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校霸互换了身体。
不小心暴露了我海王的本质。
放学后,校草将校霸堵在后街,俯身要亲他,「宝贝,你最近不太乖啊?」
回家后,弟弟紧紧抱住他的腰,「姐姐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校霸转头看我,眼神危险,扬眉冷笑:「挺会玩。」
1.
我,人前小白兔,背地鱼塘主。
我妈二婚后,我搬进了大院。
我是外来的边缘人,他们表面上维持着善意,背地里看不起我妈,说她女儿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巧了,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那些公子哥拽了吧唧的样子,我就想把他们一个个收进我鱼塘里。
「哥哥,本来我有很多条项链,姐姐如果喜欢我送她就是了,」叶南是大院的绿茶团宠,带头排挤我,污蔑我偷她东西。
她哭得梨花带雨,拉着校草的衣角,「但是这条项链是哥哥送给我的,姐姐为什么还要偷呢?」
戏演得很到位,可惜她不知道。
她手里的项链,是她的校草哥哥昨晚意乱情迷时戴在我脖子上的。
校草送了两份,她的是假货,我的是真品。
我面露惊讶,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项链,又转头看着校草,杏眼漉漉,想张口辩解什么,又委屈地闭上嘴。
我乖,我有委屈我不说。
她闹,让校草更加难堪。
装绿茶而已,谁不会呢?
校草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转身离开大院。
无他,时间管理很重要。
这时间点,我后爸的儿子该补习下课了。
在街边买了份十五元的快餐,倒进我的爱心便当盒里,骑着车准时到达弟弟补习的地方。
「让你别送了!你怎么还送!」他一脸不情不愿地收下爱心便当盒,嫌弃地对我说,「你快走吧,别让别人看见你。」
我牵住他的手,掌心燥热。
他的耳朵立马变红,忙往周围左右看,抽出手,小声嗔骂,却意外娇软,「你干吗!」
我委屈巴巴,「你什么时候放学,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你……」他低头看我,酿红着脸,眼神水光潋潋,「姐姐你别这样,我很快就回去了。」
目送他进补习班,我转身就骑车走人。
从小没妈,十分缺爱,口嫌体直,容易操控。
不像有些人,硬骨头难啃。
我停在在校霸训练的体育馆门口。
这些大院里的公子哥表面上对我爱答不理,背地里一撩一个准。
唯独这个校霸栾渡。
栾渡是学校少年班的优秀尖子,在学校和大院里都一副清冷孤僻做派,沉默寡言。
不生事不惹事。
可暗地里确是名副其实的不良校霸。
冷厉乖张,散打冠军,生人勿近。
组局打架,手下兄弟没有一个敢把他供出来的。
因为他家里管得很严,稍有不对就棍棒伺候,打到满脸是血,听说以前半夜还叫过救护车。
知道栾渡这秘密纯属偶然。
第一次碰见他时,他在后街巷里打架。
别人在前面打,他在后面看。
明明身在局中,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眉眼邪气,低头缠绕自己的黑色腕带。
一个男生发起狠,抽出瑞士军刀,往他那里冲去。
他掀起眼皮,长腿一抬,连人带刀直接踹飞。
刀旋了几下,扫在我脚边。
风扬起我的白棉裙子,他阴鸷的眼落在我身上。
他手下的人要上来威胁我,却被人拉下,「有点眼力见,那是栾哥院里新来那个妹子。」
他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我心上。
或者是,踩在我的欲望上。
我佯装柔软,抬眼要喊他哥哥。
他在我面前,弯下身捡起我脚边瑞士军刀。
他白皙骨感的手,好像能碰到我的脚踝。
「哥……」
他直起身,把玩着瑞士军刀,笑意不达眼底,「还挺能装。」
装?
我心头一跳。
他一个利落合起军刀,将它稳稳放在我手上,转身就走。
我攥着手上的军刀,看着他高挺冷冽的背影,欲望腾升。
迟早让你,求着我叫你哥哥。
2.
栾渡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
校服上衣正掀到胸前,瞥见他的目光,立马放了下去,无助地捂住自己胸口,一脸慌张。
他有些意外,挑眉看我。
「我我……她们说要在这换衣服。」我软声软气。
游泳课前,女生要到另一间教室换衣服。
叶南挑头孤立我,骗我在原教室换。
想让我公然在班上男生面前出糗。
我将计就计。
等到班上男生换完衣服去上游泳课,算准了栾渡物理竞赛结束后,回教室的时间。
请君入瓮。
时间掐得刚刚好。
「栾渡哥哥……」
栾渡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己桌前拿东西,准备要走人。
对我的慌张和无措,他漠不关心。
真是难搞。
我低头攥着自己的泳衣,却听见他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他背着挎包,穿着黑白校服,坐在我前面的桌子上。
「换啊,」他眼神冷淡,「怎么不换了?」
一双眼睛识破我钓鱼的伎俩。
和院里那些公子哥对我的伪善不一样,栾渡将讨厌我的事实摆在明面上,没给我半点台阶。
像他的人一样,性格极端,爱憎分明。
外头传来其他班上信息课回来的脚步声,势必会经过我们班的窗户。
将我和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冷眼看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赌我顾及面子不敢再耍花样。
喧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你也不过如此。」
他的长腿晃了晃我课桌的椅子,大概是觉得无聊了,起身准备走人。
我一个校服解扣子的声音,定住了他的脚步。
解开扣子,掀起校服上衣,动作利落干净。
他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慌乱,转头看我时,喉结一滑。
我卸下娇软的面具,以真实的姿态冷眼挑衅他。
我在他的目光下,毫无畏惧地要解开后背的纽扣。
隔壁班的同学走在前头的即将路过我班窗前。
栾渡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左手护住我的后脑勺,右手攥住我两只手腕。
贴着教室的墙壁,桌椅将我们俩藏在里面。
顶上的窗户,隔壁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过去。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坏心眼地故意扭了扭,他无声将我禁锢住,用力紧了紧圈住我的手腕,叫我不得动弹。
好看的眉眼作势威胁我,好像在说,「你敢动一个试试。」
我这人,最经不起挑衅。
天生反骨。
我抬头亲他,在他没办法反抗的时候。
即使他全身束缚着我,这一刻他却好像才是那个无处可逃的猎物。
他沉着眼看我,任我挑衅胡来却无计可施。
隔壁班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上又恢复了平静。
我打算起身时,窗外却传来叶南和校草的声音。
「哥哥,姐姐好像是逃课了,害我们小组被扣分。」
「她不在教室里吗?」
两人脚步声将近,我看着眼前的迷乱,心头一跳。
我想赶紧起身,却被栾渡拉住,他眼里调笑,满是坏心眼,「怕了?」
这人!故意的!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手一扬撞到了我的课桌,上头玻璃水杯脆了一地,柳橙汁直直浸湿了我的校服上衣。
没衣服可穿了。
教室门一扭,我蹲在原地。
惨了。
只见栾渡站起身,将我一挡,单手脱了自己的校服上衣。
「啊!」开门进来的叶南红着脸叫了一声,「我我我……」
校草掠过一眼,伸手将门关上。
隔着门,校草问他:「你有看见林知吗?」
栾渡低头看我,我疯狂摇头。
他一脸混不吝,笑了笑,「看见了。」
我气不打一处,抬手锤他,被他握住。
「往游泳馆去了。」栾渡握着我的手腕,面不改色地说谎。
「你确定?」校草反问他。
「你那么关心她干吗?」栾渡语气挑衅。
他算准了校草自视清高,不会在明面上显得太在意我这个外来人。
果不其然,外头嘀咕了几句,往游泳馆去了。
栾渡将自己的校服上衣丢在我头上。
宽大的校服能将我一整个遮住。
他走到后排自己的座位上,翻出一件运动服穿上。
我伸手,将他的校服上衣套在自己身上。
太长了,直接到我大腿处,可以当裙子穿了。
他收拾好东西,背上挎包,准备离开教室。
「栾渡。」我叫住他。
他回头,语气不带一丝暧昧,「不叫哥哥了?」
我攥紧衣角,「衣服我明天还你的。」
「不用了。」
「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他眼神冷漠,「不必,我嫌脏。」
3.
栾渡讨厌心机女。
这是我从弟弟嘴里得知的。
小孩嘴快,套几句就全盘托出。
「他现在后妈原来是他亲妈的闺蜜,虚情假意,趁虚而入,他恨死他后妈了,最烦心机女。」弟弟扒了几口我的「爱心便当」,「你问这个干吗?」
「我想多了解你的生活,」我低眉顺眼,「我觉得大家好像不太喜欢我。」
「你确实不比我们,」弟弟将便当合上,「毕竟出生不一样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擦了擦嘴,问他:「我今天做得好吃吗?」
「挺好的,李叔教你做的?」
李叔是他家多年的厨师。
「是啊。」
他点点头,「还是得家里厨师做的东西才下得了口。」
我收起便当盒,笑了笑:「我明天再给你带。」
十五块的盒饭不也照样吃得一粒不剩。
谁又瞧不起谁呢?
把你惯的。
明天给你买十块的。
回家时,看见叶南那一群小姑娘嬉嬉笑笑从我家后院跑出来。
见着我时,叶南吓了一跳。
「真是晦气。」她冷哼一声就跑开了。
我走到后院一看,我的自行车被戳破了轮胎,上头还被黑漆涂满英文,写着英文字母「bich」。
这辆自行车,是我爸买给我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现在他人死了,也是留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我蹲在自行车前看了很久。
直到落日滚烫沦陷。
我想起我爸临终前对我说:「知知,要乖乖读书。」
没文化,骂人的单词还能拼错。
我翻出草丛里被丢弃的黑漆喷头,对着自行车的黑漆英文字母,将「b」改成了大写的「R」。
我一个人抬着自行车走了两公里,才在胡同深处找到一家修自行车的。
日落西山,显得里头格外阴湿。
拉闸半开着,屋内昏暗。
外面挂着黑白小牌,白底黑字,写着「修坏车。」
「有人吗?」我朝里头喊:「大爷,我想修——」
门刷地一下打开,一个高个冷面帅哥和我打了个照面,「你才大爷。」
他白得好像几百年没晒过太阳。
「哥哥,我想修个单车。」我很是乖巧。
他抬眉看了眼单车上的黑漆英文字母,笑了,「还挺艺术。」
「那可不。」我灿烂一笑。
他把单车抬进屋,二话不说蹲下干活。
屋里有阁楼,底下收拾得很整齐,不远处的桌子上点着一炷香,上头挂着一个诡异的红灯笼。
「修好了。」
我接过自行车,「谢谢,多少钱?」
「不用了。」他看了我一眼,「妹妹,如果碰到校园霸凌可以找老师或报警。」
「可以找你吗?」我抬头问他。
「找我没用,」他笑眼看我,「第一时间告诉家长。」
告诉家长。
我牵着自行车走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饿着肚子。
别墅大门敞开着,厨房里蒸着蛋羹。
锅里的水有些烧干,我关了火,伸手掀起盖子。
「你干什么?」我妈从我身后冒出来,狠狠地拍掉我的手,「这是留给你弟弟的!」
她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讨好这家主人的男孩。
我的手背火辣辣的。
「去补习班送饭了没有?」她问我。
「送了。」
「那就行,」她合上盖子,「等他下课回来可以填点肚子。」
她转身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你吃饱了吧?」
「吃饱了。」
没吃饱又怎么样呢?
她从来不在乎。
4.
隔天我骑着那辆喷满黑漆字母的自行车,穿着栾渡宽大的校服上衣,一路迎风骑车去学校。
进教室的时候,是个人都看出我校服的异样。
不过栾渡不在,他去校外参加二轮的竞赛了。
「她穿的是男生的校服。」
「哇,好不要脸啊。」
我坐下座位,想把书包放进抽屉里,却手上一疼。
伸手一看,抽屉里全是图钉。
叶南和几个女生小声笑,见我望过来,她抬眼示意了前面收作业的女生。
那女生朝我过来,「林知,交数学作业了。」
我把书包里的试卷和练习本交给她。
她拿在手里,转手交给了课代表。
数学课上,老师一进教室门就开始骂人。
「吵什么吵?」老师往讲台上一站,书摔在上头,「没交作业的站起来。」
后头站起来几个男生,老师推了推眼镜,「去后排站着,还有谁没交?」
教室里静得好似空气凝结。
「老师,」数学课代表举了手,「林知还没交。」
「作业呢?」老师问我。
「我交了,」我语气认真,「我交给组长了。」
「没……没有,她没交。」前排的组长缩着脖子,小声说。
老师皱着眉毛,呵斥我:「撒谎成性了是吧?没交就没交,还不如那些男生诚实!去后边站着。」
「我不站,我交了。」
「你什么意思?」数学老师一个粉笔头砸我脸上,「没交作业还委屈上了不成,站起来!」
「我不站,我交了。」
「好!很好!」数学老师气得大喘气,「下课就叫你家长来!」
我全程坐着上完了数学课,下了课就被叫到办公室。
外头围着一圈看戏的同学。
叶南假意进来帮老师搬作业,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妈很快就到了。
当着同学们的面,什么都没问,抬手一个巴掌打下来。
我班主任连忙拉住,「林知妈妈,不要打小孩。」
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别人骂我,她第一时间不是问情况,而是劈头盖脸地骂我。
「不知廉耻。」
是的,她每次都以这句话开头。
也不知道是骂她自己,还是在骂我。
「老师真是对不起,这孩子从性格就不好,孤僻坏脾气,心态不端正……」
后头一圈看戏的,不知道背后微信群里又要怎么编排我,给我起外号。
我妈嗓门很大,「就是我把她惯的,我看她就是欠打,和她那个没长进的亲爸一个样。」
「不许你说我爸坏话,」我怒瞪她,「当年他还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就出门去和别的男人——」
我妈又扇了我一巴掌。
「你说你是被别的同学污蔑的是吧?」她指着我的鼻子,「那你怎么不想想,她们不污蔑别人只污蔑你,还不是你自己有问题?」
「好了好了,林知妈妈不要打小孩了。」班主任出来劝架,「林知,你先回教室吧。」
回教室。
她们不知道,一个这样被当众羞辱的小孩,回到教室后又是另一场酷刑。
教室里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我,一见我进来都没了声音。
我坐在座位上,他们的眼神如鬼魅般穿梭。
「好臭啊,谁放的屁!」
坐在我后面的男生突然捏住鼻子,怪声怪气地叫喊。
「哇,真的好臭的屁啊!是吃了屎吧。」
后边一群人哄堂大笑。
我视若无睹,翻起课本开始背单词。
没关系的。
我对自己说。
5.
「听说今天你妈去学校了?」
放学后,校草房间里,他低头帮我脸上涂药膏。
很是温柔。
我贪图他好看的眉眼,喜欢他短暂的温柔。
喜欢他只因为他是那些霸凌我的女生眼里的高岭之花。
非常肤浅。
只为虚荣。
我需要这样短暂的认可。
因为没有人给过我更多的爱意。
「嗯。」我泪眼汪汪,「她们冤枉我没交作业。」
他的手一顿,明显知道我在说谁,「叶南她是比较任性。」
「开开玩笑而已,」校草摸了摸我的头,「别在意就好了,没关系的。」
我抱住他清瘦的腰,「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在意我就好了。
他笑了笑,掰开我的手,捏住我的下巴,眼里沾染了些欲气,「哥哥可不能对你做这种事情。」
他低头亲我。
我睁着眼睛看他一脸沦陷。
其实我感受不到一点亲吻的快乐。
「这件校服,」他揽过我的腰,皱着眉头,「是谁的?」
「栾渡的。」我十分坦诚。
他不相信,眼里有些轻蔑,「他能看得上你?小骗子。」
校草直起身子,「你可别招惹什么小男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脏东西。」
「我知道,我会乖乖的。」我一脸单纯,「只喜欢哥哥一个人。」
从校草家出来,我照例骑着车去给弟弟送饭。
经过训练馆的时候,碰上了栾渡。
他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校服,瞬间黑了脸。
「几个意思?」他问我。
「你说给我的,不要白不要。」我笑容灿烂,指了指校服胸口处的口袋,「我还想在这写你的名字,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想的倒挺美。」他冷眼看我,「你妈怎么耍心机上位的你不清楚吗?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是挺招人恨的。」我笑了笑,「但是也不是我能选的,不是吗?」
他闻言一愣。
而我没再管他,骑着车离开。
谁知道走到半路,掉链子了。
我又推着车,到了那个挂着红灯笼的胡同小店。
「我这地儿可不兴你这样老来的,」清冷帅哥咬着烟,烟雾缭绕着我,「车又坏啦?」
他蹲下身帮我修车。
「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
「嗯,我知道。」他认真地修,也没抬头看我。
掉链子而已,他很快就修好了。
「脸怎么了?」他问我。
我抬头看他,「哥哥,上次你说让我第一时间找家长,但是如果我没有家长了,我要找谁帮我?」
「找警察啊。」
「你不能帮我吗?」
「我只会修车,」他笑了笑,手搭在我的车上,我的车好像蒙了一层淡淡的光,「但帮你一次也没什么。」
他也没说怎么帮我,只是让我快点回家,「小孩,别再来我这了。」
6.
我梦见我爸了。
他很久没来我梦里了。
以至于他的样子有些模糊,但他好像在和修车的帅哥说,「就那个给她校服那个小伙子吧,看起来挺会打架的。」
梦醒,睁开眼。
空调很冷,我缩进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了好几块腹肌。
等等,腹肌?
我低头看自己。
抬头看环境。
起身跳到浴室看镜子。
我顶着栾渡那张招惹张扬的脸。
早上没睡醒的时候,显得分外柔软。
栾渡。
我和校霸互换了身体。
栾渡显然比我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顶着我的身体,翻窗进屋,看着我一脸茫然地从他浴室出来。
他铁青着脸,从上到下看我,暗骂了句国粹。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暂时顶着彼此的身体正常生活,然后再找换回来的方法。」
我与栾渡一前一后进的教室。
他刚进教室,放下书包,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图钉。
忘记提醒他了。
他有些诧异,转头看我时,对上了不远处叶南幸灾乐祸的表情。
立即明了。
栾渡将抽屉里的图钉一扫,全放进垃圾袋里,拎着它们走到叶南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再让我发现你搞这些玩意,下次它就是在你嘴里。」
叶南显然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威胁,期期艾艾道:「你你胡说什么啊?什么东西,又不是我放的。」
「就是啊,你有病啊大早上的冤枉人。」她身旁的女生附和。
栾渡冷笑一声,将图钉掏出来,一颗一颗钉在她课桌上。
「你干什么?」叶南将他推倒在地,「早上没睡醒是不是?」
一推就倒,栾渡显然高估了我的身体素质。
他愣神回头看我,我看着他。
像个旁观者,就像他平常冷眼看我那样。
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一次。
霸凌是无数次。
体育课改成自习,班主任发了试卷下来给我们练习,叶南站在讲台上管纪律。
她的眼睛轱辘转,落在了写试卷的栾渡身上。
过了一会,班主任回来评讲题目,叶南把纸条塞给老师。
那是纪律委员用来记不守纪律的同学的小纸条。
班主任念了几个不写试卷的、睡觉的、传纸条的同学的名字,最后念到了我的名字。
栾渡起先没意识到是在叫他,直到班主任敲了敲我的课桌,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是你,前几天才请的家长。」
「我怎么了?」栾渡从试卷里抬头。
老师看了眼叶南记的小纸条,「你刚刚在睡觉?」
「我在写试卷。」
「老师,刚刚她在睡觉,」后边那个男生和叶南交换了眼神,非常笃定地说。
「我试卷都快写完了,我睡什么觉?」栾渡一脸不爽。
「那是他上其他课偷偷写的。」那男生嘴欠。
「是吗?」班主任问栾渡。
「谁质疑谁举证,」栾渡一脸淡定,「如果一张嘴就可以定罪的话,要司法系统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老师,「老师,这个月在我身上发生这么多针对性的事情,你作为班主任不觉得奇怪吗?你在质问我之前是不是在心里就给我定罪了?」
班主任一时语塞,收起纸条,「你先坐着吧,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其他同学把试卷都拿出来,我们来评讲。」
叶南他们显然不乐意这样的结果,互相使了眼色。
下午下课的时候,坐在我后边的男生故技重施,突然大声喊道:「好臭啊,谁放的屁!」
「就是啊,好臭啊!这是屁王吧,屁王林知哈哈哈。」
听到我的名字,栾渡从书里抬起头,转头看他。
那男生笑得恶心。
叶南笑得很得意,「哈哈哈屁王她爸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屁王她妈就去外面着急找野男人,一整个贱货生贱——」
我一个没忍住,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讲我可以,讲我爸不行。
叶南愣住了,捂着自己的脸,睁大眼睛,「栾哥……」
教室内一片死寂。
我没意识到栾渡练散打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我没用足力,一巴掌打下去她直接脸出血了。
还蹦出了一颗牙。
我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内心腾升出快意又慌乱。
我转头看向坐在我位置上的栾渡。
叶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越哭嘴里冒出血越多,教室里同学们慌忙找老师。
7.
我被抓去了教师办公室。
叶南去了医院。
我在这等家长。
我看着自己的手,望着远处的树。
电话喊不来家长,因为栾渡是他爸工作性质特殊。
只喊来了栾渡他家的管家,陈叔。
陈叔也是教栾渡散打的教练。
老师说了几句,因着栾叶两家的关系,教育了几句,也就私底下了结。
「怎么回事?」
「我说她欺负我您信吗?」
陈叔回头看我,显然不信。
「她欺负我喜欢的女孩子。」
陈叔信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诉诸暴力是最后一条,你那么聪明多的是办法不是吗?」
「陈叔,」我停住脚步,「我要去找那个女孩,我怕她一个人被人欺负。」
陈叔同意了。
我满校园找,最后想起了自己经常被关的地方。
四楼走廊尽头的男厕。
她们很喜欢把我关在这里。
果然,最后一间坑位被扫帚死死地堵住了门,外头还有些浇水的痕迹。
惯例了。
我挪开扫帚,打开门。
栾渡坐在地上,全身湿漉漉地,抬头看我。
像是小落汤鸡。
「你该和我学散打。」他冷着声说。
我噗嗤一笑,将他拉起来。
「不好意思,」我拉起他的手,其实是在拉自己的手,「用你的身体打架,公报私仇了。」
他笑了笑,「我从不打女人。」
「那遭了,我给你破戒了。」我也跟着笑。
「不算,她不是人。」他说。
我低头,蹲在地上捡书包,试卷全都湿了。
他帮我捡试卷,「经常这样吗?」
「嗯。」
「为什么不还手?」说完,他又一笑,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应该教你散打的。」
「你说过你不会保护我的。」我抬头冲他一笑。
他敛起笑意,深邃眉眼盯着我看。
我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低头收拾书包。
「对不起。」
男厕水滴声很轻。
我抬头看他,他看着我的眼睛,「对不起。」
我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将试卷放进包里。
起身,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他身上湿漉漉的,我身上也好不到哪去。
栾渡很温柔又有力地抱住了我,他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一直是旁观者,却从来没对你伸出援手。」
落日光辉,透过男厕的我看见了一片火烧云。
我紧紧抓住他的校服衣角,直到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
8.
放学回家。
我妈看见我笑着迎上来,「渡渡啊,吃饭了吗?阿姨煮了蛋羹,你要吃点吗?」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对我这么笑过。
栾渡牵着我的「Rich」黑漆炫酷单车走在后头,我妈见他,劈头盖脸就问:「怎么没去送饭啊?」
「送什么饭?」
「给你弟送饭啊?你自己做了拿去给他,」我妈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是怎么了,闹什么情绪?」
「他自己不会去吃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妈瞪了他一眼。
栾渡不搭腔,我妈上来就捏他的耳朵,「我和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阿姨,」我拉住栾渡,「我们待会去找他一起吃饭。」
傍晚,我们俩走在后街。
栾渡问我:「你妈为什么这样对你?」
「我也想知道。」
「你不是她亲生的?」
我轻笑,「我倒希望我不是她亲生的。」
栾渡倚着补习班对面的墙,风鼓起他的外套。
他低头好像在想什么,顶着我的脸和身体,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我伸手抱住他。
抱住我自己。
他一愣,想抬手安慰我时,我已经抽离开来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
「走吧,去买饭。」我牵着自己的自行车往快餐店走。
栾渡跟我停在快餐店前。
看我非常熟练地买了十块钱盒饭,反手扣在便当盒里。
他挑眉看我。
走回补习班,下了课人流涌动。
我顶着栾渡的脸,好几个女生过来和我搭话。
弟弟在人群中很扎眼,远远走过来,拉住栾渡的手,将他带到转角无人的角落。
栾渡冷着脸被乖乖拉着,睨了我一眼。
「饭呢?」
栾渡将饭塞给他。
「怎么了?」弟弟捏了捏他的脸,「不开心啊?」
栾渡皱眉。
这玩意平常见到他大气都不敢喘,现在还伸手捏他脸了?
他拍开弟弟的手,却被弟弟攥在手里,弟弟说:「啧,你怎么还手了?」
「还手怎么了?」栾渡掀起眼皮,「你对你姐动手动脚干什么?」
弟弟脸立马红了,「什么动手动脚,不是你说你喜欢我的吗?」
「喜欢你?」栾渡挑眉,隔着人群涌动看我。
我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头一跳。
他眼里戏谑,看着我,无声张了张口型,「挺会玩。」
完犊子了。
鱼塘炸了。
我走过去,弟弟看见我时一脸慌张,「栾哥,你怎么来了?」
栾渡帮我回答,「过来一起送饭。」
「如果你不能自己去吃饭,以后我和栾哥每天过来给你送。」他学着我的模样,冲我一笑,「是吧?栾哥。」
弟弟在我和栾渡身上转,憋着气想了半天说:「那我去哪吃?」
栾渡指了指那家快餐店,「那家挺适合你的。」
8.
我躺在栾渡的床上,翻着他放在角落里的书。
读不懂。
我起身,和他打视频通话。
他秒接,带着耳机,头发湿湿地搭在肩膀上。
显然刚洗完澡。
我有些脸红,「你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吧?」
「嗯,都看了。」他一脸真诚。
我心里骂他全家。
他倒不在意,低头拿起药箱。
「你是不是也霸凌过别人?」我看着他包扎的动作,「你经常打架。」
他手拿碘伏非常熟练地包扎,「我不经常打架。」
「能让我出手的,一般伤很重。」他说:「很多时候我只是旁观。」
「但是我确实无意识地霸凌过别人,」他垂着眼,「因为旁观者也是纵容包庇。」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其实是栾渡的手,掌心很多训练的薄茧。
我话还没开口,他那边就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我心头一跳。
果不然,栾渡一开窗,校草就跳了进来。
我立马把手机放平,不让摄像头照到我的脸。
「你今天怎么没来找我?」
栾渡一脸冷淡,「我经常去找你?」
校草皱了皱眉,抬手要捂他的额头,「你今天怎么了?」
栾渡烦躁地把他手拍开,「你翻墙翻得挺溜,经常干这事?」
我在耳机里小声和他说:「大哥,你别露馅了。」
栾渡抿着嘴不说话。
校草揽住他的腰,揉了揉,「宝贝你最近不太乖啊?」
栾渡反手掰开校草的中指,却始终是我的身体力气太小,校草皱着眉头,将他摁在怀里,「别闹。」
「你忍忍吧,求求了。」我在耳机旁小声劝慰。
「刚洗完澡?」校草低头蹭了蹭他的脖子,「香香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循循善诱。
栾渡掰开他的脖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像狗一样乱凑。」
校草抬起脸,皱着眉头,「知知,你说什么?」
「大哥,求求你了,随便应付他几下就行,」我小小声说:「他很好应付的,你只要捧着他,当个恋爱脑小白兔就行。」
「你倒挺会,麻将都能凑一桌了。」他当着校草的面对我说。
「知知,你什么意思?」校草以为栾渡在和他说话,「你是不是看到些什么了?」
栾渡眉毛一挑。
校草说:「是她们非要缠着我的。」
「我今天处理叶南的事情已经很累了,」校草捏了捏他的小腰,「你能不能乖一点,嗯?」
栾渡反手掐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云淡风轻地问:「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校草没反应过来。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校草松开手,靠着我的书桌,「林知,你情我愿的事情,要个承诺就没意思了。」
栾渡一脸了然,「你连个名分都没有,就是她散养鱼。」
「你要我给你名分?」校草诧异地望着他,「你想当我女朋友?」
「你做梦。」他冷笑,伸手掐断了我的视频通话。
我戳了戳黑屏,再打过去都被拒接了。
完犊子,这哥要搞什么啊!
隔壁我家传来一阵响动,我连忙打开窗看。
校草从我家二楼翻了下去,摔在地上。
我后爸从大门跑出来,拉着校草吵吵嚷嚷,要往叶家走。
叶家妈妈跑出来,「这是怎么了?」
「老叶在不在?」我后爸揪着校草耳朵。
校草憋红了脸,「叔叔,疼疼疼,别太用力。」
「这是怎么了?」老叶从屋里出来。
「这混小子,爬我家闺女窗是几个意思?」
我妈出来拉住我后爸,想息事宁人,「小孩子家闹着玩的。」
「什么闹着玩,大晚上爬窗吓不吓人?」后爸吵吵嚷嚷,「把我闺女都吓哭了!」
我走到院里看热闹,拉长脖子看怎么个情况。
却被人一把提进了角落。
栾渡。
「一个接一个,不带消停的是吧?」栾渡将我堵在墙角。
我小声嘀咕,「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你怎么挑人的眼光那么差,」他皱着眉头,「他们哪个是真心对你好的,不就是图你身……」
「图我身什么?」
「生的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谁骗谁还不一定呢?」我抱臂看他,「我也不吃亏不是吗?」
「不是,你图什么啊?」他一脸严肃,「他们有什么好的?」
「因为我想被看见。」
被看见了,就不会被忽视。
不会成为边缘的透明人。
即使只是短暂的被利用。
栾渡看着那头两家人的吵闹,沉默良久,而后敲了敲我的脑袋,「不是这样被看见的,傻瓜。」
9.
被看见。
栾渡教我的。
陪着我一五一十地复述出种种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各种霸凌。
时间、地点、怎么被打的、打人的是谁、有没有人使用武器、有没有围观者,还有有没有其他受害者等等。
他很认真地记下来,周全细致。
当我说不下去的时候,他会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没关系的,我在这里。」
回学校时,他替我去承受那些校园霸凌。
扒衣服、丢书包、粉笔灰塞鼻孔、口香糖粘头发、水杯里放铅笔末等等。
甚至厕所群殴,男生女生混在一起。
嬉嬉笑笑拍视频。
上传到小群里传播到外校。
他拿着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一一记录,挨个取证。
最后,他把一切交给我。
「林知,」他握紧我的手,「你以我的名字去实名举报。」
「我是你最好的证人。」他说。
我一通电话打到教育局,实名举报学校和班主任面对校园霸凌的不作为,以及学校里那些曾经霸凌过我的人。
我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准确无误地报了上去。
年满 16 周岁的,诸如叶南和我后边的男生,被判刑。而未满 16 周岁的,也被追究治安责任,留着犯罪案底将会跟随他们一生。
我将模糊化的视频上传到网络,在网友和媒体的助推下,舆论发酵,校长被问责,而当时教我的数学老师也被辞退了。
校园警方入驻,在学校的门口常年亮着灯。
亮灯的那天,我的自行车坏了。
我牵着自行车,一个人来到了两公里外的那个胡同小店。
清冷小哥在门口挂红灯笼。
「哥哥。」
他回过头看我,即便我顶着栾渡的身体,他还是叫我:「小妹妹,放学啦?」
我说,我的自行车坏了。
他蹲下身帮我修,「掉链子,老毛病了,老车就是这样。」
「修不好啦小妹妹。」他笑着看我,摸了摸上头的黑漆,「你把它卖给我吧。」
「这是我爸爸留给我最后一样东西了。」
「胡说,」小哥反驳我,摸了摸我的头,「你爸留给你很多东西呢,看不见的东西。」
「哥哥,你是天使吗?」
「不是啊。」他笑着和我说,「快回家吧。」
我走出胡同,迎着落日。
走出很远了,远到我后来再也找不到这个胡同,这家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泼墨似的天有几颗星星。
大院前街的转角。
栾渡站在暖黄的路灯下,等我。
我们的身体换回来了。
在回家的这条路上。
「走,带你去吃饺子。」他说。
10.
一个暑假过去,我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
留下脖子后头一个小小的伤。
当时是都是栾渡去经历的,摸起来有些不真实。
栾渡和我一起上学,他站在门口等我。
他伸手摸了摸我后颈的小疤,「还是不该让你留疤的。」
「没关系的,这是我被看见的证明。」
作者:灯灯