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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在努力

疑云重重,世界复兴

1.吵架

我最终被留在 L 市了,我死活不回家,天天去首长办公室门口等着,他被我烦得不行才跟我说是樊鹏提议的。

我更不理解了,樊鹏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长叹了口气:「他们去的是最先爆发疫情的地方,虽然现在有疫苗,但是其中的危险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樊鹏博士是考虑到你的安全……」

我要他考虑了?他妈的他真心考虑过我?

我缠着首长接通樊鹏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我劈头盖脸地骂:「樊鹏,你他妈做个人行吗?你把我扔在这里你问过我的意思么?我那么努力好不容易通过考核,你一句话就否定了我的努力,你凭什么?」

「耀哥,我说了你的疫苗是不成熟的,你不能过于透支自己的身体……」

「我是生是死,我自己决定,你凭什么决定。」我气得不行。

我才说完这句,樊鹏像吃了炸药一般吼了起来:

「我凭什么不能管?你知道和你一起训练的那些人,还有很多人,那些小伙子,他们都是疫苗的试验品……谁想死?谁想签那纸生死状,他们是壮士,是最伟大的人,可是无数次出任务我眼看他们一个个倒在我面前,你知道我什么感受么?」

樊鹏脾气一直很好,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么崩溃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樊鹏突然哽咽了:「那些疫苗是踏着无数少年的未来才有的,我樊鹏什么都不是,但是那些牺牲的少年他们不能白死,我俩也不能死,一个都不能。」

「我不会的,我会……」

「孙耀,你不懂有多重要,你根本都不知道,如果你倒在我面前,我真的承受不住,我 TM 要疯,再重来一次我真的要疯……」

听到对面的哭泣我心疼得发麻,等他发泄完了我才轻声说:「樊鹏,相信我,我不会死在你前面,我只是想与我的兄弟并肩作战。」

樊鹏挂了电话,我冲去卫生间用冰水使劲冲了几把脸,但是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一拳打在对面的墙壁上。

第一次感觉自己没用和巨大的无力感。

想到他一个人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沉闷到快要窒息。

这时候外面有警卫走过来,对我说:「首长说安排你和下一批人一起去 S 市。」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眶,头顶的白发越来越多,但是心里像卸下一块巨石。

我写了封信交给首长,等哪天世界太平了,让他寄给我家人,五天后我再次从机场乘飞机到了 S 城。

下飞机后我被小杜直接带到樊鹏住的地方,那是位于基地中心的一栋两层小楼。

「孙哥,博士出任务去了,估计要晚点回来,你可以去房间休息一下。」小杜说。

「没事,你去忙吧。」

小杜走后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晚上才听到外面有车子的声音,我赶紧跑去窗户边。

皮卡车里下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樊鹏,后面有男有女,我都不认识。

樊鹏看上去很累,走路都差点摔倒,身后的女人一把扶住他,俩人说了什么,看上去挺亲密的。

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来。

樊鹏看到我愣了下,随即走过来抱住我:「他们没说你今天到。」

说实在的他身上汗味夹杂着消毒液的味道,难闻死了,我推开他:「走开,臭死。」

樊鹏:「你、你嫌弃我???」

「你自己身上啥味没点逼数?」我假装嫌弃地说。

「你、你,宝儿,呜呜呜,你过分。」

这家伙还假装撒起娇了,真跟小时候没两样。

「鹏哥,他就是你常提起的孙耀?」女人一直盯着我看。

樊鹏这才正经起来:「对了,给你们介绍,这是你们耀哥,宝儿,这是江曦、周环宇、祈阳阳……都是我们实验室的精英……」

男孩们都跟我打招呼,叫我耀哥,只有江曦噘着嘴巴说她回楼上休息了。

我摸了摸鼻子小声问樊鹏:「你女朋友?」

樊鹏看了我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什么都不说然后去洗澡了。

我和祈阳阳他们聊了几句,然后他们也上楼收拾去了。

樊鹏这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我去厨房看了看,阿姨做的菜很丰富,但是确实清淡,难怪那家伙吃不惯。

刚好厨房还有点食材,我跟阿姨借了锅,炒了点火锅料煮了盆冒菜。

等我弄好出来樊鹏已经洗好了,头也不吹干,一身的水汽。

「去把头发吹干。」

「麻烦,这么短就不用吹了吧?」

我皱了皱眉:「让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樊鹏没有再反驳,乖乖去吹头发了。

祈阳阳他们从楼上下来开玩笑地说:「哟~有些人今天这么听话,再犟啊,耀哥我跟你说,他这人特别让人烦心,几乎就是个生活白痴……」

我听着他们讲樊鹏以前的事情,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心疼,那家伙不是不会生活,他只是逼得自己太紧,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等大家都收拾好就开放了,樊鹏看到桌上红艳艳的冒菜差点没激动死:「今天谁都不准跟我抢,这盆都是我的。」

阿姨性子有些火暴,说:「平时让你吃饭跟要你命一样,各种挑剔,今天这么给面子。」

樊鹏也不客气地说:「您老要听实话吗?不是给您面子,是给我宝儿的,真的宋姨,这么久了你的厨艺真的是没有半分长进……」

宋姨拿起筷子就要打人:「辣椒吃多了长痔疮,我们这没有肛肠科医生,我用菜刀给你割么……」

樊鹏嬉笑着躲开:「这不是你做菜不好吃的理由,再说我是铁菊,我才不怕……」

饭桌上谈这些他们还真是……

「我们平时就是这样,吃饭都要打打闹闹,你习惯就好。」江曦说。

她这会洗了澡披散着头发,除了晒得黑了点,其实应该是个大美女。

我点点头,坐下专心吃饭。

我那盆冒菜樊鹏护食到我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给老子松开,让别人夹菜。」

樊鹏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祈阳阳他们辣得满脸通红还大呼过瘾。

吃了饭聊了会天我就回房间睡觉了,樊鹏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一楼还有个书房,他一直待在书房里很晚才出来,敲了敲我的门:「耀,你睡了吗?」

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你还不睡吗?」

我都看得出来他眼下的瘀青了,明明那么累了还忙到这么晚。

「不急,这个给你。」

我接过樊鹏递过来的一摞资料,翻了翻完全看不懂,问:「这什么啊?」

「疫苗研发的完整资料,绝密的。」

「那你还给我?」

「必须给你,这关系我俩的将来。」

樊鹏拿起床头柜上我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我不理解,问:「什么意思?」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我脸顿时红了:「你他妈……两个大爷们别整得那么肉麻。」

樊鹏:「我说真的,不只对我,还对全世界。」

哈?我什么时候那么重要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樊鹏并不想解释,疲惫地躺在床上:「这套资料你全部都要记在脑子里,一个符号都不能错……耀,对不起,下次我还能更快点,更快点……」

某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睡过去了,我看他太累了也不忍心再把他叫醒他,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书桌旁慢慢翻看那一摞资料。

看了一会我差点吐了,MD,那些推算公式、化学符号、实验数据甚至有些专业术语我根本都看不懂,强行记住都很难。

我要疯了!樊鹏让我看这玩意儿确定不是来羞辱我这个学渣的?

我又看了会实在看不进去,就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听到祈阳阳他们敲樊鹏的门。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说:「那个,他在我这睡。」

祈阳阳挤眉弄眼地说:「我懂我懂,那个耀哥,麻烦你叫鹏哥起床了,时间到了。」

「哦,好。」

我转身叫醒了樊鹏,他甩甩发蒙的脑袋,快速起床去洗漱了下,他们一群人就准备出门了。

「等等,孙耀,你要跟着我们吗?」江曦挑着眉问我。

樊鹏这才发现我跟在后面,对我说:「你不去。」

我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不让我去?」

樊鹏:「危险。」

「那我更要去了,我的任务就是来保护你的,我……」

樊鹏脸色阴沉了点:「不要闹了,我说了你不去就不去。」

周环宇也跟着说:「哎呀耀哥,你就听鹏哥的,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嘛。」

我来气了:「凭什么,我又不是金丝雀被你关在这里。」

樊鹏:「我不是没给你任务?」

「什么任务?」

「看资料。」

「晚上回来也能看。」

「你要来 S 城我让你来了,这是我最大的底线。」樊鹏说。

「你的底线?你问过我的意思嘛,还是说你直接跟我说清楚,你就是看不上我害怕被我拖累吧?从开始到现在,你什么都瞒着我,是我傻逼,不够资格和你并肩同行……」

我也是太气了,樊鹏不愿意对我坦白的那些事情一直在我心里发酵,累积成控制不住的怒气。

为什么不能直接对我坦白呢?

樊鹏当即眼睛就红了:「孙耀,你傻逼吗?闭嘴,我说不准你去就不准。」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我气得狠踢了几下沙发。

2.活命

我心里憋着股气,想自己去基地转转,但楼栋外面有门岗拦住,他们说樊鹏博士交代的不准我离开这里。

我气死了,感觉自己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鸟,整整三天都没有理某人,他敲门我也不开。

终于有天晚上某人忍不住了,说:「你开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冲过去开了门,激动地问:「去哪里?」

樊鹏叹了口气,带着我出了门,路上跟我说:「其实 S 城不是最先爆发疫情的地方。」

我总算闻到外面空气的味道了,心情好得很,问:「那是哪里?我从网上看到的就是 S 城最先爆发的。」

「耀,你还记得那年的全世界突然爆发的那场流行病吗?」

「我知道啊,那时候我们还在读高中呢,天天上网课。」

「嗯,丧尸病毒是从柏英兰生物实验室泄漏的,最开始也是靠呼吸传染,几乎是很快的时间就传染了半个地球。」

「啊,不可能吧?要真的是那样政府会不知道?」

「跟那场流感的症状有明显不一样,这种病毒非常狡猾,它刚开始几乎没有任何症状。」

「但是如果全球那么多人感染不是同一时间爆发很多?」

「这种病毒刚开始无症状,毒性也非常低,靠寄生在人体产生变异,有些身体素质好的就自愈了,那剩下那些身体不好的就成了它变异的温床。」

「但是现在的丧尸病毒几乎不会呼吸传染啊?」

「嗯,这种病毒自身有很强的进化性,刚开始感染的人只是觉得身体乏累,并不太影响生活,所以都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到后来人们越来越感觉到心慌还特别容易饿,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医生也只是随便开点药,等病毒变异到一定的程度,他们就放弃了高传染性,增强了毒性,很多人受不了就开始食畜生类的生血解饿。」

「那些人觉得自己是个体,是异类,害怕被人孤立,并不敢对外透露,一直咬牙坚持着。」我推理说。

樊鹏手搭到我的肩上拥着我往前走:「对,这样的事情说出去除了会被人笑话和遭受网爆还能怎样?直到畜生类的生血解不了饿,他们忍不住开始控制不住啃咬身边的人。」

「这时候政府发现了不对劲,开始控制那些人,并且封锁消息,各大媒体都知道的,但是都不敢透露消息。」

毕竟我国封锁消息的力度还是很大的,后来我在网上看到的也是网友爆料出来的。

「嗯,但是感染的人太多了,甚至政府和军队内部都遭了大殃,刚开始以为只是 S 城有,谁都不知道其实全国到处都有感染的,等外界有反应的时候,已经到了难以控制了。」

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刚开始区区丧尸军队会控制不住,原来丧尸病毒的星星之火早已经遍布全国的各行各业,政府和军队并没有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反倒损失了很多人。

「所以你的那些基地……」

我是想问他为什么病毒爆发五年前就开始准备,而且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但是某人又转移了话题:「走吧,我带你去监警区,这里是我们从其他基地救助回来的人,都是打过疫苗的。」

监警区在基地的最北边,建了至少五米高的铁墙,外面一圈都站满了持枪的士兵。

门岗认识樊鹏,冲他敬了个礼,让他出示证件。

樊鹏给了证件,门岗就派人带我们进去了,这期间一直有警卫跟在我们旁边护卫。

进来我才发现这里密密麻麻一片全都是铁笼一般的监狱,门都是锁上的,里面三两个人关在一起,表情都非常麻木。

「为什么把他们关着?」我不解地问。

樊鹏沉重地说:「你之前来过 S 城应该知道,这里丧尸最多,幸存者非常少。」

「嗯,我知道。」

「鹏哥,你在这样满是丧尸的环境里心惊胆战地住几年你会怎样?」

听到这我背脊发凉,顿住脚步看着樊鹏。

「耀哥,我比任何人都想摆烂,有时候我甚至想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不如带着你回山洞,就这样过这一辈子算了。」

樊鹏说着脸上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又道,「但是不行,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樊鹏背负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比丧尸更可怕的是人心,这些在丧尸群里能活下的人除了有超强的能力还要有无比强大的心智。

虽然他们被解救,打了疫苗不再恐惧丧尸,但是那个环境造成的创伤却不是短时间能抚平的。

为了活命,父母兄弟相残。

为了活命,朋友同学互相抛弃。

为了活命,很多人都犯下错误。

在寻找樊鹏那段时间,我甚至见到人吃人的景象。

太善良的人在那样的环境是活不下去的,好人都被逼得吃着人血馒头,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批判他们做得不对,因为活下去才是人的本能。

试想一下,这样一群打了疫苗的人放出去会产生什么后果?更何况这中间本来就有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想趁这乱世建立他们自己的势力,长此以往会是比丧尸更大的危害。

「实验室的一个孩子,我叫他小蒋,今天他在给救助回来的人打疫苗的时候,被那人突然发疯似的攻击了,小蒋伤得太重最终没有救过来。」

樊鹏蹲下身子捂着脸说,肩膀不停地抽动。

我也蹲下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没事的,没事,我在。」

樊鹏哽咽着说:「伤人的那人清醒后都不相信自己杀人了,他只是一种身体的应激,把小蒋当成了丧尸,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我难过的说不出话,疫苗出来了,疫情终究会过去,但是那些活下来的人却再难回去。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能抚平一切,但是那要多久呢?眼前到处的满目疮痍,更多的是需要大家振作起来重新建设家园。

「耀,我看过你的档案,我知道你在徐州前线的时候干得很好,很有清理丧尸和搜救的经验,但是 S 城不同,我们不只要对付那些丧尸,在这里我们的枪大多数是对着自己的人,和你同期训练的那些孩子,每天都有牺牲的,这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我不同意你去前线,你必须活着。」

我不知道樊鹏为什么一再强调我必须活着,我很想告诉樊鹏,我并不怕死,我只想跟他并肩作战,但是现在我说不出口。

我知道他承受的压力,不想自己再成为他的压力。

回到居住的地方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心里闷得发疼。

3.受伤

樊鹏他们还是早出晚归,我将每天的时间拆分成两半,白天我就在樊鹏的书房看书,晚上就背他给我的那套疫苗研发的资料。

樊鹏的书房很大,除了一张书桌,其他地方都是书架,书籍种类很全,我找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研究。

没想到我一个做设计的,现在还兼修起心理学了,我只是想替他多分担点。

这天樊鹏他们一整夜没有回来,我非常担心,到天快亮的时候江曦他们才回来,都是很累的样子。

我没有看见樊鹏,更加着急了,抓住祈阳阳问:「你鹏哥呢?他怎么了?」

祈阳阳脸色有些不对,顾左而言他地说:「鹏哥在、在实验室忙呢,你不用担心啦,他没事。」

「你骗人,说,他到底怎么了?」

江曦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明显是哭过,一定是樊鹏出事了。

江曦:「跟你说了没事就没事,你烦不烦啊,我们累了,放我们进去睡觉。」

他们死活不说,我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却被警卫拦着,他们怎么都不让我走。

就算丧尸刚爆发那会,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几乎没有失策,但是现在那种灭顶的无助让我几乎站不稳脚,如果他真的出了事,那我……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樊鹏是我兄弟,我的亲人,求求你们告诉我他怎么了,求求你们。」

江曦率先冲过来拉我起身:「孙耀,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干嘛?」

我不起来,人被逼到一定的程度,尊严和面子是什么狗屎玩意儿,能重要的过兄弟吗?我甩开江曦,木讷地说:「告诉我他怎么了?」

祈阳阳他们几个小伙子哭得不成样子。

周环宇终于忍不住了:「耀哥,昨天鹏哥伤得比较重,但是你放心已经做了手术,暂时没有危险,鹏哥怕你担心不让告诉你……」

江曦带我去了医院,所谓的医院也就是基地内几层居民楼改建的,樊鹏现在还在重症观察,我隔着玻璃门看着他,心如刀割。

听周环宇说昨天发现了一个基地,前线人员先清理了附近的丧尸,但是基地里面的人不愿意接受救助,他们有枪一直反抗,樊鹏和心理督导小组赶到现场不停地对他们进行劝诫,终于他们放下了武器。

按照惯例所有救助者都要被戴上手铐,这并不是人格侮辱,而是现场突发情况太多,为了医护人员的安全必须采取这样的措施。

没想到这些人看到手铐特别逆反,他们基地竟然藏有炸弹,其中有一个人藏在地下室,他引爆了炸弹。

火石电光之间樊鹏一把推开身边的孩子和女人,被倒塌的建筑物碎片砸伤。

一天后樊鹏转到普通病房,我不眠不休地看着他,他浑身都是伤,包得像个木乃伊。

这两天不停有他的同事和上级首长过来看他,他昏昏沉沉醒过来几次,但又很快睡过去,彻底清醒后,第一句就是:「不、不是不让告诉你?」

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我用棉签蘸了水给他抹嘴巴上:「下次你要死也瞒着我?不得有人清明中元节的给你烧纸?」

樊鹏勉强扯了个笑容:「生气了?」

「嗯,气你什么都冲在前面,什么都不跟我说,气我自己是个废物。」

「不准这么说自己,你、你不是……」

「好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耀。」

「嗯?」

「想、想吃火锅。」

「吃你大爷……」

樊鹏每天身体都在好转,我松了口气,这天我正推车送他去实验室,他就算这样,每天也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刚出医院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孙耀!」

我才转身一个身影飞扑到我怀里抱着我不松手。

女孩放声大哭:「哥,我好想你。」

我也紧紧抱住怀中的她:「琴琴。」

「哥,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爸妈,见不到爷爷婆婆,我每天都在想你们,我接到鹏哥的电话,说你也来了 S 城,我好开心开心。」

琴琴哭得泣不成声,一个刚出来工作的小女孩经受了这场浩劫,确实让人心疼。

「乖乖,哥哥在呢,家人都很好不用担心……」

我不停安慰琴琴,某人不满地咳嗽两声,说:「你们兄妹俩能不能顾及下我的感受,琴妹都不关心我的哦?」

琴琴这才松开我,上前拥抱了下樊鹏:「哥,我也想你,你还好吧?」

樊鹏笑了笑:「还死不了。」

我摸了摸琴琴的头:「瘦了,黑了。」

「哥,我现在老厉害了,我在我之前的基地都是医护长。」

「嗯,老牛逼了,给哥哥长脸了。」

……

我和琴琴边聊边把樊鹏推去实验室那边,实验楼我进不去,有警卫推他进去,等下午我再来接他。

我和琴琴大概聊了下家里的情况,又听她聊了下她自己,原来疫情彻底爆发那一天她刚好在手术室做助理。

做完手术听到外面的惨叫他们不敢出去,一直躲在手术室里。

手术室还是比较安全的,那个门很厚很重,不按开关丧尸是打不开的。

手术的时候不能带手机,他们不能跟外界联系,手术室里也没有吃的,靠喝葡萄糖坚持了几天,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有几个男人打开手术室的门将他们和医院的其他人救到郑州的基地。

那个基地坚持了 3 个月就被蜥蜴 377 那个组织发现了,他们又紧急转移到其他地方,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转移 4 个基地了。

「哥,我觉得鹏哥老牛逼了,他似乎有预先知道的能力,怎么会提前搞那么多基地,你说他是不是穿越和重生的?」

我笑了,这个问题我早就问过樊鹏了,但……

「他不是。」我说。

「哇!也太强了,哥,以后你一定要抱紧鹏哥的大腿,跟着他咱家也沾光。」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哥不够优秀,不够让你沾光的?」

琴琴抱住我撒娇:「谁说的?我哥哥最好了……」

我将琴琴送到防疫区,平时樊鹏也在这里,我问过周环宇,为什么他们明明不是学医的,疫苗都研发出来了他为什么还要冲在前线?

周环宇说疫苗也不是 100% 有效,有些人接种了疫苗之后反而会出现不良反应或者说没有效果,樊鹏说他们搞科研的一定要在前线收集一手资料和观察现有疫苗作用于不同人体的症状,疫苗还要不断完善……

而樊鹏他们不仅要在这里观察并指导疫苗的接种工作,写无数的观察报告,心理督导小组的人手不够,因为临时组建,也不够专业,更多的时候他们要到救助现场开展说服群众的工作,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所以他才会受伤的。

4.工作

医生说樊鹏恢复得很好,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开始复健,每天的饭菜都是阿姨直接送到病房,吃饭的时候我看他心不在焉的,问他怎么了。

「耀,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心理方面的书籍?」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烦,找了个借口:「以前大学的时候就想报这个专业,但是分不够嘛,刚好看到你书房里有,我就……」

「我给小杜说了,让他安排你进心理督导小组,你明天就去吧。」

我惊讶得差点筷子都拿不稳了,这小子今天怎么转性了?

「不过我有两点意见,一是不能出基地,二是我给你的资料你必须尽快记熟了。」

「嗯,我会的。」我兴奋得不行。

樊鹏无奈地笑了笑:「不然能怎么办呢?看到你每天强装开心我更难受,也不想把你养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你有自己人生的决定权,大不了我再从头来一次。」

「什么重来一次?」

「没事,吃饭吧。」

我沉浸在喜悦中,也没有过多地回味他话中的意思,第二天就被小杜带到心理督导组那边。

组长是钱义,年龄跟我差不多大,以前是学心理专业的,还有七个同事,加上我就是九个人。

钱义见上面安排人来了非常开心,但是看了我的简历报告后有些失望。

我挺直胸膛冲他敬了个礼:「首长,我会努力,请放心。」

钱义拍着我的肩笑了笑:「别叫首长,叫义哥,不错,有这股子硬气就成功了一大半,不过我们这里可是很辛苦的,危险性也很高……」

就这么几个人工作还分为三大项,一是去现场做群众工作;二是警察那边会对每个救助来的人建档,这中间就免不了询问疫情爆发这段时间他们的生活状况,这无疑是让有些人再经受一次地狱般的痛苦,这就需要心理辅导;三就是关在监警区那边的人,不可能一直关着,每天都要给他们进行统一的心理辅导,减少他们的 PTSD,逐步建立起他们对组织的信心和回归到正常生活的勇气。

我跟钱义提议建立三级专项的辅导流程,针对不同应激障碍的人群逐步攻破,一是症状轻的能很快适应正常社会回归建设,二是症状严重的患者或者犯下过刑事案件的人要单独处置和安排。

钱义非常满意我的提议:「不错,哈哈哈,樊博士给我派来一大助手啊,我一直也在这样考虑,只是事情太多了一直忙不过来,孙耀啊,具体的流程制作由你来负责……」

接下来我除了跟在同事们后面学习外,没事就混在监警区那边,跟不同的救助者交流,询问他们对未来的看法,有些愿意跟我交流,有些完全不理我甚至想攻击我,但是很快都被警卫制服。

我将那些人心理面临的主要问题列成了几大类,将这些心理问题列入我制作的辅导课件里面,其中最大的问题无疑是太多人因为失去了亲人而心灰意冷。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背着无比沉重的过往,在与他们接触的过程,我一度也差点抑郁,这个阶段我还要不停做自己的工作,也幸好身边一直有非常好的同事互相鼓励。

两个月后我将工作成果交给钱义审阅,钱义看了非常满意,说都能写几篇博士论文了,被他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然后我们就开始执行。

因为对人员进行了分类,所以很少在做心理辅导工作的时候发生暴起伤人的事件,刚开始我被安排于症患者的辅导,站在演讲厅偌大的讲台上,我非常紧张,但是很快冷静下来,开始第一阶段的辅导工作。

我的辅导流程中还设计了很多游戏,在游戏的过程中,大家渐渐忘记伤痛,开始互相帮助和信赖,脸上也有了越来越多的笑容,也越来越愿意跟我交流。

我提议增加救助者的娱乐活动,钱义也把这事安排给我办,然后每天监警区就有露天电影看。

我统计了能歌善舞的人,一开始大家都不太好意思,我一个不会唱歌跳舞的人先上台给他们来一段,各种搞怪的动作逗得他们大笑不止,最后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上台表演,唱歌、跳舞、唱戏、相声小品……

最后的心理考核 80% 的人都能顺利地通过,被安排到各个岗位上,走的时候大家都哭惨了,说舍不得我,还有些人坚持要留在我们这边做些后勤工作。

我觉得挺好,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有更多的人工作能做得更细致和完善,我跟钱义提出申请。

钱义同意了,我就留了些文化比较高的人,给他们培训,他们也能很快适应岗位工作,帮我很多忙,至于那些没有考核合格的,就要进入二级的辅导。

二级辅导是我同事在执行,他们比我专业多了,辅导完一个流程后也要进行考核,根据考核的结果确定是否接受三级辅导。

三级辅导是钱义他们专业的心理医生,每个人针对性辅导,效果也是很显著的,不过这批人都是被安排在能被组织监管到的特殊岗位。

我们的工作成果取得了越来越大的成效,后来随着 L 市那边疫苗生产的加快,S 城这边慢慢稳定,全国各个基地也都开始了大规模清剿丧尸,援救生存者。

我因为工作出色,要被钱义调去其他省份去协助当地群众心理辅导工作,樊鹏听了跑去和钱义大吵。

一个不让我走,一个说我是组织内的人要服从组织安排。

两个都是犟脾气,差点没闹翻天了。

「刚开始我让你去帮他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不行我直接安排车送你回老家。」樊鹏气得直拍桌子。

江曦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我不回老家,我愿意服从安排。」

「你愿意?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樊鹏差点掀掉饭桌,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江曦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哥,你还不去劝劝?」

我摸摸鼻子,走去樊鹏房间敲门:「我们好好聊聊。」

樊鹏把我扯进房间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会同意。」

「我坚持呢?」我笑着问。

樊鹏直接扯着我的手臂来到镜子前,怒吼道:「孙耀,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逞什么强啊?这个世界少了你不会停止运转,你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头发,脸上也开始有了皱纹,一年前身体机能就断崖式地下跌,现在很多时候都要靠着药物维持。

疫苗的基础就是极限调取人体的免疫力短时间杀死丧尸病毒,并在体内产生能杀死丧尸的抗体,所以丧尸不会主动攻击人。

但是我服用的那支疫苗并不成熟,它不能完全杀死病毒,只能让我的身体一直处于应激的状态短暂地控制病毒,而且疫苗会抑制住大部分的痛感神经,按理说我一直处于极度的疼痛中,只是不自知罢了。

我感觉到的超乎常人的体能都是身体过度激发的征兆,这种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是逐年显现的,表现在外在就是我会老得很快……

樊鹏就跟我说过不能劳累,因为会加重身体的负担,所以他不想我来 S 城。

但是他为这个世界做了太多,他太累了,我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减轻负担。

我扯了扯樊鹏脸上的软肉,嗯……手感很好。

「怎么了,嫌弃哥老啊?」

「我只是……只是……」

樊鹏突然捂着脸哭了出来。

我抱住他说:「我出来的时候家里人说不想看到我活得没有指望,但是我找到了你,并且在这里做了自己这一生最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值得了,我想干到彻底干不动的那天,到时候你再回村里来看我,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樊鹏:「我不知道……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如果没有了,我们就是永别,永别,你懂吗孙耀?」

「不会的,你相信我,我还等你告诉我你最大的那个秘密,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告诉我,但是樊鹏,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撑到我们最终胜利的那天,然后带你,带你回村…….」

我说不下去了,喉咙酸涩发苦。

过了很久樊鹏只轻声说:「疫苗的资料要背熟。」

最终他同意我走,离开 S 城那天很多人来送行,连江曦都哭得泣不成声,说等全国稳定了一定来找我。

人群中我看了眼樊鹏,他冲我笑了笑。

我最后穿过人群走过去紧紧拥抱了下他。

5.再见

车子驶离 S 城,希望我们的努力能让社会尽快回归正常。

我先回了趟家,婆婆半年前去世了,我在她坟前跪了好久。

我去 S 城那年樊鹏就联系了省城这边的基地派人过来接他们走,但是爷爷他们说一辈子的庄稼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地方。

马婆古爷他们也不愿意走,但是这边基地隔段时间都会安排人给他们送物资过来,生活得还可以。

婆婆是在睡梦中走的,并没有多少痛苦,死前的一天还在叨念我和琴琴,那个时候我忙得抽不开身回来,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爷爷让我不要自责,说到了这个年纪生死都看得很淡,只要儿孙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我跟他们讲疫苗出来了,丧尸控制住了,外面形式越来越好,他们都很开心。

爷爷问疫苗能不能让变成丧尸的人好过来,我知道他是在想顺爷。

刚见樊鹏那年我就问过了,如果身体没有致命伤在被丧尸咬后 2 小时内注射疫苗是有效的,超过这个时间就没解了,这场浩劫几乎造成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死亡,提起来太沉重了。

我跟白心桐道谢,这些年多亏有她照顾我奶奶,我让她跟我去基地,她拒绝了,她说在这里习惯了,而且能帮我照顾家人。

桥桥长成大小伙子了,跟我敬了个军礼,说他要去当兵,我早跟浙江的基地联系过,那边并没有找到他父母的资料,估计人已经没了。

我摸了摸桥桥的头说:「当兵很苦的。」

桥桥:「我不怕,我要当兵,保家卫国,等国家安定我再回家照顾大爸、二爸、哑爸、爷还有哥哥你。」

「好小子!」

我安排人将桥桥送到省城基地,那边有新兵训练营,走的时候爷爷叮嘱他要懂事听话,要好好学习……

大小伙子抱着我爷哭得不行,说他一定会给家人争光。

我在山洞附近到处走了一圈,看着以前我们开荒出来的地里长得郁郁葱葱,我逗弄着刚出生的小兔子,心想等世界太平了,给樊鹏搞一只当宠物养起来,这可是我们自己繁殖的。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在这里陪着他们,但是我的工作紧急,仅仅在家待了几天我就离开了,然后辗转全国各地指导工作,有时候忙得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

四年后,全国情况基本稳定,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疼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时间越来越长,我知道是我的身体到了极限。

我现在军衔已经升到大将,有专门的医护团队和警卫,上面早就批准我回家休养,但是越到胜利的关键时刻我越停不下来,每天都要打着止痛针处理很多工作。

终于有一天我在指导工作中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到医院,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我爸、二叔、哑巴叔,连琴琴都来了。

我全身都插满了管子,戴着氧气罩,我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看着他们想说很多却怎么都说不出话。

我只感觉很疼,就像刚喝下疫苗的时候,疼得想死。

「儿子,你是我的英雄,爸爸骄傲……」

「哥,家里有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你好好养病,身体好了还要给我娶个嫂子生个小侄子……」

……

我一直在医院治疗,每天打不完的点滴,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是承受无边无际的疼痛。

那天我听到外面走廊有争吵。

「樊鹏博士现在人在国外,他已经在尽快赶回来了,他电话要求过按照他的治疗方案来,执行安乐死。」

「不行,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患者并没有到最后阶段,这样是不人道的。」

「你们根本都不懂他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他只是说不出来,为什么要他在最后阶段承受这样的伤痛。」

「那也需要听从家属的意见,医院无从决定……」

祈阳阳他们来到我的病床,江曦轻轻握住我的手:「哥,你还想坚持吗?想等他回来吗?他比谁都着急,但他说他舍不得你这么痛苦……」

这妮子一开始并不喜欢我,在后来的相处中慢慢我俩还成了知心好友,她说她一开始只以为我是樊鹏同村过来投靠的,只会给樊鹏找麻烦,没想到我那么厉害,将监警区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非常佩服我。

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樊鹏,那小子总算是最懂我的。

但是我终究等不到他没告诉我的那些秘密。

其实有点遗憾,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也好,等我走了就没有人让他操心了吧?

江曦他们走后我爸进来了,眼睛红肿,我让护士拔了氧气罩,勉强对他说了句话:「爸,听他的,我疼。」

爸爸捂着脸痛哭。

我知道自己很不孝,不能送他终老,但我实在疼得不想活了,爸,爷,原谅我的自私,下辈子我还要来给你们当孩子。

因为我的军衔在身,执行安乐死要走审批流程,这一耽搁又是几天,那天医院来了很多人,有我的上级,以前工作的同事还有那些被我们救助的人。

窗外的雨很大,明明是白天,天却黑压压的。

我爸握着我的手,护士将安乐死的药剂注射进我的血管,冰冰凉凉的,我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舒服地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我看到病房内外大家的哭泣。

我想抓住爸爸的手安慰他,可手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我飘到窗外,医院楼下站着一个人,小杜在身后给他撑着伞,但是大雨还是打湿了他半个身子,我看到他脸上隐忍的痛苦,看着他头发一点点变白……

我们之间像隔了一道无形的门,无论我怎么挣扎拍打,他都看不到我,我也过不去,然后我的世界一点点变得模糊苍白,最后彻底沉寂下来,我仿佛在一片黑暗的沼泽行走了很久,直到……

一束强光射到我眼睛上,我猛地睁开眼,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脑子有点蒙,木讷地看着四周。

这是……

我家老屋???

我走到衣柜的镜子前,看到只有五岁缩小版的自己,无数回忆猛地灌入脑中。

我又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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