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苏辞撇下人就往廊桥走。
怕他不来？
哈！
她巴不得他不来呢！
周蓉安排的是头等舱，她自己和老爷子一排，苏辞只好和霍南琛坐在一起。
男人气息笼过来的瞬间，苏辞浑身都写着不愿意。
「你往那边点儿！」
这什么型号的破飞机，头等舱还这么窄，简直是想要投诉！
霍南琛没吭声。
他不过是放行李的时候碰了她一下就惹来这么大反应，还真是够娇气的。
落了座，他整个人都缩在靠近过道的一侧，不想给她造成太大影响。
苏辞没再理会他，而是转身看向窗外。
飞机开始滑翔，江城很快就变成可纳进视线内的一块肉饼。
说肉饼有点不形象，它更像是乐高，像小时候爸爸陪她和小可一起拼的城市乐高。
说起来，她已经有三年没有离开过江城了吧？
自从爸爸恢复意识后，她每天都守在他的病床前，希望他能睁开眼看看自己。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看一眼也好呢。
可是爸爸却只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一具没有反应的木偶。
万幸的是，在她的坚持下，近半年爸爸的病终于有了些起色，能够睁眼看人，偶尔还会朝她傻乐。
医生将其判定为奇迹。
一氧化碳早就损伤了他脑部神经，这种情况下还认出她，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苏辞也知足。
只要爸爸还在，还能听她说说话，她就不奢求别的。
唉，周阿姨定的行程是三天，也不知道她离开这么久，爸爸会不会想她？
苏辞想从那一团花花绿绿的乐高里分辨出属于疗养院的一块儿，找了半天，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她觉得没有意思，索性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机舱里温柔的女声将她拉回现实。
「先生，飞机正在颠簸，请您帮您身边的女士系好安全带。」
苏辞想跟她说她可以自己来，可是眼皮太沉，根本睁不开，就连声音也听得朦胧不真切。
鼻尖传来淡淡的古龙水味，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霍南琛靠过来了。
睁眼啊！
她怎么还不睁眼！
苏辞急得想要骂街，耳朵塞里的那团棉花像是突然被人拿走了，轰鸣声涌进来的瞬间，她猛地朝前扑了出去。
「我自己来！」
四目相对，苏辞顿时就想晕死过去算了。
因为她的嘴巴贴在了霍南琛手上。
不留一丝缝隙地，紧紧贴在他的手背上。
「你干嘛呀！」
苏辞连忙擦嘴，甭管有理没理，先甩一记眼刀过去！
霍南琛还维持着伸手帮她系安全带的动作，愣了两秒才坐直身子。
「谁让你把安全带解开的？」
明显的语气不佳。
苏辞「哈」了一声，「我解不解开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
吧嗒。
苏辞扣上卡扣，忿然侧身，只甩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霍南琛想要说点什么，掀了掀唇，却只有垂下眸子。
他的视线根本不能从被她碰过的手背上移开。
那上面像是燃了一团火，温度越攀越高，哪怕他想刻意忽略都做不到。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
「苏苏，慢点儿走，当心路滑！」
酒店门口，霍连景担忧地喊道。
一下车，苏辞就跟只脱了笼的鸟儿似的，欢天喜地扑向路两侧的雪堆，将一行人远远落在后面。
这也不能全怪她，江城地处东南沿海，那是一片雪都没见过。
而她在帝都的那四年又恰好赶上暖冬，每年零星降那么几场雪，还没等积起来就化了。
像北城这样白雪遍地、银装素裹的画面，她从前就只在电视里见过，能不激动嘛！
「爷爷您放心吧，我可以的！」
眼瞧着她还想往雪堆里钻，霍连景急得都想甩开拐杖跑了。
「苏苏！哎呦你这孩子，也不戴个手套，当心冻坏啦！」
周蓉搀着他。
「这么一会儿没事的，等放下行李后我就让她把防寒装备都套上，您别担心了。」
老爷子只好进了休息室。
前台，霍南琛正在办入住。
「您好，一共是三间房，两间顶级套房，一间 VIP 全景，房卡请您收好。」
「不是三间顶套吗？」
VIP 全景名字好听，实际上就是一间不到百平米的开间。
爷爷、妈妈、房叔、再加上他和苏辞五个人，怎么住？
前台又核对了一遍，「这是我们经理下的订单，应该是和一位叫周蓉的女士沟通过的。」
霍南琛道了谢，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蓉把两张顶套的房卡拿了过去。
「换好衣服后带苏辞来餐厅吃晚饭。」
霍南琛想和她换，「妈，我们俩住一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在家能住，在外面就住不了了？」
霍南琛想说家里不一样，家里好歹还有张两米半的沙发呢。
这里的全景房他又不是没住过，那沙发小的，放下他的头就放不下他的腿了。
「房管家要贴身照顾老爷子，他们的套房不能动。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住小开间吧？」
周蓉可不惯着他，冷冷丢下一句「还真孝顺」后，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霍南琛只好回到前台。
还没开口，前台就礼貌且温柔地回绝了他。
「抱歉先生，这两天客人多，顶套已经全部订出去了。」
「普通套房呢？」
「也售罄了。」
……
苏辞还没过够雪瘾，就被霍连景的夺命连环 call 催了回去。
「羽绒服穿好，帽子戴上，围巾、手套，哦对了，还有雪地靴！」
老爷子往沙发上一坐，指挥着房管家把她的衣物往外拿。
每拿出一件，苏辞身上就多出一件。
她都穿快成个球了！
「爷爷，咱们现在是要去餐厅，不出门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等吃完了饭，第一个往外跑的就是你！到时候你还能再乖乖回来穿上？」
苏辞吐了吐舌头，实在是没有脸去反驳。
眼瞧着爷爷还要再训，她连忙扶起他。
「快开饭吧爷爷！我都快饿死啦！」
……
酒店在山顶，餐厅又在在酒店顶层。
360° 环绕式玻璃窗，坐在座位上，瑰丽的雪景便可一览无余。
苏辞托腮看向窗外。
夕阳还剩最后一抹余晖，景区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暖橘色的灯光在皑皑白雪上散成一片光晕，像是徜徉在美好山畔中的一丝静谧。
「女士，您的酒。」
服务生很快上了一瓶葡萄酒，苏辞还没开口，便听身边的人说道。
「麻烦给她换一杯柠檬水。」
苏辞狐疑地看过去。
霍南琛一脸坦然，「你不能喝酒。」
苏辞当然知道「孕妇」不能喝酒。
她奇怪的是，这种饱含关切的话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还真是意外。
服务生去而复返，苏辞接过柠檬水，高高高兴兴举起杯。
「假期快乐！」
「好好好，都快乐！」
老爷子乐呵呵地看着对面两人，拼命给霍南琛使眼色。
霍南琛轻咳一声，「尝尝看。」
苏辞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片。
她知道，这是北城的特色菜品锅包肉，
入口酸甜，里面包裹的里脊肉嫩得好像能咬出肉汁来。
苏辞满足地喟叹，「谢谢阿姨带我吃肉！」
突然被 cue 的周蓉：？
「苏苏，这是南琛给你夹的，要谢也该谢南琛呀！」霍连景打岔。
「筷子我自己也能动，主要是要感谢阿姨带我来北城！」
「你这丫头！」老爷子只以为她还在刷周蓉的好感度，「行行行，你有理！」
「嘻嘻，也感谢爷爷给我裹这么厚！」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 7 点，景区温度彻底降了下来。
酒店后有一处野生松林，配合着林木走向做了许多小动物的雪雕。
霍连景原本还想过去散散步，结果一只脚才迈出门，就被这感人的温度给劝回来了。
「真是老了，不抗冻喽！」
苏辞连忙给他把围巾紧了紧。
「山顶风大，您还是先回房间吧，要真是想去森林里看看，等明天中午暖和的时候我再陪您过去。」
「再？」
霍连景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是要过去？这可不行！这外面也太冻人了！」
苏辞可不管。
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她连爸爸都抛下了，那必须得好好玩、彻彻底底地玩，这才够本儿。
而且她刚才听餐厅里的人说，森林里今天还有音乐会呢！
「我就去待一会儿，爷爷您先回去吧，早点休息噢！」
「哎！苏苏啊！」
臭丫头一蹦三米远，很快就没了影儿。
霍连景急得直跺脚，瞥见霍南琛还杵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追啊！
等一下，把羽绒被带上！要是冻着了苏苏看我怎么抽你！」
霍南琛接过压缩被，认命地出了门。
山顶风硬，夜空中还漂浮着被风吹起来的雪花。
雪地里铺了一串彩灯，引路又可以照明，霍南琛沿着灯带走，很快就到了林子边缘。
棵棵松柏傲立眼前，凝神去听，空气里仿佛还流淌着清脆的钢琴声。
再往前走就音乐会现场了，和他想像的不同，没有舞台，没有音响，只有一架钢琴和一簇熊熊燃烧的火堆，游客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边上，静静地听着演奏。
霍南琛一眼就看到了苏辞，可双脚却像是陷进泥潭，怎么也挪不动了。
只因为正在弹奏的那首钢琴曲，是《瞬间的永恒》。
当年他亲手教会她演奏，她海边播放过的《瞬间的永恒》。
倾泻的音符如泉水般淙淙而来，他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一种类似怅惘的情绪，而他的视线，也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直到曲终人散，霍南琛才恍过神，定定朝她走去。
却有人比他更快。
「天冷，披上件外套。」
苏辞对那人扬起脸，笑得比糖还甜。
……
天寒地冻的天儿，什么最幸福？
按苏辞的意思，那必须是先拢一个大火堆，再在火堆旁边烤上两个地瓜。
如果还有钢琴伴奏，那简直就堪称完美了！
苏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出现这样的画面，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小马扎上，身体随着音符律动左右摇摆，冷了就伸出手，伸向不远处的火堆旁烤一烤。
风偶尔会吹来两片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睫毛，还有嘴唇上。
她忍不住伸出舌尖，小小地舔了一口。
嗯，真凉！
「苏辞？」
身侧忽然走来一队人，苏辞偏过头，竟然在里面看到了老熟人。
「初慕北？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拍摄。」
初慕北朝身后的三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人走后，初慕北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来度假？」
「是啊，下午刚到。」
苏辞见他鼻尖发红，帽子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估计他在外面待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你冷不冷啊？要不然你还是先进去吧。」
「不冷，正好我有话想和你说。」
初慕北偏着头，篝火在映着他的侧脸。
「上次照片的事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酵得这么快。
如果你收到一些不好的私信，请一定告诉我。」
上一次聚会被偷拍，托他的福，苏辞很快就冲上了热搜榜。
即便已经澄清了是十几人的大型聚会，个别极端粉丝还是不看不听，纷纷跑到初慕北工作室的微博下面去留言骂娘，声称要找出这个胆敢碰触哥哥手指的女人让她好看。
苏辞不过一笑置之，理她们一秒钟都嫌多余。
「放心，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她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余光瞥见他身后的单板，苏辞有些惊喜。
「你会滑雪？所以你刚才是在拍滑雪的短片吗？」
瞧他过来的方向，应该就是雪场的位置。
「是在给代言的运动品牌拍一组滑雪的宣传视频，你想看吗？」
「可以吗？」
迎着火光，少女眸子亮晶晶的，里面的期待简直要溢出来。
初慕北笑笑。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看，不能保存。」
「没问题！我就是过过眼瘾！」
苏辞立刻转向他，双手伸得平平整整，像是小朋友在讨糖。
从视频开始的第一秒，苏辞的「哇」就没停过。
对于南方孩子来说，能拿着雪仗，在雪地里「出溜」一段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他居然能踩着单板从那么高的坡上冲下来？
还在镜头前来了个急刹车，从视频的这头漂到另一头，雪板溅起的雪飞了满屏幕。
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
明明大家都是南方孩子好吧！
简直是太酷、太不可思议了！
「还你。」
苏辞恋恋不舍地还回去。
她也就反复看了十来遍吧。
初慕北被她盯得心里发毛，「那个，我还要在这里待一天，你想学的话明天上午我可以教你。」
「行——」
苏辞都已经发出了 XI 的音，又把尾音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她现在还「有孕在身」，滑雪这一运动，那是万万不能在霍家人面前进行的。
初慕北奇道，「为什么不行？」
苏辞丧气地垂下头，「因为跟我一起来的人不行。」
话音刚落，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那个「不行」的人正站在她面前，朝她微微一笑。
「你刚才说，谁不行？」
苏辞：？
怎么好像，突然起风了呢？
苏辞慌张站起身，「不是，那个……」
咦，她慌什么？
不就是周围的风大了些，气压突然低了些，霍南琛的脸色又沉了些吗？
有什么好怕的！
输人不输阵，苏辞仰着脖子，先反将他一军。
「原来霍总这么喜欢躲在人背后听墙角啊，真是好习惯！」
霍南琛低眸看着她。
女人搓着手，跺着脚，两颊也已经冻得发红，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和别的男人一起聊天，她就这么高兴？
霍南琛不动神色地靠近半步，恰好挡在他和初慕北之间。
「披上。」
苏辞刚披上初慕北的军大衣，「不要，不冷。」
霍南琛直接伸手把它薅了下来。
「我最讨厌绿色。」
说完不等苏辞反应，又迅速抖开羽绒被将她牢牢裹住。
而那双手在裹完被子后就直接搭在了她肩膀上，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苏辞：……？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大脑在零下待太久了被冻到宕机，还是因为这现状太过诡异。
「霍学长。」
初慕北捡起地上的衣服，解释道，「只是拍摄间隙御寒用的，你别误会。」
他当然记得当年霍南琛都是怎么对待苏辞身边的男生的，否则大家也不会叫他「江城醋王」。
更何况如今自己在圈里发展，霍氏的娱乐板块虽然不怎么强势，但也算是占了一席之地。
他还没有蠢到把自己作退圈的地步。
「既然学长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初慕北转身告辞，只是刚走出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
「苏辞——」
一声称呼喊出口，对面两人的反应截然不用。
苏辞「啊」了一声，懵懵地抬起头。
霍南琛则是板着脸，目光比方才还要冷冽。
看得初慕北都想将双手举过头顶了。
「苏辞，你有顾倾城的联系方式吗？我记得高中时候你们关系最好。」
苏辞又「啊」了一声。
他找顾倾城？
她记得这妞子说初慕北为人清高又虚伪，似乎不怎么想搭理他来着。
「你找她干嘛？」
「我手里有个网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主演，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
「那你联系她经纪人呀？」
「就是因为她经纪人拒绝了我，我才想直接找她的。」
初慕北有些失望，「没事，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找找别人。」
苏辞没留他。
要不要给他联系方式，那得先问过倾城才可以。
人走后，周围又安静下来。
她刚才光顾着看滑雪视频，连音乐会都没怎么上听，这会儿便又坐了下来。
「不回去吗？」
苏辞摇头，「不回，你要回自己回，我认识路。」
身边静了两瞬，又飘来声音，「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初慕北滑雪的视频。」
「我想看。」
苏辞终于给他一个正脸，「你说什么？」
霍南琛清了清嗓，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多惊人。
「我说，我想看。」
刚才那张笑脸实在是太过灿然，他都快认不出她了。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
苏辞上下看了他两眼。
是霍渣男没错啊？
怎么这行为举止，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确定要看？」
「确定。」
苏辞立刻翻出手机通讯录。
霍南琛：「你干嘛？」
「叫初慕北回来呀，那是他给品牌拍的宣传视频，还没公开，只存在他手机里。」
「所以，还没公开的商业视频，他给你看？」
一句话断了三次，霍南琛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来。
苏辞：「啊，有什么问题吗？」
身侧气温陡降，苏辞连忙紧了紧被子。
果然是山顶，没事儿净起风啊！
霍南琛攥着拳，忍了又忍，才没有开口质问她。
也对。
或许在她眼里，签了字就等于已经彻底没了关系。
可笑的是他等了三年，没想到最后关头，不洒脱的人居然会是他自己。
霍南琛自嘲一笑，只允许自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才，听到那是什么曲子了吗？」
「《瞬间的永恒》啊，怎么了？」
霍南琛心头一窒。
平淡而没有一丝起伏的回答，仿佛瞬间就击穿了他的防备。
原来她听到了。
对他来说想要珍藏一世的曲目，于她而言，却只值一句「怎么了」。
霍南琛缓缓起身，朝着酒店的方向大步离去。
男人身后，苏辞收回鄙夷的目光。
「呵，男人！」
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吗？
「当然记得啦，是南琛哥哥你教我的《瞬间的永恒》呢！我的告白曲目，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要离婚的老婆对自己还贼心不死，就能这么让他有成就感？
偌大一个集团的掌舵人，没想到居然还这么虚荣。
苏辞唾了句「神经病」，随手抓起已经烤熟的地瓜。
剥开皮，金光的瓜瓤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光是闻一闻都觉得无比幸福。
苏辞撕了一块往嘴里塞。
「唔，好吃好吃！」
要说这男人啊，屁用没有，还不如这一块儿烤地瓜来得实在呢！
……
「李总，您快来看看这篇投稿！」
霍氏集团大厦，属于高管办公层的灯鲜有早于凌晨熄灭的时候。
一声惊呼，将李泽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他慌忙起身。
「是不是拍到了什么？快，我看看！」
这是一段拍摄于雪林里的视频，主角是一对儿坐在篝火前的年轻男女，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姿态亲密地聊天谈笑。
投稿人特意注明了地点：北城某高端度假区。
「我查了初慕北的行程，他这两天确实在北城拍一组滑雪板的广告，李总，咱们现在怎么办？发还是不发？」
李泽明深深思索了几秒。
「发！」
霍总不是问他怎么整合传媒板块吗？
这就是答案！
李泽明摸着下巴，仿佛已经看到霍总回来后给他升职加薪，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场景。
「一橙那个赵诚说忙，不见我，呵，这是瞧不起谁呢！
不就是短视频么，谁没有啊！
我们这主人公还是当红小生呢，自带热度，点击率不比他高啊！
立刻给老高打电话，让他把手底下那几个大 V、公众号啥的全都叫起来，明天早上的热搜榜一必须是它！」
…….
苏辞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
清晨沐浴着晨光醒来，瞥见阳台外壮丽的雪景时，甚至还有瞬间搞不清自己在哪里的迷懵。
然后她就被一阵怒斥声拉回现实。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半小时之内，所有热搜必须全部撤掉！」
「霍南琛？你跟谁说话呢？」
大清早的就开始吵架，还让不让人拥有美好心情了。
苏辞嘟囔着跳下床，想了想，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把昨天自己没喝完的水倒了进去。
嗯，昨天这家伙在地上将就了一夜，为了报答他的绅士风度，她就勉为其难地伺候他一回吧。
客厅里，霍南琛正在开视频会。
「给。」
苏辞放下水杯就走。
「等一下。」
霍南琛忽然将电脑摄像头对准了她。
然后勾着唇角，森森问向屏幕里的李泽明，「眼熟吗？」
李泽明：？！？
初慕北的绯闻女友，从 BOSS 的房间里走出来？！
OMG！
他一定是瞎了吧？！
……
餐厅。
苏辞捧着一杯热牛奶，迅速浏览被截图保存下来的热搜图片。
是的，热搜词条被撤得干干净净，她现在只能靠截图来了解始末了。
其实视频传播的范围并不广，一个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另一个是何宋反应神速，连夜找到了几家主要媒体的负责人，切断了传播渠道。
只不过霍南琛依然很生气。
苏辞理解他，并深深地同情他。
自家老婆（虽然是挂名）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的视频冲上热搜给全国网友围观，偏偏这事儿还是自己手下做的，换了谁，谁心情能舒畅？
他不舒畅，苏辞就开心了。
苏辞喝光最后一口牛奶。
「我吃好了，你慢慢用。」
「等一下。」
霍南琛放下筷子，「爷爷想在早饭后去森林散步，你陪他一起。」
「行，你不去吧？」
「我也一起。」
苏辞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离开现场。
看样子，她还是开心早了。
……
晨间的树林和昨晚又不一样，没有篝火的噼啪声，只有翅膀滑过天际的鸽哨。
松油的冷冽清香代替了地瓜的温甜，苏辞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两口。
「快扶好了，别松手！」
霍连景在后面连声叮嘱。
苏辞做了个鬼脸，乖乖把手放回在栏杆上。
为了方便爷爷走路，他们没有选择在森林里自由穿梭，而是走了一条人工的景观道。
道路两侧都有防止滑倒的扶手栏杆，栏杆上每隔几米还摆放着木雕麻雀，歪脑袋的、梳羽毛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往远处看的，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苏辞笑嘻嘻地戳了戳它们的小肚子。
「这么鼓呀？一定是早上偷吃了好吃的！」
霍连景刚追上来就听到她孩子气的话，顿时笑出了声。
「好啊，我们苏苏童心未泯，以后就和宝贝金孙一起长大！」
老爷子兀自开怀，丝毫没注意身旁两人异样的脸色。
霍南琛是十分复杂，苏辞则纯粹是因为愧疚，
日子一天天见长，留给她做决定时间，已经不多了。
「爷爷，我有话和您说。」苏辞定了定心，决定快刀斩乱麻，「其实我们俩……」
「呦！老霍！」
前方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听这声招呼，应当是霍连景的熟人。
「真是你啊老霍！昨儿我在餐厅就瞧见你了，还想上去跟你打声招呼呢。
谁知道你这老家伙倒跑得快，嘿，一溜烟儿就没啦！」
霍连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老友，「哈哈」大笑了一通，这才生气道。
「去去去，你个不会说话的老东西。
什么叫没了？
我这叫老当益壮，腿脚利索着呢！」
两拨人互相介绍完毕，老友拉住霍连景不让走。
「咱俩得有小半年没见了吧？走，回茶室好好唠唠嗑去！」
霍连景正有此意，叮嘱霍南琛好好照顾苏辞后，乐颠颠地走了。
苏辞特意留意了老爷子的步伐。
步履轻快，不用搀着栏杆也能平地如飞，先前来时那颤巍巍的步态果然是特意装出来的。
唉，为了她这个「肚子」，爷爷也是煞费苦心啊！
又走了百十来米，霍南琛提议道。
「前面有间咖啡厅，去坐坐？」
「行啊。」苏辞吸了鼻子，「你请客。」
……
雪地咖啡店，那必须得点一杯雪顶咖啡应个景。
苏辞不爱喝咖啡，只抱着马克杯暖手。
单是这样，她也能因为浪费了霍南琛的钱开心很久。
「苏辞，我们谈谈吧。」
谈？
「有什么好谈的？」
「关于离婚的事。」
苏辞当然知道是关于离婚。
除了这个话题，他们还有别的可聊的吗？
她板了脸，向后一靠。
「怎么，后悔给我翻倍补偿金了？」
霍南琛没料到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钱，默了两瞬才回道。
「在钱的问题上，我永远不会亏待你。」
也是。
除了她在医院里当着满院医生的面质问他为什么选了夏之乔而不要自己的那一次，这些年，霍南琛的确没有克扣过她的生活费。
逢年过节时甚至还有红包。
不过这些都是她换来的，用奉承和假笑。
苏辞并不认为仅凭这一点她就可以信任他。
「不谈钱，那谈什么？」
脑子里冒出一个可能，苏辞还没开口就先自己笑出了声，「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谈感情吧？」
这简直太好笑了。
霍南琛摩挲着手指，不为何，一直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
他怕极了再次看到她眼中的嘲弄，还有那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
他昨晚一夜没睡，脑子里不停在想一个问题。
离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两天她频繁和别的男人见面，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说笑。
平心而论，看到这样的场面，他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不能。
至少现在的霍南琛，还不能。
许是山顶冷风的功劳，那道一直笼在他心上的迷雾终于被彻底吹散，让他看清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镌刻的一直都是她的影子。
「我们做个交易吧。」霍南琛深吸了一口气，「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苏辞有点儿兴趣。
「说来听听。」
「离婚协议作废，孩子也不用打掉。」
苏辞挑眉，「你管这叫我不吃亏？」
这分明是把她推回了原点啊！
霍南琛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只要你证明你没有伤害林佑，我名下的财产可以全部都转移给你，包括集团。」
她不是缺钱吗？
他给。
只要她能证明，他全都愿意给。
苏辞愣了两秒，然后一杯咖啡泼过去！
「霍南琛！有病就去治，少跑到老娘面前来发神经！」
这算什么？
用钱来买她的清白吗？
神踏马的「她证明」！
「我说过，我会找到那个害了林佑的人，但这跟你的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辞站起身，目光里竟泄出一丝怜悯。
「霍南琛，算我求你了，别让我后悔认识你。」
门上风铃叮叮咚咚，杂乱而没有规律，如同霍南琛此刻彻底乱掉的心。
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为什么在听到他不想放弃她，甚至愿意把他的全部都给她后，她还会把自己丢在这里？
咖啡顺着发丝滴滴落下，淌过脖颈，彻底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霍南琛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雪地尽头，他才安静地收回视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苏辞一口气跑到森林，对着积雪乱踢一通，才算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以为自己有俩臭钱了不起是吧？恶心人也不是这么个恶心法吧！」
她算是彻底看透这人渣的本质了。
自大、高傲、以为全世界都要对他言听计从，还得是感恩戴德的那种。
他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
下头！
太踏马下头了！
发泄完情绪后，全身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苏辞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她呆呆地坐着，消了气的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有些冷，还有些疼。
半晌后，苏辞才挤出一抹笑。
「霍南琛，你还真是够狠的。」
……
「霍总，我真知道错了霍总！我不知道她是您太太，我要知道，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视频另一头，李泽明哭得好像挂了亲爹一样。
空气中却安静如鸡，连稍微大一点的喘气声都听得到。
李泽明忍不住偷偷松开指缝看了一眼。
就一眼。
差点儿给自己吓抽过去！
咖啡渍黏嗒嗒地糊了一脸，还顺着发丝稀稀拉拉往下滴答。
这是，被太太给虐了？
「霍总——！」
声嘶力竭，活像死了亲爹。
霍南琛没什么表情地按下【转语音】。
刚才李泽明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他本来没想接的，去拿餐巾纸时不小心滑到了。
他问，「想清楚了？」
李泽明疯狂点头。
转念一想领导看不见，又拼命加快语速。
「想好了，我已经彻底想好了！何总提醒得对，当今社会，短视频就是流量之王，得视频者得天下！我准备将咱们五家传媒公司整合成一个整体，现阶段就专攻短视频领域，我不就不信了，我们背靠霍氏，还能撕不下一口蛋糕来？
当然，也不是要全靠集团。我也学习了一橙的经验，准备先去签几个高质量的大主播，给咱平台撑撑人气！」
霍南琛「嗯」了一声，还算靠谱。
「继续。」
李泽明如同被老师夸奖的孩子，声调都高了亮度。
「大主播的人选我也选好了，骁狐、狼崽、嘻嘻嘻瓜，都是一橙的大主播，涉及电竞美妆各个领域。
哦对了，还有一个叫『一蔽夏』穿搭博主，神神秘秘，视频里从不露脸，但却是妥妥的一橙一姐，一个人就扛起了全平台的小半江山啊！
她发布的视频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在最火排行榜上，如果能把她挖过来，那距离咱们雄起也就指日可待啦！」
哪怕隔着电话线，霍南琛也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兴奋。
他擦着头发，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一个主播而已，能带来多少流量。」
平台初期的确是需要热门主播来引流，有些大主播也的确有吸粉能力。
但「扛起小半江山」？
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
「您不知道，我也去看了这位一蔽夏近期的旧衣改造系列，的确是很吸睛，她的……」
李泽明还要再说，却被霍南琛不耐地打断。
「这些细节问题不用向我汇报，我只关心结果。既然要挖人，就尽快去做。」
挂了电话，霍南琛抿唇看着已经彻底不能要的衬衫。
湖蓝偏绿的颜色，从前她最喜欢。
……
「阿嚏——！」
房间里，苏辞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茧蛹，一旁的垃圾桶里堆满纸巾。
她就在林子里待了那么一小会儿，没成想，竟然就冻感冒了。
苏辞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给周蓉解释。
「我刚才是真没觉得冷，我也不想生病的。」
周蓉从包里拿出一盒感冒药。
「先吃药，吃完药睡一觉再说。」
「谢谢阿姨。」
苏辞乖乖吃了药，本来想说她不困，还能陪他们一起出去赏会儿雪景，忽然想起晚上还有全家一起泡温泉的活动。
于是连忙钻进被窝。
「那麻烦您跟爷爷说一声，就说我困了，等晚上再陪他去温泉。」
周蓉当然明白。
交代了一句「赶快睡吧」，周蓉推开房门，只是没到两秒钟忽然又折了回来。
「苏辞，你的婚戒呢？」
婚戒。
苏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婚戒。
「那戒指的年头虽然久了些，样式却很经典，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戴，怎么这次出门没有戴着？」
这就是在问那只传家宝了。
苏辞心头一紧，纠结不过半分钟，还是老实交代了始末。
「……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拿回来的，我知道房东的身份证号，也已经委托当警察的朋友帮忙留意了！」
周蓉蹙了眉心，脸色有些不好看。
倒不是在乎钱，而是那东西毕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纪念意义远大于它本身的价值。
「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来处理。」
「阿姨——」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睡觉，养足精神，别让老爷子发现。」
周蓉不容她拒绝，轻声关上门，走之前还贴心地把窗帘拉好。
室内光线暗了下来，苏辞抱着被子，心里一阵阵愧疚。
都怪她。
要是当时她没有冲到之下从真心离职就好了。
苏辞原本没什么睡意的，不知是药效上来还是光线的原因，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刚才和霍南琛吵架的那家咖啡馆，这次没有把咖啡泼到他脸上，而是欣喜地点着头。
「真的吗？真的会把你名下的资产都转移给我吗？」
霍南琛连连应诺。
苏辞不信，打开照相机让他录视频做证，霍南琛也欣然应允。
「我，霍南琛，在此郑重发誓。
如果苏辞可以证明林佑的死与她无关，我将会把我本人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动产，全都无偿赠送给她，包括浅水湾别墅两套、帝寰名邸别苑两套……」
苏辞那个心啊， 都快开出花来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继续说，别停呀！」
「……江城银行十只保险柜里存放的全部珠宝，以及我在霍氏集团持有的全部股份。」
苏辞叹息着存好视频。
什么叫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就是！
等着吧，等这些东西全都随了她的姓，她就把「寻找苏可」的小广告铺满全世界的全部角落，再带着爸爸挨个地方去找，边度假边找！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一定能找小可！
梦里的苏辞翻出计算器，叭叭叭一顿操作，盘算着这些东西够自己挥霍多久。
越算嘴角的口水就流得越多。
艾玛，她都要仇富她自己了！
她正算得开心，脸颊上忽然一阵发痒。
「哪里来的苍蝇？」
苏辞挥挥手，赶走苍蝇后继续叭叭叭。
只是没过多久，那讨人厌的苍蝇又飞了回来，这次干脆直接落到她的嘴上。
苏辞又急又气，举起手就是一顿猛拍，直接把自己拍醒了。
她懵懵地躺了一会儿，想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后，决定继续回到梦里去。
一翻身，却正对上霍南琛那张放大的脸。
呼吸交融，她和他的距离还不到十公分。
「你干嘛？！」苏辞直接弹了起来，「地上不是有枕头吗？」
霍南琛举起手里半湿漉的纸巾。
「你发烧了，我本来想给你擦汗的，没想到……」
没想到汗没擦到，只擦到了口水。
「口、口水？！」
苏辞连忙抹了下嘴角。
湿的。
那不是梦吗？
难道说，她在梦里流的口水，在现实里也……
苏辞恨不得钻床底下！
霍南琛站起身，只对她的窘状恍若未觉。
「我们在餐厅等你，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
人走后，苏辞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倒不是还在为口水事件丢人，而是她明显感觉到霍南琛对她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再冷漠，不再针锋相对，而是有意地照顾她，甚至是包容她。
这样的变化让她意外，也让她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啊？」
否则好好的一个正常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一定有原因！
不过这倒是让她相信，把财产全部转移给她的那句话，他是认真说的。
那她，要不要也认真考虑一下呢？
屋子里空气有些沉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太久了，苏辞总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这样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做决定，苏辞暂时把它放在一边，爬起来洗了把脸，换上运动服去了餐厅。
一进门她就后悔了。
这衣服的颜色，怎么和霍南琛身上的那件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