知道,那我知道?」
「我就是个信鸽,你回家再慢慢拆吧。」
台灯的光晕打在那封被麻线五花大绑的档案袋上,我晃了晃,又捏了捏厚度,有点单薄,里边像是一页或者几页纸。
排除了人民币的嫌疑后,我兴致有些索然。
磨磨蹭蹭从写字桌旁拿出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顶部的折痕划开口子,食指与中指张成一个剪刀手,探进去,捻出来。
我的妈,我被抬头那几个大字惊住了——实习证明。
我搓了搓眼睛,确定落款有公司的公章。
任陆丰良心发现了?虽然开了我,但提前给了我想要的?
我的快乐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无常也有有常时,老天爷并没有赶尽杀绝啊,我光着脚就在地板上快乐地蹦了起来——我崴脚了。
地板擦得太光,有啥好处?
哎……
这到底是什么福祸相依的魔鬼人间啊?
我忍着红肿的剧痛翻出来膏药,贴皮实之后,就给谢文静打电话。
「你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够意思啊。」我呲牙咧嘴地表扬她。
谢文静那边巨吵,嘈杂度判断,像是在酒吧里似的。
「要谢就去谢我宝贝弟弟去,我就是个信鸽。」一口大酒吞咽下去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我的骨膜里,「我这正快乐着呢,先挂了哈」。
13、
手机里一阵忙音四起。
脚上的痛感随着膏药的威力开始变得火辣辣的,我捂了一会儿,手指点了一下通话记录里从未主动播出过的一个号码。
「姐姐。」
这孩子嘴巴太甜了,这声音一出,任谁都不好意思撒泼了。
「我问你,我那实习证明哪儿来的?末尾那公章,是真的不?如果用萝卜章,我第一个举报你,送你进去复习功课。」
「姐姐,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此生从未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么,是真的?」
「100% 真。」
「你哪来的?」
「是我欠你的。」
「你什么意思?」
「反正你知道这是你应得的就是了。」
「你说不说?」
「你现在过来,我当面告诉你。」
「我倒是想,我的脚不让。」
「你脚怎么了?」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真说我脚崴了,难保这小子不会一头扎过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局面万一失控了,我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迟疑两秒,我刚要说「没事」,电话已经挂断了。
又是可恶的忙音,这俩姐弟,真是如出一辙的没礼貌啊。
我蹦跳着洗漱好,换上冰粉色蕾丝睡裙准备钻被窝,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14、
「谁?」耳朵里的汗毛瞬间起立,身子僵直在床头,深感这门外之人必然不是谢文静嗨回来了。
「姐姐,你把衣服穿好,我要进来了。」
我去,他咋知道我脱了?本能驱使我飞快地把被子捞到了自己的肩膀以上拉严实。
电子锁传来清脆的解锁声,谢毅然出现了我面前。
淦!这小子怎么连我家里的密码都知道!
他盯着我包裹严实的样子,一脸震惊,既然满脸通红地把身子转过去,羞怯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喜欢裸睡的,毕竟才晚上 9 点钟。」
「谁裸睡了?」为了自证清白,我拔地而起,在床上兀自站了起来,崴到的那只脚小心翼翼地侧点着寻找一个不吃力的支撑,身上那件诱惑系的蕾丝半透睡衣沿着腰身的曲线轻荡在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上。
谢毅然听到身后这么大动静,以为我摔倒了,转过身来快步走过来要来扶我,才发现我正在十分滑稽地表演着金鸡独立。
而此刻,他在我裙下环住我双腿的那一刻,抬头但见春光。
啊!
啊!
我们同时惊叫。
我「扑通」一声跌落下来。
谢毅然也红着脸赶紧礼貌侧过身去。
要不是里边有穿,要就这么被一个弟弟彻底看了去,你说我冤不冤?
他见我狼狈,脸上染了红晕,还不忘调皮逗我:「姐姐没摔坏吧?」
「没!完全没!我自己可以,请你后退五步。」
谢毅然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我的胸前,只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红到白皙的锁骨。
「你们卧室这么小,后退五步怕是要直接被姐姐扫地出门了。」
这小子竟然还能在此等大场面前故作镇定跟我开玩笑?
我看到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便歪着脑袋往他身后瞟:「手里拿了什么。」
「是我妈妈从国外买的一些跌打药水,应该药效不错。」
「谢谢,你放那儿吧。」
谢毅然定在原地,没有丝毫要动作的意思,直勾勾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我浑身开始不自在起来。
「你要干嘛?」我的大脑拉响了防御警报,赶紧又怂兮兮地钻进被子。
谢毅然突然从底部掀开我的被子,淡漠又镇定地笑说:「你说呢?」
他望着我脚踝处的膏药端详了一会儿,眼神往我这瞟了一下,轻声唤我:「乔如梦。」
「嗯?」我惊了,这次竟然不叫姐姐,没大没小,直呼长辈的名讳?就?
「啊——」谢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帮我扯掉了膏药,疼到我熬一嗓子差点当场去世。
「会有一点痛吧?但慢慢来会更痛。」谢毅然痴痴地望着我,眼中盈盈有光自言自语道,见我如此不吃痛,索性加快进度自顾在我脚边帮我上着药。
「你现在说会不会有点晚?你都扯完了再通知我会有一点痛?」我呲牙咧嘴地抱怨。
「你的膏药品质太差了,以后别用这种膏药了,真正好的膏药,不但药效好,而且揭掉的时候不会有痛感。」
「我就不信了,什么膏药不得先粘紧了,再发生药效啊。」
「我家里有,下次去我家,我拿给你。」
你家有?呵呵,小小年纪都会给小姐姐挖坑了啊。
「不必了,我有脚伤在身,无法带病上班,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了,反正我去了也没啥用。」
「嗯。」
一向不爱顺着我的谢毅然,竟然在我公然宣布再也不去他家给他补习的时候,只是说了一个「嗯」?
15、
我脖子一凉,一阵恐慌,定定望着他,以期能从他狐狸般狡黠的眸子中捕捉到他到底在留着什么后手的线索。
「我好看嘛?」谢毅然突然抬起头,精致英挺的鼻梁差点撞在我唇上。
「你好生自恋。」我故意打击他,趁机把身子往后收了收。
「若不好看,姐姐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啊!这……
见我红着脸答不上来,谢毅然俊生生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少年特有的得意。
「姐姐不是想知道,实习证明怎么来的吗?」
啊,对——这被他一番招惹,差点忘了切正题。
「怎么来的?」我立马做乖巧状,对付小孩子的小得意,姐姐我还是颇有一套的。
愈是捧着他的得意,他愈是要努力在你面前表现得自己更厉害。
唯有如此,才不必我求着他,便能让他把我突然被辞退并意外拿到实习证明的背后种种,尽数托出。
要别人顺从你的期待,最好的方式是假装顺着别人。
「告诉姐姐,姐姐会有什么奖励给我?」
淦!
这孩子也太难缠了吧!
「姐姐抱抱,举高高?」我试着接近正确答案。
谢毅然「噗嗤」一笑,真别说,羞涩大男孩可真香啊。
「只是抱抱吧,举高高姐姐怕是为难姐姐了,这种粗活让我来。」
我犹豫了一下,像只小海豹一样用膝关节挪到谢毅然跟前,指尖一颤,张开双臂,准备像 rose 一样面对海上疾风。
却被谢毅然轻轻按下双臂,他皱着眉头用指腹轻触了一下我当年跑路时摔出来的丑疤,心疼地轻叹一声:「不要了,姐姐穿得太少了,我怕我忍不住。」
淦!有完没完!到底还说不说了。
见我被他愚弄到面露愠色,谢毅然紧张起来,拽着我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姐生气了?姐姐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什么都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许生气。」
「嗯。」越是接近事情的真相,越是要少闹点幺蛾子比较安全。
「任陆丰的女儿任情情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找她帮忙搞定的。」
「就这?」
「嗯。」
「你才是任情情同学的亲爹吧。」
「姐姐什么意思?」
「你俩啥关系没有,她会对你百依百顺啊。」
谢毅然失笑:「姐姐是在吃醋吗?」
吃醋?我一个阅狗无数的江湖人士会吃你一个小屁孩的醋,我……
「对,姐姐好吃醋哦,你跟她什么关系呢?「
为了得到真相,我真是什么骚话都讲得出口呢。
「她是我的一个追求者,但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回应,姐姐放心。任情情是那老贼唯一在意的心头肉,我要任情情去他爸那儿闹一闹,就以接受不了你做她后妈为由,要她逼迫她爸爸把姐姐给开除便好,然后为了补偿你,就提前把实习证明给你开了。」
做任情情的后妈?
亏你想得出来?
我给一个跟我年龄只小个几岁的女孩子当后妈?
我就这么不知死活?
「毅然好棒啊,倒帮我卸去了不少麻烦,但你为啥要如此嘛……」
「我不如此,姐姐说不定真就成了我同学的后妈了。」
淦!
没完了是吧?我就那么想给人当后妈啊!
「你倒是挺关心同学。」
「我不关心同学,我只关心姐姐,若不是姐姐事出紧急,我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了,才不会求着她帮我办事。」
论说情话,谁又能比得过俊朗的羞涩大男孩呐。
「那你回报给人家姑娘啥好处啊?」
谢毅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轻笑道:「姐姐好聪明,作为回报,我送了一只卡地亚手表给她。」
卡地亚?
我的老天鹅啊!
我手里的实习证明瞬间不香了。
一张实习证明,就能换一个卡地亚手表?
这种脑子有坑的交易,为啥不放着让我来。
「这就合理了,让我我也愿意为你效劳。」我闷闷不乐地嘟囔了一声。
「姐姐是担心我送她的东西太敏感了吗?姐姐多虑了,这款手表并不是什么时兴款,不过是我从叔叔阿姨们送我的生日礼物里任挑了一只送她的,找人帮忙,总不能亏欠人家。这样的手表,我有一抽屉,我还送了另一位男同学赵宇森一只。」
「你跟赵宇森很要好啊?」
「普普通通,但他是任情情的同桌,两人交集多,若都戴上,任情情早晚都会明白,这表并不具备唯一性,也就没有特殊意义,她便不会当成定情信物纠缠我。」
额,你瞧,跟高智商男孩子周旋,小女孩能赢吗?
「无妨,人各有命。」
我打断了谢毅然。
可不是人各有命嘛,我活该只配得上一张实习证明,人家就配得上一只奢侈品手表呢。
淦!
「姐姐,你毕业后会去哪里工作?」
谢毅然突然话锋一转,抬起头来怔怔望着我问道。
「B 城啊,机会多,工资高,我有本地知名企业的实习证明,也算是有了敲门砖,有几份胜算。你姐也去那儿,我俩说好了,到时候还是合租在一块,互相有个照应,只是我没她好命,她还要给自己搞个间隔年出去旅行,我就直接上岗搬砖了。」
「好。」
「好什么?」
「我说我也会去 B 城继续接下来的学业。」
「那自然好,但先说好啊,别说考 B 城是为了我啊,B 城本来就集聚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和研究院,你选了 B 城只是对你自己负责啊。」
「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有姐姐的地方,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的妈,我自称能徒手收割遍各路狗子,却依然对这种小孩子说出来的土味情话不耐受,我老脸一红:「你姐姐快回来了,你快走吧。」
谢毅然见我羞答答地向他下着逐客令,嘴角一笑,从从容容往我手中塞了一杯水。
呵!真别说。小小年纪,还挺懂得如何照顾人。
我抿起唇,润下一小口,刚含上第二口。
「姐姐喜欢我吗?」
噗!
这口水不偏不倚地全都喷在了谢毅然的脸上。
我慌慌张张地伸手帮他去擦,却被他拿手指抵了回去。
还安慰我:「无妨。」
「对不住,对不住,太不好意思了。」这歉还是要道的。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姐姐。」
他这样执意抵挡,反倒显得更嫌弃我了好吧,小男生都是什么脑回路? 好气!
「姐姐不喜欢我?」
谢毅然见我像是真生气了,突然拿开了挡在嘴角的修长手指,刚刚咄咄逼人的强势,转眼间就变成了委屈巴巴地难过。
我哪受得住这样的小可怜。
赶紧又补充说:「喜欢的,毅然这么好看又乖巧,姐姐自然是喜欢的,但你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有自己当下更重要的任务……与理与法,姐姐都下不了这个手啊。」
「那么如果等我去了 B 城,姐姐便对毅然不再有顾忌了对吗?」
正在我「吱呜」间,谢毅然又凑上前来追问:「到时候,姐姐可以喜欢毅然吗?」
这是「喜欢」二字这辈子被使用的最欲的一次。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给他一个像样的答复,他怕是要一直这样委屈巴巴地赖在这里了。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谢毅然眼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接着又出现了一种少年老成的寒光:「姐姐,你不要骗我。你记住,我不交白卷,就是因为你,我去 B 城,也是因为你。我去 B 城的时候,你要来看我,你若不来,我便把你绑来。」
谢毅然说这些的时候,一脸地平静与严肃,让我觉得他的每一字,都是字字珠玑,滴滴见血。
他那一刻的眼神,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午夜梦回的时候,常常无端刺痛我的胸口。
急迫,满足,却又有强烈的窒息感。
16
1 年以后,他果真把我绑来了。
而且是,绑到了他的床上?
他在 B 城的家,果真像他姐姐说的那样,这些年用成绩从他妈妈那换来的奖学金都可以买到一栋地段极好的大平层房子了。
而我,就是他在这个城市的圈养物?
我扭动着身子往后退,把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床头的软垫上,总算少吃了一些苦头。
这年头的虐恋男主太可恶了,只顾着姿势要帅,完全不顾女主的舒适感和身体承受能力。
身子一阵舒缓后,我靠在床头慢慢回忆起来,我是如何落到这般田地的。
啊!昨天谢文静给我打电话,说谢毅然进了 B 城排名第一的学府,今天抵达,让我务必过去看看他。
我当时刚入职 B 城的知名广告公司没多久,正在作为客户经理助理跟甲方老板叶非凡先生在酒桌上磨合同细节磨到临门一脚,哪顾得上这种四六不着的要求。
再说了,又不是我亲弟弟,我去作甚?
嗯,关我屁事啊?
是的,真关我屁事,谢毅然用绳子向我证明了这件事。
门锁清脆地响了一声,是密码锁开锁的声音。
「蜂蜜水喝掉了吗?阿姨已经去做饭了,但我怕你等不及,所以先下楼给你买了披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榴莲、海鲜、蔬菜、水果的都各买了一个。」谢毅然的语气,像极了下班回到家的爸爸。
你是爸爸你牛逼,都不用叫老子姐姐了。
不叫姐姐就罢了,还把老子绑在这里恩将仇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违法了?」
我盯着谢毅然人畜无害的脸,才半年多的时间,这孩子的五官好像愈发地精致了,眸子里还莫名散发出了志在必得的自信与沉稳气息——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丢丢,这孩子怕是吃化肥了?
「知道啊,但你违约在先,我这只能算是合理执法。」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想起来自己当初默认答应他,入学那天,得跟她姐姐一起去看他的。
可这种小孩子式的撒娇要求,谁会掐着表去满足他啊?
「那谢文静去了吗?」我立马抓住了突破口。
谢毅然一边给我解麻绳,一边冷冷道:「谢文静去澳洲旅行去了。你该知道的,今年是她自己命名的间隔年,她可不想毕业后马上工作。」
「你姐可以爽约,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补偿我了,你却没有。」
「补偿你什么了?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她?你也太好说话了吧。」
离间对手,我可太拿手了叭。
「乔如梦,你知道的,我才没有那么好说话。谢文静她把你昨晚的位置告诉了我,所以,我不会怪她了。」
淦!
这真是我亲闺蜜啊,不惜一切拿我挡枪,干得漂亮!
17、
「你想吃什么口味?」谢毅然解开绳子,拉着我的手走到餐桌前,神情之泰然,动作之娴熟,让我当场差点以为眼前这位正是一位拿着刀子与我相处多年的邪恶丈夫。
「怎么不吃?都不喜欢吗?嗯?」谢毅然皱起眉头。
哎!真不是我好色!只是这弟弟怎么会连皱着眉头也能这么好看!
「我吃榴莲味的。」吃,我都快饿死了,感觉饿了好几辈子了都,一块榴莲披萨被我夹到嘴边,吃起来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需要不停地用嘴巴拉丝,咬断,舌头舔嘴角,清理粘稠物,我怀疑我在开车,可是连披萨都没有证据。
「吃慢一点。」谢毅然冷冷地用手指帮我抹掉嘴角的粘稠物。
饱暖思淫欲——哦,错了,饱暖思逃意。
我抹了抹嘴,开始和弟弟谈心。
「虽说你这个年龄,国家法律都不能阻止你嘿嘿嘿了,但是你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发育中的小孩子……」
「你确定吗?」没等我说完,谢毅然突然推我到了墙边,额头抵在我额头上,高挺的鼻梁就在距离我不到 1 毫米的地方,散发着急促的气息。「
不好,他这是要壁咚我。
看我这张嘴啊,越劝越火上浇油。
我想要灵巧地从他臂弯下钻出来,怎奈不够灵巧,还是被他按住了。
见局势有点焦灼,便怂兮兮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又要逃?」
「我没有。」
「怕我?」
「我没有。」
「那为什么把头扭向一边?怕我吻你?」
「我没有!」我迅猛把头扭了回来,力证清白。
可这个不讲武德的弟弟却突然猛靠上来。
那弧线极美的薄唇急切地吻了下来,一阵湿润又动弹不得的激烈交战后,我的唇边传来一番疼痛,见我不吃痛地皱起眉头,他才从疯狂中微顿了下来,恢复了刚刚的冷漠与凌冽。
真是好生奇怪的弟弟。
若还是一如从前迷恋我,又何故朝着我冷冰冰地甩臭脾气。
若他如今早已厌恶了我,又何故吻我如狂、困我如癫?
18、
他见我走神,便面无表情地用指教勾了勾我的锁骨,轻啄了一下我的耳垂,气息急促地说:「你猜对了,我就是想吻你的。」
阿西吧,会玩啊,弟弟。
但你当姐姐是吃素长大的吗?论调情,你祖师奶出马,任你是狼狗还是奶狗,还不是得乖乖缴械。
我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衫,见谢毅然一愣,便从从容容拿指尖沿着他的胸口缓缓划入他的身体,丘壑起伏般的腹肌,精瘦的腰身,正要继续沿路向下……
「姐姐要做什么?」谢毅然吓得猛然后退一步,那个羞赧爱脸红的大男孩又回来了。
「哟!这会儿又知道叫姐姐了,方才不是嘴硬,绝不肯唤我一声姐姐么。」我嬉笑一声,不但没有因为他后退而收敛,反而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
从这声姐姐又一次叫出口的这一刻开始,我便有十足地把握认定谢毅然还是喜欢我的。
既不厌恶,我便有机会拿捏他。
谢毅然倒没有躲避,只是目光灼灼地回应我:「姐姐当真不知道我为何之前不肯再叫你一声姐姐?」
哎!小男生的心啊,真是似海深。
「为啥呐?」
「姐姐一年前信誓旦旦答应我,会在我来 B 城的时候看我,但姐姐没来,而是忙着跟别的男人喝得烂醉……」
谢毅然说着,眼眶竟红了,委屈随着泪水滴落在衣衫上。
「所以,你是因为跟姐姐赌气,故意要跟我摔脸子?」
「不然我还能做些什么,可即便如此,也坚持不了太久,我总忍不住要叫你一声姐姐,总忍不住要怜爱你,怕冷太久你会趁机不要我了,我已经忍得很辛苦。」
嚯,这种情况就好办了。
只要不是无情冷漠大变态,就没有我祖师奶化解不了的鸳鸯结。
「嗨!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忘了答应你的事儿,只是你得理解一下我的工作啊,我一个应届毕业生,总监要我拿下那一单,便可从助理升任客户经理,过不多久成为高级客户经理也指日可待,可能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是很明白,总之这几个岗位,工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我这种平民女孩,有机会当然要把握住,那酒不喝,谁跟会跟我签合同?」
「笑话!一个甲方公司的老板叶非凡会跟乙方的一个小助理直接对接?如果这一单真那么重要,那也该是你公司老板亲自接待,轮不到你一个小助理出来卖弄。」
淦!谢毅然说话可真难听……他真是手眼通天地做足了功课啊,连酒桌上那老板叫啥都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经理说叶非凡点名要我去跟他签合同,我都觉得对方是不是脑子让骡子给踢了。
找我一个小助理去?图啥?图我刚毕业毛谈判经验都没有?图我对合同规则一无所知?图我能喝?
我也并不能喝啊,这都谁造的谣啊?
19、
见我不语,谢毅然轻叹道:「姐姐以后不要再去跟这些肮脏的坏男人见面了。」
「这怎么可能……我昨晚到底怎么从饭局上回来的?我合同呢?」
「合同被我撕掉了。」
「你说什么?」
「姐姐最后都喝趴在桌上了!还管什么狗屁合同!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他不知道带到哪里了。」谢毅然眼睛愈发猩红,垂在边侧的手抖得厉害。
「那他们到底签没签字?」
「没有。」
「给老子喝成这样,竟还没签字,欺人太甚了可!」
说着我就要趁着这股子雄赳赳的气势要拿包走人,被人欺负了,肯定是要找人算账的,对不?
可刚起身,却又被谢毅然一把扯进怀里。
「又要逃跑?」一道寒光从他的愤怒中一闪而过。
被孩子识破了,淦!
我紧绷着全身,方寸大乱,还是努力平复自己,小心翼翼地笑说:「我没有要跑哦,我就是想——坐着跟你聊聊天。对,坐着聊。」
「那便坐着说吧。」
谢毅然嘴角轻撇,竟这么轻易地依了我。
他一把将我扯到他双腿中间,又将我强行按下,一只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腰身。
就这?双腿禁锢住我,然后强行坐上了人肉板凳?
淦!
我说坐着说,是坐在一个正经板凳上好吧?
坐在腿上聊,啥事儿能聊明白?
我羞答答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餐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靠了靠:「我还是坐这儿说吧。」
谢毅然淡淡一笑,拉着我进了卧室,我们双双落在了床沿上。
「姐姐穿的单薄,黄花梨木椅子太凉,如果不习惯坐在我腿上,便坐这里吧。」
Fine, fine ,fine, 坐哪都成,请即刻让我展开对敌人的循循善诱。
「毅然,你好好听我说啊。你看,我比你整整大了四岁啊,我大四实习的时候,你还在备战高考,如今我都是个步入职场的初级老油条了,你才是一个一掐出水的大一学生。你别看我现在我还皮肤紧致勉强能看,但再过不了几年,你到时候再看。你,谢毅然,依然一掐出水,而我,满脸皱纹,一笑都是鱼尾纹了。我该谈婚论嫁了,你却还风华正茂想着多玩两年。将来肯定整不到一块儿去啊,我现在跟你天天黏在一起,到那个时候,我人老珠黄了再被你抛弃,岂不是太惨了?」
「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乔如梦。」
哇,他叫我大名的时候一脸的严肃。
「就算啊,你真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不会嫌我老,但你现在刚上大学,漂亮的学妹学姐遍地都是,我主要是怕你因为没见过世面早早断了自己的后路,你啊,其实可以再等等看,这花花世界……」
「这花花世界与我无关。再等?等你跟一个又一个坏男人谈了恋爱,将来又跟哪个坏男人结了婚?」
阿西吧,我虽说是一只十足的颜控狗,但也是有严格的品质要求的好吧?
我怎么就那么贱,随便就去跟一个又一个坏男人谈恋爱啊?
再说了,又坏又帅的男人,哪那么轻易让我给碰上啊。
我的圈层里,都是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的蝼蚁屁民好吧?
见我不说话,谢毅然突然贴下双眸,睫毛眨在了我脸上的绒毛上:「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嘛?姐姐才不喜欢?」
我刚要大义凛然地说一句违心的「不好看」,但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
谢毅然一笑,歪着脑袋,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既然姐姐喜欢我,那便在一起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永远永远。」
「且慢,我可不可以还有一个问题……」
「嗯?」
「我们昨晚……有没有……」
「没有,姐姐昨晚喝得烂醉,尽是照顾姐姐便忙不过来了。」
我刚要长舒一口气,却听到一声轻盈缥缈的「但现在可以给姐姐补上」。
纳尼?
20、
谢毅然轻轻扯掉我的肩带,白皙修长的手指沿着我的锁骨一路游走到我的耳垂。
我身子一颤,瞬间意识到一件事,我祖师奶的本能不允许我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坐以待毙——我要掌握主动权。
逃不逃的,待会再议。
到嘴的极品奶狗不吃,我都对不起祖师奶的荣誉称号。
我陡然一笑,望着他那绝美的眸子怔了一下,便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轻吮了他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上,主动含住了他那温润的薄唇。
谢毅然轻吟一声,不停地用着火一般的呼吸在我耳边低声唤着我「姐姐」,胸前的白皙英挺肌肉在我指尖袒露出来的那一刻,他便急不可耐地将我卷入了他的世界。
吃完我才知道,什么叫白天小奶狗晚上小狼狗了。
谢毅然几乎是以死在我身上的决心去跟我一次次完成生命大和谐的。
啊!这样的身心愉悦的快活是我此生都未企及过的。
整整一个周,我都在跟谢毅然颠鸾倒凤,快活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只需往他紧致的腰身上轻轻一掐,他便着火一般一把将我拽入身下,在云端,听世界在我们的交融中慢慢退去。
可你知道的,饱暖思淫欲。
淫欲过满,就会生出了其他的活络心思来。
21、
我偷偷给经理发消息,要他宽限我一周,去弥补上次跟叶总没能拿下合同的过失。
本以为要挨上迎头一棒,没想到,经理竟回我一句:也只能这样了。
咦?职场人的假期竟来的如此之轻易?
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啊。
可我推倒谢毅然后才知道,我轻视了自己的好色之心,又奶又狼的谢毅然可太香了,我根本就不想搞什么事业了,我只想一心扑在床上、地上、餐桌上、洗手台上、浴缸里——搞弟弟。
如今一周期限大限将至。
我才开始生出来一丝害怕丢了饭碗的恐惧感。
「毅然,去带姐姐买一下公司楼下的那家生煎包好不好?」
「我让阿姨去买不好吗?」
「想吃刚出锅的,一路颠簸口感不好,我就喜欢站在蒸屉前看着袅袅白雾,然后第一时间接过水煎包,咬上那一口的感觉。」
「就这些?」谢毅然手指在我耳边轻轻地打着圈圈,笑着将疑问凿向我。
「不止这些,我还想和毅然在街上走一走,像真正的情侣一样,一人一杯奶茶,一人一个冰激凌。」我娇滴滴地看向他,拿小指往他手心里勾了勾,引得谢毅然的身体猛然一颤。
只有说得尽可能坦荡些,才会把谢毅然警惕着的心松弛下来。
果然,他听我说要与他去街上做一下情侣爱做的事,脸上浮出了一丝天真大男孩式的笑。
「姐姐想去,毅然带姐姐去便是,只是毅然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姐姐。」
谢毅然跑去书房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取出一条明晃晃的项链,不由分说就给我戴在了脖子上。
我低头一看,是一把镶满了钻石的桃心锁头坠子——这孩子可真幼稚!
Anyway,小奶狗,终究是嫩了点。
哈哈哈哈哈,老子上街了,敢问有几个被病娇囚禁的女孩子能成功蹿到街上去的?
我可以。
姐姐能装啊,姐姐装得可好啦,不服憋着!
22、
生煎包店前,我从店家阿婆的后院翻墙跑了。
呵呵,我故意把谢毅然的车子引到一个禁停管理十分严格的那条街上。
我善解人意地告诉他:「你往前开到左边那条胡同稍稍一等,我拿了煎包马上来找你。」
见他犹豫,便指着巡逻而来的交警说:「傻瓜,我不会跑的,这条街是单行道,你停在向左的胡同口,反光镜刚好可以照到生煎包的门口,我一出来,你不就看到了嘛,我能跑哪去?快去吧,交警叔叔要来赶人了,你在这停着不动,可堵了一整条街呢,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乖。」
谢毅然耳根子可太软了,一听我撒娇调情,变又脸红又听话,依依不舍地握了握我的手,便乖乖往前边开去。
阿婆家是临街唯一一家钉子户,上次来买生煎的时候,阿婆就告诉我,她不想赖着了,也要拆了。
老店面房后头有一个小院子,阿婆见我总来吃,本来店里没有坐着吃东西的地方,都是现买现打包走的,就会把我叫到后院自家吃饭用的小桌上一边喝豆腐脑一边吃水煎包。
来多了,就记住了后院的格局。
小院子有一侧残墙,缺了口子,我的身手,翻过去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一坐上出租车,我二郎腿都翘起来了。
要不是司机皱眉,连《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能都唱出来了。
我陪着笑脸向司机师父借了纸和笔,迅猛把几个信息从通讯录里抄了下来,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哼,谁也不能阻止我对自由的向往。
奶狗虽香,但关我禁闭委实可耻。
我在邮币卡市场搞到了一个二手老年机和一个带着话费套餐的电话卡,长吸一口气,拨通了叶非凡的电话。
23、
「哪位?」嚯,语气里的不耐烦沿着电话线都喷了过来。
「叶总,是我,乔如梦。您的电话可真难打。」我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
「梦梦?你换号了?刚才我不知道是你啊,你还好吗?」
叫我梦梦?老子跟你有这么熟?
算了,熟点儿也好,熟点儿好办事么不是。
「叶总,我没事儿。」
「可那天有一个男孩子……」
「叶总,得罪了,那就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弟弟。怕我在外边挨欺负,所以才对您口出狂言。」
叶非凡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你要过来找我吗?」
「要的,只是还得麻烦叶总一件事。」
我委托叶非凡把之前我传给他们公司负责人的合同终稿打印一份出来。
叶非凡把我约在了一家灯光氤氲的咖啡馆里。
「叶总,我这次来呢……」见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并不切正题,我只好硬着头皮打开局面。
「是拿这个对吧?」叶非凡把一份文件往我手里一推。
签了字,加盖了公章,合同额是年费 80 万。
我的老天鹅?
这么一大单生意,就在我乔如梦的手里,成了?
「谢谢叶总,今天的咖啡我请哦。」我欣喜若狂地把赶紧把合同往包里塞,唯恐他反悔。
「梦梦,咖啡喝完,你就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吧?」叶非凡目光盈盈地望着我,眼睛中蒙着一层说不清楚地忧伤。
「对对,任务完成,保证不再给叶总打骚扰电话,叶总放心。」我赶紧撂下话向他保证。
叶非凡轻笑一声:「你可真务实。」
「啊?难道叶总不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
「嗯?」
「给你看样东西,第一排左数第 3 个姑娘,你看一下。」
是一张毕业合影照,左数第 3 个姑娘,看着有点……嘿!还真别说,是有点神似我啊。
「叶总,您不会跟我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吧?」我调皮地将照片推还他,逗笑道。
「不会,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叶总今天对我手下留情了呐,多谢妹妹,改天有机会当面拜谢,看来人的皮囊啊,还是有用的嘛。」
「不必了,我妹妹死了。」
「轰隆」一声,这声死自他嘴里来虽像是无关紧要地随意一说,但我从他哀伤的眼睛里也能读得到他心里的万钧难过。
「对不起,叶总,节哀啊。」
「没关系。不怪你的,只怪她在那所精英高中里,自己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只是一次测试没考好,便跳楼了。这丫头太要强了。」
「所以,叶总,你点名要我跟你签合同,是因为一早就知道我跟你妹妹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先前并不知道,只是爸妈世交家的一个女孩,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不是星云,你会迂回,而星云不会。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你一眼。对不起,我太想她了。」叶非凡说着,眼角有泪渗出。
呃,我可太见不得大男人在我面前哭了。
谢毅然那种小奶狗哭一下还好,我知道拿身子暖一下便能哄好。
这种精英男士克制的哀伤,让我这种初级茶水妹瞬间毫无章法,我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误会,是标准的兄弟之间的那种安慰。
可叶非凡突然抓住我的手,轻声恳求道:「不要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我上周之所以不肯轻易签合同,是想多从你身上看看星云的影子,你放心,不会把你当成她,我会把你和星云分开。」
这……
纵使我是一朵不谙世事的白莲花,此刻也不好意思装作不懂的样子啊。
他好像,在表白?
见我愣住,叶非凡突然捧住我的手,将我的手举在唇边:「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我怕我说晚了,你会喜欢上别人。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不同于亲情,又胜似亲情。我回去想了很久,才决定追求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听到此话,我本能地往四周望去。
我总觉得,谢毅然这条毒蛇,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吐着芯子,随时准备将我一口吞进肚子里。
「叶总,我知道我说这种话有点不自量力,毕竟您的阶层喜欢我,完全是在屈就,但我觉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您突然跟我说这些,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叶非凡听我这样说,马上灿然一笑,松开了我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是吓着你了,我们慢慢来。」
我一看他终于不再步步紧逼,马上表示自己要赶紧把合同送回公司赎罪。
可叶非凡也是不太会看眼色,非得要顺路送我。
顺路?
真是男人若有心,东西南北都顺路啊。
24、
公司大楼下,我从叶非凡的车子上走下来。
留下一句「谢谢」,兔子一样飞奔而逃。
刚按下电梯按键,突然被一只大手蒙住双眼,横贯拖拽至楼梯间。
我本能地「扑棱」了几下,想要挣脱,但闻到清甜的玫瑰木味道的那一刻,我放弃了挣扎。
又有谁,能从弟弟的手掌心里逃脱出来呢?
何况是一个聪明如斯、懂得守株待兔、玩弄人性的弟弟?
我又被弟弟锁在了床头。
之前,是用麻绳。
如今,是用链条。
这升级版的装备,都是我一手作来的,我的荣幸。
「谢毅然,别闹!公司还等着我送合同呢!你这样把我突然绑了,公司肯定会报警的!」
「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把那份该死的合同快递走了,同城,你公司今天可以收到。」
「我真是谢谢你。」
「不谢。」
谢毅然望着我,野兽一般撕扯开了我身上的蕾丝连衣裙,那红唇如烈火般,咬遍了我每一寸肌肤。
我也带着满腹的怨恨,还他以更热烈的纠缠与反扑。
一番云雨下来,谢毅然把头埋进我的颈窝,眼睛红红的,并不说话。
「我不能没有工作,我这份工作真来的挺不容易的。」我最见不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一软,率先开腔。
「姐姐真就那么喜欢工作?」
「喜欢。」
「那我给姐姐换个更好的工作可好?」
「不要,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就挺好的。」
「那好吧,就依姐姐。」
啥意思?就依了我?
「那你可以放我走了吗?我这刚签完合同,怎么也得回去以王者的姿态接受一下上司的表扬去啊。」
「姐姐很快就可以上班了,这几天先在我这休息,我已经为姐姐请好了假。」
见我诧异与怀疑,谢毅然托起我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拿姐姐珍视的工作开玩笑,我说请假了,便是那种不会影响姐姐前途的假。」
这我道是信,谢毅然虽然年纪小,但从未对我食言过。
「姐姐去书房看会儿书吧,我去厨房看下给姐姐煮的柠檬茶好了没有,省得姐姐跑到咖啡馆要跟别的男人喝柠檬茶。」谢毅然用下巴点了点客厅尽头的一个我从未进去过的房间,说道。
他怎么知道,我在咖啡馆喝过柠檬茶?
叶非凡点的咖啡,我点的柠檬茶,这么细节的内容,他都了然?
我迅速复盘了一下从我跑出去到被他抓回来的整个过程,最后死死盯住了脖子上挂的那个坠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谢毅然在坠子里边给安装了定位器?
怪不得这坠子上要贴上这么多浮夸的钻!
掩饰啊!
哎!大意了!
他果然一秒都没有放松过对我的警惕啊。
「你还会这手艺?」我没好气地回他,假装无事发生。
「我要亲手为姐姐洗手作汤羹的,总依赖阿姨,没有诚意。」谢毅然用白皙的手指揉了揉我眼前的碎发,一脸宠溺地去了。
嘿,这小孩,比起功成名就的油腻大叔来说,真是暖得又细腻又真诚呢。
我这次逃跑,他不但没有怪我,还要加倍地对我好?
这脑回路还是蛮感人的。
「那好吧。」
我从床上翻腾下来,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去谢毅然的书房去找书看。
我的妈呀!
这哪是书房!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好吧!每一本书都被分类放到了该放的位置上,还被贴上了分类标签。
那字体一看就是谢毅然的字体。
按照他的秉性,这种活他自然不会找阿姨去做,而是自己一点点地将这些逐本归置好,随便翻出一本书来,上边全是被谢毅然勾勾画画的痕迹。
哎,怎么办,我这种颜控狗,还对学霸的精致与细腻毫无抵抗力,我能不被弟弟吃的死死的吗?
翻到一本加缪的《西西弗斯的神话》,便坐在书桌前翻了几页。
猛然注意到,谢毅然的书桌上竟然压着一块玻璃夹层,夹层里压着一些照片。
呵,小朋友的心思虽然幼稚,但行为习惯倒是像极了老一辈的。
我爷爷奶奶那个时候最喜欢在书桌上放一个玻璃压层,然后把照片一应都放到夹层里去了。
我一阵偷笑,一本正经地看起了玻璃压层下边的照片。
谢毅然真心是从小好看到大的那孩子啊,两三岁的时候就精致到像一个夺皇位的小皇子了,小学、初中、高中……更是慢慢地散发出来男性特有的英气与荷尔蒙。
等一下!
这种高中合影,为何略眼熟。
第一排,左数,第三个,是叶星云!
他俩曾经一个班级?
叶非凡给我匆匆看那一眼的时候,我并未来得及注意多看两眼。
我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声称对我痴迷如狂的男孩子,可能像那个失去妹妹的哥哥一样,不过是在我身上了看到了叶星云的影子?
也就是说,他从头至尾,喜欢的不过是叶星云而已!?
淦!
我特么太生气了!
原来!
我图的根本不只是小奶狗的肉体而已啊,我还期望着他喜欢我的灵魂!
发现我只是个替代品后,我都裂开了好吗?
「姐姐在看什么呢?」一阵柠檬的清香从我上方飘过来,谢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早早地站在我的身旁了。
25、
「这个是谁?」
我指着照片上的叶星云,尽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谢毅然的脸色明显扭曲了一下,手边热气袅袅的柠檬茶溢了一地,之后便平淡地说了一句:「一个同学,怎么了?「
「一个同学?一个跟我长得有几份神似的同学?」
「是有几份神似,但也不是姐姐。」
呵,论演技,我竟然有点甘拜下风的意思了。
「你原本喜欢的就是她,只不过她死了,你才把对她的喜欢,寄托在我身上,是不是?我就是个替代品,是不是?」
不就是撕破脸嘛,谁还不会了!
「姐姐在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要跟我装到底,嗯?」
「我谢毅然,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姐姐一个,如果真有替代品,那也只能是她,况且,我也并没有把任何人当过替代品。」
「还狡辩!」
「我没狡辩,我本不打算把这些肮脏事儿说出来沾染了姐姐。但姐姐如今若喜欢听,我一一讲给姐姐便是。」
谢毅然惨白着一张脸,突然掀起玻璃压层,从中抽出另外一张照片,一把握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卧室。
我们又并肩落在了床边。
弟弟可真是一个喜欢在床边聊天的孩子呐,哼!
26、
谢毅然玻璃压层的 C 位,放着的是另外一张合影,但因为我看那本《西西弗斯的神话》时,刚要挡住了这个位置,所以没有注意到。
而他气势汹汹地拿走的,就是这张合影。
我、谢文静、谢毅然,三个人一人一只冰激凌,一人一只手比了个耶。
这照片,我自然是记得的。
谢文静说他们要转校走了,想跟我留一张合影,去拍照的时候,本来只是谢文静要跟我合,但一向文静的谢毅然突然压着声音问谢文静,我可不可以一起?
于是就有了这一张。
「姐姐看不见我心里最重要的照片,却偏要去看那些不重要的,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嗯?」
「那……那能说明什么问题?那个叶星云,你不喜欢她?」
「如果说我对她有过一丝丝好感,那不过是因为她跟姐姐有几分神似。对于她的死,我有责任,她在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没有立刻拒绝她,让她误以为我心里有她,等我明确回绝她的时候,她坚持认为我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又赶上测试考试,她一时想不开,交了白卷,说不舒服跑了出去,便跳楼了。」
「那你为何不喜欢别人还要犹豫着不拒绝?」
「姐姐觉得呢?我看到她那张脸,跟姐姐有几份神似,起初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我也并没有答应过跟她交往。我想明白姐姐是姐姐,她是她后,便马上明确拒绝了她。从她表白到我拒绝她,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为了安慰她,我还手写了一封信给她,这本是我谢毅然绝对不会对女生做的事情,只是因为她跟姐姐有几份神似,我并不想伤害她。我从未碰过她,也未招惹过她,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毅然一直洁身自好。可她偏要想不开,我能怎么办?姐姐以为一条人命跟我沾染了一丝联系后就陨落了,我真就像个恶魔一样心里不会起一丝涟漪?我那段时间连续几次交了白卷,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不知道如何对她说一句对不起,我觉得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传达给她的『抱歉『了。之后,我会心怀愧疚,可我也再不亏欠她,也不会因为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就自毁一生以谢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那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的甲方叶非凡,是叶星云的哥哥?」
「我自然是知道。从中作梗者,还有一个任情情。叶星云给我写表白信的时候,是任情情递的,任情情当时自诩是叶星云的闺蜜,可我把拒绝信交给任情情的时候,任情情并没有第一时间交给叶星云,她只是口头传达了一句我拒绝了她。一句冷冰冰的话,和一封极尽努力的信,谁更有杀伤力?更毒辣的是,第二天,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叶星云表白被拒。于是课堂测验的时候,她崩溃了。那把女孩子私密消息传递到每一个角落的,自然是任情情。那个把你在 B 城工作的消息告诉叶非凡的,自然也是任情情。她比叶非凡更早向我表白,她把叶非凡对我的喜欢,看作是一种后来者的侵犯。我从未想过,女生之间的心思,会如此狠辣。」
「那你姐找我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你的心思?」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告诉我姐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吧?况且我之前都是默默喜欢,从未打扰过姐姐。」
「那你咋后来要『打扰『我了?」
「是我妈妈,看到我交白卷,又不肯跟她说缘由,急了。谢文静趁机向妈妈献计献策了,她知道只有你能开导我,她更知道只有让我看到了你,我才会平静下来。你知道的,只要有零花钱作为回报,我姐出卖起你,或者我来,都是毫不吝啬的。」
「啊,这……实乃你亲姐所为……为了一点零花钱……不惜把闺蜜和弟弟往一块儿安排……」
「姐姐很反感吗?」
这倒不是——我想起了那条丝巾,我跟谢文静可真是臭味相投,一点油头,就特卖劲儿。
她大约想翻身做主人很久了,平日里对我恭恭敬敬,现如今把我和她弟在太后的加持下光明正大地搞到一起后,我得跟着她弟叫她一声姐?
我亲闺蜜可太狗了,令人发指程度几乎直逼我了。
「那叶非凡……」我猛然想到了叶非凡兴许不是个偶然人物。
「叶非凡向你表白了是嘛?」
「嗯。」
「我早该知道。叶非凡知道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是谁后,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接近你,然后竭尽全力从我手中夺走你。他是想让我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啊!这十八九岁女孩子之间的争夺,原来是你死我活式的。
「所以,姐姐还会逃走对吗?也想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是嘛?」
谢毅然说着便红了眼圈,怔怔看向我,眸子中又露出了大男孩的委屈与无力。
该死!他如此霸道地把我一次次绑回家,却又一次次地搞得像是我欺负了他。
「不会的,毅然是姐姐的,姐姐也是毅然的。」
我没入他的臂弯,捧起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吻了一下。
27、
一个月之后,我喜提了办公自由。
谢毅然央求了他的妈妈把我公司收购了下来。
这乖巧优秀的儿子从未主动问妈妈要过什么,这位富有又冲动的妈妈去美国盘活了家里的生意后,正盘算着接下来如何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借着这个时机立刻派人调查了我公司的财务和经营状况,发现一切尚可后,便大手一挥,如了儿子的愿望。
因为谢毅然买的房子本就是大平层,于是办公层就放在了楼下的那一层。
我因为被收购前,有谈下大单的立功表现,于是在收购完毕后顺利成功升任了客户经理。
对,我成了谢毅然他们家公司的一枚客户经理。
这不是我当初梦寐以求的吗?
真是多谢我当初那张热爱工作、胡说八道的嘴。
楼上一层,与谢毅然满屋子颠鸾倒凤,床头还挂着亮闪闪的随时欢迎我上套的铁链。
楼下一层,便是我人五人六、按时打卡上班的办公场所。
这样美好的生活,哪个祖师奶不想拥有呢?
我其实有点不太想拥有。
我早该说明白,自己更喜欢醉生梦死胡作非为的阔太太生活了。
可谢毅然大学都还没毕业,他合适这么早娶我吗?
「可以。」谢毅然竟一口答应说可以。
只是太后在电话里得知了儿子要着急忙慌地娶一个大自己 4 岁的女人,大约还是十分不安的,便主动要了我的电话,问我是否可以等她回去再谈婚嫁的事。
谢家太后可太有礼貌了,竟没有像那种霸总剧里的母亲一样,平地一声惊雷对我大吼一声:「就你?还像嫁入我们谢家?给你 1000 万!离开我的儿子。」
一千万不少了,我是想拿的。
可是谢毅然不许,谢家太后也没提啊。
电话要挂断的时候,谢家太后说:「我是相信我儿子的眼光的。」
哎,现在的妈妈可太自信了,如果她看到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正事儿不想干一点的本我后,她还敢相信自己的眼光不?
哎,果然豪门太太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谢家太后都算是客气的了。
不过她若真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又何须要我们等她回来再说?
这后边,指定有着我等妖孽不容易过的大风浪在等着呐。
「妈妈跟你说什么?」谢毅然突然推门而入,外套一脱,向我径直走来,一把将我拉到怀里。
「咦?你下午没有课吗?怎么大中午跑回来?」
「那你下午不用上班吗?怎么大中午在家?」
啧啧,他已经十分熟练地习惯这里叫做我们的家了。
「你妈妈跟我约了这个点的国际电话,我好歹找个人少的地方避一避吧。」
「我下午没课。那么妈妈对你说什么?」
「你妈说,半年后她那边生意处理完,会回来考察一下我。」
「姐姐要见公婆了。」
「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个羞不羞?」
「我为什么要羞?我早晚都是姐姐明媒正娶的老公。」
「你好像说反了吧?是你明媒正娶我。」
「我来,或者姐姐来,都是可以的。」
啊?什么虎狼至词就在这种场合无声切入了?
谢依然低头在我耳边轻吟:「想姐姐了,好想姐姐,每天都想,每时每刻都想,特别特别想。」
我望着他好看的眸子与红润的薄唇,一脸坏笑地踮起脚尖吻了上去,这爱与欲交融的房间,在天昏地暗之间,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