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时间回到月圆之夜的前一天,大望路口,一个煎饼摊位前,一个中年人主动停了下来。
「老胡,今天吃什么?」王阿姨慈眉善目地望向西装革履的胡郑,手上摊煎饼的功夫却没停下。
她对胡郑太熟悉,问一句只是礼貌寒暄,因为老胡是一个像机器人一样精准的怪人。
每天早上 7 点 40 分,准时从大望路地铁口出来,穿着一道褶皱都没有的笔挺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鞋面也是干净得完全看不出刚经历过北京地狱一般的地铁通勤,左手拿着一把同样笔挺的长柄月球伞,看起来仿佛马上要上法院战斗的律法精英。
老胡永远是要一个最素的煎饼果子,什么都不加,他是南方人,所以会再来一杯豆腐脑,加白糖。
「煎饼果子,豆腐脑,带走。」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笑容,胡郑一动不动。
煎饼果子很快做好,递到他的手上,他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朝着广告公司的办公楼走去。
王阿姨看着老胡笔挺的背影,也不由得压低声音嘀咕了两句。
「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年收入最少也是 50 万以上,这么节约,应该是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吧。」
不仅如此,老胡表面上的体面和内里的抠门,在整个公司都如雷贯耳。
从不点外卖,坚持吃楼下工地十块钱的盒饭;搜集办公室点心区剩下的点心水果和速溶咖啡,放进早分好的一次性便当盒;公司多余的废纸盒和草稿纸他也会搜集起来,定期卖给废品站的老头……
最狠的是有人还发现他加班太晚为了省通勤费用会在公司打地铺睡觉,为此公司的厕所还单独摆了一套他的洗漱工具。
但同事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经理,是靠着业务能力,三年内从实习生一路干上来的实干派中年骨干。
他在比稿讲方案时,话虽不多,却有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总能让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总们放下手机,专心听上几段,然后痛痛快快地在几十万上百万的大单子上签字合作。
不仅如此,广告公司是一门绝对日常加班熬夜的苦活儿,人员流动性也特别大。为了保证精力,老胡坚持健身多年,一身漂亮的肌肉和英俊的长相让许多私教中心都向他抛橄榄枝,希望他能去兼职做健身私教,但都被老胡一口回绝。
对于自己的过去,老胡总是讳莫如深,大家只知道他家里在当地开医院的,曾经很有钱,为什么不继承家业而是来北京打拼,他总是不愿意聊太多。
唯一让大家难受的事,老胡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苛刻的人,有时候甚至苛刻到令人难以忍耐的程度,一旦方案或者设计稿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阴沉着脸组织所有人一起熬夜加班,改到他满意才罢休。从三年前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年轻人在他手下干不满 3 个月就裸辞走人,前阵子设计总监被他折磨了三个通宵,直接辞职回东北老家了。
满打满算,周刑反而是干得最长的文案了。
刚到办公室,周刑就一脸苦笑着挠着头朝老胡走来:
「那个……胡总,我把方案交稿时间记错了,我以为是下周,结果刚才客户邮件过来发现是今天就要,你看这个……」
老胡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看了会周刑,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
「拿来!」
「得嘞!」
几乎是下一瞬间,甚至可能是周刑在说话前就设好了定时,一封邮件落到老胡的邮箱里,那是周刑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方案,而客户明天要的材料,至少是 100 页以上的 PPT。
老胡深吸一口气,从文件夹翻找出六七个以前的 PPT 方案,一字排开,三个显示器同步打开,大量的文字和影像材料像流水一样汇入他的眼睛,他快速地小声报着一些数字。
「方案一 p3、20、24、56、77……」
「方案二 p11、22、44、76、102……」
「方案三 p55、67、68、92……」
「方案四 p106-120+ 所有公关部分,全部……」
周刑不敢怠慢,在旁边用便签本快速记录着页码。
他知道这是待会老胡要用的 PPT 页码,每次老胡都是这样鬼斧神工救场。
老胡医学院出身,有着非常惊人的动态记忆力,能通过一个图形记住曾经在哪个方案的哪一页用过类似元素。
多少次周刑搞砸了项目,都是靠着老胡的这个近乎特异功能的方式临阵翻盘。
页码全部挑选出来后,老胡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了一小会,梳理内容框架后,开始用令人咋舌的速度组装 PPT,而周刑趁着老胡忙活的功夫,已经悄悄躲到一边,打开笔记本开始悄悄写自己的小说了。
和广告行业外面的光鲜不一样,其实基层文案的工资并不高,交了房租后基本上每个月剩下的不到四千块,也就刚够一个人糊口,养活两个人,够呛。
所以周刑在 996 工作之外还有第二层隐秘身份,是一名网文作家。
和在公司文案工作日常挨骂不同的是,周刑写小说的天赋还算不错,他连载的小说在网站上上过几次首页封推,还没上架就有好几个盟主打赏支持。
这阵子算上全勤奖,一个月也有接近 7000 的额外收入,这在新人作者里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了。
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只要这本小说上架后火了,我一个月几十万,分分钟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到时候菲儿就不会再叨叨我没出息了,嘿嘿。」
周刑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美滋滋地策划着未来的小日子,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三个屏幕的遮掩下,一双沉默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老胡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周刑是个好苗子,创意和提案能力都不错,就是有时心思不在工作上,但即便如此,老胡也不可否认,周刑的很多天赋是历届新人里最强的。
自己是一个很刻薄严格的人,这件事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他也不打算和周刑做什么朋友,只要他带着不服把事情做好就行。
后天的提案,他打算让周刑去负责,所以对于周刑平时的兼职,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后天的提案真的很重要,这是一个奥运会相关的园林项目,对方是身家几十亿的大老板,而公司这次负责的,是利用奥运会的声势,同期打造面向全国的景观文化峰会,整个全案包含前期的造势中期的宣传和后期一年一度的文化节,如果这单谈下来,提成最少有三十多万。
老胡想给周刑最少分个十五万,毕竟这小子下下个月就过生日了,也算是个惊喜。
一想到钱,老胡又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晚估计又是个吵架的不眠之夜。
窗外的影子在夏日下逐步拉长,夏日的晌午闷热漫长,树上的蝉鸣吵到让人失神,老胡一动不动地忙碌着,等他忙完方案起身回家时,已经是漫天星辰。
「北京新闻,今晚将有一颗流星划破天空,根据气象局的最新情报,今晚月明星稀,能见度较高,北京大部分城区居民都将近距离目睹这颗流星的芳容,要知道这样的天象下次遇见可能就是十年之后了,如果有愿望想要实现的话,可别忘了许愿呀。」
老胡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地听着电台,流星?他苦笑了一下,等会回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狂风暴雨呢。
果然,刚推开门,就看到妻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桌已经吃到一半的剩饭剩菜。
老胡不说话,放下公文包,脱下西装挂好,洗了洗手,保持着那副精致的微笑,笑眯眯地掏出一个薄薄的红包,放到桌上,推到妻子面前。
妻子眼中先是闪过一道喜色,然后捏了捏薄薄的红包信封,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
「这里就 1500,你的项目提成呢?」
「项目周期很长,你也知道的,所以……」
「所以你又打算瞒着我悄悄把提成捐给那些孩子,对么?」
「我和你从大学开始恋爱,到现在也十几年了,我知道你有压力,我不逼你,你要离开老家我陪你辞职来北京,你一路悄悄捐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奢求过一天好日子,但现在既然我们有了孩子,我希望你至少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而不是只会活在过去!」
妻子掏出一串银行流水的记录:
「你别装了,我今天去查了你近三年的流水,你每个月都在给那些孩子打钱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管,这个家还要不要过了!」
桌子被瞬间掀翻,菜碗和饭碗砸了一地狼藉。
老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自知理亏,不敢多说一句。
「过不下去就别过了!我出去喘口气。」妻子摔门而出,留下一串令人窒息的脚步声。
许久之后,老胡去了趟厨房回来,蹲下身子,开始用抹布收拾地上的碎片。
老胡身上的秘密,来自他家的那所医院的一场可怕的医疗事故。
确切地说,他家的私人医院,是当地最大的地下人工角膜移植手术代理商。
人工眼角膜,指的是人工角膜内皮就是利用人工方法,体外培育出的可用于移植的角膜内皮细胞层。
世界上约有 6000 万名角膜盲患者,其中中国大约有 400 万患者,并以每年 10 万人的速度递增。
然而,对于传统的角膜移植来说,不仅角膜供体极其稀缺,而且在某些情况下,供体角膜会受到免疫系统攻击,发生所谓的排异反应,从而造成角膜移植的失败。因此,人工角膜成为大多数角膜盲症患者重见光明的希望。
由于眼角膜中不含血管结构,因此在移植手术后很少出现排异情况,这也使眼角膜移植手术成为众多人体器官移植手术中成功率最高的一项。
但据统计中国年均进行角膜移植手术仅 3000 至 4000 例,这与实际需要移植手术的患者数量相差甚远。在眼科医院就诊的角膜病患者中,绝大多数只是靠药物维持,而如果需要角膜移植还需漫长的等待。
老胡的父亲明面上的身份,是当地最大私营医院院长,而私底下,他就是这家地下公司的龙头……
可人工角膜本身并不稳定安全,在手术后,依然有几十位孩子,在排异期结束后重新遁入黑暗。
而知道这一切的老胡,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机会,也放弃了继续做医生。
和父亲大吵一架后他一个人来到北京,加入广告公司,想为父亲赎罪。
每赚到一万块钱,他就会取出其中的 1000 作为生活费,其余的,打给那些因为他父亲的贪婪而受伤的孩子们。
如果有办法搞到一大笔钱就好了,如果能搞到一大笔钱,让我做什么都行……
老胡默默想着,没有注意到瓷碗的碎片已经把自己的双手划破,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滴落。
他想得有些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行血红的字正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而窗外,那颗彗星一样的什么东西,正像命运的丝线一般,划破沉默的天空。
九
我顺着摩天轮背后生锈的扶梯爬上最顶端时,烯烯正背对着我坐在里面正哼着歌。
我看不见的某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像是镀了一层哑光。
「第一条情报:舍弃之物如果离你太近,你会感受到力量,如果是更深层次的刺入,会强化体能和愈合力,类似你以前借我的那本龙族里的言灵能力,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可能已经不能算人了。」
「第二条情报:狩猎结束的对象会直接从概念层面抹杀掉,我查了公司档案,已经根本不存在胡郑这个人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烯烯回头看着我,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有火焰在燃烧,眼角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狩猎结束后差不多 1 分钟,他整个身体就消失了,就像我有时候画图电脑死机丢档一样,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我,我刚才在想,你等会也要和他一样不存在了,我在北京最好的朋友周刑马上要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存在了。」
「我心里就好难过……」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挠了挠头: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龙珠的故事吧,反正,不管咱们谁死了,通关的人记得要复活就行了,这个没问题吧?」
烯烯眯起眼睛,像是看什么奇怪的虫子一样看着我:「你有认真听我说第一条情报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把你引到这个地方?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仔细要细心,结果就这么单枪匹马空手来了,我该夸你勇敢,还是笑你幼稚呢?」
我也有样学样地眯起眼睛歪着头:「喂,不要老把我看扁好么,提案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明明是一个设计师,偏偏每次要改我的文案,说我这不对那不好,做好本职工作可以么?」
烯烯把手抬起,周遭摩天轮开始轻微的震荡,她的声线变了,用一种很奇怪的凛冽声线宣告着狩猎开始:
「那是因为你的文案,真的写得好土啊!」
一时间我听到耳畔无数玻璃窗震碎的声音,狂风猎猎,整个摩天轮开始像被家暴的孩子一样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是一条绝路,下去只有一条摇摇欲坠的生锈扶梯,而我对烯烯的能力一无所知。
现在知道的是不是光,也不是风,应该是某种物质。
她能像万磁王一样吸引某种物质,化为把人撕成碎片的利刃。
烯烯眼里,这已经是必杀之局了,她提前把所有的窗户敲到半碎状态,又选了一个没有躲闪地方的摩天轮最高点。
这种局面下,周刑只要「舍弃之物」不是摩天轮,他就必死!
面对旧友,想到此前两人一起周末聚餐嬉闹林林总总,烯烯唯有悄无声息的一声叹息。
「再见了周刑,一切结束后,我会复活你的,我保证!」
尘埃落定后,周刑的身影消失了。
烯烯不敢怠慢,猛地转身,手上无形的玻璃碎片齐齐出手。
空了,全空了,玻璃远远地飞出,过了很久之后才传出落地的破碎声响。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烯烯意识到此时周刑的「舍弃之物」一定是已经触发了,但到底是什么呢?他是如何挡住刚才的玻璃风暴的?他此时又在哪?
难道说?
「在上面!」
烯烯猛地抬头,只看到周刑像猛虎一般从摩天轮顶部跳下,直直地把自己按在地板上不能动弹。
他的衣服被彻底切碎了,但此时他的手上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金属色泽正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等我以后有了钱,我玩任何游戏,都要当一个挥金如土的人民币玩家。」我抬起头,放下兜帽,瞳孔里也有火焰一样的东西在燃烧。
「你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
「德国进口的黑骑士防刺防砍链甲背心和链甲防割手套,淘宝上顶配的三级甲,大几千一套呢,用电锯来锯都费劲,你那玻璃碎片,省省吧!」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就来呢?我也要活下去啊,烯烯。
烯烯听到摩天轮下似乎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她的眼里又升起薄雾一般的希望。
「不愧是你周刑,但我也留了后手,你等着,很快他们就要来了!」
我略带戏谑地摇了摇手指:「你是说那些被你花钱收买的看门警卫么?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人了,他们过来,是等会方便把你装袋。」
烯烯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你!」
「我一进来就很奇怪,为什么你的微信每次都那么及时,我到公园门口你发微信,我到摩天轮下面你发微信,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收买了这里的看守警卫,你能用手机远程看到监控画面,所以你才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对吧?」
「认真说的话,带着电棍和武器的健硕警卫的确很难对付,所以我上来之前给他们说了,你给多少,我给双倍,最后一人账上分了 20 万,200 万这件事就解决了,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不要小看 RMB 玩家啊!」
「你是傻子么,我一个人才给了 1 万块啊,他们骗你的。」
「我知道啊,但,烯烯,人性就是这样啊,你要包容理解人性的恶意啊,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给 10 万,你还要买房,你要去国外学画画,对吧?」
「我了解你的,你从小家里没有什么钱,你舍不得乱花,哪怕你手上有 1 亿 2000 万,你也舍不得,这也是人性,就好像你为了这些钱,想杀我,这也是人性,我理解你,我包容你,我原谅你。」
我把烯烯从地上扯起,单手举到窗外,在这之前我一边闲聊一边已经捏碎了她双手手腕的骨头,现在的她只要接触不到玻璃,就和从前那个搬不动电脑主机的小女生一样羸弱。
「但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理解理解我呢?」
烯烯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再次充满了戏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不就是那个抛弃你的臭女人,值得么?」
我不置可否地看看天空:「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或者,还有什么遗言么?」
烯烯:「等会我下去了,记得检查我的眼睛。」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补了一句:
「我妈的地址你是知道的,之前你给我寄过你老家的土特产,一切结束后,能不能给她买套大房子?我妈带我很不容易的。」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行。」
「你!」
「一切结束后,我把你复活了,咱们七三分账,你自己给她买吧。」
烯烯:「死周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舍弃之物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说:「你看我背后。」
烯烯看着我背后那轮升到中天的月亮,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
我凝视着烯烯瞳孔中并不存在的那片黑色,缓缓松开了手。
「乖,做个好梦,代我向月亮问好。」
十
系统提示:「06 黄烯烯狩猎完成 下一步计划 02 郑渊 坐标 北京」
正如烯烯遗言所说,在她瞳孔浮现这行字之后,几乎就在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移开视线的瞬间,再低下头,烯烯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这破孩子是真死了,还是被系统暂时回收了。」我暗暗想着,这种数据一样瞬间消散的变化的确蹊跷。
狩猎结束,我检查着身上的状态,虽然穿了三级甲,但脖颈和耳朵某些没有覆盖的部位还是挂了彩,火辣辣地疼,刚才一直在战斗来不及顾上。
但我此时自己检查时却发现,这些伤口全部都已经结了一层血痂,伤得浅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愈合了。
的确就如同烯烯第一条情报说的那样,舍弃之物会给予舍弃之人力量,我在月光下会得到某种强化,刚才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地纵身一跃,居然一口气跳上了 2 米多高的摩天轮顶部,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抚摸着从天幕垂下来的淡黄色月光,陷入了思考。
玻璃能化为利刃风暴,月光又能做什么呢?
变身美少女战士么?
接下来我在月色下,废弃公园中进行了一系列的力量测试。
反正花了钱收买了所有警卫,不用白不用。
整个公园一时间尘烟四起,碎石遮天。
两个小时后,大汗淋漓耗尽体力的我掏出纸笔开始推演:
1.照射月光后个人能力值为普通成年人的 8 倍,如果火力全开能达到 10 倍左右。一拳打穿石柱,一脚踢爆铁棍不成问题(我估算了下也就是龙珠天津饭火影李洛克的正常水平),如果是负伤露出伤口的情况下照射月光,数值应该还会更高。
2.舍弃之物触发后,双瞳会短暂有金色火焰,对眼睛负担较大,即便是在月光下,这种能量获取也是有半衰期的,基本上 20 分钟内是巅峰,20 分钟后眼睛开始模糊,休息 10 分钟后能再开,相当于 bug 技能有 CD,得省着花在刀刃上。
3.也就是最为关键的,除了最基础的身体技能强化,似乎烯烯用的是更高阶的舍弃之物能力,这个能力怎么触发我试了半天没试出来,但烯烯也没必要瞒我,所以最大可能是必须在频死或某种极端情况下才能觉醒。
想到最开始被我狩猎的王阿姨,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要知道当时可是大白天,没有月光加持,如果当时不是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而是一辆日系的本田或者雷克萨斯撞上去,那可能被反杀的就是我了。
仔细想想,之所以我这种宅男能一路活到现在,靠的完全是小心推演和一点好狗运。
在这场狩猎之前,我一直以为能靠着那点三脚猫小聪明混过去,但经历过这场战斗我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各位竞争者也在迅速适应规则成长着,甚至有的人适应规则比我更快,如果不是烯烯提供的情报帮助,下面的战斗可能就没那么轻松了。
关键是怎么确保后面的狩猎都在晚上呢?还得在户外……就我的了解,我那个抠门房东郑渊,比我更宅,下班了压根就不出门……
郑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北京包租公,年轻时在中关村一代倒腾旧电脑赚了点小钱,喜欢喝茶玩手串附庸风雅,加上家里胡同房子拆迁,一口气在朝阳区买了 8 间房,每天就靠收租过活,除了签合同那次,我就再没见过他的影子,连房租都是一季度一次转账。
也不知道这么闲的人,平时会不会练个散打空手道之类的……
不论如何,肯定不是今天的事了,我一身疲惫地回到住处,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熙儿的未接来电和三条未读微信:
「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就不一定那么简单了,有空的时候看看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故事,对你后面的狩猎有帮助。」
「我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视野很开阔,有山有树有断桥,不用担心我,好好处理北京的事情,我在这边等你。」
「一切结束后,欠我的爬山的约定,你别想赖。」
看着微信,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陈熙儿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从一开始我没开口就猜出圣杯战争的背景,到现在似乎能上帝视角看到我战斗的结果,再到此时突然让我去看什么古埃及神话故事。
而且圣杯战争明明只能活一个人,她为什么突然谈起什么爬山约定?是希望我放松警惕么?
而且为什么这些人都围绕我的关系网展开,感觉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局一般。
一切都透露着蹊跷。
她的舍弃之物是什么?还是说她其实才是幕后主使?
但不论如何,此时我只能继续向前。
我不狩猎,就会被人狩猎。
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就是这种无奈的感觉。
我趁着还没困到睁不开眼,打开电脑,查了一下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神话传说:
奥西里斯原是水神、土地神和繁殖丰产之神,他给人类带来恩惠,他掌管着尼罗河水、土地和植物的生长,给尼罗河人民创造了丰收的食物。
塞特以前曾害死奥西里斯几次,但都被神奇的伊西斯女神复活。这一次他想出一个计谋,他乘奥西里斯从国外回来时,请兄长去了他的住地,他要为奥西里斯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 本来伊西斯不让丈夫参加,可奥西里斯见兄弟十分诚恳,便执意要去。在宴会开始不久,塞特拿出了一个精美无比的箱子,说是谁正好在里面躺下,就把这箱子送给谁。参加宴会的人对此欢喜不已,都想得到这个精美的箱子,于是人人都躺下一试,可没有一人正好躺下。这时轮到奥西里斯去试了,他对箱子并不感兴趣,可众人都想知道是否他能合适,无奈,奥西里斯走进箱子,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在箱子里正好放下,大家一片欢呼,可当他正想出来时,塞特迅速合上了盖子,他用钉子将箱子钉牢,又用铅把它焊好,奥西里斯在里面很快就断了气。
当奥西里斯的棺材漂流到叙利亚的比勃洛斯海滩时,从那儿长起一颗神树来,那里的国王见这树生长极快,又粗又大,便令人砍来做了王宫的殿柱。伊西斯因得神的启示,寻夫到了叙利亚国,王后见伊西斯聪明可爱,让她做了孩子的保姆。后来伊西斯恢复了女神样,并请国王把圣柱赐给她,国王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她从柱中挖出箱子,并把柱子用布包起来,后来国王令下属为伊西斯建一座庙宇,把这根圣柱放在里面,多少年来,比勃洛斯人民一直在该神庙进行礼拜。伊西斯要离开叙利亚时,国王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她,于是他们一同上了路。半途伊西斯想再见已死的丈夫一面,就打开箱子,热烈地亲吻冰冷的丈夫,比勃洛斯王子想偷看箱里的东西,被伊西斯的亮光刺死。当伊西斯把箱子藏入丛林而去取寄放在布托儿子时,塞特发现了箱子,并将奥西里斯的尸体切成十四块,抛入尼罗河中。伊西斯为寻丈夫的尸块,又经历了艰难的历程。最后她找到所有的尸块,并在找到尸块的地方起一个墓。以后人们在墓上建造了庙宇,多少年来,人们在这些庙里供奉着奥西里斯和伊西斯。
「生命之神,同时也是冥府之神,杀死神会让生灵枯竭,复活神能让土地丰饶,而每次冬天死亡后,神又会在春天复活,被兄弟迫害切成十四块的奥西里斯,为复活奥西里斯奔走的伊西斯,最后终于收集齐丈夫的碎块,并建造了墓。」
大胆点来说,如果我是奥西里斯,那伊西斯就是陈熙儿。
她是要拯救我么?
我被困在某个不断轮回的箱子里无法复活么?
那圣杯战争的胜者,是打破这个箱子的关键王钥么?
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加上一天两场狩猎的精力疲惫,我不知何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深夜还是已经第二天,我被一阵奇怪的钝器撞击声吵醒了。
那种声音就好像,灭火器打在人体上一样,一下,又一下,奇怪的是没有人叫喊,安静而又残忍,只是敲得我一个人脑子疼。
突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突兀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迷迷糊糊中,我隐约听到有人敲我的铁门。
「小周啊,你醒了么?」
「出门在外还是别睡太沉啊,要不是我来你就麻烦了。」
「刚在你门口处理了一个送外卖的竞争者,出来咱俩聊聊呗。」
我猛地坐起身,这下可糟了!
缓缓走到铁门前,我透着猫眼看了看外面,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不是一个段位。
虽然还没有动手,但我知道不是一个段位,我打不过他。
郑渊就站在外面。
他的瞳孔中,一股宛如实质的金色烈焰正在缓缓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